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瑤臺片玉甲種補錄 明 施紹莘子野父 著 春游述懷（有序跋） 〖秋去春來,，愁縈病惱，自是傷心南浦,。其如撲面東風(fēng),，攜短筇于錦陣；命付花魂,，渡破葛于玉缸,。夢回酒國，蓋竊嘆浮生之如寄,，乃深悲去日之苦多,。若舍現(xiàn)前之樂事，何與身心,？倘圖沒世之令名,，空勞夢想,。因茲挹秀于煙霞，聊且娛情于花月,。封拜青州從事,，不辭歌院乞兒。俯仰天地之寬,，安適性情之便,。爰趁春游，遂成新什,。行人生之樂耳,，捐卿法之彼哉。令解人聞之會心,，而下士聞之大笑云爾,。〗 【北正宮·端正好】 錦烘天,，香鋪地,，東風(fēng)里，綠柳橋西,。亂芳遙襯前山翠,，似董北苑先生筆。 【滾繡球】 不多時,，才看得梅,；霎時間，又開到李,。柳窺青漸蘇嬌睡,，小夭桃打扮衣緋。菜花田獵獵低,，紅花田剪剪齊,。一陣價香風(fēng)肥膩，慢騰騰淡日西飛,。猛踏破落花堆里,，滑了鞋底。抓住了繁花刺兒,，碎了繡衣,，又過前溪。 【叨叨令】 且尋一個頑的耍的,，會知音風(fēng)風(fēng)流流的隊,。拉了他們俊的俏的，做一個清清雅雅的會,。揀一片平的軟的,，襯花茵香香馥馥的地,。擺列著奇的美的，趁時景新新鮮鮮的味,。兀的便醉殺了人也么哥,，兀的便醉殺了人也么哥，任地上干的濕的,，諢帳呵便昏昏沉沉的睡,。 【脫布衫】 忒撩人賣酒紅旗，映秋千在紅杏樓西,。樓兒上那欄桿斜靠的血紅衣,，見人回避。 【小梁州】 又見些只只弓鞋一捻的,，時樣羅衣。知他是燒香的,，還是上墳的,，喬裝髻掩扇漏蛾眉。 【么】 聰明人不合多伶俐,，被他們酒泥花迷,。杏花天，楊花地,，和二三知己,，睜醉眼看名姬。 【上小樓】 垂楊院里,，朱門斜啟,。且待俺陪個殷勤，借看園林,，才過花堤,。怎知俺命兒里冤家作對，驀撞的斗草的十來個妓,。 【么篇】 騎馬的葉葉衣,，坐轎的呵呵睡。還有個酒壺兒斜矗,，食壘兒分攜,，妙人兒相偎。引得俺半日里跟到黑,，凄涼慚愧,。怎當他半回頭，風(fēng)遞過口脂香氣,。 【滿庭芳】 亂香堆里,，一灣流水,，茅屋竹籬。恰正是寒食天,，濁酒兒剛篘起,。試新茶，才放槍旗,。偏湊的筍鮮菜美,，又撞的蜆肥芹膩。小飲藤花底,，盤餐進枸杞,，人醉了，日頭直,。 【決活三】 是誰家笙歌沸,？偷空里笑微微，隔墻惟見柳巍巍,。這便是洞天里,，神仙會。 【朝天子】 只可憐冢壘壘土堆,，白條條掛紙,。費多少兒孫淚，眼前的酒飯兒不能夠吃,?？薨萘T，人歸矣,。蝴蝶青錢,，杜鵑紅淚,，才懊悔當初不醉死,。生前事在這壁，死后事在那壁,，短多少萬古英雄氣,。 【四邊靜】 是誰知唐宗晉室，但當年墓碑,，而今廢基,。草樹狐貍，松柏寒山背,。今宵卻在雨里,，昏慘慘，悲燐濕,。 【耍孩兒】 我如今決計疏狂矣,，且隨喜花邊酒里,。一年春去又春回，好提防白發(fā)相欺,。須搜尋直入煙花髓,，更頑耍爭為曲蘗魁，日日花間醉,。惹得的桃花笑我,，柳也開眉。 【五煞】 看青山,，恰打圍,，曲灣灣，水接籬,。群花姊妹隨行隊,，天偏生我為男子。況春放閑人撒酒資,，須直是風(fēng)流死,。切莫把花盟酒譜，半點差池,。 【四煞】 漸東君，逐旋歸,，好花枝,，怕一夜飛。曉來滿地胭脂碎,，分明萬古英雄淚,。應(yīng)蹙盡人間閨秀眉，須快把杯兒吃,。若放過了良辰美景,，癡也真癡。 【三煞】 好良朋,，近可攜,，小花籃，便可提,。家家酒氣和花氣,，閑來酒店逋新債。更密選花枝寄所私,，狂甚如天使,。愿如此生涯老我，不省前非,。 【二煞】 不風(fēng)流,，俗怎醫(yī),？會風(fēng)流，債怎推,？好花好酒天生配,，我酒中要強為監(jiān)史?；ɡ飶慕套龇ッ?，僉上了風(fēng)流籍。休趕向紅塵隊里,，斷送頭皮,。 【一煞】 妖姬且自攜，新詞且自題,。圍棋賭酒賢乎已,，探花妒殺蜂磨腿。趁酒閑看蝶曬衣,，頑童且莫催歸急,。卻不道小臣卜夜，秉燭傳杯,。 【煞尾】 置身峰泖間,，避世詩酒里。買一個載花船,，來往煙霞際,。向這些美酒名花道聲生受你。 予雅好聲樂,，每聞琶琵箏阮聲,，便為魂銷神舞。故邇來多作北宮,，時教慧童,，度以弦索。更以蕭管葉予諸南詞,、院本諸曲,。一切休卻，間有名曲,，略譜其一二條,。每遇佳時艷節(jié)，錦陣花營,，美人韻事,，則配以靡詞。若奇山異水，高衲羽流,，感懷吊古,，則副以激調(diào)。隨境寫聲,，隨事命曲,，管弦竹肉，稱宜間作,。