再談『萬歷新歲』非指『萬歷元年』
依吾人所見的文獻內(nèi)可考見的,最早犯此一把『萬歷新歲』望文生義,而想成是『萬歷元年』的想當(dāng)然耳的錯誤的,,是1943年由日本文求堂書局出版的傅惜華之兄傅蕓子(1902~1948)的《白川集》,在其中的〈內(nèi)閣文庫讀曲續(xù)記〉一文內(nèi),,以《詞林一枝》及《八能奏錦》內(nèi)的「萬歷新歲」釋為「萬歷元年(公元一五七三)」而首開其端。 有文獻可考的,,最早發(fā)現(xiàn)此一中國學(xué)術(shù)界數(shù)十年的錯誤的,,是荷蘭漢學(xué)家龍彼得(Piet Van Der Loon)(1920~2002),于戲曲方面于閩南戲曲研究用力甚勤,,而亦有《中國戲劇源于宗教儀典考》(《中國文學(xué)論著譯叢》(下),,臺北:學(xué)生書局,1984)等著述,。于1992年出版其力作《明刊閩南戲曲弦管選本三種》(臺北:南天書局),,在其中的〈古代閩南戲曲與弦管〉一文里就指出了:『趙景深……《曲論初探》,上海1980,頁149-171……將《詞林一枝》末頁中的「萬歷新歲」一詞誤解為萬歷元年(1573),,這是一個常見的嚴重錯誤,。……此選本的出版時間可能起碼要比萬歷元年晚上三十年,?!?/SPAN> 而吾人于〈談「萬歷新歲」非指萬歷元年〉(筆者:《昆曲史料與聲腔格律考略》,臺北:城邦印書館,,2015)亦有提及黃龍祥〈中醫(yī)古籍版本鑒定常見問題例說〉(《文獻》,,1998年第2期)己指出:『筆者在考察明代版刻時,發(fā)現(xiàn)明代建陽坊刻本,,特別是熊沖字種德堂刻本,,其牌記多題作“萬歷新歲谷旦熊沖宇梓”,或“萬歷新歲春月谷旦熊沖宇梓”例如:《新刊太醫(yī)院校正圖注指南王叔和脈訣》四卷,、《新刊太醫(yī)院校正圖注指南八十一難經(jīng)》四卷,、《歷朝紀要綱鑒》二十卷、《鼎鐫洪武元韻勘正補訂經(jīng)書切字海篇玉鑒》二十卷等,。所謂“萬歷新歲谷旦”,,或“萬歷新歲春月谷旦”義指:萬歷年問新春吉日,并不是一個確定的年月日,。而現(xiàn)代不少書目,,甚至是很有影響的書目如《北京圖書館館藏善本書目》,、《中國科學(xué)院館藏善本書目》,、《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中國版刻綜錄》等,;多將熊沖宇種德堂這類刊本著錄為“萬歷元年熊沖宇刻本”,,顯然是將原書房記中“萬歷新歲’誤解為“萬歷元年”、“萬歷初元”或“萬歷改元”,。今人論文中也每見有將帶有“萬歷新歲○○○梓”牌記刊本誤定為萬歷元年刊本者,,可見此誤帶有相當(dāng)大的普遍性。其實,,要弄清“萬歷新歲”之義并不太難,,因為上述諸書刊刻者告白款識中已可見有萬歷元年之后的紀年,如上述美國國會圖書館藏書《歷朝紀要綱鑒》一書,,王重民先生記此書卷末有“萬歷新歲春月谷旦熊沖宇樣”牌記,,卷前書名頁另有熊沖宇告白曰:“《綱鑒》一書,坊間混到多矣,?!姆骄淤I者玉石辨焉;請認種德堂口口。萬歷壬子歲秋月谷旦熊沖宇謹白,?!眲t此書到于萬歷四十年明矣。又建陽書林鄭氏宗文堂刻徐風(fēng)《針灸大全》,,書末也有“萬歷新歲谷旦鄭繼華梓”牌記,,而卷首所載太醫(yī)院醫(yī)官龔云林序末記年為“萬歷壬寅春月谷旦”,則此書刊刻年代不早于萬歷三十年,。類似例證還可以舉出一些,。即使知見不廣,不明“萬歷新歲”之義,,只要隨手翻檢《辭源》一類的常用工具書,,也不致于屢出此誤。上述所舉書目名著所以致誤者,,實乃其編纂方式之未密所致也,。《北京圖書館館藏善本書目》對于前述二處書的著錄,,一作“明種德堂熊沖宇刻本”一作“明萬歷元年熊沖宇刻本”,,顯然出自不同人之手。建陽書林除了熊沖宇種德堂外,,鄭氏宗文堂,、劉氏喬山堂、楊氏四知館等刻書也多有這類牌記,。此等書坊刻書牌記中所以喜用“萬歷新歲谷旦”者,,蓋取吉利之義也』,而筆者此文亦有所申論了,。 