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篇名為“哲學活動家給藝術圈的二手煙”的文章在朋友圈引發(fā)熱議,。 哲學與藝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哲學家策展存在哪些優(yōu)勢和劣勢,?藝術家所普遍指摘地批評家看不懂作品,,只會搬弄概念,、紙上談兵的現(xiàn)象到底有多嚴重,?應該怎樣去解決?這已經不只是藝術家與批評家之間的問題,。 這其實已經關乎整個藝術生態(tài)甚至文化生態(tài)的健康與否,。
原標題:哲學活動家給藝術圈的二手煙 導讀:上海民生現(xiàn)代美術館的中國當代藝術群展“物體系”(The System of Objects)是一個很差的展覽,。哲學學者是否應與當代藝術策展保持距離,,成為了一個值得審慎思考的問題,,而如迫于身份涉足策展,,他們是否甘心被利用、如何被利用(及反利用),,也給了我們一個好機會來判斷他究竟水平幾何。 1 汪民安教授為民生現(xiàn)代美術館的新展覽“物體系”寫了一篇類似前言的長文,叫《物的轉向》,。文章從康德談起,高屋建瓴,,一路經過胡塞爾,、海德格爾,、拉圖爾,、梅亞蘇到達哈曼,。全文沒有一個字提及眼下正在進行的展覽,,甚至“藝術”這個詞都沒有出現(xiàn),。第一部分是對康德的簡明哲學史課程,,奇怪的是“三大批判” 里的純粹理性和實踐理性批判被很大路地解說了一遍,可偏偏又是與藝術或美學關系最密切的判斷力批判,,卻蹤影全無。 讀這篇文的時候,,我一再問自己,這位“學術主持”到底想干嘛,?如果他只是對專家學者講話,,那么即便在我這樣的半吊子哲學愛好者看來,他寫的東西都毫無新意,,無非是哲學史或時髦理論舶來品的大雜燴;如果是寫給來看展覽的普通觀眾看的,,試圖提升他們的觀展水平,,那么很抱歉,,這樣充斥了抽象概念而與展覽本身渾身不搭界的文章,,恐怕絕大多數(shù)人根本讀不下來,,讀了也不知所云,。 作為圈外人,,我不太清楚“學術主持”在當代藝術這個圈子里到底算是個什么頭銜,。這個展覽沒有通常的策展人,而是另外列出一位“總策劃”艾民博士,,所以我猜“總策劃”要么是掛名,要么大概負責從圈里召集藝術家和作品,,“學術主持”則負責拍腦袋為一大攤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提供一個說得過去的“體系”。 如果從“崗位要求”上說,,“學術主持”只需負責供應這樣一篇假大空的論文,,而不是真正深入地與策展過程充分互動、將展出的藝術品與所提及的概念相互融匯,、呼應——一句話,,如果只需要做這么點刷黑板報的工作,我明天就托關系找地方去上崗……(說笑啦,,我當然清楚地知道我沒有汪教授的“學術地位”——重要的是“名氣”,而不是瞎雞巴扯的學術,,這我懂) 2 汪教授是以“哲學家”的身份混跡于當代藝術圈的,,藝術家們表面上大概都對他畢恭畢敬,因為他能像一個批發(fā)商一樣,,向這個浮躁而虛無的圈子源源不斷地供給它緊缺的高深莫測的“概念”,在大賣場里轉悠的藝術家們很樂意挑上幾樣,,回去往作品上一貼,作品頓時便多了些可疑的光彩,。不過背地里藝術家們怎么想,,我就不太有把握了,,因為藝術家大都是些倨傲的自視甚高的家伙,,他們對汪教授的需要,,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在商言商”,至于那些概念究竟有沒有意思,、有多大意思,,其實他們根本是不關心的,甚至嗤之以鼻——你不就是玩不了活藝術才玩死概念的嗎,?雖然眼下死概念看上去能派花花綠綠的包裝紙的用場,,但歸根到底不還是一些廢紙嗎,? 其實像汪教授這樣的“哲學家”,,恐怕自己也承認并無獨創(chuàng)性的才華,。正如尼采所說,應該“終止把哲學工作者和一般科學工作者混同于哲學家”,。所以在嘉獎他對現(xiàn)當代西方時髦理論之“紹介”的意義上,不妨稱之為“哲學學者”,,而如果不那么客氣,,直指其本質,,那么“哲學活動家”興許是更適合的稱號,。 哲學活動家的致命嗜好是二手煙,盡管他們偶爾清醒的時候也知道,,這可能是日常生活中最要命的致癌物質,他們還是嗜之如命,。哲學活動家之所以不適合策展,是因為他的腦袋里充斥了“物體系”這樣時髦的二手概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來自讓·鮑德里亞一本叫《物體系》的書。不過在汪教授的文章里,,鮑德里亞的名字被巧妙地擦掉了,一本批判消費社會的書,,被一篇大而無當?shù)摹拔锏挠^念史”所取代,,結果是在鮑德里亞式的聰明的虛無主義之上又疊加了一層笨拙的汪式二手煙虛無主義,。汪教授大概沒興趣也沒能力真的像鮑德里亞那樣去構思一個“物的結構語意系統(tǒng)”,,而是投機取巧地把概念搬過來,,作為可以任意堆放雜物的倉庫,。