更以煙霞花月酒茗詩棋襯貼其間,。如此逍遙三十年，歸骨于先人之側(cè),，乃以片石立墓道曰：“有明峰泖浪仙之墓,，”則吾愿足矣。頭上烏紗,，腰間白璧,，青史上官銜政跡，件件讓與他人可也,。（自跋） 南音多柔曼,，北音多激壯，蓋亦五方風(fēng)氣使然,。子野此詞,，有“大江東去”之雄風(fēng)，復(fù)饒“曉風(fēng)殘月”之佳致,。故以銅將軍,、鐵綽板歌之，而不失之凌勁,；即以十七八嬌女兒，挾錦瑟,，按紅牙,，唱于步絲帳下，而不失之纖弱,。（顧彥容） 體制之弘,，如垂天之云；風(fēng)情之逸,，如穿花之蝶,。兼之曲折排蕩，有堤草竿綿,、春池瀲滟之意,。真當行名篇也！（沈德生） 佞花（有跋） 【南仙呂·入雙調(diào)瑣南枝】 金鈴護，錦帳挨,，封家大姨誰敢猜,？妙選出塵埃。向名園,，如意買,，高低種，曲折排,，泛紅濤,，翻繡海。 【朝元歌】 鶯猜燕猜,，忒作踐,，嗔他歹。蜂來蝶來,，緊幫襯,，愁他采。待貼上金釵,，系將襟帶,，忍教粉香塵土埋？就飄墜蒼苔,，愿盈盈瑞將紅繡鞋,。更修口懺花齋，愿花緣常是諧,。判個補填花債,，受持花戒。那敢負恩分愛,，負恩分愛,。 【香柳娘】 折將來近他，折將來近他,，膽瓶安在,？枕邊燈下屏山外。掃將來坐他,，掃將來坐他,，香錦簇新苔，鞋襪分余彩,。嚼將來咽他,，嚼將來咽他，沁入肺腸來,，毛骨泠然改,。 【前腔】 乞名詩詠他,，乞名詩詠他，錦囊攜帶,，一時聲價千金買,。乞名工畫他，乞名工畫他,，紙墨暈香腮,，活現(xiàn)春常在。乞名姬繡他,，乞名姬繡他,，孕出美人胎，分外生光彩,。 【前腔】 愿輕輕雨灑,，愿輕輕雨灑，洗妝抹黛,，蕭然標韻風(fēng)塵外,。愿微微風(fēng)擺，愿微微風(fēng)擺,，韻臉笑微開,，波俏世無賽。愿疏疏月曬,，愿疏疏月曬,，清影逗香階，永伴佳人拜,。 【玉交枝】 傍人休怪,，這花緣，前生帶來,，命中干犯真無奈,。撒風(fēng)情本分應(yīng)該，因此上錦囊拾得盡詩材,，紅裙贈與添情債,。但花開，是我時來運來,；若花衰，是我時乖運乖,。 【解三醒】 我把你珍珠般待,，我把你姬妾般挨，我把你花王頂禮常朝拜,，我把你品命分明次第排,，我把你開時命酒歡呼快,，我把你落處填詞吊唁哀。渾填債,，多只為花星照命,，摟得癡騃。 【尾文】 為花常是耽禁害,，就受用名花也合該,。再做首艷句新詞答謝來。 一生與花作緣,，無日不享供養(yǎng),，使無奇文麗句，納交獻媚,，亦甚愧為花神薄幸人矣,。甲寅春有《祝花小詞》,，甲子春稍稍更定,，自謂差效微情，然猶覺花恩深重,，未能報頌萬一,。清明花下，復(fù)填右詞,，譜調(diào)生新,，語意柔逸，深情委思,，頗極其致,。今人語謅媚之甚者謂之肉麻，是真可謂肉麻矣,。第求免為花神薄幸,，須眉之氣于此毫無所用也。本題初為《歌花》,，復(fù)改為《佞花》,，正道其實，且志我癡耳,。甲子清暑齋日納涼且閑亭偶記,。（自跋） 佞花至此，萬種情癡,，煙花主盟,，豈容多讓。（鄭君泰） 花遇賞心,，如佳人遇才子,，自然供養(yǎng)奇擎,。古人有為之取涼，為之畫眉者,，要自是文波蕩漾耳,。倘落村漢手，無論揉香剜玉,，即狎昵留連,，然而以篙莽之氣，施之柳寵花嬌,。此篇文字殊覺疏庸草率,，乃知“佞花”兩言，初非易事,，豈容不識字人妄稱花黨耶,？右詞如此才情，自應(yīng)判斷與花作配,。夫花撰文章,，依稀成字，筆拈芳艷,，錯落生花,，我不知其是一是二，宜乎其不媒而合也,。（陳眉公） 丙寅初夏,，集朱萼堂，獲聽子野此詞,，兼得讀其副本,，一時坐客，同聲嘆美,。予時病酒,，燈下不能辨細書，不覺為之眼明,，快飲十蕉葉,。（張佘峰） 賦月（有跋） 【南商調(diào)·梧桐樹】 松間漸漸明，柳外微微映,。探出花梢,，忽與東樓近。低低與幾平,，淡淡分窗進,。云去云來磨洗千年鏡，照秋千院落人初靜,。 【東甌令】 山煙醒,，柳煙晴，放出姮娥羞澀影,，裝成人世風(fēng)流境,。搖幾樹西廂杏，浩然風(fēng)露夜冥冥,，細語沒人聞,。 【大圣樂】 透疏簾，照破黃昏,，進鴛幃,，窺鳳枕，玉人何處瓊簫冷,。心上事,，夜香亭，多應(yīng)是半輪慘淡相思鏡,，還可是一段幽深吊古魂,。梨花夢醒，早鵑啼恨血,，草荒煙暝,。 【解三醒】 有多少欄干露冷，有多少高燭花明,，有多少南樓好句裁三影,。有多少彩袖籠燈，有多少曉風(fēng)楊柳紅牙板,，有多少歌館樓臺義甲箏,。