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單襄公論晉有亂

〔原文〕

    柯陵之會①，單襄公見晉厲公視遠(yuǎn)步高,，晉郤锜（yǐ）②,，見其語犯,；郤犨（chōu）③,，見其語迂,；郤至，見其語伐,；齊國佐④，見其語盡,。魯成公見，言及晉難及郤犨之譖（zèn）⑤。單子曰：“君何患焉,！晉將有亂,，其君與三郤其當(dāng)之乎,！”魯侯曰：“寡人懼不免于晉，今君曰‘將有亂’,，敢問天道乎，抑人故也,？”對曰：“吾非瞽（gǔ）,、史，焉知天道,？吾見晉君之容而聽三郤之語矣,，殆必禍者也。夫君子目以定體,，足以從之，是以觀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處義，足以步目,，今晉侯視遠(yuǎn)而足高，目不在體而足不步目,，其心必異矣,。目體不相從，何以能久,？夫合諸侯，民之大事也,，于是乎觀存亡。故國將無咎，其君在會,，步言視聽，必皆無謫，則可以知德矣,。視遠(yuǎn)，日絕其義,；足高,，日棄其德,；言爽，日反其信，聽淫，日離其名,。夫目以處義,，足以踐德，口以庇信,，耳以聽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偏喪有咎,，既喪則國從之,。晉侯爽二,，吾是以云,。“夫郤氏，晉之寵人也,，三卿而五大夫,，可以戎懼矣,。高位實疾顛,，厚味實臘毒,。今郤伯之語犯,，叔迂,、季伐,。犯則陵人,，迂則誣人,，伐則掩人，有是寵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誰能忍之,！雖齊國子亦將與焉,。立于淫亂之國，而好盡言,，以招人過,，怨之本也,。唯善人能受盡言,，齊其有乎？吾聞之，國德而鄰于不修，必受其福,。今君逼于晉而鄰于齊,，齊、晉有禍,，可以取伯，無德之患,，何憂于晉？且夫長翟之人利而不義⑥,，其利淫矣,，流之若何？”魯侯歸,，乃逐叔孫僑如,。簡王十一年，諸侯會于柯陵,。十二年,，晉殺三郤。十三年，晉侯弒,，于翼東門葬⑦,，以車一乘⑧。齊人殺國武子,。

〔注釋〕

①柯陵之會：周簡王十一年（前575年）諸侯在柯陵（今河南新鄭以西）盟會,。②郤锜：晉大夫，韋昭注云“郤克之子駒伯也,。”他與下文提及的郤犨、郤至是晉國有名的“三郤,。”③郤犨：晉大夫,，韋昭注云“郤锜之族父。”④國佐：齊大夫國武子,。下文的“齊國子”亦指他,。⑤晉難及郤犫之譖：在盟會之前，晉曾糾集諸侯伐鄭,，魯國因內(nèi)政糾紛未能按期與諸侯會師,，遭到晉君的責(zé)備。郤犫又接受魯大夫叔孫宣子的賄賂,，在晉侯面前說魯成公的壞話,。⑥長翟主人：指魯大夫叔孫僑如（亦稱叔孫宣子）。他的父親曾戰(zhàn)敗狄人（翟,，通“狄”）,，俘虜了長翟僑如，于是就為兒子取名“僑如”,。⑦翼：在今山西沁水以西,，是晉的別都。葬于別都是指不能和先君同葬,。⑧車一乘：指沒有按諸侯的等級（車七乘）下葬,。

〔譯文〕
    在柯陵盟會上，單襄公看到晉厲公走路時眼望遠(yuǎn)處,，腳步抬得很高,。又見到晉國的郤锜語多冒犯，郤犫談吐善繞彎子,，郤至則自吹自擂,，齊國的大臣國佐說話毫無忌諱。在柯陵盟會上,，單襄公看到晉厲公走路時眼望遠(yuǎn)處,，腳步抬得很高。又見到晉國的郤锜語多冒犯，郤犫談吐善繞彎子,，郤至則自吹自擂,，齊國的大臣國佐說話毫無忌諱。“郤氏是晉國的寵臣,，有三人為卿,、五人為大夫，應(yīng)該自我警惕了,。地位高容易垮臺,，享祿重容易遭禍。如今郤锜言語冒犯,，郤犨言談不直率而鄭至則自我吹噓,。言語冒犯會傷害別人，談吐繞彎子會誣妄別人,，自我吹噓則會掠人之美,，郤氏有如此的寵信而加上這三者結(jié)怨于人，還有誰能容忍他們呢,？即使是齊國的國佐也將受到牽累,。他處在淫亂的國家，卻喜歡毫無顧忌地言談,，指出他人的過失,，這是引來怨恨的根源。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接受別人的隨意指責(zé),，齊國有這種人嗎,？我聽說，修德的國家和無德的國家為鄰,，一定能得到好處?，F(xiàn)在你的國家迫近晉國而與齊國為鄰,，齊,、晉一旦有難，你就可以稱霸了,，問題在于有無德行,，對于晉國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叔孫僑如好利而不施仁義,，喜好驕奢淫逸,，把他放逐出去如何,？”魯成公回國后,，就放逐了叔孫僑如。周簡王十一年，諸侯在柯陵會盟,。十二年，晉厲公殺了三郤,。十三年，晉厲公被欒書等人所殺,，葬于翼城東門,，葬禮只用一車四馬,。同年,，齊靈公殺了國佐。

2 單襄公論晉周將得晉國

〔原文〕

    晉孫談之子周適周①,，事單襄公②,，立無跛,，視無還，聽無聳,，言無遠(yuǎn),；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義必及利,，言智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辯,，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和，言讓必及敵,；晉國有憂未嘗不戚,，有慶未嘗不怡。（單）襄公有疾,，召頃公而告之③曰：“必善晉周,，將得晉國。其行也文,，能文則得天地,。天地所胙，小而后國,。夫敬,，文之恭也；忠,，文之實也,；信，文之孚也,；仁,，文之愛也；義,，文之制也,；智，文之輿也,；勇,，文之帥也；教,，文之施也,；孝，文之本也,；惠,，文之慈也,；讓,，文之材也,。象天能敬,，帥意能忠思身能信,，愛人能仁，利制能義,，事建能智,，帥義能勇，施辯能教,，昭神能孝,，慈和能惠，推敵能讓,。此十一者,，夫子皆有焉。“天六地五,，數(shù)之常也,。經(jīng)之以天，緯之以地,，（經(jīng)天緯地）經(jīng)緯不爽,，文之象也。文王質(zhì)文,，故天胙之以天下,。夫子被之矣,，其昭穆又近④，可以得國,。且夫立無跛,，正也，視無還,，端也,；聽無聳，成也,；言無遠(yuǎn),，慎也,。夫正,，德之道也；端,，德之信也,；成，德之終也,；慎,，德之守也。守終純固,，道正事信,，明令德矣。慎成端正,，德之相也,。為晉休戚，不背本也,。被文相德,，非國何取,！“成公之歸也⑤,，吾聞晉之筮(shì)之也⑥，遇《乾》之《否》⑦,，曰：‘配而不終,，君三出焉。’一既往矣,，后之不知,，其次必此。且吾聞成公之生也,，其母夢神規(guī)其臀以墨,，曰：‘使有晉國,，三而畀（bì）驩（huān）之孫⑧。’故名之曰‘黑臀’,，于今再矣⑨,。襄公曰驩，此其孫也,。而令德孝恭,，非此其誰,？且其夢曰：‘必驩之孫,，實有晉國。’其卦曰：‘必三取君于周,。’其德又可以君國,，三襲焉。吾聞之《大誓》,，故曰：‘朕夢協(xié)朕卜,，襲于休祥，戎商必克,。’以三裘也,。晉仍無道而鮮胄，其將失之矣,。必早善晉子,，其當(dāng)之也。”頃公許諾,。及厲公之亂,，召周子而立之，是為悼公,。

〔注釋〕

①晉孫談：晉襄公的孫子,，名談。周：亦稱公子周,、公子糾,。他在晉厲公死后，被晉大臣擁戴為君,，即晉悼公,，公元前572至前558年在位。②事單襄公：韋昭注云“晉自獻公用驪姬之讒詛,，不畜群公子,，故孫周適周事單襄公。”③頃公：單襄公的兒子,。④昭穆：古代宗廟中的血緣位序名稱,，韋昭注云“父昭子穆,，孫復(fù)為昭”。⑤成公之歸：晉靈公去世后,，晉大臣從周迎還襄公的弟弟黑臀為君,，即晉成公，公元前606至前600年在位,。⑥筮：用蓍(shī)草占卦,。⑦遇《乾》之《否》：得《乾》卦，變卦為《否》卦,?！肚坟缘纳稀⑾仑远际乔ㄈ?，《否》卦的上卦為乾,，下卦為坤（三）。在占筮中,，變卦反映事物發(fā)展,、演變的趨向。乾代表天,、君，變卦《否》的上卦亦為乾,，表示成公是能當(dāng)上國君的,；而《否》的下卦變成了代表臣的坤，說明他的子孫不一定仍是國君,，所以卜辭說“配而不終”,。又因為《否》與《乾》相比變動了下卦的三卦，而晉的制度又是不當(dāng)國君的公子不能留在國內(nèi),，所以卜辭說“君三出焉”,。⑧驩：晉襄公（晉文公的兒子）的名字。⑨于今再矣：晉成公去世后由其兒子據(jù)繼位為景公,，景公去世后由其子壽曼繼位為厲公,。即成公的子孫已二次繼承國君之位，連成公本人已滿三世,。所以卜辭說“君三出焉”,。

