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9日,,和往常一樣,,位于重慶朝天門服裝批發(fā)市場的人們開始反復(fù)的忙碌著,。
2 “補禍嘍!補禍嘍,!”背著修鍋工具的汪羅友在街上走著吆喝,,可是附近的飯館并沒有人回應(yīng)他。他背后還插著一把傘,,小聲說道:“哎,,重慶這個地方的天氣的多雨多霧,我估計今天在傍晚的時候可能要落雨,,我估計今天在傍晚的時候可能要落雨,,所以我今天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帶了一把雨傘。”
3 來到朝天門碼頭服裝批發(fā)市場路邊的一間臨時飯館內(nèi),,停止吆喝的汪羅友走了進去,,笑著說道:“老板娘,昨天我接到你電話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晚了,,實在是趕不過來給你修鍋,,今天我特意過來給你修鍋,實在對不起了,。”
lyanne 于 2010-03-03 13:55 對此帖進行了編輯
4 接過飯館老板娘遞給他的破鍋,,汪羅友來到離小飯館不遠(yuǎn)的馬路邊,找了個空地坐下來,,拿出修鍋工具開始修補起來:“昨天這個小飯館的老板娘打電話給我讓我過來修鍋,,我剛才一看到這口鍋就知道這口鋁鍋是3個月前修補過的,時間過得真快,,哎!三個月時間又過去了,。一口鍋燒一年左右就需要修補了,如果趕上飯館老板生意好的,,三個月就會燒壞一個鍋,。看來這個老板的飯館地理位置好,,近期的生意也比較好,。”
5 說起自己的修鍋經(jīng)歷,汪羅友自豪地說道:“我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前前后后光在重慶就補了將近20年的鍋,。我不是和你吹,在重慶渝中區(qū)大街小巷的飯館,,我?guī)缀醵寄苤滥羌绎堭^的鍋什么時間需要修補,。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身上背的工具包修修補補已經(jīng)用了10多年時間了,。說不準(zhǔn)再過幾十年,我身上的這個工具包還可以成為古董呢,!”
6 “我老家是安徽安慶人,,你可不要小看我不是本地人,我可能比重慶本地人都熟悉這里的大街小巷,,幾乎很少有我沒去過的小巷,。就拿我正在修理的這口鍋來說吧,這口鍋的老板在路邊開了大約不到3年的飯館,,而在這不到三年的時間里,,算到今天為止,我一共給他修理過4次鍋,。只要有開飯館的地方肯定就有要補鍋的,。干我們修鍋匠這行的,怎么說呢,,現(xiàn)在越來越不好做了,。以前的生意感覺好做點,但是自從城市里面開始燒煤氣之后生意就開始不好做了,。按照我們這些補鍋人的說法,,燒蜂窩煤比較費鍋,燒煤氣就不容易把鍋燒壞,,而且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還沒等到鍋燒爛就丟了,,更談不上把燒壞的鍋給我補了,所以現(xiàn)在主要是做飯館老板和居民老太太的生意,。因為生意不好做,,所以現(xiàn)在干我們這行的年輕人幾乎沒有了,我想等到幾十年后修鍋匠就很難找到了,。” 汪羅友邊修鍋邊嘆息道,。
張仁杰 于 2010-01-03 22:13 對此帖進行了編輯
7 談到工作環(huán)境,汪羅友笑言道:“干我這個職業(yè)是沒有固定地方的,,走到哪修到哪,,到處都是我的加工車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有時候下雨我還是要找個屋檐來干活的,。我也想找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可是你剛才也看到了,,小飯館本來就很小,,老板也不可能讓我到飯館里面干活,我就只能在路邊找個空地方當(dāng)維修車間了,。”
8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說飯館老板怎么就放心讓我把鍋拿走到旁邊修理呢,?她不害怕我把鍋拿走跑了?歸根到底一句話:就是我干修鍋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他們大多是熟客,,大家都信任我了,不相信你拿著我的工具轉(zhuǎn)一圈看看,,我保證你一天連一口鍋都修不到,!”汪羅友笑著敘說道。
9 20分鐘后,,汪羅友拿起修好的鍋,,背上工具包,他笑著說道:“官有官道,,商有商道,!我這個修鍋的也有鍋道!好了,,這口鍋也修好了,,我們修鍋的價格一般是三比一的價格,也就是說一口鍋新買的價格是30塊錢,,我們維修一次就要收10塊錢的補鍋費,。我修鍋的原材料都是從湖南邵陽買來的,如果我修理一個鍋收人家10塊錢的話,,那我的成本費用大概要5塊錢左右,。不和你說了,我還要到下一個地方繼續(xù)找鍋修,。說白了,,人活一天都要為自己的口糧忙活一天,如果沒有需要鍋修理,,我就要下崗了,,上大學(xué)的兒子就沒有飯吃了!”