歡無盡，多應(yīng)是冰魂蕩漾,，逼出風(fēng)情,。 【前腔】 更多少空窗制錦，更多少小閣挑燈,，更多少楓江面掩琵琶冷,。更多少茅店霜清，更多少悲笳曲罷關(guān)山靜,，更多少玉笛吹殘參斗橫,。情何盡，多應(yīng)是冰輪有意,，照見銷魂,。 【尾文】 一些兒清光瑩，幻出人間萬古情,，我別把冷眼閑心,，向百花樓上飲,。 曲譜玉盤金餅，詞之表表者也,，但剿拾太繁,，未免膩氣。甲子仲春之望,，看月于就麓新居之罨黛樓,。時宿雨初晴，碧空凈洗,，四山如眉,，一輪安鏡。欲征新句,，頗厭蕪詞,，因抒短毫，為填商調(diào),，將以紙痕墨氣暈出冰魂,，情耶景耶？不覺其略盡于此矣,。以方前詞,，或者駢贍不足，然而風(fēng)雅過之,?；ㄔ轮拢挂韵愫碣股?，撩袂長歌,，更以玉簫金管，尋腔暗度,，當使耳根心瓣,，生氣一新。玉盤金餅,，竟成謝事老翁,，不得復(fù)向少年場爭座頭矣。（自跋） 古今詠月詩詞,，已極文人之變,。羅洪先詩云：“欲憑此影向天問，汝蟾何物能縱橫,？頭尾藏縮止余腹,，中孕大地山河精。”此問月險語也,。何大復(fù)云：“侯家臺榭光先滿,，戚里笙歌影乍低。與君相思在二八,，與君相期在三五,。”此吟月致語也,。范元卿詞云：“銀葩星暈，點破琉璃碧,?！庇衷疲骸般y漢無聲，冰輪直上,，桂濕扶疏影,。”李漢老云：“滿天霜曉,，叫云吹斷橫玉,。”此題月麗語也,。曾覿云：“玉手瑤笙,，一時同色?！庇衷疲骸昂蝿谟窀?，金甌千古無缺?！敝苊莱稍疲骸懊髟掠?，穿窗白，玉錢無人弄,，移過枕函邊,。”此歌月倩語也,。然一粘色相,，便落臼窠，少侈博綜,，遂嫌饾饤,。總未若子野是詞,，如水中鹽味,，非有非無，紙上花光，不離不即,。試共南樓老子,、北里佼人一傾耳焉，恍乎排紫清,，入廣寒,，聽霓裳三疊矣。（顧彥容） 中如“低低與幾平,。淡淡分窗進”,，“云去云來磨洗千年鏡”，又如“裝成人世風(fēng)流境”等句,，獨創(chuàng)新聲,，雖關(guān)馬再生，能道只字否,？（彥容又評） 句句是月,，而使事用實，輕虛脫化,，紙上幾無墨痕矣,。殆化工筆也。（呂鳴玉） 吟雪 【南南呂·梁州序】 尖風(fēng)一夜,，彤云千里,，池面琉璃輕脆。六花騰舞,，先春已奪花魁,。只見穿簾似燕，入幕如賓,，灑脫無拘泥,。釵頭扶上也有情癡，就飛到爐煙心未灰,。鎖金帳,，笙歌沸，纖纖玉手羊羔美,，正開宴,，艷羅綺。 【前腔】 開簾疑月,，開門無地,，一幅米顛山水。江天釣艇,，蒙蒙幾個蓑衣,。只見危橋驢瘦，老樹鴉寒，小犬柴門吠,。梅邊竹上也故依依,，更逗入松梢伴鶴棲。茅屋下,，明窗里,，初煨榾柮青煙細，商茗事,，盡幽致,。 【前腔】 乍飛來，草榻無氈,，更飄灑,，牛衣無被。問村荒店遠,，酒沽來未？只見微晴漏日,，忽暗藏,，天恍惚，寒山翠,。誰家妝閣也火初圍,？想脈脈心情上客衣。庭霰積,，瓊瑤碎,，狻猊裝捏兒童戲，成忽敗,，小興廢,。 【前腔】 太輕盈，似柳絮顛狂,，爭縞素,，要梅花回避。見窮途古棧,，一人一騎,。可有高朋夜棹,，上客梁園,，拾句蒼茫里。詩成笑傲也興尤癡,，待捶破前山白玉堆,。填溪壑，滿階砌。紅塵打滅渾無際,，炎忽冷,，笑人世。 【節(jié)節(jié)高】 風(fēng)燈動夜幃,，更飛飛,，窗敲碎玉聲偏細。寒酸味,，煨芋魁,，烘綿被，天明一覺呵呵睡,。人間尚有鶉衣碎,，幾處繩床赤腳眠，于中不要豐年瑞,。 【前腔】 空庖恰早炊,，爨煙遲，瓊霙亂灑晨光碎,。敲冰箸,，瀹茗旗，園蔬脆,，一杯麥飯粗歡喜,。人間尚有瓶無米，幾處詩人得句時,，貧家何限凄涼淚,。 【尾文】 愿憑一瓣風(fēng)吹起，遞入綺羅筵里,，好帶卻陽和一線回,。 風(fēng)花雪月，總屬化工,，然使乾坤別開生面,，莫過于雪，尤天地間一奇境也,。一切酸腐饾饤語,，對此都有慚色。予昨歲有《畫眉序》一闋,，已曾譜之竹肉,，第恨調(diào)屬黃鐘，近于板實,，且文情亦似枯寂,。乃復(fù)制右詞,，庶幾窮雪之變，而調(diào)亦俊快,。每當微霰初零,，殘霙未死，紙窗竹屋,，茗戰(zhàn)香焦,，勝友名姬，花溫酒熟,，更以尖喉脆笛,，高調(diào)穿云，此時神魂飛舞,，當在孤山梅影中,，灞橋驢背上矣。（自跋） 歌風(fēng)（有跋） 【南商調(diào)·梧桐樹】 青蘋葉勢平,，春水波紋凈,。動地撩天，把日腳高吹醒,。飛花打翠屏,，飄葉敲金井，移海吹山,，直恁顛狂性。卷濤痕嚙破嫦娥影,。 【東甌令】 更低低揚,，款款生，撩帳搴衣不至誠,。