   〔譯文〕

    晉國孫談的兒子公子周來到周室，侍奉單襄公,。他站不歪身,，目不斜視，聽不側(cè)耳,，言不高聲,；談到敬必定連及上天,，談到忠必定連及心意，談到信必定連及自身,，談到仁必定連及他人,，談到義必定連及利益，談到智必定連及處事,，談到勇必定連及制約,，談到教必定連及明辨，談到孝必定連及神靈,，談到惠必定連及和睦,，談到讓必定連及同僚；晉國有憂患他總是為之悲戚,，有喜慶他總是為之高興,。單襄公病重，叫來兒子頃公告訴他說：“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公子周,，他將來會成為晉國的國君,。他的品行可稱得上‘文’，具有文德就會得到天地的保佑,。有了天地的賜福,，至少可成為國君。敬,，是恭謙的美德,；忠，是誠實的美德,；信,，是信用的美德；仁,，是慈愛的美德,；義，是節(jié)制的美德,；智,，是德行的寄托；勇,，是德行的表率,；教，是德行的教化,；孝,，是德行的源泉；惠,，是德行的恩惠,；讓,，是德行的運用。效法上天才能敬,，遵循心意才能忠,，反躬自省才能信，愛護他人才能仁,，處處利人才能義,，善于處事才能智，循義而行才能勇,，明辨事非才能教,，尊奉神靈才能孝，慈愛和睦才能惠,，謙待同僚才能讓,。這十一個方面的優(yōu)點，公子周都具備了,。“這十一正合天六,、地五的常數(shù)。以天之六為經(jīng),，以地之五為緯,，十一與之毫不相差，這正是具備文德的表現(xiàn)啊,。周文王具有文德,，所以上天賜予他整個天下。公子周也具備了這樣的德行,，而且他與晉君的親緣又接近，所以能繼承君位,。他站不歪身,，是正；目不斜視,，是端,；聽不側(cè)耳，是成,；言不高聲,，是慎。正,，是德行的根本,；端，是德行的憑據(jù),；成,，是德行的歸宿,；慎，是德行的守護,。守護牢固而歸宿不偏,，根本端正而行事有據(jù)，是陰于美德的表現(xiàn),。慎,、成、端,、正,，是德的輔助。為晉國高興和悲戚,，是不忘祖國,。具備了美德又有善行輔助，不繼承君位還得什么呢,？“晉成公回國繼位時,，我聽說晉國占了一卦，得《乾》卦而變卦為《否》卦,，卦辭說：‘德雖配天而不能長久保有,，將有三個國君從周歸國繼位。’第一個是成公,，已經(jīng)當(dāng)了國君,，第三個是誰還不知道，第二個一定是公子周,。我聽說晉成公出生時,，他的母親夢見神在他的臀上畫了個黑痣，說：‘讓他成為晉君,，三傳之后把君位給予驩的曾孫,。’所以給他取名為‘黑臀’，成公傳下的君位已經(jīng)歷了兩代,。晉襄公名為驩,，公子周就是他的曾孫。而且他具有謙恭孝敬的美德,，不是他又是誰呢,？況且那夢中說：‘必定是驩的曾孫，才能得到晉國,。’那個卦辭說：‘一定三次從周迎還國君,。’公子周的德行又能夠君臨國家，夢、卦,、德三者都契合了,。我聽說周武王伐商誓詞中說：‘我的夢與我的卦相符，又和吉祥的預(yù)兆相合,，討伐殷商必定能取勝,。’也是因為夢、卦,、兆三者相契合,。晉厲公屢行不道而子孫稀少,，將要失去君位了,。你一定要趁早善待公子周,，他將應(yīng)驗預(yù)言。”單頃公應(yīng)承了他父親的告誡,。到晉厲公被弒時,，晉人迎回公子周立為國君，就是晉悼公,。

3 太子晉諫靈王壅谷水

〔原文〕

    靈王二十二年①,，谷、洛斗②,，將毀王宮,。王欲壅(yōng)之，太子晉諫曰③：“不可,。晉聞古之長民者,，不墮(duò)山，不崇藪(sǒu),，不防川,，不竇澤。夫山,，土之聚也,；藪，物之歸也,；川，氣之導(dǎo)也,；澤,，水之鐘也。夫天地成而聚于高,，歸物于下,，疏為川谷以導(dǎo)其氣，陂塘汙(wū)庫以鐘其美。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氣不沉滯而亦不散越,，是以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葬。然則無夭,、昏,、札、瘥之憂,，而無饑,、寒、乏,、匱之患,，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古之圣王唯此之慎,。“昔共工棄此道也④，虞于湛樂,，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墮高堙(yīn)庳(bì),，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禍亂并興，共工用滅,。其在有虞⑤,，有崇伯鮌(gǔn)播其淫心⑥。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jí)之于羽山⑦,。其后伯禹念前之非度⑧，厘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則，儀之于民而度之于群生,。共之從孫四岳佐之⑨,，高高下下，疏川導(dǎo)滯,，鐘水豐物,，封崇九山,，決汩九川，陂鄣九澤,，豐殖九藪,，汨越九原，宅居九隩(yù),，合通四海,。故天無伏陰，地?zé)o散陽,，水無沉氣,，火無災(zāi)燀(dǎn)，神無間行,，民無淫心,，時無逆數(shù)，物無害生,。帥象禹之功,，度之于軌儀，莫非嘉績,，克厭帝心,。皇天嘉之,，祚以天下,，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祚四岳國，命以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yǎng)物豐民人也,。“此一王四伯豈繄多寵⑩？皆亡王之后也,。唯能厘舉嘉義,，以有胤在下，守祀不替其典,。有夏雖衰,，杞、鄫(zēng)猶在,；申、呂雖衰，齊,、許猶在,。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于天下,。及其失之也，必有慆(tāo)淫之心間之,。故亡其氏姓,，踣(bó)斃不振；絕后無主,，湮替隸圉,。夫亡者豈繄無寵？皆黃,、炎之后也,。唯不帥天地之度，不順?biāo)臅r之序,，不度民神之義,，不儀生物之則，以殄滅無胤,，至于今不祀,。及其得之也，必有忠信之心間之,。度于天地而順于時動,，和于民神而儀于物則，故高朗令終,，顯融昭明,，命姓受氏，而附之以令名,。若啟先王之遺訓(xùn),，省其典圖刑法而觀其廢興者，皆可知也,，其興者,，必有夏、呂之功焉,；其廢者,，必有共、鮌之?dāng)⊙?。今吾?zhí)政無乃實有所避,，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于爭明，以妨王宮,，王而飾之,，無乃不可乎！“人有言曰：‘無過亂人之門,。”又曰：‘佐 饔（yōng）者嘗焉，佐斗者傷焉,。’又曰：‘禍不好,，不能為禍。’《詩》曰(11)：‘四牡骙骙（kuí）,，旟（yú）旐（zhào）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又曰：‘民之貪亂,，寧為荼毒。’夫見亂而不惕,，所殘必多,，其飾彌章。民有怨亂,，猶不可遏,，而況神乎？王將防斗川以飾宮,，是飾亂而佐斗也,，其無乃章禍且遇傷乎？自我先王厲,、宣,、幽、平而貪天禍,，至于今未弭,。我又章之，懼長及子孫,，王室其愈卑乎,？其若之何？“自后稷以來寧亂,，及文,、武、成,、康而僅克安民(12),。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13)，十八王而康克安之,，其難也如是,。厲始革典，十四王矣,。基德十五而始平,，基禍?zhǔn)迤洳粷?！吾朝夕儆懼，曰?#8220;其何德之修,，而少光王室,，以逆天休？’王又章輔禍亂,，將何以堪之,？王無亦鑒于黎、苗之王(14),，下及夏,、商之季，上不象天而下不儀地,，中不和民而方不順時,，不共神祇而蔑棄五則。是以人夷其宗廟而火焚其彝器,，子孫為隸,，下夷于民，而亦未觀夫前哲令德之則,。則此五者而受天之豐福,，饗民之勛力，子孫豐厚,，令聞不忘,，是皆天子之所知也。天所崇之子孫或在畎畝,，由欲亂民也,；畎畝之人或在社稷，由欲靖民也,，無有異焉,！《詩》云（15）：‘殷鑒不遠(yuǎn)，在夏后之世,。’將焉用飾宮,？其以徼（jiào）亂也,。度之天神則非祥也，比之地物則非義也,，類之民則則非仁也,，方之時動則非順也，咨之前訓(xùn)則非正也,，觀之《詩》《書》與民之憲言則皆亡王之為也,。上下議之，無所比度,，王其圖之,！夫事大不從象，小不從文,，上非天刑,，下非地德，中非民則,，方非時動而作之者,，必不節(jié)矣。作又不節(jié),，害之道也,。”王卒壅之。及景王多寵人(16),，亂于是乎始生,。景王崩，王室大亂,。及定王(17),，王室遂卑。

