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泡子沿的知青歲月

□周家裔口述  王文良整理

昨夜，又一次在夢里回到我日思夜想的當年下鄉(xiāng)的東關屯公社泡子沿大隊,。夢中一幕幕地回放著自己青春的記憶,，那遠處青青的山，那近處清清的水,，那炊煙繚繞的鄉(xiāng)村,。

1968年9月15日，我們?nèi)?5名同學從沈陽市第80中學初三畢業(yè)插隊到遼北最貧困縣一一康平縣東關屯公社泡子沿大隊,。這是一個景色秀美的鄉(xiāng)村,，全村100多戶人家坐落在萬頃碧波的三臺子水庫北岸，因為村子距離三臺子水庫僅有50多米遠,，所以從新中國成立開始,，這個村子就叫泡子沿。我和全班的兄弟姐妹在這里開始了5年的知青生活,。

沈陽市80中學三年十班下鄉(xiāng)泡子沿大隊知青合影（1969.10.1于康平）

肩扛石頭滾子去壓地

站在泡子邊上隔岸相望就是法庫縣,，由于這里樹少沙丘多，每年春天風沙特別大,，吹得人們睜不開眼睛,，吹得土地干涸。1969年早春3月，為了搞好備耕生產(chǎn),，我們知青與社員一樣起早貪黑在隊部院里刨小山一樣的凍糞堆,，然后趕著牛車往4里外的地里送糞。4月中旬開始種地了,，每天早晨4點多鐘東方剛露出魚肚白時,，生產(chǎn)隊長王海洋就把我們叫醒出工。為了抗旱保墑,，黃隊長讓我們帶上4副每個1.5米長,、直徑1尺的木頭滾子用于壓壟臺，然后種玉米,。由于隊部僅有3輛老牛車得拉種子和化肥,，所以這幾個每副重達六七十斤重的木頭滾子就得由我和劉承俊、王善斌,、牟力,、陳金生等身強力壯的男生拉著繩子拽著滾子走，但因為道路凸凹不平,，滾子到處亂轱轆,，我們就干脆把木頭滾子放在肩上扛著走，一走就是10多里地遠,。到地頭后我們就開始壓地,。那時康平縣農(nóng)村無論春夏秋冬都吃兩頓飯，春夏時節(jié)不吃早飯先下地干活,，上午10點才回青年點吃早飯,，下午1點下地到晚上夕陽快落山時才吃晚飯。當時社員都有家,，早晨可以吃塊玉米餅子充饑,，我們這些知青無奈只好餓著癟肚子下地勞動?？赡苣菚r我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就是早晨啥也不吃，干起活來也是生龍活虎,。我們用滾子壓的壟臺平整均勻,，深淺適度，保墑性強,。因為白天勞動時我們知青和社員有說有笑還不覺得累,，然而一到晚間上炕睡覺時就感到腰酸腿疼。照鏡子一看肩膀扛滾子時壓出了一個個血泡,，肩膀紅腫一大片,。但這些對知青又算得了什么?第二天我們都堅持繼續(xù)下地勞動，直到春耕勝利結束，我們才安安穩(wěn)穩(wěn)睡了兩天大覺,。

春種秋實,，這年秋天泡子沿獲得了大豐收，公社派人總結了我們知青扛滾子下地的不怕苦和科學種田的經(jīng)驗,，在公社年終總結表彰大會上,，我們青年點的代表還做了發(fā)言。

興修水利打頭陣

1970年秋收打完場后,，康平縣打響了興修水利戰(zhàn)役,。我們泡子沿大隊的任務是修村里的排灌站引三臺子水庫水上山澆地。我們青年點抽調(diào)18名男知青組成青年突擊隊,。深秋初冬的遼北，寒風蕭瑟,，冰水刺骨,，我?guī)ь^跳進沒膝蓋的水中，揮舞鐵鍬挖河泥,。在挖水渠時沒有機械取土運土,，全靠鍬挖人挑。每次挑土籃上堤要走60多米平路,，我雖然累得腰酸腿疼,，四肢無力，行走艱難,，但我毫不退縮,，我腳上穿的鞋磨壞了又買一雙新農(nóng)田鞋。我脫掉秋衣秋褲大干,，每天都大汗淋滴濕透衣服,。