溫柔偏解偷幫襯,，剛出浴，冰肌瑩,，就微微針竇也留情,，一線引香魂。 【大圣樂】 做春寒,，遞入疏楞,，漾釵幡，頭上冷,。鬢花吹落香腮影,，帶幾線淚痕水。多應(yīng)是飄零,，恰似郎心性,，可更是蕩漾還如妾夢魂,。燈昏暈死，正和花送雨,，惱人春病,。 【解三醒】 吹不了愁香怨粉，吹不了瘦鐵窮砧,，吹不了玉門關(guān)上秋鴻影,，吹不了曉月津亭，吹不了夜深裙帶雙鴛冷,，吹不了春暖弓鞋百草薰,。凄涼景，吹不了柳綿如霧,，古渡荒城,。 【前腔】 吹不了紙錢灰冷，吹不了野燒痕青,，吹不了酒旗葉葉春江影,，吹不了古戍煙橫，吹不了人悲客路斜陽艇,，吹不了鬼哭沙場夜雨磷,。添凄哽，吹不了子規(guī)啼月,，血遞微腥,。 【尾文】 任攧掀，從凄緊,，翻覆猶如人世情,。怎地把世上癡人吹他春夢醒。 予既賦月,，因念風(fēng)月平分,，而古人不多見歌風(fēng)之作。宋玉《風(fēng)賦》,，分別雄雌,，未免困于莊語，恐于封家姨攧花弄月之致,，隔去萬里,。乃爰尋舊譜，更度新聲,，摹出一段無情之情,，境外之境。逐覺吼天作業(yè),，竟成柔怨風(fēng)流,。誰謂一寸霜毫,，無功于風(fēng)月哉？（自跋） 《賦月》,、《歌風(fēng)》,，兩詞可稱雙絕，而《歌風(fēng)》尤難,。非當行名手,，不能辦只字也。（沈文夔） 詞家詠物,，如作八股小題,，決非學(xué)究頭巾所能辦。此詞妍雅風(fēng)流,，有翩翩裘馬少年之致,。彼作老婆語者，舌重如石,，即令讀此篇,，恐亦期期艾艾，不能成誦耳,。（張圣清） 花生日?；ǎㄓ邪希? 【南商調(diào)·黃鶯兒】 把酒祝花神,，愿年年,，是好春，無風(fēng)無雨清明信,?？裆P君，佳人戴君,，主人好事憐君甚,。制新聲,，移春小檻,，箏阮配簫笙。 【前腔】 把酒?；ㄉ?，愿開時，對韻人,，香爐茗碗常相近,。高僧許尋，名詩許評,，阿翁濟勝身無病,。更園丁,，時時挨襯，絨索護金鈴,。 【前腔】 把酒?；ㄉ瘢赶壬?，粗不貧,，酒錢猶可支花信。新茶正新,，醇醪正醇,，藤花竹筍剛肥嫩。綺筵成,，飛箋召客,，珠履破花痕。 【前腔】 把酒?；ㄉ?，愿吾曹，盡后生,，花前個個堪癡興,。或折來上瓶,，或掃來做茵,，或酒籌探得簪于鬢?？偠嗲?，就春醒未醒，夢里也懺芳魂,。 【貓兒墜】 ?；ú帕耍驼Z問花神,，誰似吾曹莽后生,？花前生慣撒風(fēng)情。惺惺,，盡把我詩句褒彈,，觴政經(jīng)綸。 【前腔】 ?；ú帕?，更私語媚花神，你出落豐標越后生,，生辰今日遇晴明,。須慶,，多應(yīng)是天付風(fēng)流，敕嫁東君,。 【前腔】 ?；ú帕耍φZ戲花神,，不信伊家獨后生,，我判百萬買娉婷。欺君,，只怕你輸卻風(fēng)流,，減卻風(fēng)情。 【前腔】 ?；ú帕?，更美語慰花神，畢竟輸君占后生,，妙年標致恰初庚,。韶亭，好一似絕世無雙,，出閣佳人,。 【尾文】 酬風(fēng)酹雨愁花損，似我于君獨有恩,，我與你,，歲歲年年永定情。 仲春十二日,，俗傳為百花生日,，考之古，亦謂之百花朝,。甲寅春,，予讀書泖上，是日拉村中少年,，為?；ㄖ蚣里L(fēng)雨,，乞為護持,，其文曰： “惟神為兩間勞臣,，百昌施主,。位隸巽隅，亦離和而揚震德,；神棲壁野,，司畢宿而友箕星,。春首一犁，頌恩澤者,，在農(nóng)夫口中,；太平十日，獻治征者,，在天子殿上,。若乃略灑芳林，園圖似錦,，輕噓膩圃,，花氣如煙。妙致騷人,，趁手拈成詩料,；幽情韻女，臨妝拾得春心,。此又風(fēng)流主盟,，吾輩屢蒙奇貺；且是吟壇供奉,，詩緘每借尊銜,。但至仁無窮，施則不匱,；而大德猶憾,，受或非宜。于是持公道者,，謂神之澤奢,；眷花顏者，謂神之心姖,。此固不足信之人言,，然亦不可訓(xùn)之物議也。茲者仲春十有二日,，俗人之譚,，傳為花之生日，吟士之口,，強名天之花朝,。故某等典衣沽酒，竊泛霞觴,，錫號征名,，薦申華祝。因是殺雞為黍，于神酬功,，共口銜辭,，代花乞命。伏念花稟妍姿,，未聞以柔媚取罪,；神有大力，豈待以摧折為威,？茍留一點之芳艷,，庶大塊之文章不刊；無傷百卉之幽妍,，即名士之風(fēng)流未死,。殆大有造于天人，豈直加恩草木而已也,。神其鑒歆,，繹聽斯語。尚享,?！? 