〔注釋〕

①靈王二十二年：周靈王 名泄心,，簡王子,，前571至前545在位 二十二年即前550年。②谷,、洛：在今河南境內(nèi)的二條古河流,。谷水經(jīng)今河南澠池、新安東流,，洛水經(jīng)今河南宜陽東北流,，在王都（今河南洛陽市）附近匯合東流，匯合伊水后逐漸轉(zhuǎn)向東北,，流入黃河,。③晉：周靈王的兒子。④共工：古史傳說人物。據(jù)說他是炎帝的后裔,，后來被黃帝的后裔顓頊所戰(zhàn)勝,。⑤有虞：即虞，傳說中夏以前的朝代,。據(jù)說舜即是該朝代的開創(chuàng)者,。⑥鮌：傳說中上古時代的諸侯，因封地在崇（約在今河南嵩縣一帶）,，故稱“崇伯鮌”,。⑦堯：傳說中的古代帝王，晚年選定舜為繼承人,，因而他死后由舜繼位,。羽山：相傳在今山東郯城東北。⑧伯禹：即大禹,，相傳他是鮌的兒子。⑨四岳：傳說中堯舜時的四方部落首領(lǐng),，堯時曾推薦舜為繼承人,，舜時又推舉禹為繼承人。⑩一王四伯：指禹與四岳,。(11)《詩》：此處所引出于《詩,；大雅·桑柔》。(12)文,、武,、成、康：指周文王姬昌,、武王姬發(fā),、成王姬誦、康王姬釗,。文王,、武王是西周的開國君王，成王是武王之子,、康王是成王之子,，他們的統(tǒng)治被稱為”成康之治”。(13)文始平之：指文王姬昌開創(chuàng)了伐紂定天下的事業(yè),。(14)黎,、苗：指九黎、三苗,，他們都是傳說中亂政的諸侯,。(15)《詩》：此處所引出于《詩·大雅·蕩》。(16)景王：東周國君,，名貴,，周靈王之子,、太子晉的弟弟，公元前544至前520年在位,。(17)定王：亦稱“貞王”,，東周國君，名介,，公元前468至前441年在位,。

    〔譯文〕

    周靈王二十二年，谷水與洛水爭流,，水位暴漲,，將要淹毀王宮。靈王打算堵截水流,，太子晉勸諫說：“不能,。我聽說古代的執(zhí)政者，不毀壞山丘,，不填平沼澤,，不堵塞江河，不決開湖泊,。山丘是土壤的聚合,，沼澤是生物的家園，江河是地氣的宣導(dǎo),，湖泊是水流的匯集,。天地演化，高處成為山丘,，低處形成沼澤,，開通出江河、谷地來宣導(dǎo)地氣,，蓄聚為湖泊,、洼地來滋潤生長。所以土壤聚合不離散而生物有所歸宿,，地氣不沉滯郁積而水流也不散亂,，因此百姓活著有萬物可資取用而死了有地方可以安葬。既沒有夭折,、疾病之憂,，也沒有饑寒、匱乏之慮,，所以君民能互相團結(jié),，以備不測，古代的圣明君王惟有對此是很謹(jǐn)慎小心的。長,。所以土壤聚合不離散而生物有所歸宿，地氣不沉滯郁積而水流也不散亂,，因此百姓活著有萬物可資取用而死了有地方可以安葬,。既沒有夭折、疾病之憂,，也沒有饑寒,、匱乏之慮，所以君民能互相團結(jié),，以備不測,，古代的圣明君王惟有對此是很謹(jǐn)慎小心的。“大禹和四岳的成功,，難道是由于上天的眷寵嗎,？他們都是亡國之君的后裔，只是因他們能行大義,，所以能遺澤于后代,，使家族的香火不被革除而世代沿續(xù)。夏的統(tǒng)治雖然衰微了,，但杞、鄫二國仍然存在,；申,、呂的四岳雖然衰落了，但齊,、許二國仍然存在,。只有立下大功，才能受封土傳祭祀,，以至于領(lǐng)有天下,。至于后來又失去天下，必定是過度享樂之心取代了建功立業(yè),，所以失掉了姓氏,，一蹶不振，祖先無人祭奠,，子孫淪為奴仆,。這些家族的衰亡難道是由于上天不眷寵他們嗎？他們都是黃帝,、炎帝的后裔,，只是因為他們不遵循天地的法度，不順應(yīng)四季的時序，不度量民神的需求,，不取法生物的規(guī)則,，所以絕滅無后，至今連主持祀祖的人都沒有了,。至于后來又得到天下,，必定是以忠信之心取代了邪亂之行，效法天地而順應(yīng)時序,，契合民神需求而取則于生物,，因而能顯貴有后，光耀祖宗,，賜姓受氏,，并隨以好的名聲。只要遵循先王的遺訓(xùn),，考查典禮刑法,，并了解興盛、衰亡者的業(yè)績,，完全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興盛者必有夏禹、四岳那樣的功績,，衰亡者必有共工,、伯鯀那樣的過失。現(xiàn)在我們的施政恐怕有違背天理之處,，從而擾動了谷,、洛二水的神靈，使它們爭流相斗,，以致為害王宮,，陛下要堵塞掩飾，恐怕是不行的,。“俗話說：‘不要經(jīng)過昏亂者的家門,。’又說：‘幫廚者得食，助斗者受傷,。’還說：‘不生貪心不惹禍,。’《詩》上說：‘四馬戰(zhàn)車不停跑，五彩軍旗空中飄,，戰(zhàn)亂發(fā)生不太平,，沒有哪國不紛擾。”又說：‘民不堪命起禍亂,，怎能束手遭荼毒,。’看見禍亂而不知戒懼,，所受傷害必定多，掩飾終究會暴露,。民眾的怨恨與亂行尚且無法遏止,，更何況神靈呢？陛下為了應(yīng)付河流激斗而修葺加固王宮,，猶如掩飾禍亂而幫人爭斗,，這不是擴大禍亂并傷害自身嗎？自從我們的先祖厲王,、宣王,、幽王、平王四代不知自惕商惹怒了上天,，天降之災(zāi)至今不斷,。如今我們又要去擴大這些禍害，恐怕將連及子孫,，王室會更加衰落,，這如何是好呢？究會暴露,。民眾的怨恨與亂行尚且無法遏止,，更何況神靈呢？陛下為了應(yīng)付河流激斗而修葺加固王宮,，猶如掩飾禍亂而幫人爭斗,，這不是擴大禍亂并傷害自身嗎？自從我們的先祖厲王,、宣王,、幽王、平王四代不知自惕商惹怒了上天,，天降之災(zāi)至今不斷。如今我們又要去擴大這些禍害,，恐怕將連及子孫,，王室會更加衰落，這如何是好呢,？“祖先門第顯赫的子孫有的淪為農(nóng)夫,，是禍害了百姓的緣故；而農(nóng)夫平民有的擔(dān)當(dāng)了治國的重任,，則是安撫了百姓的緣故,，這沒有例外?！对姟飞险f：‘殷商的教訓(xùn)并不遙遠(yuǎn),，就在夏代的末年,。’何必去修葺加固王宮呢！那樣做會招致禍亂的,。對于天神來說是不祥,，對于地物來說是不義，對于民情來說是不仁,，對于時令來說是不順,，對于古訓(xùn)來說是不正，比照一下《詩》,、《書》和百姓的輿論則都是亡國之君的行為,。上上下下衡量下來，沒有理由這樣做,，陛下請好好考慮一下,！任何事情，若大的方面不遵從天象,，小的方面不遵從典籍,，上不合天道，下不合地利,，中不合民眾的愿望,，不順應(yīng)四季的時序行事，必然沒有法度,。既要辦事而又沒有法度,，這是致害之道啊。”周靈王終于堵塞了水流,。到了周景王時朝內(nèi)多寵臣,，禍亂由此開始萌生。景王去世后,，王室大亂,。到了周定王時，王室就衰微了,。

