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期間偶赴飯局,，全是張總,、李總、王總……我準(zhǔn)備好聽他們談酒色財氣,，不料話題重點是：育兒,！很有幾位四五十歲的“總”，剛剛麟兒在抱,，還有一些笑得神秘,。“總們”邊談小額放貸,、礦山,、年下的銀根緊縮，邊討論請中式月嫂還是菲傭,，孩子將來是上國際學(xué)校還是“不忘國本,、國學(xué)為首”……當(dāng)然，沒有一個都是第一胎,。關(guān)于長子長女,，他們只一筆帶過：“跟他媽了。”“出國了,?！薄八辉敢鈱W(xué)習(xí)，我也沒辦法呀,?！?/p>

我忽然心念一動，明白我看到的,，是某一階層家庭的大洗牌,。

我面前的這些總，就是傳說中的新貴新富階層,，他們往往出身寒微,，然后，或讀書,，或參軍,，或打工，從篳路藍(lán)縷開始撿拾灰塵里的金屑,。該結(jié)婚結(jié)婚,，該要娃要娃，生兒育女,，像完成對生命的債務(wù),，無債一身輕的他們，繼續(xù)上路,。

奮斗日子,，妻子們會覺得是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他們感受到的,，卻是孤獨：兩位帶頭老大都伸出橄欖枝，站錯隊就要掉腦袋,，長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無人可以商量；資金鏈說斷就斷,，怎么辦,？多少人曾在高樓頂、長江旁徘徊過,；被黑社會威脅過,，可能也雇傭過黑社會；面臨過牢獄之災(zāi),，也曾將誰送進(jìn)去過,；還有一些事兒,，等更加功成名就，退出這兇險江湖后,，也許他們會說,。

專注事業(yè)的人，向來無暇他顧,。當(dāng)他太累,，只想休息，家只是個睡覺的地方,；當(dāng)他太疲倦，只想放浪形骸,，責(zé)任只意味著天亮前回家,。最苦最累，帶錢回去給老婆孩子了,，他恨不能給自己點32個贊,，連稱自己是純爺們兒。

而如果妻子也一樣精明強(qiáng)干,，是他事業(yè)上的好助手,，那對孩子興許是更糟糕的選擇——孩子必須淪為犧牲品，在寄宿學(xué)校,、爺爺奶奶或者親戚家中長大,。他只有兩只手，要抱磚就不能抱孩子,，這是很殘忍也很現(xiàn)實,。

等他終于賺到了錢，他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失去了孩子,。今天的錢不能給到昨天，買到孩子童年時父親的陪伴,。孩子早已習(xí)慣他的缺席,，從來不問“爸爸去哪兒”，很少有機(jī)會玩“騎大馬”“滑人梯”,，過馬路時只能緊抓媽媽的手,。生命中風(fēng)雨來襲時，孩子頭頂?shù)膫憧側(cè)绷艘唤?。不曾在父親膝前依偎過,，又怎么能在青春期，把心交給這個已經(jīng)生疏了的父親,。因此血脈相連,，視線卻絕不交匯,。

而父親也不理解孩子。他不明白自己餓著肚子還要讀書,，孩子在蜜窩長大卻只學(xué)會揮金如土,；他從小不怕吃苦不懼冷臉，孩子卻聽一句氣話就離家出走,。他有滿腔話要跟孩子說,，卻不知道怎么說、說什么,，孩子才會聽,。

更何況，富易妻是中國男人的本色,，離婚大戰(zhàn),、小三們的層出不窮、各種翻臉吵罵……孩子很自然地站在母親一邊,，對父親滿懷怨懟,。這批足夠富有的中年男人，赫然發(fā)現(xiàn),，他們面對的是：一個不成器,、冷冰冰甚至滿腹恨意的孩子。

不歉疚嗎,？剛剛上過春晚的張國立,，曾給兒子張默寫過這么一封信：“你小時候如果不是剛好碰上張國立要創(chuàng)業(yè)、要爭名聲的時期,，也許我和你媽媽也不會離婚,。你進(jìn)了這行，要不是有張國立這個爸,，你可能沒有這么痛苦,。”

但歉疚又如何,？親人之間,，救贖無從實現(xiàn)，爛賬收拾不盡,。兒女債,，一生一世還不盡——何苦來哉，不如從頭再來,。有些人,，真的就這么想。

新的小生命就此誕生,。這一次,，他們是細(xì)心的爸爸：把孩子托在掌心,，笨拙地學(xué)換尿布；外面應(yīng)酬到半夜,，堅決不喝酒——某總,，我們給你叫代駕；不行,，我娃不喜歡我喝過酒親他,，他九個月；仍沒耐心看育兒書籍,，但鼓動新媽媽看聽學(xué),。同事熟人說起時認(rèn)真插嘴：什么是感統(tǒng)訓(xùn)練？立刻打電話報名,。

不能說他們不愛長子長女,，只是親情，有時也是生命中的奢侈品,，需要錢、時間,、精力,、閑暇，需要與孩子他媽之間真摯的情誼,。真有一位我認(rèn)識的老總,，從沒參加過前兩個孩子的家長會，卻沒缺席過小女兒的每一堂芭蕾課,。而她是他的第三個孩子,，她媽是他的第三任妻子。

而那不再被提起的長子長女,，也許就是給足夠的錢,，保證一生衣食無憂，也投取了父親的問心無愧,。他們很少想到,，對孩子來說，這是雙重的被拋棄,，一次在童年,，另一次可能在人生的任何時刻——當(dāng)那個父親真正寶愛的孩子出生。

不必說李連杰,，也不必說喬布斯,，還有三次婚姻、兩個兒子的英達(dá),，對小兒子是司機(jī),、保姆,、廚師、教練四棲老爸,，上太空都要帶著照片,；對大兒子：“7歲時求你帶他出去玩一次你都不理，11歲管你要電話你都不給,，14年來形同陌路,。”前妻痛斥他：“你不是人,?！辈唬苍S就因為他是人,，有人的計算：與長子之間隔閡深如大海,，多少小恩小惠也是精衛(wèi)填海。那索性一筆勾銷,，轉(zhuǎn)過頭,，假裝大海根本不存在。

父親們走得太遠(yuǎn),，聽不見被拋棄孩子們的哭聲,。

唯一的安慰是，人算有時候不如天算,。

曾有一位父親,，眼前新婦新兒女，他對次子發(fā)出稱心如意的贊許：“我們家就這么一個較出息像樣的,?！?/p>

后來呢？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