祭畢，各飲福酒,，歌吹右詞,，且綴以彩繪，各贈名號：梅號素心居士,，其有老韻者,，特號和靖先生；竹號高節(jié)先生,；芍藥號鄭校書,；牡丹為金屋瓊姬；白海棠一株為夢梨居士,；池上夭桃號緋衣少年,；門旁古槐號綠衣閽；柚為秋香亭執(zhí)事,；橘為赤心學(xué)士,；紫薇為玉京貴客；菊曰東籬長者,；有楝出屋隅,，謂屋角守望；桂為廣寒花祖,；山茶為陽羨酡翁,；傍籬木香為雪衣荀令,；薔薇號司香院使；石榴為安大夫,；水仙曰夢甄侍女；其號西方美人者,，則蜀葵也,。贈已，乃縱擊鼓,，紙錢粉飛,，亂紅低度。亭午舉酌,，進五菜羹,、梅花酒。洞開四窗,，花氣來往,，東風(fēng)徐來，客衣微動,。一時人氣踴躍,，快活不可言。日下春,，移席就花,，月剛上，復(fù)出就月,。夜深花霧冥濛,，坐客醉影傾欹而散。予復(fù)浮十數(shù)杯,，嚼梅花數(shù)百朵而寢,，時斜月在枕矣。此勝會不可不記也,。（自跋） 乙丑百花生日記（自撰） 予自甲寅,，始為祝花之集,，以后歲歲為常儀,，而乙丑尤盛。蓋葺治就麓新居,，于此已八年,。亭臺花木，漸漸成章,，百卉兢秀,，干霄蔽日，名花勝事，始兩相映發(fā),。 先是五日,，遍召吾友招漢水、沖如,、容卿,、湛生、伯英,、友夔于泖西,；致巨卿、公選,、存人于浦口,；天馬凡六人，則竹里,、鳴玉,、瑞齡、鳴諧,、伯明,、茂林；城中凡七人,，則眉公,、伯瑞、彥容,、東郊,、子還、稚先,、石公,；方外兩人，則慧解,、性白,；山鄰止兩人，則陳壽卿,、鄭君泰,。是日先后繼至，有阻風(fēng)不至者,。初謂十二日,，擬得十二人，已而止得十人,。稍焉楚人李劍墟來訪,，東郊攜一歌姬至,，適如數(shù)焉。 乃命酒洗爵,，告奠風(fēng)雨,。金革間作，有聲無辭,。凡以鼓吹天和,，宣達陽氣。祭畢撤饌,，始迎花神而致祝焉,。予時有歌童六人,，善三弦者曰停云,，善琵琶者日響泉，善頭管及掐箏者曰秋聲,，善■⑴及簫箾者曰永新,，善阮咸、吹鳳笙者曰松濤,、霓裳,。于是各奏其技，稱觴而前,，每進一杯,，歌小詞一解。而絲竹之音,，從而和之,。已而飲福，左右互勸,，小童登場,，快歌迭唱。于時紙錢紛飛,，紅雨如霧,，東風(fēng)洋洋，群鳥和鳴,，萬樹懸繒,，葉葉浮動，花神有知,，當亦含哺而破顏矣,。繼命庖丁，區(qū)處福物,，山蔬野簌,，未免富貴風(fēng)致,。蓋茅檐之下，紅裙捧觴,，青童典樂,，山翁于此，亦似作繁華夢云,。 是年花信獨早,，梅花未殘，桃萼已放,，幽草閑花,，望暖俱發(fā)。予乃滿貯古瓶,，中堂置之,，高及屋梁，光艷四出,。而紛紛酒人,，環(huán)坐其側(cè)，首則李劍墟,，時年五十二,，以楚人也，獨上坐焉,。次陳眉公,，時年六十八。次沈竹里,，時年六十五,。次張瑞齡，時年四十四,。次呂鳴諧,，時年三十五。次魏東郊,，時年三十二,。次張容卿，時年四十五,。次張沖如,，時年三十三。兩君以予戚也,，坐獨居后,。壽卿、君泰,，以比鄰也,，坐亦居后焉,。壽卿四十五，君泰三十八,。予時亦三十八,，以主人居末坐。歌姬年十九,，獨粉面蓮腮而北面坐焉,。 是日也，肴不甚豐,，而小品俱出新意,；酒不甚釅，而芳白可鑒眉目,；令不甚苛,，而敏妙靜治，酒紏訚訚然,。至于臨池之月,，快爽如秋,，掀衣之風(fēng),，滑凈如水，小童之歌,，幽脆如鶯,。坐客久談，如紛霏玉屑,，至夜深不肯去,。皆一時幽勝之可紀者也。 嗟乎,！人生韻事,，能有幾何？一年艷節(jié),，能有兒日,？倘眼底挫過，妄冀后期,，正恐聚散閑忙,，死生病健，有不可知者耳,。試讀《蘭亭序》,，閱《西園雅集圖》，遺文具在,，人事如何,？未免有情,，有不對之而涕淚也哉！則與其悵嘆古人,，何如消受今日之為得也,。予將歲歲舉焉。明年當更為護花幡,，括香幕,，絨鈴索，以珍重之,；拉名士十二人,，各制新詞，更令名姬十二人,，立時翻譜,，以贊嘆之。且仿此遺意,，從而佞月,，八月十五月夕之辰，亦將舉杯而酹姮老焉,。庶幾花月同盟,，良辰分享。更屬管城,，傳示信史,，令千載之后，與《蘭亭序》,、《雅集圖》,，共發(fā)有心人一痕痛淚。則吾輩朽骨,，生氣恒新,，姓名事跡，常與斯文俱隱顯也,。是為之記,。 乙丑祭風(fēng)雨文（自撰） 方春時和，萬物條暢,，山花向人,，莞爾而笑，此五風(fēng)十雨時也,。乃雨月以來,，神數(shù)見譴，狂霾怒號,，十日而九,，病粉愁香,，俯首聽命而已。獨念某等小人,，既絕妄念于人間,，聊寄閑情于花圃。門無二仲,，則花我友也,；室無艷釵，則花我姬侍也,。辟硯田之荒蕪,，答陽春之煙景，則花我文章也,；燥濕辨其土宜,，柔勁和其物性，則花我經(jīng)濟也,。