4 晉羊舌肸聘周論單靖公敬儉讓咨

  〔原文〕 

    晉羊舌肸（xī）聘于周①,，發(fā)幣于大夫及單靖公②。靖公享之,，儉而敬,；賓禮贈餞，視其上而從之,；燕無私,，送不過郊；語說《昊天有成命》③,。單之老送叔向④,，叔向告之曰：“異哉,！吾聞之曰：‘一姓不再興。’今周其興乎,！其有單子也,。昔史佚有言曰⑤：‘動莫若敬，居莫若儉,，德莫若讓,，事莫若咨。’單子之貺我,，禮也,，皆有焉。夫?qū)m室不崇,，器無彤鏤,，儉也；身聳除潔,，外內(nèi)齊給,，敬也；宴好享賜,，不逾其上,，讓也；賓之禮事,，放上而動,，咨也。如是而加之以無私,，重之以不淆,，能避怨矣。居儉動敬,，德讓事咨,，而能避怨，以為卿佐,，其有不興乎,！“且其語說《昊天有成命》，《頌》之盛德也,。其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⑥,，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yòu）密，於,，緝熙,！亶（dàn）厥心肆其靖之,。’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能定武烈者也,。夫道成命者而稱昊天，翼其上也,。二后受之,，讓于德也。成王不敢康,，敬百姓也,。夙夜，恭也,?；家?。命,，信也。宥,，寬也,。密，寧也,。緝,，明也。熙,，廣也,。亶，厚也,。肆,，固也。靖,，和也,。其始也，翼上德讓,，而敬百姓,；其中也，恭儉信寬,。帥歸于寧,；其終也，廣厚其心,，以固和之,。始于德讓,，中于信寬，終于固和,，故曰成,。單子儉敬讓咨，以應(yīng)成德,。單若不興,，子孫必蕃，后世不忘,。“《詩》曰⑦：‘其類維何,？室家之壺⑧。君子萬年,，永錫祚胤,。’類也者，不忝前哲之謂也,。壺也者,，廣裕民人之謂也。萬年也者,，令聞不忘之謂也,。胤也者，子孫蕃育之謂也,。單子朝夕不忘成王之德,，可謂不忝前哲矣。膺保明德,，以佐王室,，可謂廣裕民人矣。若能類善物,，以混厚民人者,，必有章譽蕃育之祚，則單子必當(dāng)之矣,，單若有闕,，必茲君之子孫實續(xù)之，不出于他矣,。”

〔注釋〕

①羊舌肸：晉大夫叔向,。羊舌是他的氏，肸是名,。因其封地在楊（今山西洪洞）,，故亦稱楊肸。②單靖公：周大夫，單襄公之孫,、單頃公之子。③《昊天有成命》：《詩·周頌》篇名,，相傳是成王時郊祀天地的樂歌,。韋昭注云“昊天，天大號也”,。④單之老：單氏的家臣,。⑤史佚：西周初年的大史尹佚。⑥二后：指周文王,、周武王,。⑦《詩》：此處詩句出自《詩·大雅·既醉》，意為：他的族類如何啊,，像宮中道路那樣綿長,，君子留芳萬年，永賜后代幸福,。⑧壺（kǔn）：指宮室之內(nèi),。

   〔譯文〕

    晉國的叔向出使周室，向朝廷的大夫分送禮物,，單靖公也收到一份,。單靖公宴請叔向，儉樸而恭敬,；捂待餽贈的規(guī)格,，都按自己的長官所為而仿行；宴席上不拉私人交情,，送行不出城郊,；席間只談?wù)摗蛾惶煊谐擅愤@首詩。單氏的家臣送叔向時,，叔向?qū)λf：“奇怪?。∥衣犎苏f：‘一姓的統(tǒng)治不會興盛第二次,。’如今周大概要興盛了,！因為有單公這樣的人。過去史官尹佚曾說過：“舉動以恭敬為最,，治家以儉樸為最,，品德以謙讓為最，處事以多問為最,。’單公待我以禮,，這些都做到了。他的房屋不高大，器物不華麗,，是儉樸,；行為謹(jǐn)慎小心，內(nèi)外整潔齊備,，是恭敬,；宴飲和餽贈都不超過上官的規(guī)格，是謙讓,；宴請的禮儀都仿照上官所為而施行,，是多問。像這樣,，再加上不拉私人交情,，不附和眾人送出城郊，就能避免招致怨恨,。治家儉樸而舉動恭敬,，品德謙讓而處事多問，并能避免招致怨恨,，用這樣的大夫來輔佐朝政,，還能不興盛嗎！治不會興盛第二次,。’如今周大概要興盛了,！因為有單公這樣的人。過去史官尹佚曾說過：“舉動以恭敬為最,，治家以儉樸為最,，品德以謙讓為最，處事以多問為最,。’單公待我以禮,，這些都做到了。他的房屋不高大,，器物不華麗,，是儉樸；行為謹(jǐn)慎小心,，內(nèi)外整潔齊備,，是恭敬；宴飲和餽贈都不超過上官的規(guī)格,，是謙讓,；宴請的禮儀都仿照上官所為而施行，是多問,。像這樣,，再加上不拉私人交情,，不附和眾人送出城郊，就能避免招致怨恨,。治家儉樸而舉動恭敬,，品德謙讓而處事多問，并能避免招致怨恨,，用這樣的大夫來輔佐朝政，還能不興盛嗎,！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于,，緝熙！亶厥心肆其靖之,。這是閘述成就主業(yè)的德行。所謂成就王業(yè),，就是能發(fā)揚文德,、奠定武功。闡述成命而尊稱上天為昊天,，是尊敬它至高無上,。文、武兩王能接受天命,，是向有德行者謙讓的緣故,。既成就王業(yè)而不敢享樂，是示敬于百姓,。夙夜，表示謙恭,?；硎臼?。命,，表示信。宥，是寬的意思,。密,，是寧的意思。緝,，是明,。熙，是廠,。亶,，是厚。肆,，是固,。靖，是和,。詩的開始是說先王尊敬上天、謙讓有德，并敬百姓,；中間說他們謙恭儉樸,，誠信寬厚,，歸根到底是為了安撫民眾,；結(jié)尾說他們加深自己的德行,，來維護安靖的局面,。全詩從謙讓有德開始,，中間講到誠信寬厚，最后歸結(jié)為維護安定,，所以稱為成,。單公儉樸恭敬,、謙讓多問,，與先王的美德相當(dāng)。單公這一代若不興盛，其子孫必定蕃衍，后世不會忘記。“《詩經(jīng)》上說：‘其類維何？室家之壺,。君子萬年,，永錫祚胤,。’所謂類，是說不辱前賢,。所謂壺,，是比喻德行廣被民眾,。所謂萬年,，是說美名永遠(yuǎn)傳揚,。所謂胤，是指子孫生息繁衍,。單公朝夕不忘成就王業(yè)的美德,，可算是不辱前賢了,；保有正大的德行，用以輔佐王室,，可算是廠被民眾了,。像這樣能學(xué)習(xí)前人的嘉言懿行，使民眾敦厚淳樸，必定有聲名顯赫、子孫昌盛的福祉,，單公一定會得到的。即使單公得不到,，那他的子孫后代必定會得到，而不會是他人,。”

5 單穆公諫景王鑄大錢

   〔原文〕

    景王二十一年①,，將鑄大錢②。單穆公曰③：“不可,。古者,，天災(zāi)降戾，于是乎量資幣,，權(quán)輕重,，以振救民。民患輕,，則為作重幣以行之,，于是乎有母權(quán)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于是乎有子權(quán)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若匱,，王用將有所乏，乏則將厚取于民,。民不給,，將有遠(yuǎn)志，是離民也,。且夫備有未至而設(shè)之,，有至而后救之,，是不相入也?？上榷粋?，謂之怠,；可后而先之,，謂之召災(zāi)。周固羸國也,，天未厭禍焉,，而又離民以佐災(zāi)，無乃不可乎,？將民之與處而離之,，將災(zāi)是備御而召之，則何以經(jīng)國,？國無經(jīng),，何以出令？令之不從,，上之患也,，故圣人樹德于民以除之。“《夏書》有之曰④：‘關(guān)石和鈞⑤,，王府則有,。’《詩》亦有之曰⑥：‘瞻彼旱麓，榛楛（kǔ）濟濟⑦,。愷悌君子,，干祿愷悌。’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祿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民力雕盡，田疇荒蕪,，資用乏匱,，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焉,？“且絕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汙也，其竭也無日矣。若民離而財匱,，災(zāi)至而備亡,，王其若之何？吾周官之于災(zāi)備也,，其所怠棄者多矣,，而又奪之資，以益其災(zāi),，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王其圖之！”王弗聽,，卒鑄大錢,。

