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培山 時拾史事

作者 | 張培山

蕭宏是南朝梁宗室大臣,，梁武帝蕭衍的六弟。他“長八尺,，美須眉,，容止可觀”，容貌舉止稱得上是一表人才,，是一枚典型的高富帥,。由于其父與齊高帝蕭道成是從兄弟，蕭家兄弟也算得上南齊皇室族親,，在朝為官大多起點(diǎn)較高,。蕭衍逼齊和帝禪位登基，蕭宏被封為臨川王,，食邑二千戶,。其后，蕭宏連年晉升,，從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到司徒,，領(lǐng)太子太傅,，又到驃騎大將軍、太尉等等,，迅速躥升為蕭梁王朝集軍政要職于一身的頭號權(quán)臣,。

蕭梁建國第四年，武帝欲一統(tǒng)中原,，遂以蕭宏作為北伐大軍統(tǒng)帥,。大軍開到洛口，前軍順利攻克梁城,，斬將奪城,，勢頭強(qiáng)勁。但就在初戰(zhàn)告捷之際,，蕭宏卻畏敵不前,，作出十分乖張的撤軍決策。魏人“知其不武”，向南軍“遺以巾幗”,，嘲笑南軍官兵都是“女流之輩”,。北軍還在陣前作歌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武,?！表f武指的是南軍老一代名將、自劉宋時即為輔國將軍的韋叡,，譏諷蕭宏為“蕭娘”,，怯懦如女子。以后人們遂以“蕭娘”為女子的泛稱,，這恐怕也是蕭宏對漢語的一個貢獻(xiàn),。至此，北伐隊(duì)伍“軍政不和,，人懷憤怒”,，終于導(dǎo)致兵敗,。

蕭宏在戰(zhàn)場上毫無膽略可言,，一派“娘氣”，在自家后院卻是色膽俱全,。洛口一敗,，蕭宏“常懷愧憤”，但這位身居高位的王爺不是思奮發(fā)有為將功補(bǔ)過,，反倒“縱恣不悛,，奢侈過度”，沉湎聲色,，以此彌補(bǔ)精神上的落寞空虛,。他將自己府第修筑得“擬于帝宮”，后庭姬妾佳麗“數(shù)百千人”,，美艷“極天下之選”,，“侍女千人皆極綺麗”。蕭宏最為寵幸的美女江無畏生活奢糜,，所享用的服玩器具堪比當(dāng)年齊東昏侯后宮的潘妃,，僅一雙鞋就價值千萬錢。江女好食鯽魚頭,，蕭宏府中常為她日進(jìn)鯽魚三百尾,。后房的百千粉黛每餐也是“珍膳盈溢”，食之不盡便“棄諸道路”……

蕭宏的后院常常起火,，惹來了不少麻煩,。江無畏出身于當(dāng)?shù)亍懊琅兰摇保遗柗Q“世有國色”，親戚子女都在王侯后宮,。江家男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江無畏在王府得了寵，她家兄弟九人皆“因權(quán)勢橫于都下”,。蕭宏有個名叫吳法壽的妾弟,，“性粗狡”，依恃蕭宏的威勢“無所畏忌”,，動輒行兇殺人,。死者家屬訴到朝上，武帝敕命嚴(yán)辦,，吳法壽卻躲在蕭宏王府之內(nèi),，令辦案者無可奈何。最終還是武帝親自下旨,，蕭宏才將他交出法辦,。為此，南臺御史奏請對蕭宏免官處罰,。梁武帝這次比較嚴(yán)厲,，在奏折上批示“愛宏者兄弟私親，免宏者王者正法”,，準(zhǔn)其所奏,。但是，沒過多久,，梁武帝便又法外開“恩”,，將蕭宏“復(fù)為司徒”。

蕭宏墓石刻

蕭宏生活荒唐淫佚,，發(fā)展到最后竟然與自己的親侄女,、梁武帝的長女永興公主蕭玉姚通奸，發(fā)展出了一段畸戀孽情,。梁武帝一共有四個女兒,，長女是永興公主蕭玉姚。她長大以后,，梁武帝把她嫁給了好友殷叡的兒子殷鈞,。殷鈞極有才華，但又矮又丑,，《南史》上說“形貌短小,，為主所憎”，公主很不喜歡這個“武大郎”,。殷均的個性跟蕭玉瑤是完全相反的,，根本就是兩路人。他孝順，她忤逆,；他愛靜,，她好動；他生活簡素,，她奢華貪婪,；他溫和理性，她張狂任性,、做事不管后果,；他愛念書，是遠(yuǎn)近聞名的書法家,，尤其善寫端麗工整的楷書,，她卻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東歪西倒……最要命的是，他身體孱弱,，根本跟不上整日瞎折騰起來勁頭十足的蕭玉瑤的節(jié)奏,。當(dāng)時，公主出嫁后,，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不在一幢房子里居住，隔的還比較遠(yuǎn),。駙馬想跟公主同房,，必須事先得到批準(zhǔn),。當(dāng)然了,，蕭玉瑤肯定不會主動“召”殷均，內(nèi)心里恨不得他一輩子不來才好呢,。平常日子,，蕭玉瑤根本不許老公碰她。不過,，那時為了防止公主亂使皇家威風(fēng),，不履行妻子義務(wù)，也為了駙馬子嗣著想,，規(guī)定駙馬有個法定的同房之日,。到了一定時間，駙馬就可以去,，公主不得無故推脫,。每到這一天，蕭玉瑤就要想法子拒絕,。但關(guān)起門趕駙馬走也顯得太理虧,，怎么辦呢？蕭玉瑤自有妙招！辦法還是蠻惡毒的,，她事先在墻壁上掛一張大白紙,，蘸上黑墨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寫滿了殷鈞的父親“殷叡”的名字。在那個時代,，直接提到別人父親的名諱是相當(dāng)嚴(yán)重的失禮事件,，被看作是一種侮辱！再者說了,，在掛滿父親的名諱的臥房里行夫妻之事,，這叫什么事呀？,！所以,，殷鈞來了之后，看到亡父的名字,，痛哭而去,。蕭玉姚害怕出事，趕緊讓婢女們?nèi)プ坊伛€馬,，駙馬死活不肯去公主府,，婢女們就取來一段綢子，將他捆了拖回來……由此可見,，這駙馬也確實(shí)夠柔弱的,。