貴近爭肥田,，世易其主；野人安廢圃,，歲享其愚,，則花我恒產(chǎn)也。落材可以供炊,，取實何妨換酒,，則花我泉貨也,。折奇葩以寄所私,，浸芳醪而投密友，則花我應(yīng)酬往還也,。簪酒籌而綠鬢粘紅,，襯香茵而黃衫蘸粉，則花我冠裳枕席也,。嚼芳艷而齒頰生香,，沁清芬而肺腸開悅，則花我神魂標韻也,。以故一枝傷,，如一體折，一瓣飛,，如一淚零,，真所謂連心之痛，同氣之吁,，所仰德于神者,，夫豈鮮哉,。伏愿自今以往，鑒情癡之無涯,，憫香魂之易殞,，加意護持，順時矜恤,。施恩于望澤之時,，霽怒于厲威之日，使幔亭撤而不張,，錦帳設(shè)而不用,。則大德殊恩，無量無邊矣,。某等不勝竦息,，虔禱之至！ 乙丑祭花神文（自撰） 惟此之日,，神實降生,，錦天渾沌，從此方開,，香國文明,，于焉載啟。某等敢不鋪張艷節(jié),，鼓吹良辰,。用是并日夙戒，厥明將事,。既酒烈而香溫,，復(fù)弦繁而管細。從事皆韻士,，稱觴有美人,。預(yù)防意外之祀憂，酬風(fēng)酹雨,；似戲膝前之萊彩,，裂錦懸繒。凡以曲致其留連,，或者無慚于盛舉,。神其來思，共含怡而飲我酒也,。 韶華九十,，莫妙于百花朝。燈期才過，風(fēng)信未來,，柳線搓金,，梅妝綻玉，踏青陌上,，紈扇初攜,，斗草閨中，繡弓才試,，春兮將半,，樂也如何！過此則芳林爛饅,，觸目可憐矣,。子野每際斯辰，便具羔豚以賽之,，擊羯鼓以催之,，譜艷辭以媚之，招良朋以祝之,。且邀靈青帝,，乞澤雨師，千樣護持,，百般欣賞,。花神有知,，其不待曉風(fēng)吹可知也,。由是桃紅李白，魏紫姚黃,，更替競發(fā),，豈遂治未到曉鐘之恨乎？故吾謂及時行樂,，子野有焉,。即古人修褉秉蕳，猶為晚耳,。甲子長至彥容識。 一團韻致,，絕世風(fēng)流,，花營獨步，自應(yīng)推戴,。每讀一過,，想見其人毛孔皆韻也。（韓巨卿） 借花（有跋） 【南商調(diào)·二郎神】 憐花病，見廢紫休紅點繡茵,。輕又薄,，香魂全瘦損。多情薄命,，經(jīng)二十四番風(fēng)信,。煙雨樓臺一曲笙，更紗窗夜寒燈暈,。添人悶,，寶欄桿外，欲謝難禁,。 【啄木兒】 含風(fēng)笑,，浥露顰，偏對凄涼掩淚人,。乍飛粘錦字回文,，忽逗破繡床香印。春深小閣休文病,，琴心近接蕭娘信,，正獨自開箱檢繡裙。 【三段子】 空中似塵,，淡濛濛,，是誰人夢魂，苔前似鱗,，點疏疏,，是誰人淚痕？平明一陣寒差甚,，繡簾不卷風(fēng)尤緊,，正酒暈扶頭，倦妝時分,。 【前腔】 桃源杏村,，灑香衫，風(fēng)流后生,?；ㄅ锢C茵，點青氈,，詞壇俊英,。盡教拾向奚囊錦，可憐一霎繁華影,，知道明年,，是誰相近,？ 【滴溜子】 一片片，一片片,，芳菲哄人,。一點點，一點點,，東君負心,。作踐韶華，直恁子規(guī)啼一聲,。撩亂古墳荒徑,，幾回風(fēng)雨，知多少藳葬芳魂,。 【尾文】 陌頭剩有弓鞋印,，又付與花驄踏作塵，總件件教人憐惜恁,。 吾輩惜花,，當自有一種情味在。余嘗有詩曰：“但能痛飲便名士,，解得惜花真丈夫,。”識此意者,，花自可惜,，宜乎此詞字字銷魂也。有客攜往金閶,，為歌樓所譜,，云其聲大是幽怨。想當然耳,。（自跋） 春江花月夜,，最能愁殺人。況一旦粉憔脂冷,，如虞姬起舞,，綠珠墮樓，妃子葬馬嵬時,，有不黯然凄斷者耶,？倘于老紅粉飛，殘香銷歇處,，撾羯鼓唱子野詞,，可以招月魄之不歸，吊芳魂之無主矣,。（眉公評） 紅顏衰謝，千古傷心。讀此詞,，令人情苗意瓣,，纏綿無盡，想花神亦應(yīng)泫然灑涕矣,。（單藥園評） 昔人云：“天若有情天亦老,，”予謂芳園繡谷，春風(fēng)扇和,，嫩紫嫣紅,，滿世界皆天公情譜也。韻士賞心,，佳人動魄,，其留連殢惜，亦何待重陰垂幕,，落錦成茵時耶,？雖然，造物亦必賴文人彩筆,，為寫怨摹顰,，方成眾香國中一部花史。讀子野《惜花》詞,，情深韻深,，即封家十八姨，為柔腸繞指矣,。（董仁常評） 善貌花者曰：似美人小影,，夫殢雨迎風(fēng)，以倩女靧面寫之,，尚隔一重,；何如即花寫影，非幻非真,，更覺入妙,。余從眉公齋，得晤子野,，病骨瘦■⑵,，體不勝綺，而語花深至乃爾,，不獨香艷如玉臺,、西崑諸體而已也。（高闐仙評） 送春 【南仙呂·桂枝香】 留春不住,，勸春休去,。無過柳眼花須,，去也還歸何處？匆匆這回,，嘆匆匆這回,，忙里沒些滋味，愁里沒些情緒,。猛搴幃,，花隨流水紅顏死，筍透窗紗粉淚垂,。 【前腔】 留春不住,，怨春無語。