〔注釋〕

①景王：名貴，靈王第二子,，前544—前520在位,，二十一年即前524年。②大錢：面值大的鑄幣,。③單穆公：周大夫,，單靖公的曾孫。④《夏書》：此處所引不見于今本《尚書》,。⑤關(guān)石：指稱量的衡器,。韋昭注云“言征賦調(diào)鈞，則王之府藏常有也,。”⑥《詩》：此處所引出于《詩·大雅·旱麓》,。⑦榛楛：韋昭注云“榛，似栗而小,。楛,，木名。”

   〔譯文〕

    周景王二十一年,，準(zhǔn)備鑄造大錢,。單穆公說：“不能這樣做。古時候,，天災(zāi)降臨,，于是才統(tǒng)計財貨，權(quán)衡錢幣的輕重,，以便賑濟百姓,。若百姓嫌錢輕物重,，就鑄造大錢來行用,，于是有大錢輔佐小錢流通，百姓都有得益。若百姓嫌錢重物輕,，就多鑄小錢來行用,，同時也不廢止大錢，于是有小錢鋪佐大錢流通,。這樣,，無論是小錢、大錢,，百姓都不感到吃虧,。“如今陛下廢除小錢而鑄造大錢，百姓手頭的小錢成了無用之物,，能不感到困窘嗎,？如果百姓困窘，陛下的財用將因此而缺乏,，財用缺乏了就會設(shè)法重斂于民,。民眾無法負(fù)擔(dān)，將會萌生逃亡之心,，這是在離散民眾啊,。國家有防災(zāi)的措施，也有救災(zāi)的措施,，互相不能替代,。可以預(yù)加防范而不事先準(zhǔn)備,，這是疏忽,；用于事后應(yīng)急的措施卻在災(zāi)害前采用了，這是招災(zāi),。周王朝已經(jīng)是弱國了,，上天接連不斷地降災(zāi)，而陛下又要離散民眾來助長災(zāi)難,，這樣做恐怕不行吧,？應(yīng)該與民眾和睦相處卻要離散他們，可以預(yù)防的災(zāi)害卻要把它招來,，這樣還怎么治國,？治國無方，憑什么下達(dá)政令,？政令不被聽從,，是君主的憂患，所以圣人施予百姓恩德以消除不服從政令的隱患,。備,，這是疏忽；用于事后應(yīng)急的措施卻在災(zāi)害前采用了,，這是招災(zāi),。周王朝已經(jīng)是弱國了,，上天接連不斷地降災(zāi),，而陛下又要離散民眾來助長災(zāi)難，這樣做恐怕不行吧,？應(yīng)該與民眾和睦相處卻要離散他們,，可以預(yù)防的災(zāi)害卻要把它招來，這樣還怎么治國,？治國無方,，憑什么下達(dá)政令？政令不被聽從,，是君主的憂患,，所以圣人施予百姓恩德以消除不服從政令的隱患,。“用搜刮民眾的財產(chǎn)來充實王室,，如同堵塞河流的源頭來蓄積水池，很快就會導(dǎo)致干涸,。如果百姓離散而財用匱乏,，災(zāi)害降臨又無防備，陛下將怎樣辦呢,？我們周室的官員對于預(yù)防災(zāi)害,，所疏漏的地方已經(jīng)很多了，現(xiàn)在又要侵奪民眾的資財來助長災(zāi)禍,，這是拋棄善政而置民于死地啊,。君王可要仔細(xì)酌酙啊,！”周景王不聽勸阻,，結(jié)果還是鑄了大錢。

6 單穆公諫景王鑄大鐘

   〔原文〕

    二十三年①,，王將鑄無射而為之大林②,。單穆公曰：“不可。作重幣以絕民資,，又鑄大鐘以鮮其繼,。若積聚既喪,，又鮮其繼，生何以殖,？且夫鐘不過以動聲,，若無射有林,，耳弗及也,。夫鐘聲以為耳也，耳所不及,，非鐘聲也,。猶目所不見，不可以為目也,。夫目之察度也,，不過步武尺寸之間③；其察色也,，不過墨丈尋常之間④,。耳之察和也，在清濁之間⑤,；其察清濁也,，不過一人之所勝。是故先王之制鐘也,，大不出鈞⑥,，重不過石⑦。律度量衡于是乎生⑧,，小大器用于是乎出,，故圣人慎之。今王作鐘也,，聽之弗及,，比之不度，鐘聲不可以知和,，制度不可以出節(jié),，無益于樂而鮮民財，將焉用之,！“夫樂不過以聽耳,，而美不過以觀目。若聽樂而震,，觀美而眩,，患莫甚焉。夫耳目,，心之樞機也,，故必聽和而視正,。聽和則聰，視正則明,。聰則言聽,，明則德昭。聽言昭德,，則能思慮純固,。以言德于民，民歆而德之,，則歸心焉,。上得民心以殖義方，是以作無不濟,，求無不獲,。然則能樂。夫耳內(nèi)和聲,，而口出美言,，以為憲令，而布諸民,，正之以度量,，民以心力，從之不倦,，成事不貳,，樂之至也?？趦?nèi)味而耳內(nèi)聲,，聲味生氣。氣在口為言,，在目為明,。言以信名，明以時動,。名以成政,，動以殖生。政成生殖,，樂之至也,。若視聽不和，而有震眩,，則味入不精,，不精則氣佚，氣佚則不和,。于是乎有狂悖之言,，有?；笾鳎修D(zhuǎn)易之名,，有過慝（tè）之度,。出令不信，刑政放紛,，動不順時,，民無據(jù)依，不知所力,，各有離心,。上失其民,，作則不濟,，求則不獲，其何以能樂,？三年之中,，而有離民之器二焉，國其危哉,！”王弗聽,，問之伶州鳩⑨。對曰：“臣之守官弗及也,。臣聞之,，琴瑟尚宮⑩，鐘尚羽,，石尚角(11),，匏竹利制，大不逾宮,，細(xì)不過羽,。夫?qū)m，音之主也,，第以及羽,。圣人保樂而愛財，財以備器,，樂以殖財,，故樂器重者從細(xì)，輕者從大,。是以金尚羽,，石尚角，瓦絲尚宮,，匏（páo）竹尚議,，革木一聲,。“夫政象樂，樂從和,，和從平,。聲以和樂，律以平聲,。金石以動之,，絲竹以行之，詩以道之,，歌以詠之,，匏以宣之，瓦以贊之,，革木以節(jié)之,。物得其常曰樂極，極之所集曰聲,，聲應(yīng)相保曰和,，細(xì)大不逾曰平。如是,，而鑄之金,，磨之石，系之絲木,，越之匏竹,，節(jié)之鼓而行之，以遂八風(fēng)(12),。于是乎氣無滯陰,，亦無散陽，陰陽序次,，風(fēng)雨時至,，嘉生繁祉，人民和利,，物備而樂成,，上下不罷，故曰樂正,。今細(xì)過其主妨于正,，用物過度妨于財，正害財匱妨于樂,。細(xì)抑大陵,，不容于耳，非和也。聽聲越遠(yuǎn),，非平也,。妨正匱財，聲不和平,，非宗官之所司也,。“夫有和平之聲，則有蕃殖之財,。于是乎道之以中德,，詠之以中音，德音不愆以合神人,，神是以寧,，民是以聽。若夫匱財用,、罷民力以逞淫心,，聽之不和，比之不度,，無益于教而離民怒神,，非臣之所聞也,。”王不聽,，卒鑄大鐘。二十四年(13),，鐘成,，伶人告和(14)。王謂伶州鳩曰：“鐘果和矣,。”對曰：“未可知也,。”王曰：“何故？”對曰：“上作器,，民備樂之,，則為和。今財亡民罷,，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且民所曹好,，鮮其不濟也,。其所曹惡，鮮其不廢也,。故諺曰：‘眾心成城,，眾口鑠金。’三年之中而害金再興焉,，懼一之廢也,。”王曰：“爾老耄（mào）矣,，何知？”二十五年,，王崩,，鐘不和。曰：“鐘果和矣,。”對曰：“未可知也,。”王曰：“何故？”對曰：“上作器,，民備樂之,，則為和。今財亡民罷,，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且民所曹好,，鮮其不濟也,。其所曹惡，鮮其不廢也,。故諺曰：‘眾心成城,，眾口鑠金。’三年之中而害金再興焉,，懼一之廢也,。”王曰：“爾老耄矣，何知,？”二十五年,，王崩，鐘不和,。

