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初,，我（賈來富）在劉鄧大軍三縱七旅二十團九連當通信員,大別山東南麓的潛山戰(zhàn)斗結束后, 我軍乘勝攻打了宿松,、岳西，敵人惱羞成怒,，發(fā)起了瘋狂的“清剿”,。

那時，我軍“化整為零”,，以營為單位展開分散活動,。我們?nèi)隣I在潛山地區(qū)(今安徽省安慶市代管的縣級市)，日夜與敵人在深山密林中周旋,。

一天,，敵人兩個營的兵力跟住了我們，我營東拐西彎地把敵人甩掉了,還趁空拿下了附近的一個鄉(xiāng)公所,。黃昏時分,，部隊轉移到青峰嶺(今安徽省安慶市太湖縣寺前鎮(zhèn)，與潛山交界處)因為七連,、八連沒有跟上來,，只得暫時在這里宿營等候他們。這時,，狡猾的敵人又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蹤跡,，緊緊地追了上來。

我們九連住在半山坡的一個小村子里,，房舍十分破舊狹窄,，除了放哨的戰(zhàn)友外,，大伙都抱著槍在屋角邊休息。連長馬魁鸞召集排長們布置任務,，他說：“今夜我們就住這里,，敵人也在我們周圍，最近的離這兒只有兩里地,。敵人在夜里一般是不敢出來的,。但各排應特別加強警戒，萬一有緊急情況就分散轉移,，第一集合點蔡家畈,，第二集合點蔡家?guī)X”。

各排長走后,，連長坐在一張桌凳旁,，審視著地圖，不一會兒便呼呼睡去了,。

突然,，幾聲槍響把我從夢中驚醒。天已佛曉,，連長急忙起來,排長們也來了,。這時, 機槍子彈打得房上的瓦片“嘩嘩”地往下掉。連長大聲喊道：“以班為單位分散突圍,，集合地點和聯(lián)絡暗號同前”,。

我(賈來富)收拾東西耽誤了時間，出門時天己大亮,，眼前一個人也沒有了,。我急忙向大門外跑，剛一抬腳,，兩顆手榴彈就在門外爆炸了,，我掉頭從側門沖出去，隱入屋后的樹叢里,。從樹叢里看出去,，只見村子周圍到處都是敵人，敵人的機槍迎面掃過來,，子彈在頭上“嗖嗖”直響,，部隊都沖出去了,，我現(xiàn)在要趕快去找部隊,。

我在樹叢里東闖西沖，躲閃著敵人,。轉到一個山包處,，碰上了九班長,，只見他血跡染紅了軍裝，蒼白的臉上, 汗如雨下,。我掀下軍裝替他包扎, 這才發(fā)覺他兩腿都負了重傷,。我抓住他的手, 蹲下身子說?！皝?，我背你走！”

他搖了搖頭,，說：“別管我,，你趕快沖出去吧！”

我堅持背他走,，他固執(zhí)地說：“我已經(jīng)不行了,，你告訴同志們，我沒有辜負黨的培養(yǎng)和教育,敵人是用了五條生命才換去我的血的,?？熳甙桑灰獮榱宋艺`了事,！”

爭執(zhí)間,，不遠處突然一聲吼叫：“不準動！”接著,，十幾個敵人端著槍朝我們逼來了,，我一滾，趴在地上,，端起沖鋒槍朝敵人就是一梭子,，九班長也對著敵人射擊。這一打,，嚇得敵人臥倒在地,，舉槍還擊。九班長一邊射擊, 一邊懇求地對我說：“我掩護你,，快走,！”

我說：“不！我掩護你,，你走,！”

九班長瞪起一雙大眼睛，厲聲說：“我命令你離開,！”

我又急又氣,，說不出一句話來。在這緊急關頭,，我不管他命令不命令,，反正抱定一個主意,，不能丟下他，要死就死在一塊,。我爬過去想強行背他,，忽見他支起身子，向敵人投出一顆手榴彈,，濃煙中,，一個敵人抱著大腿亂叫，兩個倒下去不動了,?？墒牵驮谶@時,，敵人的子彈也擊中了九班長,，我連忙過去扶他，只見血從他胸前的衣服里滲出來,，染紅了半個身子,。他用右手按住胸口，左手將槍遞給我,，嘴角蠕動著,，我把耳朵貼近他的嘴邊，聽到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帶,，帶回去,，你，快走,，革…命需…要…你…”說罷,，頭一歪垂下去了。