有一天，我的右胳膊被突然壓斷的扁擔斜喳口扎傷1厘米深的大口子,，鮮血直流,。見此情景，民工們馬上將我送到村衛(wèi)生所進行消毒上藥包扎,，我只休息兩天,，第三天又帶傷出工。就這樣,，在一個多月的興修水利戰(zhàn)斗中,，我們青年突擊隊天天超額完成運土方任務，獲得公社授予的“青年突擊隊”榮譽稱號,。

大年三十的憶苦飯

1969年春節(jié)臨近時,，康平縣知青辦發(fā)出了“春節(jié)不回城，留在農(nóng)村鬧革命”的倡議，我們積極響應,?？灯娇h十分貧困，除了基本口糧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副食,。至于肉類，那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當?shù)厣鐔T純樸善良,，心疼我們這些城里來的知青。青年點有兩名同學的被褥因炕熱燒著了,，社員們硬是湊錢做了兩套嶄新的被褥送來,，感動得我們熱淚盈眶。

被人稱為“崔勞?！钡牡谌a(chǎn)隊隊長崔樹德(“文革”前他曾被評為縣里勞模)在臘月二十八那天,，給我們青年點送來10斤豬肉和20多棵大白菜。社員郭大爺還給我們挎來一土籃子地瓜和一筐黏豆包,。崔隊長對我們說:“雖然上邊號召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jié),，但不管咋地，過年了也得讓你們小青年吃頓餃子,?！庇谑巧潭ǎ竽耆乳_憶苦思甜會,，然后吃餃子,。

三十那天，我們幾十名同學從下午一點鐘就開始忙活開了,。先是從社員家里要來5瓢高粱糠和10棵干白菜,，回來切碎后，包出40多個苦菜團子,，作為憶苦飯,。然后又包出豬肉白菜餡兒餃子。下午3點半正式開會,，先請“崔勞?！弊髁藨浛嗨继饒蟾妗?/span>

“崔勞?！弊肿盅?、聲聲淚地給我們講述了自己在舊社會，隨父母從山東老家闖關東的悲慘遭遇,。他們一家人逃荒路上正趕上過年,，從三十到初三,，只討著一頓飯，同學們邊吃苦菜團子,，邊聽“崔勞?！钡膽浛鄨蟾妫總€人都流下了眼淚,。憶苦后,，“崔勞模”又講述了新社會人民當家作主的感受,。5點多鐘,，餃子開始下鍋，我們和“崔勞?！边€有兩位貧下中農(nóng)代表一起吃了這頓“年夜飯”,。

       從初一到初二，我們這些知青走街串戶,，到軍烈屬和貧下中農(nóng)家去拜年,，送去我們從城里帶來的毛主席像章。從正月初三開始,，我們便和社員一起到生產(chǎn)隊揮鍬舞鎬，刨糞干活,。

五名同學當上民辦教師

在泡子沿的5年中,，我們青年點先后有王喜俊、劉淑德,、劉玉敏,、黃敏、劉承俊5名同學當上了民辦教師,，為發(fā)展農(nóng)村教育事業(yè)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1969年冬天，因村里小學校缺教師,，經(jīng)貧下中農(nóng)推薦,，大隊領導審批，我們青年點王喜俊同學第一個當上了民辦教師,，學校離我們青年點有4里遠,，操場不大，四周無墻,，6間教室是矮趴趴的黃黏土筑成的土草房,，大風一刮房蓋就隨時被掀開。來校后,，王喜俊接替三年級班主任工作,。這個班原有36名學生,，因家庭貧困等原因，將近有三分之一學生輟學,。王喜俊每天天不亮就從青年點來到學校劈劈柴,、端煤，給孩子們生著爐子;見有桌椅板凳缺腿掉底,，她都給修好,。白天她教語文、算術,，中午休息時間還經(jīng)常給學生理發(fā),，晚上還到輟學的孩子家中走訪。

王喜俊

有一天晚上喜俊到離學校4里遠的小城子生產(chǎn)隊家訪,，回來時已是深夜九點半鐘,。在走到林帶時，迎面竄出來一只豎著耳朵,、眼冒藍光的大灰狼,。在萬分危急情況下，恰巧住校老貧農(nóng)劉大爺帶領何景生等3名學生來接王喜俊,，見人一多那只灰狼就自己溜走了,。

