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晚報記者崔華林
在剛結(jié)束的北京圖書訂貨會上,,作家遲子建罕見地出席了她的新書《群山之巔》的發(fā)布會。熟悉她的人都說,,這是遲子建第一次有如此舉動,,可見她對《群山之巔》的喜愛和重視。
我在《收獲》雜志上找到《群山之巔》來讀,,在深圳的雨天里跟隨遲子建的筆觸,,想象在遙遠的北方,,被雪覆蓋著群山巔峰上的小鎮(zhèn),跟鎮(zhèn)上的普通人一起看見世像百態(tài):屠夫辛七雜,、能預(yù)知生死的精靈“小仙”安雪兒,、擊斃犯人的法警安平等,卑微又努力地活著,。
近日,,我發(fā)郵件給遲子建采訪。問及書名寓意時,,遲子建說,,“我塑造的這個小鎮(zhèn),在地理位置上處于群山之巔,,所以書名很自然地就用了這個標題,。高高的山,普普通通的人,,這樣的景觀,,也與我的文學(xué)理想契合,那就是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p>
時間帶給遲子建語言的變化:更樸素、簡潔,、要富有表現(xiàn)力
小說一開篇,,屠夫辛七雜出場?!褒埍K鎮(zhèn)的牲畜見著屠夫辛七雜,,知道那是它們的末日太陽,都怕,,雖說他腰上別著的不是屠刀,,而是心愛的煙斗”——這樣的開篇,遲子建說是她反復(fù)推敲后寫就的,。不免讓我想起在一次公開的講座上,,遲子建直言很重視小說的開篇,認為小說的開頭好比交響樂的序曲,,一定要好,,否則很難在高潮的時候呈現(xiàn)整個樂章最精彩的章節(jié)。
但對于這部看上去沒有主角的小說中,,為什么一定要選擇辛七雜作為開篇,?遲子建的理由是:按道理來說,這部長篇的每個人物,如安雪兒,,都可以作為開篇的出場人物,。但我一定要選一個最能出彩的,也就是說在這個長篇里舉足輕重的一個人物,,那么非辛七雜莫屬,。寫一個小鎮(zhèn)的屠夫,就是拿出了一把解剖一個小鎮(zhèn)的“利器”,,辛七雜的出場,,引出了背負逃兵罵名的父親辛開溜和弒母的養(yǎng)子辛欣來,也引出這個小鎮(zhèn)的風(fēng)物,。所以在眾多人物中,,讓他打了頭陣。
跟小說的開頭一樣,,遲子建還特別重視小說的語言,,她甚至認為“一部小說的好壞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語言的成色”。比起早期《北極村童話》,、《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非常文學(xué)化語言的表達,,《群山之巔》的語言簡潔又極具畫面感,同時充滿詩意,。遲子建在交流時直言,,很驚喜記者發(fā)現(xiàn)她在這部長篇語言上的用心。
對于小說的語言,,她仍堅持自己的觀點,,“一個好的小說家,不管有多么精彩的故事,,多么炫目的技藝,,如果沒有好的語言,那么這部小說在我眼里就是失敗的,。語言看似是作家的'外衣’,實則是心靈流淌出的泉水,,是檢驗一個作家好壞的最重要的標準,。”遲子建在寫了三十年后,,時間帶給她語言的變化“可能更樸素和簡潔,,但前提是,它們要富有表現(xiàn)力,,或者說是你講的詩意”,。
如果懺悔還不夠詩意 人性該是多么黑暗
《群山之巔》一共有十七章,每個章節(jié)的人物相互纏繞,,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于我而言,,讀時竟有了些刑偵的味道。評論家潘凱雄稱其為“環(huán)形鏈式”結(jié)構(gòu),,被遲子建認為“非常形象”,。遲子建說,“這部長篇大的敘述不是倒敘,,而是每個章節(jié)小故事的倒敘,,采取這樣的敘述策略,是因為這種處理方式,,非常符合這部長篇,。因為這部作品描寫當下,但涉及的歷史和人物,,都是有'前世’的,。采取倒敘說'前世’,'今生’的故事才不突兀,。這樣每個章節(jié)的倒敘,,能夠把這部長篇的豐富內(nèi)容呈現(xiàn)給讀者?!?/p>
談到小說與當下的關(guān)系,,急劇變化的中國,給了很多作家寫作的素材,。對于遲子建來說,,她關(guān)注社會的變化,但真正能打通文學(xué)氣脈的,,還是自己采擷的為好,。除了它的獨立性,還在于它在文學(xué)上與你“心意相通”,。所以這些年來,,她不斷在城市和鄉(xiāng)村之間游走,沒讓思維固定在單一領(lǐng)地,,保持鮮活的捕捉素材的“嗅覺”,。
即使是在苦難中,遲子建也不愿意放棄詩意,。她認為“苦難中的詩意,,是我眼里文學(xué)的桂冠”。新的小說中,,遲子建寫強奸了安雪兒的辛欣來背負逃兵的罵名,,鉆進山林里“把自己的心靈放逐于青山綠水之中”;而書中李素貞和唐眉的懺悔行為,在遲子建的筆下,,更體現(xiàn)著詩意——因為“如果懺悔還不夠詩意的話,,人性該是多么的黑暗!”
擁抱熟悉的生活 是我小說里的東西
《收獲》的執(zhí)行主編程永新在看完《群山之巔》后形容,,遲子建在小說中構(gòu)建了一個“獨特,、復(fù)雜、詭異而充滿魅力的中國北世界”?,F(xiàn)實中,,遲子建一直生活在東北,熟悉她的讀者能從《北極村童話》里讀到遲子建的童年,,那是漠河縣的北極村,。在小說中,遲子建說,,“小說是作家創(chuàng)造的另一個'現(xiàn)實’,,所以它與現(xiàn)實的世界,原則上是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但它在氣息上,,確實有相通之處。我的故鄉(xiāng),,已不是我兒時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它在風(fēng)景上依然妖嬈、壯闊,,但早已失去了過去的寧靜,,就像我構(gòu)筑的龍盞鎮(zhèn)一樣,看似處于偏遠一隅,,但它內(nèi)里也是喧囂的,。”
遲子建常常被認為是黑土地作家,,但故土在她眼里不僅僅是鄉(xiāng)土,,故土也可以是城市。對于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作家,,遲子建認為他們也有故土,,那就是他們的城市。她相信在城市這片故土上,,青年作家一樣能成就他們自己。
在《群山之巔》的后記《每一個故事都有回憶》中,,遲子建提到她在50歲的秋天里寫完這部小說,,對于她而言,“到了知天命的年齡,生命的自然春色正別我而去,,給我留下越來越多的白發(fā)和越來越深的皺紋,,但文學(xué)的春色一直與我水乳交融,也許我的寫作會迎來更好的時代,,誰知道呢,。正常來說,閱歷的增長,,對世事洞察的深刻,,會對作品的厚度和深度有益?!?/p>
至于以后的寫作,,遲子建打算繼續(xù)黑土地的創(chuàng)作,“擁抱我熟悉的生活,,感覺親切的土地,。無論它給了你痛苦還是喜悅,它與生俱來是我生命里的東西,,也是我小說里的東西,。”
遲子建
1964年出生,,黑龍江人,,是當代中國具有廣泛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主要作品有《霧月牛欄》,、《白銀那》,、《光明在低頭的一瞬》、《額爾古納河右岸》等,,曾榮獲“魯迅文學(xué)獎”,、“冰心散文獎”、“茅盾文學(xué)獎”等文學(xué)大獎,。
《群山之巔》 遲子建著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5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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