張仁杰 于 2010-01-03 22:16 對此帖進行了編輯
10 下午5點,,汪羅友修理完這天的第二口鍋,。“等下我再稍微轉(zhuǎn)一下,趁著天黑前再找一個生意,,能多掙10塊錢做今天晚上的生活費用,。出門在外,能多掙點就多掙點,,你說是不是,?我剛才順便看了一下,沒找到我租房子的地方。在市中心出租房價格比較高,,我現(xiàn)在在一個比較偏遠(yuǎn)的地方租了一間不到4個平方的小房間,,每個月也要一百多塊錢。由于房子比較小,,我只能用電飯鍋燒干飯,,燒不了菜,每次就在街上簡單買點咸菜之類的回來湊合著吃點,。由于住的地方離市中心遠(yuǎn),我每天出來修鍋還要花錢坐公交,。我本來想買輛自行車,,這樣可以省點錢,可是你也知道,,重慶這個地方到處都是山,,我實在騎不動。我就買了張公交卡,,40塊錢可以坐90次,,不過聽說最近重慶公交車要漲價,好像是60塊錢坐100次,。我真的很擔(dān)心公交車漲價,。可能對于有錢的人來說,,花100塊錢打一次車也沒什么,,但是對我們來說,60塊錢坐100次公交車的價格還是有點高了,。哎,,不說了,說了也白說,,我又不是重慶市市長,!畢竟我上大學(xué)的兒子還指望著我寄錢給他呢!”他扛起工具包又返回食街,。
11 半小時后,,汪羅友又在街道轉(zhuǎn)了一圈,可是沒有找到一個修鍋的活,。他打算坐公交車回家,,在公交車站臺尋找一圈,竟然沒有找到回家的公交車,。他四處張望,,用手指了指正在忙碌的搬運工嘆氣說道:“你看,重慶這個地方的棒棒車(人力車)特別多,與其說我辛苦倒不如說他們更辛苦,。據(jù)我所知,,他們滿頭大汗拉一趟客人也就是幾塊錢。有時候我也干累了,!干煩了,!不想干了!但是當(dāng)我看到他們的時候,,心態(tài)也就平和多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能比較,人比人氣死人,!我給我自己的總結(jié)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12 談起自己在重慶將近20年的修鍋的經(jīng)歷,汪羅友笑呵呵地說道:“我是1962年出生在安徽省安慶市太湖縣的農(nóng)村,。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死了,,記憶中家里一直很窮。對于我那個年代的人來說,,窮人想上學(xué),,門都沒有!由于沒有錢上學(xué),,我大概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四處打工掙錢,。那時候我只是個小孩子,只能混口飯吃,,想賺點錢是不可能的,。1979年的時候,媽媽說我年紀(jì)也不小了,,該去學(xué)門手藝,,將來好討口飯吃。于是她就讓我跟著舅舅一起去學(xué)修鍋這門手藝,。就這樣,,我從1979年開始跟隨舅舅一起到東北學(xué)習(xí)修鍋這門手藝。我學(xué)習(xí)了半年的時間就出師了,,開始單獨靠修鍋這門手藝吃飯,。
想想自己不能和舅舅搶生意啊,!我就一個人背著修鍋的工具包,,來到了湖北沙市開始行手藝。當(dāng)時年紀(jì)輕,,加上還沒有打工掙錢的說法,,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國家還在使用全國糧票,,一年到頭也就是混口飯吃。在湖北沙市呆了三年,,那里修鍋的生意不好做,,而且考慮到自己的年齡也大了,該成家了,,我就在1984年的時候回到了老家,。在老家親戚的介紹下,我談了對象結(jié)了婚,??紤]到家里土地少,負(fù)擔(dān)重,,結(jié)婚后不久我就和我的愛人一起到江西的磚廠打了兩年工,。哎呀,我到現(xiàn)在都不想再提那里,!在江西磚廠打工那段時間,,我真是受罪,!那個時候我干的是燒窯的活,,整天過的是煙熏火燎的日子。一年到頭沒有休息的日子,,每天就是拼了命的干活,,吃的飯連一點油水都沒有!