而恰恰是這種東西,,最能以其空空如也的玄妙騙得資本家的真金白銀,、領導同志的頷首贊嘆。 3 那么可以以及應該裝進“物體系”里的,究竟是些什么東西呢,?回答是:任何東西,。因為一切皆物,,連人的身體也是機器-物(當然,,汪教授還是做了一個最低級別的篩選,,那就是無需動腦地把“人”及其形象排除出去),。最空洞的概念當然就是最宏大最非凡的概念,它可以用來表述一切,,并且在三流哲學家心中,,實際上它“就是一切”。何況他們還有已被運用得日益純熟的“防身利器”,,即為喪失標準和尺度取名“開放”,,為淺薄,、無聊甚至愚蠢取名“自由”,。 這樣,,展覽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雜亂無章的一鍋燉,,因為其實什么都很容易拿進來,,很容易為拿進來找到一個理由,,結果沒有什么展品是需要在經歷它是否符合要求的痛苦掙扎之后才選定的,,一切都那么輕易,,以及輕浮。只要將將與“物”這個詞搭上一點邊的都可以接受,,然后使點小聰明為它寫一小段包含“物”或其等價詞的牽強附會的說明就行了,。展覽最后變成在一大堆成名或半成名藝術家的作品里,,先用“物”這個關鍵詞做個可有可無的海選,,然后進入實質性的轉盤抽獎環(huán)節(jié),,抽中入圍…… 實際上,,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體系”里,,某一件藝術作品本身是否具有創(chuàng)造性已變得很不重要,,即便個別真正的好作品也因吸進太多二手煙霧而中毒了,,窒息了,,變得虛弱而病態(tài),。我讀了好多篇對這個展覽的報道與評論,,里面除了重復引用汪教授們已經準備好的理論調料之外,幾乎沒看到新鮮的個人化的感受,。這或許可以從一個側面印證展覽的真實效果——它竟然一點也沒能激發(fā)出這些記者與評論家說一點新鮮東西的欲望,,還有比這更失敗的嗎,? 4 哲學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大概是教人反思,,而汪教授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一個小小的但并非無足輕重的悖論之中:哲學活動家只可能策劃出這種徹底空洞化的藝術展覽,,這是由他的思想的二手煙性質所決定了的,除非他的天分與勇氣在機緣(也就是命運)契合下給予他超越這一身份的可能,,成為一名特立獨行的哲學家,;然而真正的哲學家無疑又會對策展這種稀奇古怪的勾當不屑一顧,,還是如尼采所說,“對我們哲學家來說,,最大的樂事莫過于被錯認為是藝術家了”,,也就是說,,哲學家們的最高“理想”是成為藝術家(頗具嘲諷意味的是,,與之相對應,,當代藝術家們很難抑制冒充哲學家的沖動),而不是成為被資本體制炮制出來并捧上權力寶座的形象可疑(并且似乎越來越可憎)的“策展人”,。 今天的藝術機構很愿意出錢請一些概念制造者或者販賣者來撐門面,,在市場社會里這也無可厚非,;倒是學者是否看清這一點,,以至是否甘心被利用,、如何被利用(及反利用),,給了我們一個好機會來判斷他究竟水平幾何。 利奧塔說過:“一個人不能問繪畫姿態(tài)的目的性是什么:這會把它置于一個概念的因果性之下。一個人必須承認,,這個姿態(tài)在追問自身,不是通過話語,,而是通過繪畫。(正如反思的本質在于通過思考來追問自身,。)繪畫乃是繪畫的思想,,但那是它的思想-身體?!?/span> 這里的“繪畫”全部替換成廣義的“藝術”依然適用,。藝術的使命就是呈現(xiàn)因果性概念之外的感性豐富性,,它的思想就是它的創(chuàng)作手法自身,任何試圖統(tǒng)御藝術本能的概念化沖動,,都是一種粗野和低劣的侵犯。哲學家可以以藝術作品為靈感來源,,提出自己的創(chuàng)造性思考,,但那始終是哲學,而非藝術,?;煜軐W思考和藝術創(chuàng)作,、將二者同時降格為說明文及其配圖,,是三流哲學活動家和三流藝術表演家卑劣的合謀,是他們相互勾結的詭計,,藉以將自身能力的貧乏和精神的空虛合理化,。汪教授及其“主持”的“物體系”,正是這樣一具再生動不過的尸體標本,;民生現(xiàn)代美術館的展廳在這兩個月里更像是飄浮著來自虛無世界的陰冷氣息的太平間,,而不是理應充滿生之活力與創(chuàng)造力的藝術空間。 不過作為一個生活在“后現(xiàn)代”的人,,其實我很快就已經想通了:反正都已經是虛無的沒有生命力的人和東西,多吸點二手煙,,早死早超生,或許也是件好事,。
(文:菲戈 來源:LC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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