爭拋曲院臺池,，怎撇錦天羅綺,？匆匆這回，嘆匆匆這回,，樓上滿簾紅雨,，陌上滿空飛絮。怎支持,，添些春恨眉間住,，攪得春魂夢里癡。 【前腔】 留春不住,，灑春無淚,。年年薄幸東君，識得機關(guān)破矣,。匆匆這回,，嘆匆匆這回，愁不共春歸去,，春不共愁俱住,。強支頤，杯中量減緣何事,，病里慵添為甚的,！ 【前腔】 留春不住，罵春無罪,。東風(fēng)忒恁無情,，吹得老紅鋪地。匆匆這回,，嘆匆匆這回,，處處斷腸之處，句句斷腸之句,。吊芳菲,，空余杯酒堪懷古,，剩有啼痕寄所私。 【不是路】 猛自尋思,，誰似鐘情吾輩癡,？傷春意,，留連何忍別春衣,。暗傷悲，休他拾翠弓鞋底,。冷落歌花小扇兒,，窮生計。開窗風(fēng)活關(guān)窗雨,，暗燈孤炷,，暗燈孤炷。 【皂角兒】 亂紅飛,，哭殺鵑兒,，薄綿飄，啄殘鶯嘴,。這多應(yīng)眼底炎涼,，恰便是世間興廢。眼見得葬妖姬,，殉韻士,，換前朝，移后代,，一番兒戲,。春今歸去，明年再回,，怕的是芳菲不改,，綠鬢添絲。 【尾文】 一場春夢輕如此,，一曲高歌春去,，怎消得燕子鶯兒攪亂飛。 始而勸春,，既而怨春,，且繼之以泣,，而終之以罵,。何其低回宛轉(zhuǎn)如是耶,！古人有言,，“怨而不怒”,，此可謂怨而怒矣。吾輩寧過情,，毋不及情,，不怒不可以為怨也。（顧暗生） 此詞彥容首唱,，吾輩同聲和之,。初止《桂枝》單調(diào)，偶示歌師,，謂其無余音,，似乎板實，乃補后幅兩條,，不覺言之更爾酸怨,。正如窮村怨女，夜泣已悲,，更有熱心鄰嫗,，從旁和之者耳。（自記） 綢繆宛轉(zhuǎn),，俯仰流連,。或撫今懷古,，而烈士魂銷,；或怨綠愁紅，而美人命奪,。紙上墨痕,，已不堪多讀，況譜之鶯喉耶,？恐聞之者,，掬淚浣面耳。（張子還） 意不盡言,，言不盡意,，無窮感慨，一往情深,。（汪子野） 除夕（有跋） 【南中呂·好事近】 簾外鵲聲高,，喜報春光將到。揭天簫鼓,，家家熱鬧多少,。圍爐守歲，看佳人素手裁幡巧,。共稱觴,，笑祝檀郎，愿青鬢映奴花貌。 【前腔】 明朝青帝早臨朝,，可又是花事看看來了,。風(fēng)姨月姊，更于中妝點多少,。燒燈巷陌,，有紅裙隊隊盡弓鞋小。帶鴉鬟才去尋梅,，與鄰姬又約斗草,。 【千秋歲】 近花朝，紅杏枝頭鬧,。一點點,，點上芳草。草綠如煙,，草綠如煙遙襯著。冶游兒,，雕鞍藤轎,。秋千架，垂楊道,，綺羅袖,，簪花帽，賣弄人年少,。把花籃掛酒,，竹杖高挑。 【前腔】 醉紅桃,，甫可是清明到,。昨夜雨，今日晴了,。紫陌煙消,，紫陌煙消，花容洗出十分波俏,。朱橋外,，尋春棹，紫藤下,，烹茶灶,，吟就新詩好。倩花鈿換酒,，玉指吹簫,。 【越恁好】 荷錢才出水，荷錢才出水,，潑紅潮,，甫秀葽,。木香棚那壁，酴醾架盡白了,。挽榴花樹高,，挽榴花樹高，見碧溜溜小釵兒掛在樹梢,。紅簇簇紫薇,，白玲瓏茉莉兒分贈艷嬌。小池月,，高閣風(fēng),，是處蓬萊島?？醇讶?，笑指牛女高照。 【前腔】 早秋來至,，早秋來至,，聽庭梧一葉飄。恰穿針過了,，正月夕,，天氣好。沸鸞笙鳳簫,，沸鸞笙鳳簫,，采香馥馥，木樨兒插傍玉搔,。吃中秋餅兒,，又重陽，糕脯兒挨到歲梢,。菊未老,，蓉又嬌，橘綠橙黃了,。見煙汀雁落,，簇簇紅蓼。 【紅繡鞋】 擎一股紫蟹霜螯,，霜螯,。扯一腿黃雞肥好，肥好,。收新稻,，甫篘醪。扶紅袖，寫鮫綃絹,。人都道,，是詩豪。 【前腔】 紙糊窗雪下鵝毛,，鵝毛,。一枝梅窗外偷瞧，偷瞧,。妝閣里,，有人道，羊羔熟,，須快倒,。不然呵，怕雪霽了,。 【尾文】 一年日日風(fēng)光好,，莫道今宵是下梢。殘年過也,，又有明年春到了,。 歲聿云暮，日月就除,，農(nóng)事已休，春耕未起,。紙窗明暖,，梅影蕭疏，雪月燈熒,，夜幃茶熟,。此時一盆火，一瓶花,，煨芋數(shù)頭,，家人姬侍，相與守歲,。圍爐燒棗焚木,，檢點一年區(qū)處，花月幾何,？逋欠詩酒債若干,？更以文心之波，旁及聲律,，令小童歌自制新詞一兩章,，覺枯寂之氣，一時遣云，須眉毫發(fā),，皆溫溫然有生意,。此山翁極風(fēng)致、極快樂事也,。予舊歲有《南北雙調(diào)》一闋,，已曾被之弦索，中有云：“堪笑炎涼人情變,，又共說元宵忘舊年,。”又云：“若過望,，便千般未圓,；若安分，便于今十全,?！贝舐尸F(xiàn)前止足之語也。今年迫除,，偶念春花秋月,，正無了期，且東坡云：“好風(fēng)涼月即中秋,，菊花開即重陽,，不須以日月為斷?！