兩年后,,我的大女兒出世了,。看到本來就很困難的家又多了一張小嘴吃飯,,說實話,,我也怕把自己的身體弄垮了,所以考慮再三,,我還是決定帶著我的老婆和孩子離開了磚廠回老家,。 可是在家靠體力打工掙不到錢?;氐嚼霞也痪?,我又背上修鍋工具,來到湖南繼續(xù)靠修鍋手藝掙錢,??墒呛细尚掊佭@行的人比較多,加上我的大兒子也出世了,,我一年到頭補鍋掙回來的錢還不夠家里的老婆和兩個孩子吃的,。就這樣,,我在湖南呆了大概兩年左右的時間,又到了山西修鍋,。那時候我之所以到山西,,就是聽本村的人說山西煤炭多,按照我們修鍋人的說法:燒媒的地方鍋就容易爛,??墒俏业搅瞬虐l(fā)現(xiàn),山西雖然燒煤的人多,,但是山西人舍不得吃,,鍋用得少,鍋也就不容易爛,,我在這里靠修鍋的手藝掙錢還是過得很艱難,。在山西呆了大約三年的時間,1989年的時候我一個人又來到了重慶,。沒有想到來到重慶后,,我感覺重慶修鍋的生意比別的地方都好做多了!原因很簡單,,重慶人喜歡吃,,舍得吃,菜肯定需要用鍋燒,,這樣一來鍋就容易爛了,。就這樣,我從1989年開始在重慶靠修鍋的手藝掙錢養(yǎng)家糊口一直到現(xiàn)在,。
隨著兩個孩子逐漸長大,,我的壓力越來越大。到現(xiàn)在我都想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上個學(xué)要這么多錢,?就拿我大兒子上學(xué)來說吧!初中我就不算了,,光高中三年就用去了我大約35000塊錢,。兒子上高中的三年,我可累得夠嗆,,可是沒想到,,等他考上了大學(xué),花費還更加恐怖,。
去年兒子上高三,,我考慮到靠修鍋的手藝一定支付不起兒子將來上大學(xué)的費用,于是就在年初的時候到上海的建筑工地打工,。由于我除了修鍋之外沒有別的技術(shù),,在建筑工地只能做鋼筋工,,干一天活的工資是68塊錢,論天不論月,,一天不干就沒有工資,,而且必須每天干夠10個小時,晚上加班干3個半小時只算半個工,。這個工整天都把我累得個半死,,感覺自己像坐監(jiān)獄一樣難受!本來打算干幾個月掙夠兒子上大學(xué)的錢就不干了,。參加高考的兒子考取了武漢的一所大學(xué),,他告訴我他上的是工商管理專業(yè),學(xué)費一年就要8900元,。為了給兒子籌集上大學(xué)的錢,,我只能咬緊牙關(guān)堅持干到年底,可是去年一年在建筑工地累個半死也就掙到了14000元,。我實在沒有辦法,,就和我的兒子商量,每個月最多只能給他600塊錢的生活費用,。但是兒子說600塊錢不夠,,每個月加上上網(wǎng)的費用最底也要700塊錢。這不,,從兒子考取大學(xué)到現(xiàn)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jīng)花了20000元錢,!有時候我在修鍋的時候和人家說起我兒子在上大學(xué),,人家有時候就說現(xiàn)在上大學(xué)找不好找工作。但是我個人并不這樣認(rèn)為,,我就一個信念,,上總比不上的好,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兒子上大學(xué),!