我真恨不得將敵人捉過來碎尸萬段,，舉起沖鋒槍向敵人一陣猛掃,，又一連扔出三顆手榴彈，趁著爆炸的煙霧,，背上九班長的遺體就跑,，我穿過密密的樹叢，拐了好幾道山坳,，才把敵人甩掉了,。在一個僻靜的山溝里，我掩埋了九班長的遺體,，又采了些野花野草把新土遮起來,，默默地念道：“九班長，我一定記住你的話，將革命進行到底,，我要為你報仇！”

我懷著沉痛的心情,，離開了青峰嶺向集結點走去,，途中遇見了六班長王仁和，接著又碰上了二排副,，我問他：“排副,，見到連長沒有？”

“連長同我們一塊沖出來, 以后又跑散了,?？赡芩呀?jīng)到了集結地啦！”

說話間,，又來了幾個戰(zhàn)友,，我們組成一支小分隊，二排副率領著我們,，穿過敵人層層的警戒,。向第一集結點——蔡家畈奔去。這時,，月亮已爬上了對面的山頭,。我們走完了一條小路，又過了一道小河,，就到了蔡家畈,。村子里靜悄悄的，我腦海里涌現(xiàn)出一連串的問號：為什么這么靜,？部隊還沒有到嗎,？還是我們走錯了地方？ 正揣疑著,，突然傳來一聲問話：“干什么的,？”

這聲音好熟悉呀，可一下又辯不出是誰,？二排副立即答道：“賣桃子的”(暗語：意思是三營的)

“好多錢一斤,？”(哪個連的?)

“九角?！?（九連的）

“好,，挑過來吧！”

我們高興地跑過去,，見到了自己的戰(zhàn)友,，我見到連長，匯報了突圍的經(jīng)過。連長說,，“我們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回來了,。這次突圍戰(zhàn)殲滅了不少敵人，我們也損失了不少戰(zhàn)友,。九班長雖然犧牲了,，但他的血沒有白流。同志們會永遠記住他,，我們要為他報仇,！”

午夜，全連在村外一個樹林里休息,，天上有月亮,，大伙圍坐在一起，交談著自己突圍的經(jīng)過,。五班長說：“我一沖出門,，就被敵人發(fā)現(xiàn)了，幾個敵人緊跟著我,，我邊打邊跑,，敵人也邊追邊射擊，跟著我硬是不放,，東拐西彎地甩不掉,，急得我沒有辦法。眼看敵人離我只有十來米了,，我急中生智,，一彎腰，順手一揚,，出去了—”

“怎么出去了,？”我插嘴問道.

“土塊拉”五班長說罷嘴角微微一笑

“為什么不用手榴彈？沒有嗎,？”我好奇地追

問,。

“手榴彈倒有的是，可敵人離我只十來米我能扔嗎,？光知道問就不知道想一想,！”五班長沖我笑笑，繼續(xù)說“我這土塊一扔過去,，就聽見后面唏里嘩啦一陣亂響,。我回頭一看，敵人嚇趴著了,。我趁機朝前跑出去十幾步,，這下我可真掏出了手榴彈,。敵人知道受了騙，就一窩蜂地向我撲來,。正合我心意,，我照著敵人扔過去一顆手榴彈，敵人還以為是土塊呢,，躲也不躲,。只聽“轟隆”一聲，兩個家伙腦袋開了花,，其余的也來了個嘴啃泥,。我趕緊轉身向西邊樹林跑去,，東躲西藏,，誰知后面敵人越來越多了，又跟來了二,、三十個敵人,，敵人緊追不放.最后采用火攻了。不一會兒,，周圍火焰沖天,，煙霧彌漫。逼得我直往后退,。退呀退,，只覺兩腳踏空，我掉進一個坑里了,，原來是一座土窯,，窯底積了水。我爬出窯洞,，見前面不遠處有一條小水溝, 就沖出窯洞往水溝跑去,。臨走前, 我從身上取下兩顆手榴彈，拉出弦,，固定在洞口的一邊,，又找了一根草繩栓住拉火圈套在另一邊。偽裝好后,，我便迅速地離開了,。當我下到山底，就聽到“轟”地一聲響,，這一聲炸得我心花怒放……”

五班長講得眉飛色舞,，二排副在旁邊插嘴說：“小伙子，老人們常說,，鳳凰在火中一燒,，變得更美啦,。你這一燒，也變得漂亮了,?！?/p>

“真金不怕火煉嘛！”五班長晃著腦袋說,。

連長在旁搭了腔：“對,，真金不怕火煉，這是人民戰(zhàn)士的本質,。經(jīng)得起考驗的就是真金,！”

夜深了，連長的話隨著微風在這大別山的一個小山溝里回蕩著……,。

供稿：閑人

2025年1月 日

注：此文為賈來富同志的回憶錄,，原載《劉鄧大軍風云錄》，本文略有改動,，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清不要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