币驈?fù)綴是詞,，將將來勝緣樂事，一一譜入,，令歲寒村巷,，仍有無窮之春，冷淡山家,，亦有循環(huán)之樂,。雖預(yù)道未然，似乎猶有過望,，但風(fēng)花雪月,，本等受用，安見非現(xiàn)前止足也哉,。彼奔馳于勢路名場,，百年而為萬年計者，于此猶堪伯仲否也,？甲子臘八日記,。（自跋） 調(diào)本齟軋,，而詞極秀熨，風(fēng)流逸宕,，亦麗亦尖,。麗猶可及，尖不可當也,。（張沖如） 興致彌天,，風(fēng)流蓋世，將無限風(fēng)情勝事,，收入寸管,。要是胸懷浩蕩，能吞若云夢者八九耳,。人有言,，不讀萬卷書，不行萬里程,，看不得杜詩,。予謂不如是，亦做不得杜詩,。今于子野詞,，當亦云。（朱伯瑞） 世間樂事無邊,，只許閑人韻人隨處領(lǐng)略,。非子野不知此樂，非子野亦不能為此言,。（沈渟碧） 梅花（有跋） 【南南呂·懶畫眉】 一枝花發(fā)粉墻西,，向雪洞風(fēng)簾深見伊。瓊枝玉蒂一時肥,，針竇窗香細。只見疏影中間獨鶴棲,。 【不是路】 秀骨冰肌,，占斷江南第一枝。丹青意,，天然標格瘦離披,。伴人兒，和煙冷淡空園里,。伴月微茫淺水時,，魂容與，春寒小閣迷香雨,。茗罏詩句,，茗罏詩句,。 【皂角兒】 冷春心，寂寂和泥,，蝶來遲,，要尋無計。閉朱門空老殘香,，與樓頭那人憔悴,。況更是壓溪橋，橫古路,，點宮妝,，粘驛信，也總無情思,。霜欺雪妒,，風(fēng)篩露啼，還有個清明細雨,，酸子黃時,。 【尾文】 樽前一瓣風(fēng)吹至，重向燈前瞧認,，你原來是幻出林逋無字詩,。 古人梅詩，或道其精神,，或道其氣節(jié),，或道其風(fēng)韻，此詞則更道其情致矣,，可補逋仙,、鐵老諸人所未及。至“針竇窗香細”一語,，古今詞人俱未許夢見也,。（巨卿評） 昔宋廣平以鐵石心，描花媚姿,。吾子野以錦繡腸,，寫花遠致。足稱千古合璧,。（暗生評） 細骨柔肌,，玲瓏秀逸。此江郎彩筆,，天生帶來,，若他人，恐未免開口俗耳,。（沖如評） 菊花（有跋） 【南仙呂·入雙調(diào)步步嬌】 老圃先生閑心計,，粗了黃花事,，東籬插幾枝。老雨枯風(fēng),，自然高寄,，全不怕霜欺。變炎涼,，也只是無趨避,。 【江兒水】 可有幽深意，偏生古秀姿,。比佳人較沒胭脂膩,，比詩人倒沒寒酸氣，比仙人尚少云霄志,。但落莫田園居士,，滿地黃金，依舊有寒儒風(fēng)致,。 【清江引】 甘心野蒿同腐死,，豈有人間意。自從三徑栽,，漸移人朱門里,。多應(yīng)怪淵明老人多事矣。 蕭閑簡遠,，不染一塵,。非曠世高懷，落筆豈能如此?。_如評） 詠物之難,，難于灑脫。此詞正得之筆墨之外,。（沈伯英） 清明感桃（有序） 吾友暗生,，去年有《煙花夢》詞，予亦繼之有作,。今歲清明,，花下忽然想著，遂覺此花多有可憐處,。因得“花如夢”句，譜之成章,，當一哭耳,。 【南商調(diào)·二郎神】 花如夢，忽又傍清明,。發(fā)舊叢,，酩子里芳心嫌太冗,。錦堤雪浪，一枝香倚晴空,。是第一東君蒙愛寵,，生就個情苗恩種。人面孔,，好分付崔郎,，恁地東風(fēng)。 【集賢賓】 天臺一遍人被哄,，而今誰問仙蹤,？空蝶鹵蜂粗樵燕懂，竟歲歲盡他調(diào)弄,。胭脂忒重,，伴煙柳濕云如凍?；膹U冢,，鶯叫破老紅癡夢。 【黃鶯兒】 日曬紫酥融,，近前池,，老鏡中?？蓱z猶是劉郎種,，苔紋上紅，鞋幫上紅,。高情已逐梨花夢,，負東風(fēng)。風(fēng)流盡矣,，隨分水流東,。 【貓兒墜】 傷春血淚，幾度賺人紅,。畢竟花殘枝也空,，玄都觀里不禁風(fēng)。沒用,。好笑幾處公門,，賭甚英雄。 【尾文】 花前嘆息花如夢,，又費新詞題詠,，似夢醒人兒說夢中。 無限關(guān)心,，語致吞吐,，風(fēng)情韻味,，的的欲仙。（陸五如） 【附錄】 施紹莘（1581～約1640）明代詞人,、散曲家,，字子野，號峰泖浪仙,，華亭(今上海市松江縣)人,。他有俊才,懷大志,因?qū)以嚥坏?于是放浪聲色。建園林,置絲竹,每當春秋佳日,，與名士隱流遨游于九峰,、三泖、西湖,、太湖間,。他興趣廣泛，除經(jīng)術(shù),、古今文外,，還旁通星緯輿地、二氏九流之書,。善音律,一生所作以散曲及詞著名,有《花影集》傳世,。 〖注：■⑴，上竹下秦,?！觫疲趦?nèi)省,，shěng,，生上聲，瘦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