今年我也想過到上海工地干活供兒子上大學(xué),,可是身體實在吃不消,那里的活很重,,吃又吃不飽,,還要經(jīng)常高空作業(yè)。我現(xiàn)在身體不行了,,害怕哪天一不留神摔下來了或者被砸中,,你說家里怎么辦?所以沒有辦法,,今年過完年后,,我就又背上修鍋工具包回到重慶,,繼續(xù)依靠手藝掙錢供我的兒子讀書。雖然修鍋掙的錢稍微少點,,但是畢竟安全,,也不用很累,我這副骨頭已經(jīng)扛不住折騰了,。為了供兒子讀大學(xué),,我老婆在上海的一家羊毛衫廠打工掙錢。老婆一邊給廠里干活,,還要一邊給廠里的工人做飯,。每天老婆上班的時間都在12個小時左右。去年老婆的工資是1100元一個月,,聽說今年漲了200塊錢,。說實話,我也不想讓老婆這么辛苦掙錢,,但是我話又說回來了,,你說我們一個農(nóng)村家庭供一個大學(xué)生讀書不這樣能行嗎?現(xiàn)在最值得我高興的是,,大女兒去年出嫁了,。今年我的大女兒也生了一個男孩,現(xiàn)在帶著孩子,,跟隨會粉刷的丈夫一起在上海建筑工地打工,。不過有時候我也在想,要是大女兒也能和兒子一樣上了大學(xué),,會不會過得更幸福一些,。想到這些,我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可是就算我和老婆不吃不喝也供不起我女兒上大學(xué)?。?/p>
今年由于受金融危機的影響,,重慶飯館的生意也不好,。以前生意好的時候,我每天可以修理大大小小的鍋10個左右,,現(xiàn)在一天的生意也就5-6個左右,,有的時候運氣不好只有一兩個,就像今天,。主要是到飯店吃飯的人少了,。我是天天盼著飯館的生意好啊,!你想,,飯館生意越好,,老板越忙,火燒得越大,,鍋就壞得越快,,我的生意就越多!飯館老板生意不好,,火開得就小,,鍋用壞就越慢,所以我們修鍋這一行的生意好與壞完全只能取決于大家的嘴,,大家有錢下飯館我們就有生意,。反過來,大家都舍不得下飯館,,我們就沒有生意了,。
我是再也不想干修鍋這一行了,我更不會讓我孩子干,!前后加起來,,我干了幾十年的修鍋工,也真是厭倦了,。有時候晚上做夢,,我還夢到自己在換鍋底。有很多次我都不想干了,,但是不干這門手藝還能干什么,?我上有老母親需要養(yǎng),下有上大學(xué)的兒子,,我不干怎么辦,?我也想到回老家種地或者做點小生意??坷霞?guī)桩€地解決一家人的吃飯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孩子上學(xué)的錢上哪里去弄,?回老家做生意更不好做,,現(xiàn)在全國都是一個樣,農(nóng)村里當(dāng)官的黑道比較多,,平常老百姓想做點生意可以說是難上加難,!考慮到孩子在上學(xué),我迫于無奈只能繼續(xù)干修鍋這行,。不過值得高興的是,,由于我在重慶干這活干了快20年,很多飯館的老板和當(dāng)?shù)氐木用穸颊J(rèn)識我,,熟人多了生意也就稍微好做點,,最起碼不遭人欺侮,。來重慶20年讓我學(xué)會了吃麻辣的東西,讓我學(xué)會了說重慶話,,也讓我適應(yīng)了重慶的三好:吃的好,、穿的好、耍的好,!也讓我看到了重慶人的素質(zhì)比20年前高多了,,最起碼現(xiàn)在的重慶人不會和20年前的人一樣張口就罵人了。
如今兒子還有幾年就畢業(yè)了,,我和老婆說好,,等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找到工作,我們兩個就回老家種點莊稼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說句心里話,,從我和老婆結(jié)婚到現(xiàn)在,我們兩個一年最多也就見幾次面,。我也不想和老婆聚少離多,,也想讓她到重慶來,可是她不會這門手藝,,而且女的干這活也不方便,。重慶這個地方本來就窮,連個大點的工廠都不多,,她在這里很難找到活,,如果她不干活,我一個人是一定供不起兒子上學(xué)的?,F(xiàn)實逼迫人?。∥覀冎荒芤粋€在上海,,一個在重慶,,一起掙錢供兒子上大學(xué)。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想我這樣一個普通人活在這個世界究竟是為了什么?想來想去得出一個結(jié)論,,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混,,一輩子混來混去,等人混到老,、混到死,,也就代表這輩混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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