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3)
表兄妹的戀情似少年夢境,恍恍惚惚的,,一個一個的節(jié)氣過去了,,作為親戚的往來,,卻顯得更沉默,更羞怯,。只是側(cè)身從堂前掠過的身影,臥塌前俯耳側(cè)聽的腳步,,只是父母談笑的話題。青春在想象和期盼中簌簌地過去了,。
那一年,他終于以一只釵頭鳳為聘禮,,將她迎娶回家。那是一只釵,,釵頭是一只小小的鳳——鳳嘴小小,,以為銜緊了一世的愛情,。
以為一夕的相擁而眠,是終生的廝守,。我太眷戀你了呀,無心去做別的事,,天天談詩論賦,耳鬢廝磨,,不知今夕何夕,把什么功名利祿都拋到九霄云外,。得到這樣蘭心蕙質(zhì)的妻,,誰舍得只顧追名逐利,,冷落了你?何況我屢試不第,,是因為性情耿直而得罪權(quán)貴,,是血脈里流淌著詩人的夢魂,;不是你的過錯。
誰說世代望族,,子弟就必得做官才不墜家風(fēng),才對得起祖先,?若不是生逢亂世,誰不想效李太白“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在山水之間,,賭書潑茶,琴瑟相和,,“船前一壺酒,船尾一卷書,,釣得紫鱖魚,,旋洗白蓮藕,。”足教世人從此不羨鴛鴦只羨仙,。
不料卻惱了母親,,一來唐婉不能生育,,二來使陸游沉溺兒女情長,,耽誤了丈夫功名,是那不賢的婦,。去占卜,,說兩人八字不合,,母聞言大驚失色,,逼兒子寫休書,,又趕著為他另娶賢妻。陸游畢竟是陸游啊,,只可以做國家的棟梁,從科甲正途入仕,,不可以做那兒女情長的賈寶玉。
也是因為愛兒子吧,,為了他的功名前程計,更為了私心里那一點不可明言的“戀子情結(jié)”,。就像焦仲卿的母親一樣,,媳婦怎么做,,也討不得婆婆歡心去,。因為我的兒子太愛你了,這本身就是一種罪,。
女人的妒忌是嫉忿狠毒的根苗里開出來的妖花,卻常常拿愛做幌子,。
和了一闋《釵頭鳳》不久,唐婉便因悲痛過度,,抑郁而死,。她對得起陸游了,!唯一辜負(fù)的,只是趙士程吧,?一個清雅豁達的謙謙君子。史書上不提他的深情寬厚,可也應(yīng)該是不輸放翁的,,如果不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如果不是沈園一遇,,那一闋傷筋動骨的《釵頭鳳》,他和唐婉安然到老,,應(yīng)該不是神話吧,?
唐婉說“怕人尋問,,咽淚裝歡”,,難道他真的一無所覺嗎,?沈園那一遇,她和他的未盡情愫,,他真的看不出來嗎?只是他選擇隱忍,,沉默罷了。他愛她,,也尊重她,。
她別去,用死亡在兩個愛她的男人中間劃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銀河,。沒有鵲橋暗渡,,此生此世再不復(fù)見,。死亡,,有時反而是最輕易的割舍,。
用破一生心,,也無法讓你愛我,。夜半闌珊時,他又該有怎樣的痛,?
這一切的哀訊陸游并不知道。他刻意的遠走他鄉(xiāng),,忙于他的抗金大業(yè),。只有夜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的軍旅生活,,塞上關(guān)樓的風(fēng)刀霜劍,才能消磨他心底那屬于江南的一縷纏綿隱痛,。
人生如白駒過隙,一蹉跎,,便是兩鬢蒼蒼。直到四十年后,,陸游重回沈園,才看到唐婉的和詞,。可是,,伊人何在?他們錯過了四十年,!本該廝守卻仳離的四十年……
像咬破舌尖般刺痛,我輕曼地想起“古詩十九首”里的句子:“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一霎的輕別,換來半生的凄涼孤單,;生命中無法填補的空洞,只是一錯手而已,。相愛太深是錯,沒有惡意也可以導(dǎo)演出無法遏止的悲劇,。愛的本身無分對錯,所以也可以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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