蕭玉瑤對駙馬殷均是越來越看不上了，終于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了一位英俊瀟灑的偉壯男人,，那就是她的親叔叔蕭宏，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這荒唐的侄女與差勁的叔叔竟然互相瞧上眼,，兩人一拍即合，干出了不倫之事,。蕭玉瑤和叔叔勾搭成奸之后,，就更看不上殷均了。于是,，公主一次次故伎重演,，大搞以“殷叡”為主題的書法展覽。殷均實(shí)在受不了啦,，就拿著公主的“墨寶”去見梁武帝,，邊說邊哭，氣得哆哆嗦嗦,，泣不成聲,，痛不欲生,。梁武帝自從吃齋念佛之后，輕易不動怒,，這次看了“證據(jù)”,，氣得火冒三丈。他叫人把公主喊來,，二話不說,，抄起一把犀牛角的如意，把公主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頓,。這樣的如意打在身上,，可不是玩的，相當(dāng)疼,。梁武帝下手又重,，把如意都打碎了。他打完了以后,，氣喘吁吁,，厲聲斥責(zé)，要求公主悔過,。公主從滿地碎片中爬起來,，并沒有悔改的表示，而是恨恨地瞪著父親……這次簡單粗暴的懲罰,，將蕭玉瑤和駙馬最后一點(diǎn)感情打得徹底沒有了,，而且將父女的感情也打得灰飛煙滅。于是,，蕭玉瑤對親爹梁武帝起了殺心,。

終于有一天，這個忤逆的公主竟然要?dú)⒌粲H爹,，讓六叔蕭宏當(dāng)皇帝,。蕭宏也感覺公主的想法不錯，正合他意,，就說：“只要你殺了我大哥，我做皇帝,，就封你做皇后,。”蕭玉瑤于是就鋌而走險,，謀劃籌備,，表現(xiàn)的比蕭宏還要積極。其個中的原因或許是她一方面為了當(dāng)皇后,，一方面是因?yàn)槌鸷?，?dāng)然更大的動力或許是老爹一死,，她就自由了，沒有人敢管她了,。

這一天是蕭衍例行的齋戒日,，蕭玉瑤預(yù)先找了兩名職業(yè)殺手，讓他們男扮女裝,，穿上紅紗羅裙,，抹上很濃的妝，假裝是公主的貼身婢女,，跟隨她一道進(jìn)宮去,。走到宮門口，侍衛(wèi)查驗(yàn)身份時,，這兩個“婢女”就扭扭捏捏地假裝不好意思,，把頭別過去；又假裝感冒尖著嗓子回答問話,，怕露出男聲,，讓人看著就不對勁兒。好歹算是過了宮門,，進(jìn)內(nèi)室門檻的時候,，其中一個殺手的鞋子被絆掉了，露出一又男人的腳……

侍衛(wèi)們看出了端倪,，但這是公主的人,，不敢上前盤查，就放“她們”進(jìn)去,。同時,，侍衛(wèi)派人悄悄告訴了蕭衍的丁貴嬪，說是公主帶了兩個很怪的“女人”進(jìn)去了,，要小心,。丁貴嬪思來想去，決定先不告訴梁武帝,，悄悄安排八名武功高強(qiáng)的侍衛(wèi)在帷幕后面保護(hù)皇上,，以防萬一。

齋戒儀式結(jié)束以后,，梁武帝招呼女兒一起坐下吃齋飯,。吃飯過程中，蕭玉瑤假裝有事要稟報,，讓別人都退下,，房間里只剩下父女倆和她帶來的兩名殺手。蕭玉瑤一個示意,，兩名殺手箭步?jīng)_上前去,。梁武帝不知所以,，嚇得從座位上跌了下來?？墒?，帷幕后面的侍衛(wèi)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擁而上,，將兩人生擒……

梁武帝是個爛好人,，自己的弟弟和女兒都這樣了，他也沒有怎么樣,，這修養(yǎng)這氣度真不是一般的高,。刺客被處死以后，梁武帝只是用一輛漆車載著蕭玉瑤,，把她攆出城外住著,。蕭玉姚卻不知悔改，脾氣依舊暴烈,，自己導(dǎo)演的這一出蹩腳的刺殺親爹大戲的徹底失敗讓她是天天又氣又惱,，不久就病得快死了。臨死時,，她想見父親一面,。可是,，梁武帝堅(jiān)決不見,，他對這個女兒已經(jīng)徹底死心了，親情也是徹底沒有了,。

《南史卷六十》評價蕭玉瑤是“自宋,、齊以來，公主多驕淫無行,，永興主加以險虐”,，可謂是恰如其分。

蕭宏也因?yàn)闃O度恐懼,，得病而死,。令人費(fèi)解的是，梁武帝不僅沒有追究蕭宏的謀逆大罪,，而且在蕭宏生病臨死之前,，竟然曾七次去看望他，又幫他在神靈面前祈禱,，可能是佛法真的使他和俗人想的不一樣了吧。

【參考文獻(xiàn)】《南史》《資治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