經(jīng)過一個多月艱苦細致的工作，這個班的學生跟這個知青姐姐有了感情,，原來不打算念書的孩子也都能夠很快重返課堂,。喜俊在教書育人中傾注了全部心血，所以全班36名學生在1972年)(當時5年制)小學畢業(yè)后全都考上初中,，喜俊被評為縣優(yōu)秀教師,。其他4名知青教師也多次獲得公社先進教師稱號，其中劉承俊于1973年從青年點考入東北工學院,。

泡子里蕩起快樂雙槳

       我們?nèi)嗤瑢W從1962年9月至1968年9月一直在一起念了4年初中,，從小在一起互相了解，團結互助,、下鄉(xiāng)后又全班在一個青年點,，相處和睦，團結友愛,。勞動之余同學還為“五保戶”,、軍烈屬挑水、干零活兒,。同學王喜俊,、王淑琴為搶救社員生命獻過血，有的知青還救過落水兒童,。鄉(xiāng)親們夸獎說:“六八屆知青特別懂事仁意,，為咱農(nóng)民做了很多好事,，他們都是好青年”。

在5年的知青歲月中,，我們有勞有逸,。業(yè)余時間經(jīng)常為大隊和生產(chǎn)隊寫板報，給社員演一些小節(jié)目,。特別是到夏天,，在上午10點到下午1點休息中間，我們知青經(jīng)常到泡子里去游泳,，三臺子水庫有幾條小船經(jīng)常到泡子水面上巡邏,，主要是不讓社員下水撈魚。我們和船上的人員混得很熟,。在他們下船休息時,，我們就跨上小船蕩起雙漿，在水庫里快樂地劃行,。那淡綠色的水平如明鏡,，微風輕拂，蕩起層層漣漪,，陽光上水面上閃著無數(shù)的星點,，波光粼粼，晶瑩奪目,。同學們情不自禁地唱起《紅湖水浪打浪》歌曲,，心潮起伏，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在那里留下了我們串串笑聲,，水里攝下了我們青春的身影,。

返城后,，從我們青年點的同學中，走出了高級工程師,，高級醫(yī)師,，高級技師，革命軍人,，金屬研究所教授,，省級節(jié)能“炕神仙”、大廠的黨委辦公室主任,。5年的知青生涯,，錘煉我們思想、意志和信心,。從農(nóng)民那里學到了真誠,、樸實,、勤勞，善良的美德,，讓我們終身受益,。

重返泡子沿

2012年10月10日，我們青年點的同學又回到闊別38年的第二故鄉(xiāng)泡子沿,，看到改革開放以來泡子沿村發(fā)生的巨大變化,，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喜樂和自豪。

闊別38年,，這里一切都變了,，鹽堿地變成了肥沃的農(nóng)田，老黃牛換成了“鐵?！?，通往村里的3公里鄉(xiāng)土道變成寬敞光滑的柏油路;過去大風一刮房蓋就被掀開的小學校，如今矗立起一幢造型新穎的三層教學樓,；90年代初國家投資在泡子邊上建起了煤礦,，為這動遷的幾十戶農(nóng)民在村頭蓋起了一趟趟整齊漂亮的紅磚瓦房。我們回泡子沿那天要不是村委會派車去迎接,，我們這幫“小青年”還真找不到“家”了,。

站在村西頭排灌站頂上向下眺望，只見由泡子里引出的一條清清的水渠,，猶如一條潔白飄帶從村前繞過,，一排排屏風似的參天綠樹圍繞村莊，映襯著泡子沿秀麗的面容,。景美人更美,。過去農(nóng)民生活很難，現(xiàn)在都有了致富門路,。他們利用水源充沛的優(yōu)勢,，搞起了河蚌育珠，養(yǎng)魚養(yǎng)鴨,，編織蒲墊子,。前兩年泡子沿還被縣里種子公司定為良種繁育基地，農(nóng)民一年人均收入達五千多元,。

這次回泡子沿村,，我們連住了兩天，所見到的熟人,，人人臉上洋溢著豐收的喜悅,，大家談論著，歡笑著,，都異口同聲地說:“是黨的富民政策,，使農(nóng)民過上了今天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