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的文章,議論,、說大道理的居多,,往常敬而遠(yuǎn)之。如果去掉些許成見,,并有足夠的耐心,,你會(huì)發(fā)現(xiàn)韓文趣味多多。
《送窮文》是一篇游戲文字,。主人擇良辰吉日恭送窮鬼,打拱作揖再三:你和你的朋友們找新主人去吧,。但窮鬼依依不舍,,娓娓訴說與主人四十年來的友誼:“自初及終,未始背汝,,心無異謀,。”企圖感化主人改變初衷,,留下他,,又自作多情:“單獨(dú)一身,誰為朋儔,?”主人反駁說: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除你之外,你的五位朋友:“智窮,、學(xué)窮,、文窮、命窮,、交窮”等五種窮鬼還纏著我哩,?!胺泊宋骞恚瑸槲嵛寤?,饑我寒我,,興訛造訕……驅(qū)去復(fù)還?!痹掃€沒有說完,,“五鬼”現(xiàn)身搭腔了,說出的一番話,,不得不令人信服:第一,,我們已替你揚(yáng)名立萬,“人生一世,,其久幾何,,吾立子名,百世不磨”,,功勞大大的,;第二,“惟乖于時(shí),,乃與天通”,,離開我們,你就寫不出好文章,;第三,,我們最了解你,“天下知子,,誰過于予”,,即使趕走了我們,還會(huì)心心相印的,。主人攪不過“五鬼”,,服輸了,“于是垂頭喪氣,,上手稱謝,,燒車與船,延之上座,?!弊x這篇文章,你會(huì)笑出聲來,。
在韓愈之前有楊雄寫過《逐貧賦》,,之后有戴名世寫過《窮鬼傳》?!陡F鬼傳》承《送窮文》馀緒,。韓文的開闔,、詭譎,戴名世學(xué)得并不怎么樣,,只一味以韓愈自況,。
司馬遷《報(bào)任安書》:“蓋文王拘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fā)憤之所以作也,。”杜甫《天末懷李白》:“文章憎命達(dá),,魑魅喜人過,。”司馬遷之文與杜甫之詩可作為《送窮文》的注解,。
《送窮文》中的“熱爍濕蒸”,、“朝韮暮鹽”、“面目可憎”,、“惡園喜方”、“摘抉杳微”,、“怪怪奇奇”,、“磨肌戛骨”、“興訛造訕”,、“蠅營狗茍”,、“跳踉偃仆”、“抵掌頓腳”,、“垂頭喪氣”,、“利居眾后,責(zé)在人先”,、“小人君子,,其心不同”等等,,幾乎都被后人直接當(dāng)做成語使用;或稍加變化,,也成為成語,,如:“日吉時(shí)良”(吉日良辰)、“攜朋摯儔”(引朋呼類),、“去故就新”(棄舊迎新),、“屏息潛聽”(屏聲息氣)、“竦肩縮頸”(縮頭縮腦),、“惟子是從”(惟命是從),、“自初及終”(自始至終)、“企足以待”(翹首以待),、“張眼吐舌”(瞪目結(jié)舌),、“失笑相顧”(相視而笑)等等。
韓愈的語言風(fēng)格多變,,有奇詭險(xiǎn)拙,、詰屈聱牙的一路,也有從口語中提煉出來的書面語言,,明明白白,,又富趣味。如:“子之朋儔,,非六非四,,在十去五,滿七除二,?!薄安粚R荒埽止制嫫??!庇郑都厉{魚文》:“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薄杜c衛(wèi)中行書》:“不當(dāng)安安而居,,遲遲而來也。”類似的例子在在皆是,。
公子進(jìn)京赴考,,身邊的琴僮取名“安安”,書僮取名“遲遲”,;攛掇衙內(nèi)將斗雞走狗的兩個(gè)奴才,,取名為“怪怪”和“奇奇”。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