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早起時鼻子易流血,,去醫(yī)院看了幾次,沒效果,。這次回家妻子和娘家人聊天,,有人傳了個方子,說木槿花煮雞蛋,,吃了蛋喝了湯能醫(yī)治,。妻子如獲至寶,去老洲,,回銅陵途中,,屁股挨上座位便東張張西望望,滿世界都開著鮮花一樣,。還再三囑咐我走路時留點心,,眼睛朝兩邊多瞅瞅。 我說程家墩肯定有,。 這個底氣源自于記憶,。小時候我挨過這個花的枝條,也用它編過花環(huán),。村子中間大河邊二爹爹家的門前三方,,菜地四周都是用它來編織籬笆,防止小菜被豬拱雞啄,。木槿花開的周期很長,,從初夏開到晚秋,直到枝頭上的葉子被季節(jié)一片一片扯盡,,仍會殘留幾朵花兒在寒風(fēng)中倔犟地綻放,。當(dāng)然也殘留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永不凋零,。 回到程家墩,,我便拖她一道去找尋。她說剛剛在街上起了兩顆門牙,,見人張不開嘴,,似乎是顧及形象。我便獨自踏上布滿落葉的小道,。 已是深秋季節(jié),,天氣依舊沉浸在夏日的氛圍里,連續(xù)多日三十幾度的高溫,,太陽射在身上有了灼人的疼,。不過到了季節(jié),樺樹,、梓樹的葉子還是被時光硬生生地拽下來,,一片一片極不情愿地飄落,,樹枝樹梢像上了年紀(jì)的人,頭發(fā)日漸稀疏,。樹葉落了,,村莊變得敞亮,紅瓦白墻的房子不再躲躲藏藏,,大方地坦露在秋陽下,。 大河的表面漂著一層綠色的浮萍,像蒙了一層布滿斑點的皮,,見不到水的皺褶,;岸邊水草叢生,幾只麻鴨進進出出,,河面被犁出一條條的溝壑,,如一道道創(chuàng)傷,很快又自行愈合,;岸邊還有幾株歪脖子柳樹,,秋陽里揮舞著懶散的長袖,展示無人欣賞的身姿,;河邊沒有菜地,,大坑連著小宕,,布滿了枯萎的蒿草,。 我沒找到木槿花,連同那灰白色的軀干,。 二爹爹家的老屋坍塌有些年頭了,,我曾在雜草亂物中見到過石頭雕鑿的地宕、石磨,。這些是爛不掉的,,如同記憶,即便模糊,,印跡猶存?,F(xiàn)在有幾個人正在砌墻,三間房子的平面布局已初具雛形,;溝北面二叔家也建了七間平房,,屋面是紅色的琉璃瓦,水泥粉的外墻,,只剩下門窗還沒裝上,;還有南邊的汪建家也在造三間。 倒下的可以站起,,因為存有希望,。 我也存有希望,。吃飯時,問母親,。母親說村里原來的許多東西都沒有了,,比方說以前北埂之渠兩邊好多的楝樹現(xiàn)在也看不到。我問她,,北大地靠近小龍莊以前的籬笆都是木槿圍扎的,,現(xiàn)在不知道還有沒有?母親搖搖頭,,說許多年沒到那邊去了,。 決定去碰碰運氣。一點多,,估計是預(yù)報中35度的最高值,。出門,沿著北埂之渠的南岸向東,,再拐過一座小石橋,,穿過干枯仍站立的玉米地,就到了北大地,。北大地是生產(chǎn)隊時期叫習(xí)慣了的一塊地名,,方方正正的像塊大砧板。南面,,西面都被鄰村的房子包裹?。槐边吘o鄰大路,,也是保成,、雙字人上街的必由之路。 但我沒看到植物扎成的籬笆墻,,更沒有看到木槿花,。與村莊相隔的是綠色的柵欄,冷冰冰的金屬外表涂上了色彩,。那方土地中間,,是一條條塑料薄膜圍出的大棚,像一列列白色的火車,。這是專政的養(yǎng)雞場,,我記得他以前也在上海打工,跟別人后面做水電,。辦養(yǎng)雞場是最近幾年的事情,,聽說還不錯。我的視線里他們夫妻在地頭不知道忙著什么,遠(yuǎn)遠(yuǎn)望去,,搭在肩上的紅毛巾就像兩朵盛開了的木槿花,。 歸來仍沿著北埂之渠的南岸。太陽已經(jīng)偏西,,村莊的樹木為我搭成了天然涼蓬,,我行走在樹影里,也行走在一片濃濃的竹影里,。這竹園是永南家的,,我停下腳步,竹園被圍墻圈住,,同樣圈住的的是房子還有寂寞,。我仰望這些刺向空中的竹梢,它們像一張張大掃帚重復(fù)而又賣力的打掃著空中的污垢,。我忽地就想起了永南,,他和我同齡,二O一六年底,,我在銅陵的新房過年,,沒回村里。正月聽說他年前也回到了程家墩,,是他兒子捧在懷里回來的,。我沒見到那傷心的一刻,最后一次見他是那年夏天,,我去常州參加他女兒的結(jié)婚宴席,。他瘦弱高挑的身材也像面前的一根竹子,我的心隱隱作痛,;又想到禮來,,老早就開始搞水泥船的,也和我同齡,,他走的時候好像是一九九幾年。用一個“慘”字形容也不為過,,聽說那天江面上沒什么風(fēng)浪,,船不知怎么就沉下去了;據(jù)說他本人可以逃生,。他毫不猶豫地鉆進水里,,是想救被繩子拴在船倉里的兒子。一家四口,,只有女兒在上學(xué),,逃過一劫。另外三人活生生的命頃刻間沒入江底。 老家有句俗話:水往下流,。和我同齡的程家墩有十一人,,走了五個,沒走的我們成了晚秋里的木槿花,。 走出濃蔭,,遠(yuǎn)遠(yuǎn)看見土地中間有一團綠植,枝頭上點綴著一些粉紅色的花朵,。旁邊立著白發(fā)蒼蒼的母親,,還有一雙伸出的手。 秋陽下,,像一幅畫,。 |
|
來自: 新用戶04218vhe > 《待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