而另于,,2013年第3期《圖書館雜志》內(nèi),有王宇先生的〈稀見善本《戰(zhàn)國策狐白》考證〉一文,,指出了,,沈陽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現(xiàn)藏明刻本《鼎鐫金陵三元合評選注戰(zhàn)國策狐白》四卷,該書為湯賓尹精遴,,朱之蕃詳注,,龔三益摭評,萬歷新歲自新齋余紹崖出版,。內(nèi)容為戰(zhàn)國策史文161篇及評注,。此刻本目前在國內(nèi)外未見有著錄或存藏,為珍稀版本,,具有重要的歷史文獻價值與版本價值,。在四卷末有長方形荷葉蓮花牌記,,鑴“萬歷新歲孟秋月自新齋余紹崖梓”。王宇考證于下: 『我館外請專家將此書出版年鑒定為1573年出版,,認為“萬歷新歲”等于“萬歷元年”恐難坐實,。其疑點在于:一、書作者湯賓尹于隆慶三年(1567)出生,,此書如是萬歷元年(1573)出版,,那時候湯賓尹才6歲,恐難出書,。朱之蕃是嘉靖丁巳年(1557)年出生,,到萬歷元年16歲,恐難能詳注《戰(zhàn)國策》,。二,、此書明確冠名“三元”,即“會元,、狀元,、解元”,分別指湯賓尹,、朱之蕃,、龔三益三人。湯賓尹是萬歷二十三年(1595)奪會試第一名(會元),。朱之蕃是萬歷二十三年會試后參加殿試,,取得殿試第一名(狀元)。龔三益是萬歷二十三年(1594)鄉(xiāng)試取得第一名(解元),。只有取得“三元”,,才可以冠名“三元”。三,、此書還注明是“后學(xué)豪卿父,、沝世選匯編”,林世選是湯賓尹的學(xué)生,,湯賓尹的學(xué)生能編書,時間肯定不在萬歷元年(1573),。四,、出版此書之后,湯賓尹接著出了“狐白”系列,。即《新鍥湯會元精選評釋國語狐白》四卷,。萬歷二十四年(1596)余氏自新齋刻本(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河南省圖書館,、日本佐野文庫存藏),?!抖︾澖鹆耆线x評注史記狐白》六卷,萬歷二十八年(1600)書林余氏自新齋刻本(東北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陜西省博物館,、日本文教大越谷存藏)?!抖︾澖鹆隃珪u釋漢書狐白》三卷,,萬歷三十六年(1608)書林余紹崖刻本(中國人民大學(xué)圖書館、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存藏),?!稖珪噙x百家評林左傳狐白》四卷,亦余紹崖自新齋刋本(2008年北京保利古籍春拍專場),??梢姡藭菧e尹選評“狐白”系列書的第一種,。五,、如果”萬歷新歲”就是“萬歷元年(1573)”的話,那么此書的“三元”就可能是假托名人,,雖然假托在明代常見,,但出版商怎么也不可能提前20余年預(yù)見這幾個人假托得如此正確? 基于上述,,筆者認為此書不是萬歷元年(1573)出版,,“萬歷新歲”并不等于“萬歷元年”或“萬歷初年”的意思?!叭f歷新歲”是指萬歷某一年新春的意思,。因此,我們認為《鼎鐫金陵三元合評選注戰(zhàn)國策狐白》四卷的出版時間應(yīng)在萬歷二十三年至四十三年(1595~1615)之間,?!?/SPAN> 由是可以看出,此一誤判,,對于中國戲曲學(xué)界的不少著作,,由于已故戲曲學(xué)者涉及明代戲曲含萬歷年的論著全部都犯此錯,而無一幸免,,因此,,已故所有戲曲學(xué)者的著作的涉及明代戲曲含萬歷年的不準度百分百,雖在世戲曲學(xué)界研究者,,犯此誤者的此類學(xué)術(shù)著作都甚至論點至于不成立,。但因為氣息尚存,就有重頭再寫的回頭路,。豈不比起過往己逝的學(xué)者被蓋棺論定,,豈不甚為有幸了,。(劉有恒,臺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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