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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安東尼走上斷頭臺的時候,,莫扎特才死了兩年?;秀贝┰?,幾十年前,小神童在奧地利皇宮中摔了一跤,,上去扶他起來的,,不正是瑪麗公主么?那小屁孩還嘴賤:你會嫁給我嗎,?命運詭異,,時代動蕩,這是多少大師的剪刀也剪不出來的蒙太奇,。
《顏子家訓(xùn)》說:“上智不教而成,,下愚雖教無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西方近代也有所謂的天才論,,連康德都贊成牛逼者天生牛逼,,天賦是努力代替不了的,。還不承認(rèn)么?大多數(shù)人如你我,,都是“不教不知”的中庸,。可也正是中庸,,最喜歡折磨天才,。
電影初始,導(dǎo)演就給出這樣的鏡頭:尚未脫去稚氣的小童莫扎特在父親的引領(lǐng)下向貴族們獻技,,蒙眼彈琴,,當(dāng)場作曲,鋼琴彈畢拉琴,,拉琴完畢自唱,。可別真以為周圍的貴族是在欣賞他,。電影固然有戲說成分,,可是看看保存至今的莫扎特十四歲時的音樂會節(jié)目單,貴族們指定要看的六個節(jié)目,,竟然全是臨場即興創(chuàng)作和演奏,。其中一項是一個詠嘆調(diào),當(dāng)場看歌詞,,當(dāng)場譜出,,還要自彈自唱。那時,,同狄德羅等“百科全書派”名流關(guān)系密切的格林姆男爵有這樣的回憶:“音樂家把所能想得出的最難的測驗都提了出來”,。就連英王也親自出馬考這孩子。甚至,,臭名昭著的薩爾茨堡大主教為了證實作曲過程中沒有作弊,,把這孩子軟禁了一個禮拜。神童莫扎特的表演,,簡直就是給貴族們解悶的一出玩具總動員,。
然而通過重重磨難之后,莫扎特在歐洲宮廷打出名頭,。每個無聊的貴族都要將這個活玩具叫過去狎弄一番,,長長臉。在云游四方的日子里,,他對自己的天才愈加自信,,同時,自然而然地也學(xué)會了對付庸人,。他竟然對奧地利皇帝說:陛下,,音符一點也不多。真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見什么顧客給什么貨,。一個如此敏感的孩子,過早地領(lǐng)略到了人生殘酷,、眾生傻逼,。
當(dāng)今古典音樂史上一個個璀璨不已的明星,彼時卻大多淪為上層社會附庸風(fēng)雅的工具,。一個個玉樹凌風(fēng)的才子生生給磨去棱角,,剪去枝杈,發(fā)了制服,,給了號碼,,混跡于俳優(yōu)之流,夾雜于仆婦之中,。為一口面包裝孫子,,海頓忍了;而狂人貝多芬拂袖而去,;莫扎特嘴上沒說什么,,背地里凈出幺蛾子。實在忍無可忍,,大主教一聲令下,,主管給他來了一記排山倒海,逐出宮門,。
本片導(dǎo)演米洛斯?福爾曼最擅于在人物傳記片中營造強弱對比,,喚起觀眾對弱勢一方的情感代入。他在自己執(zhí)導(dǎo)的另一名片《飛越瘋?cè)嗽骸分?,就塑造了一個控制欲極強的護士長瑞秋,,堪稱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化身。主人公墨菲在瑞秋跟前的碰壁種種,,不妨看做社會偏見的縮影,。而在本片中,導(dǎo)演用同樣的手法,,塑造了一位一號反派——御用作曲家薩列里,。這個角色承載了整個時代的“庸才”們對莫扎特的欽羨、嫉妒,、憤懣甚至加害,。其實,不過是導(dǎo)演為營造氛圍進行的誤讀,。歷史上的薩列里是一位優(yōu)秀的音樂家,,李斯特,、貝多芬等許多大牛,都曾經(jīng)是他的學(xué)生,。
電影中,,Tom Hulce飾演的莫扎特,招蜂引蝶,,怪笑連連,,滿嘴臟話,放浪形骸,,瞧著實在并不很像“天才”,。可據(jù)傳莫扎特就是這樣不靠譜的,。他不喜歡讀書,,從小就習(xí)慣了自駕游,嘗盡世態(tài)炎涼人間冷暖,。這個不世出的上帝之子,,五歲時成人般的老成,三十歲時卻孩子一樣頑皮,。比起音樂,,更喜歡跳舞,他留下的家書中臟話連篇,。不僅打得一手好彈子,,還參加了秘密的共濟社。這樣一個不太“純”的人,,寫的音樂卻純真如跳躍的小童,。一個世人眼中的“傻逼”,一經(jīng)接觸鍵盤,,手指下就流淌出世界上最牛逼的音樂,。
他去世百年后,有點為世人冷落,,之后又再度熱起來,,一直滾燙到今天。蕭伯納認(rèn)為,,冷是因為從前熱過了頭,,以及拙劣的演奏和指揮。公平地講,,是海頓給他以影響又反過來受他影響,。而那比他小十幾歲的貝多芬,《第一交響樂》中明明有莫扎特的的影子在逡巡,可暗暗又有新的英雄氣概在迸發(fā),。莫扎特的高明之處在于既對內(nèi)行有交代,,又滿足了外行悅耳的要求。他自己有封家信中談到剛譜成的鋼琴協(xié)奏曲:許多地方只有內(nèi)行才知其妙,,至于外行,,也會喜歡,,但好在哪兒,,莫名其妙。
大主教的主管那著名的一踹,,讓莫扎特淪為沿街兜售腦漿的乞丐,。他留下的許多樂稿,有些只開了個頭,,寫了若干小節(jié)便擱下了,。有人以為這是江郎才盡,可其實是因為無人訂貨,,不能換面包,,天才就懶得記錄下腦子里天然的妙想。有人向他定制一首二重協(xié)奏曲,,寫好后訂購者竟只給一半的酬勞,,理由是:教你到府里授課已經(jīng)是天大的面子。
活著的時候,,人們總把他看成一個標(biāo)新立異之徒,。他死后百年,蕭伯納等人才頓悟:莫扎特其實是一代樂風(fēng)的總結(jié),,猶似拉斐爾之于繪畫,,莎士比亞之于戲劇。至于莫扎特的死因,,中毒之說早已澄清是子虛烏有,,本片中風(fēng)雪中下葬貧民墓地的鏡頭,也是藝術(shù)化了的,。究竟葬身何處,,已經(jīng)不重要。倒是可惜了那些曲子,,隨天才肉身的隕滅而就此不見天日,。
庸才們是早已經(jīng)習(xí)慣用半吃醋半嗔怪的口吻對上帝抱怨的:他是上帝之子,受上帝之愛,,我們都是他媽的被拋棄的靈魂,。多數(shù)人即正義,大眾從來認(rèn)為自己無辜,。越是罪大惡極的,,卻越充滿了罕見的委屈,。是不是無論怎樣的藝術(shù),都不能做到遺世而獨立,?是不是無論怎樣的天才,,都免不了要為庸才甚至蠢材所狎弄?難怪古人云:“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早于時代而生,,必死無疑,;晚于時代而生,必死無疑,。
現(xiàn)世多奢談“神童”,,卻不過是成年人無恥的嘴臉和庸俗的審美在兒童這個無辜客體上的主觀投射與意淫。依稀記得那天有人招呼去看音樂會:“走啊,,去看神童,!”“哪個神童?”“朗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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