〔注釋〕

①二十三年：周景王二十三年（前522年）。②無射：古代十二音律之一,，此指能發(fā)出這一音聲的樂鐘,。十二音律的名稱，由低到高依次為：黃鐘,、大呂,、太蔟、夾鐘,、姑洗,、仲呂、蕤（ruí）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yīng)鐘,。大林：指低音的林鐘樂鐘。③步武：古代稱半步為武,，此指距離不遠(yuǎn),。④墨丈尋常：古代稱半丈為墨，兩尋（八尺為尋）為常,。⑤清濁：此指音聲的高低,。⑥鈞：指樂音的標(biāo)準(zhǔn)。⑦石：古代以120斤為一石,。⑧律度量衡：古代以標(biāo)準(zhǔn)定音管（律管）來定義度量衡單位,，又以標(biāo)準(zhǔn)度量衡來校正音律。⑨伶州鳩：伶是樂官名,，以官職為氏,，州鳩是人名。⑩宮：古代五聲音階之一,。五聲音階與現(xiàn)代樂音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為：宮→1,、商→2、角→3,、徵→5,、羽→6。后來又增加了變徵（相當(dāng)于4）,、變宮（相當(dāng)于7），合稱七音或七律,。(11)石：古代把樂器分成八類（稱八音）,，金為鐘、镈,，石為磬,，絲為琴、瑟,，竹為簫,，匏為笙、竽,，土（亦稱瓦）為塤,、缶，革為鼓，木為柷,。(12)八風(fēng)：指八方之風(fēng),。古人認(rèn)為，八音分別與八方之風(fēng)相應(yīng)和,。(13)二十四年：周景王二十四年（前521年）,。(14)伶人：樂工。

   〔譯文〕

    二十三年,，周景王為了鑄造無射樂鐘而打算先造個大的林鐘樂鐘,。單穆公說：“不行啊。鑄造大錢已經(jīng)奪去了民眾的資財,，又要鑄大鐘來加重民眾的負(fù)擔(dān),。如果民眾的積蓄都被奪走，又加重他們的負(fù)擔(dān),，他們怎么活下去,？鐘不過是用來奏樂的，如果無射按大林鐘這樣的大鐘來造,，耳朵無法聽到它的聲音,。鐘聲是讓耳朵聽的，耳朵聽不見,，就不算鐘聲了,。猶如眼睛看不清楚的東西，不能硬讓眼睛去看,。眼睛所能觀察的范圍,，不過幾尺之間；其所能分辨的顏色,，也不過一兩丈的距離,。耳朵所能聽到的和聲在清音與濁音之間；其所能分辨的清,、濁之音,，不超過個人的能力所及。所以先王鑄造樂鐘,，大小不超過樂音的標(biāo)準(zhǔn),，重量不超過一百二十斤,。音律,、長度,、容量,、重量都因此確定,，錙銖分寸、斤兩丈尺的單位都由此產(chǎn)生,。所以,，圣人對此十分慎重。現(xiàn)在陛下所鑄造的鐘,，耳朵無法聽到聲音,，大小不符合規(guī)制，鐘聲中聽不出和聲,，規(guī)格上不能成為標(biāo)準(zhǔn),，既無益于樂又浪費民眾財產(chǎn),，那有什么用呢,？“樂音不過是讓耳朵能聽見，美物不過是讓眼睛能看到,。如果樂音聽起來震耳欲聾,，美物看起來眼花繚亂，還有什么比這更糟的呢,。耳朵和眼睛是心靈的樞紐,，所以必須聽和諧之音而看正當(dāng)之物。所聽和諧才能耳聰,，所看正當(dāng)才能目明,。耳聰才能言語動聽，目明才能德行磊落,。言語動聽而德行磊落,，才能思慮純正。用這些來對待民眾,，民眾才心悅誠服地感恩戴德,，就能歸附于君王。君王有民眾的擁護來建功立業(yè),，因而能事無不成、求無不得,，于是才能講求音樂,。耳聽和諧之音而口說動聽之言，以此來制訂法令頒布于民眾,，并用度,、量來規(guī)范,，民眾就會忘我勞作，不怠惰地服從,，不走樣地完成事務(wù),，這是音樂所起的最大作用?？趪L味道而耳聽聲音,，聲音和味道產(chǎn)生精氣。精氣在口為言語,，在眼為視覺,。言語用來申明號令，視覺用來觀時導(dǎo)行,。用號令來修明政事,，用行動來增殖財富。政治清明而財富增加,，這是音樂所起的最大作用,。如果視聽不和諧，出現(xiàn)耳鳴眼花,，味入于口就不會精美,，味不精美則精氣渙散，精氣渙散則無法和諧,。于是就會有狂亂背理的言論,，有胡涂混亂的看法，有錯亂不定的號令,，有謬誤邪惡的準(zhǔn)則,，發(fā)布的政令失掉信用，刑法政事混亂不堪,，行動違背季節(jié),，百姓失去依據(jù)而不知該如何出力，各自都有離散之心,。君王失去了民眾,，要做的完不成，要求的得不到,，那還怎么能愉悅快樂呢,？陛下在三年之中就做了二件使民眾離心的事，國家可就危險了,。”歸附于君王,。君王有民眾的擁護來建功立業(yè)，因而能事無不成,、求無不得,，于是才能講求音樂,。耳聽和諧之音而口說動聽之言，以此來制訂法令頒布于民眾,，并用度,、量來規(guī)范，民眾就會忘我勞作,，不怠惰地服從,，不走樣地完成事務(wù)，這是音樂所起的最大作用,?？趪L味道而耳聽聲音，聲音和味道產(chǎn)生精氣,。精氣在口為言語,，在眼為視覺。言語用來申明號令,，視覺用來觀時導(dǎo)行,。用號令來修明政事，用行動來增殖財富,。政治清明而財富增加,，這是音樂所起的最大作用。如果視聽不和諧,，出現(xiàn)耳鳴眼花,，味入于口就不會精美，味不精美則精氣渙散,，精氣渙散則無法和諧,。于是就會有狂亂背理的言論，有胡涂混亂的看法,，有錯亂不定的號令,，有謬誤邪惡的準(zhǔn)則，發(fā)布的政令失掉信用,，刑法政事混亂不堪,，行動違背季節(jié)，百姓失去依據(jù)而不知該如何出力,，各自都有離散之心,。君王失去了民眾，要做的完不成,，要求的得不到,，那還怎么能愉悅快樂呢？陛下在三年之中就做了二件使民眾離心的事,，國家可就危險了,。”“施政就像奏樂，奏樂要求和諧,，和諧要求均平,。五音用來和諧樂調(diào)，十二律用來均平音聲,。鐘磬奏出樂音,，琴瑟笙簫衍成曲調(diào)，詩句用以表達(dá),，歌聲用以詠唱,，笙竽發(fā)出和聲，塤缶加以裝飾,，鼓柷規(guī)范節(jié)拍,。各種樂器都能發(fā)揮作用稱為樂極，所發(fā)出的聲響匯集在一起稱為樂音,，樂音和諧相應(yīng)稱為和,，高低音聲不相干擾稱為平。就像這樣，用金屬鑄成鐘,，把石磨成磬,，組合絲木為琴瑟,，穿鑿匏竹為笙簫,，用鼓聲調(diào)節(jié)而演奏起來,，以與八方之風(fēng)相應(yīng)。于是陰氣不郁積,，陽氣不散亂,，陰陽有次序，風(fēng)雨按時降,，福祉頻臨，民眾多利,，品物齊備而樂音和諧,，上下逸樂,，這就叫樂正。現(xiàn)在尖細(xì)的音聲越過了主音而干擾了樂律，耗費過度而損害了財用，樂律受到干擾而財用感到缺乏就有害于音樂,。無射尖細(xì)的音聲為大林鐘低弘的音聲所抑制凌掩，不能動聽入耳,，就不是和諧,。聽起來低沉迂遠(yuǎn),，就不是均平。既干擾樂律使財用缺乏,，其音聲又不和諧均平,，就不是樂官所能管轄的了。“有和諧均平的音聲,，便有繁衍增殖的財物,。于是表達(dá)它的詩句符合道德，詠唱它的歌聲符合音律,，道德和音律都沒有差池,，用來溝通神人,，神靈因此而安寧，百姓因此而順從,。如果耗費財物,、疲憊民眾來放縱個人的淫欲之心,，入耳之音既不和諧,，所奏之樂又不合法度,，不僅無益于教化,，而且離散民眾、激怒神靈,，這就不是臣所得知的事了,。”景王不聽勸諫，終于鑄造了大鐘,。景王二十四年,，大鐘鑄成，樂工報告說樂音和諧,。景王告訴伶州鴆說：“鐘聲不還是和諧了嗎,。”伶州鳩答道：“陛下不明瞭其中的緣故。”景王說：“為什么呢,？”伶州鳩說：“君王制作樂器,，百姓非常高興，這才是和諧?，F(xiàn)在化費了財物而民眾疲憊,，無不怨恨，臣不認(rèn)為這是和諧,。百姓都喜好的事情,，很少有不成功的；百姓都厭惡的事情,，很少有不失敗的,。所以，諺語說：‘眾志成城,，眾口鑠金’,。三年里面耗費錢財?shù)氖虑樽隽藘杉峙轮辽儆幸患且〉摹?#8221;景王說：“你老糊涂了,，懂得什么,？”二十五年,，景王去世，大鐘所奏的音聲不和諧,。

7 景王問鐘律于伶州鳩

   〔原文〕

    王將鑄無射,，問律于伶州鳩。對曰：“律所以立均出度也,。古之神瞽（gǔ）考中聲而量之以制①,，度律均鐘，百官軌儀,，紀(jì)之以三,，平之以六②，成于十二,，天之道也,。夫六，中之色也,，故名之曰黃鐘,，所以宣養(yǎng)六氣、九德也③,。由是第之：二曰太蔟,，所以金奏贊陽出滯也；三曰姑洗,，所以修潔百物，考神納賓也,；四曰蕤賓,，所以安靖神人，獻酬交酢也,；五曰夷則,，所以詠歌九則，平民無貳也,；六曰無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軌儀也,。為之六間,，以揚沉伏而黜散越也。元間大呂,，助宣物也,；二間夾鐘，出四隙之細(xì)也,；三間仲呂,，宣中氣也,；四間林鐘，和展百事,，俾莫不任肅純恪也,；五間南呂，贊陽秀也,；六間應(yīng)鐘,，均利器用，俾應(yīng)復(fù)也,。“律呂不易,，無奸物也。細(xì)鈞有鐘無镈（bó）④,，昭其大也,。大鈞有镈無鐘，甚大無镈,，鳴其細(xì)也,。大昭小鳴，和之道也,。和平則久,，久固則純，純明則終,，終復(fù)則樂,，所以成政也，故先王貴之,。”王曰：“七律者何,？”對曰：“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⑤,，月在天駟⑥,，日在析木之津⑦，辰在斗柄⑧,，星在天黿（yuán）⑨,。量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顓（zhuān）頊（xū）之所建也⑩,，帝嚳受之(11)。我姬氏出自天黿,，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牽牛焉(12)，則我皇妣大姜之姪,、伯陵之后逄公之所憑神也(13),。歲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野也。月之所在,，辰馬農(nóng)祥也,，我太祖后稷之所經(jīng)緯也。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自鶉及駟七列也(14),，南北之揆七同也(15)。凡人神以數(shù)合之,，以聲昭之,，數(shù)合聲和，然后可同也,。放以七同其數(shù)而以律和其聲,，于是乎有七律。“王以二月癸亥夜陳,，未畢而雨,。以夷則之上宮畢(16)，當(dāng)辰,。辰在戌上,，故長夷則之上宮，名之曰羽,，所以藩屏民則也,。王以黃鐘之下宮(17)，布戎于牧之野,，故謂之厲,，所以厲六師也。以太蔟之下宮(18),，布令于商，昭顯文德,，底紂之多罪,，故謂之宣，所以宣三王之德也,。反及嬴內(nèi)(19),，以無射之上宮(20)，布憲施舍于百姓,，故謂之嬴亂,，所以優(yōu)柔容民也。”

〔注釋〕

①神瞽：韋昭注曰：“古樂正,，知天道者也,。死以為樂祖,，祭于瞽宗，謂之神瞽,。”②平之以六：古人把十二音律分成六律（黃鐘,、太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六呂（林鐘,、仲呂、夾鐘,、大呂,、應(yīng)鐘、南呂）二組,，以律配陽,，以呂配陰。王光祈《中國音樂史》認(rèn)為,，當(dāng)時標(biāo)準(zhǔn)律聲之產(chǎn)生,，可能是先設(shè)定黃鐘、姑洗,、夷則,，然后均分為六律（即“平之以六”），再平均插入六呂（即“成于十二”）,。③六氣,、九德：韋昭注云“六氣，陰,、陽,、風(fēng)、雨,、晦,、明也。九德,，九功之德,，水、火,、金,、木、土,、谷,、正德,、利用、厚生,。”④镈：一種平口的樂鐘,。一說，鐘與镈之區(qū)別在于形狀的大小,。⑤歲在鶉火：古代曾依據(jù)歲星（即木星）的運行來紀(jì)年,，每十二年一個循環(huán)。鶉火的位置在正南,，“歲在鶉火”相當(dāng)于后來所說的午年,。⑥天駟：指二十八宿中的房宿。駟亦指馬,，所以后文說這是“辰馬”,。⑦析木之津：析木是標(biāo)志歲星行度的名稱之一，其位置大致在東北偏東,。津即現(xiàn)在所說的銀河,。馬”。⑦析木之津：析木是標(biāo)志歲星行度的名稱之一,，其位置大致在東北偏東,。津即現(xiàn)在所說的銀河。座a星,，它在古代所分二十八宿中位于北方的女宿附近,。(13)妣：古代對去世的母親的稱呼。伯陵：韋昭注云：“大姜之祖有逢伯陵也,。”下文的“逢公”即伯陵的后裔,，據(jù)說他在殷代曾被封于齊地為諸侯。(14)自鶉及駟七列也：從鶉火到天駟,，中間相距七個歲星行度標(biāo)志,，古稱“七列”。(15)南北之揆七同也：鶉火在南方午位,，天黿在北方子位,，中間相距正好也是七位。(16)夷則之上宮：其確切含義不詳,，據(jù)有關(guān)資料推測，可能是指日期或時辰,?！妒酚?#183;律書》說，武王伐紂時曾“吹律聽聲”以測度戰(zhàn)爭勝負(fù),；《周禮·春官·大師》謂其“執(zhí)同律以聽軍聲而詔吉兇”,，可與此處記載相印證,。上、下宮之分,，可能與前述生律有關(guān),。當(dāng)時可能把初設(shè)之黃鐘、姑洗,、夷則（即“紀(jì)之以三”）分名為上,、中、下,，在“平之以六”時,，遂稱黃鐘、大蔟為下宮,，姑洗,、蕤賓為中宮，夷則,、無射為上宮,。(17)黃鐘之下宮：據(jù)《書·牧誓》，武王在甲子日“昧爽”布陣于商郊牧野,。黃鐘對應(yīng)于子,，與此合。(18)太蔟之下宮：周武王在牧野決戰(zhàn)之次日進入商都,，太蔟對應(yīng)于寅,，與之合。(19)嬴內(nèi)：地名,，今所在不詳,。一說嬴指宗周所在的關(guān)中。(20)無射之上宮：《書·武成》之逸文云,，武王在同年四月庚戌“燎于周廟”,。無射對應(yīng)于戌，與之合,。

   〔譯文〕

    周景王打算鑄造無射大鐘，向樂官伶州鳩詢問音律,。伶州鳩答道：“音律是用來確定音調(diào)和量度的標(biāo)準(zhǔn),。古代的神瞽核定中和的音聲而加以量度作為標(biāo)準(zhǔn),，根據(jù)律度調(diào)和鐘音，定出各種行事的法則,。以三為綱，平分為六律,，相間成十二音律,，這是自然的規(guī)律。六處于正中,，所以把與它對應(yīng)的律稱為黃鐘,，用以頤養(yǎng)六氣,、九德,。依次排列，第二律為太蔟,，用以演奏樂鐘,，輔助陽氣而散發(fā)積滯；第三律為姑洗,，用以潔洗萬物,，合神迎賓；第四律為蕤賓,，用以安靜神人,，宴飲賓客；第五律為夷則,，用以贊頌萬物的成長,，安定民心；第六律為無射,，用以弘揚前賢的美德,，為民眾樹立榜樣。六律之間分出六呂,，用以宣暢沉滯而斥逐散亂,。第一間為大呂，以輔助陽氣而助長萬物,；第二間為夾鐘,，以誘導(dǎo)四時之間的細(xì)微之氣,；第三間為中呂,，以宣散陽氣,；第四間為林鐘,，以平衡百事的發(fā)展,，使之無不盡職成功,；第五間為南呂，以輔助陽氣之成就,；第六間為應(yīng)鐘,，使器用完備,，以配合時序的周而復(fù)始。“六律六呂不改變它的常規(guī),，就沒有邪惡災(zāi)禍發(fā)生。音聲高細(xì)的樂調(diào)中有鐘而無镈,，是要顯示鐘聲的低弘,；在音聲低弘的樂調(diào)中有镈而無鐘,，更低的樂調(diào)中連镈都沒有，是要表現(xiàn)弦樂的悠揚,。低弘,、高細(xì)的音聲都得到顯示,，是和諧的做法,。音聲和諧均平才能持久,，持久穩(wěn)固才能純正,，純正顯明才能完善,，完善復(fù)始才能成樂,，懂得這個道理可以使政事有成,，因此先王很重視律呂。”景王問：“七律是怎么回事呢,？”伶州鴆答道：“當(dāng)年武王討伐殷商,，歲星在鶉火之位,，月亮在天駟之宿,，太陽在析木之方,，日月交會于斗柄，辰星出現(xiàn)在天黿,。辰星,、太陽及日月交會的方位都在北方,，這是顓頊所主的方位,，帝嚳繼承了它,。我們姬氏出自天黿的分野,，而析木之次附近的建星和牽牛則是先祖母太姜的侄兒,、伯陵的后裔逢公所主的吉星。歲星所在的星次,，則是我們周地的分野。月亮所在的宿位,，則是標(biāo)志農(nóng)事祥瑞的天馬，乃是我們太祖后稷所經(jīng)營的事業(yè),。先王打算匯合這歲,、月、日,、辰、星的五個方位和天黿,、歲星、月亮所在的三種祥瑞而建立功業(yè),，從鶉火到天駟有七宿，而南,、北的相距則有七位,。人和神靈以數(shù)相交會,，以音聲來相通,，數(shù)字相合而音聲和諧，然后才能協(xié)同,。所以用七來協(xié)同其數(shù)而以律來和諧其聲，于是就有了七律,。“武王在二月癸亥晚上排陣,，還未完畢就下起了雨,。在夷則律相應(yīng)的時辰上排陣完畢，正好與辰星相應(yīng),。其時辰星在戌位之上,，所以就以夷則律為主，稱之為羽,，用以佑護民眾的法度,。武王在與黃鐘律相應(yīng)的日子里陳兵于商郊牧野,，所以稱之為厲,，用以激勵六軍,。在與太蔟律相應(yīng)的日子里頒令于商都,，弘揚文德,，指斥紂王的罪狀，所以稱之為宣,，用以贊頌先王的美德,。返回故土后，在與無射律相應(yīng)的日子里,，發(fā)布政令施惠于百姓所以稱之為嬴亂,，用以寬容優(yōu)厚地對待百姓。”

8 賓孟見雄雞自斷其尾

    〔原文〕

    景王既殺下門子①,。賓孟適郊②，見雄雞自斷其尾,，問之,，侍者曰：“憚其犧也③。”遽歸告王,，曰：“吾見雄雞自斷其尾,，而人曰‘憚其犧也’，吾以為信畜矣,。人犧實難，己犧何害,？抑其惡為人用也乎,，則可也,。人異于是,。犧者，實用人也,。”王弗應(yīng),。田于鞏④,，使公卿皆從,，將殺單子⑤，未克而崩,。

〔注釋〕

①下門子：周景王之子子猛的師傅,。景王之嫡子早亡，遂立庶出長子子猛為太子,，此時想改立另一個庶子子朝為太子,，故先殺了子猛的師傅,。②賓孟：子朝的師傅，亦稱賓起,。③犧：祭祀時所殺的牲畜，亦稱犧牲,。用作犧牲的牲畜必須毛羽完具。④鞏：在今河南鞏縣西南,。⑤單子：指單穆公。韋昭注云“王欲廢子猛更立子朝,，恐其不從,，故欲殺之。”

   〔譯文〕

    周景王處死了下門子,。賓孟來到城郊，看見公雞啄斷自己的尾羽,，便詢問這是怎么回事,，仆役說：“那是怕被尊為犧牲。”于是趕快回去告訴景王,，說：“臣看見公雞啄斷自己的尾羽，人們說是‘怕被尊為犧牲’,，臣認(rèn)為那是牲畜的本性,。把外人像犧牲那樣尊寵確實有禍患，但把自己人像犧牲那樣尊寵有什么禍害呢,？牲畜大概是討厭為人所用才那么做,，那倒也罷了。但人與牲畜在這一點上是不同的,。所謂像犧牲那樣尊寵,，就是要起用自己人。”景王沒有應(yīng)聲,。他到鞏去田獵時,，讓大臣們都一起去，打算殺了單穆公,，還沒動手就死了,。

9 劉文公與萇弘欲城周

   〔原文〕

    敬王十年①，劉文公與萇（cháng）弘欲城周②,，為之告晉,。魏獻子為政③，說萇弘而與之,，將合諸侯,。衛(wèi)彪傒（xì）適周④，聞之,，見單穆公曰：“萇,、劉其不歿（mò）乎？周詩有之曰：“天之所支,，不可壞也,。其所壞，亦不可支也,。’昔武王克殷而作此詩也,，以為飫歌，名之曰支,，以遺后之人,，使永監(jiān)焉,。夫禮之立成者為飫,，昭明大節(jié)而已，少典與焉,。是以為之日惕,，其欲教民戒也。然則夫《支》之所道者,，必盡知天地之為也,，不然不足以遺后之人。今萇、劉欲支天之所壞,，不亦難乎,？自幽王而天奪之明，使迷亂棄德,，而即慆（tāo）淫,，以亡其百姓，其壞之也久矣,。而又將補之,，殆不可矣！水火之所犯猶不可救,，而況天乎,？諺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昔孔甲亂夏⑤,，四世而隕；玄王勤商⑥,，十有四世而興,；帝甲亂之⑦，七世而隕,；后稷勤周,，十有五世而興。幽王亂之十有四世矣,，守府之謂多,，胡可興也？夫周,，高山,、廣川、大藪也,，故能生是良材,，而幽王蕩以為魅陵、糞土,、溝瀆,，其有悛（quān）乎？”單子曰：“其咎孰多,？”曰：“萇叔必速及,，將天以道補者也。夫天道導(dǎo)可而省否,，萇叔反是,，以誑劉子,，必有三殃：違天，一也,；反道,，二也；誑人,，三也,。周若無咎，萇叔必為戮,，雖晉魏子亦將及焉,。若得天福，其當(dāng)身乎,？若劉氏,，則必子孫實有禍。夫子而棄常法,，以從其私欲,，用巧變以崇天災(zāi)，勤百姓以為己名,，其殃大矣,。”是歲也，魏獻子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⑧,，遂田于大陸⑨，焚而死,。及范,、中行之難⑩，萇弘與之,，晉人以為討,，二十八年，殺萇弘,。及定王(11),，劉氏亡。

〔注釋〕

①敬王：周敬王,，東周國君,，名匄（gài），景王子,，前519至前476年在位,。周敬王十年為公元前510年,。②劉文公：周大夫,，名卷。萇弘：周大夫。城周：東周的王都是周公所營建的洛邑,，亦稱”王城”,。王子朝叛亂時，敬王避居王城東郊,，至此打算為避居處修建城墻,。③魏獻子：晉國大夫魏舒。④彪傒：衛(wèi)國大夫,。⑤孔甲：夏代國君,。《史記·夏本記》說他“好方鬼神,，事淫亂,。夏后氏德衰，諸侯叛之,。”⑥玄王：傳說中商族的始祖契,。⑦帝甲：商代國君?！妒酚?#183;殷本紀(jì)》說他“淫亂,，殷復(fù)衰。”⑧狄泉：在東周王城（今河南洛陽市）附近,。⑨大陸：晉的一處湖泊,，在今河北隆堯、巨鹿,、任縣三縣之間,，今已淤為平地,。⑩范、中行之難：周敬王二十三年（晉定公十五年，前497年）,，晉大夫范吉射、中行寅作亂,，被荀,、韓、魏氏擊敗,。因周王室卿士劉氏與范氏聯(lián)姻,，所以周人曾聲援過范、中行氏,。周敬王二十八年（前492年）,，晉人平定叛亂后以此責(zé)備周人，敬王被迫處死了“事劉文公”的萇弘,。(11)定王：周定王（亦稱貞定王）,，東周國君,，名介，公元前468至前441年在位,。

   〔譯文〕
    周敬王十年,，劉文公與萇弘打算為周王居處筑建城墻,，為此求助于晉國,。當(dāng)時晉國的政務(wù)由魏獻子主持，他對萇弘有感而答應(yīng)了他要求,，預(yù)備邀集諸侯共同營筑,。周敬王十年，劉文公與萇弘打算為周王居處筑建城墻,，為此求助于晉國,。當(dāng)時晉國的政務(wù)由魏獻子主持，他對萇弘有感而答應(yīng)了他要求,，預(yù)備邀集諸侯共同營筑,。單穆公說：“他倆誰的罪過多？”彪傒說：“萇弘必定會很快遭殃,，因為他要修補上天所毀壞的東西,。天道是支持可行而排斥不可行的，萇弘的行為與此相反,，而且還誑惑劉文公,，因而必定會遭到三方面的災(zāi)殃：一是違背上天，二是逆轉(zhuǎn)常度,，三是誑惑他人,。周若要免除災(zāi)難，萇弘必定會被處罰,，即使是晉國的魏獻子也將受牽累,。如果得到天降福祉，恐怕其自身仍不能幸免,。至于劉文公,，必定是他的子孫來承當(dāng)災(zāi)禍。作為王公大夫而拋棄常法,，以順從他們的私欲,，耍小手腕來加重天災(zāi)，勞頓百姓來為自己樹立名望,，這罪過可大了,。”這一年，魏獻子在狄泉召集各諸侯的大夫,，于是到大陸澤田獵,，被火燒死,。到范氏、中行氏作亂時,，萇弘?yún)⒂璐耸拢瑫x人以此向周問罪,。周敬王二十八年,，萇弘被殺。到了周定王時,，劉氏被滅族,。

春秋時代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