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燕

江南“水八仙”里,，我最中意菱角。

水塘里,，水潤潤的菱葉翠色欲流,，一片片挨著疊著，擠得密不透風(fēng),，白色小花在傍晚或夜間徐徐綻放,，輕巧地點(diǎn)綴于綠葉間，隱約有幽香襲來,?；淞饨巧麑?shí)在水里默默生長,，毫不張揚(yáng),，采摘時(shí)，得把菱盤翻過來才知道它們的存在,。輕提起一簇菱葉,，一個(gè)個(gè)菱角附在葉片下，嫩生生,，水靈靈,，偶爾，會(huì)聞到一股類似于淤泥的味道,。

古詩詞里,，采菱充滿著浪漫的風(fēng)情，如“采菱人語隔秋煙,，波靜如橫練”“盡日醉醒菱唱里,，鄰家來往竹陰中”，又如“菱歌唱不徹,，知在此塘中”“菱唱忽生聽,，蕓書回望深”，但少時(shí),，我見人摘菱角,，并未覺得多有詩意或美感。采菱人穿上雨衣雨褲,，帶著大塑料盆,，慢慢走進(jìn)河里，邊緣鋸齒狀的菱葉紛紛圍了過來,，菱盤被一把拎起,。采菱人不停地?fù)芊獗P,，雙手在菱葉叢中上下翩飛，塑料盆里的菱角越堆越滿,，篤悠悠漂于河面,。終于，可以劃著盆兒上岸了,，采菱人身上濕淋淋,，順便沾了葉片和黑泥，雙手因長時(shí)間在水中浸泡,，有點(diǎn)發(fā)白起皺,，他看向那盆菱角，疲憊的神情里帶了滿足,。

靠近河岸的嫩菱角,，成了小孩子的覬覦對象。他們蹲在河邊,，偷偷撈起一盤菱角,，胡亂扯下幾只，搓掉沾泥的表皮,，“咔嗞”咬開,，剝出糯白的菱角米，扔進(jìn)嘴里,，鮮嫩,、清甜、香脆,，簡直可與水果媲美,。

想起第一次吃菱角。弟弟從門外跑進(jìn)來,，披著被驕陽炙烤過的熱氣,，朝我揚(yáng)起手里的塑料袋，袋子里的東西模樣甚怪,，一只只烏漆墨黑，兩頭尖尖呈彎鉤狀,，像錨的下半部分,，又像水牛的犄角，說是叫“老菱”,，煮熟的,。他還教我怎么吃老菱，先咬掉兩個(gè)尖角,，再咬中段,，后輕松拗?jǐn)?，捏外殼，肉“噗”地跳出,，白色鵝卵石般豐腴,、光滑，嚼一嚼,，恰到好處的綿甜粉糯,。

老菱又叫烏菱，老烏菱生食能消暑解熱,，除煩止渴,；熟食則益氣健脾，祛疾強(qiáng)身,。我們那會(huì)兒可不懂這些,，只知道老菱好吃，那就多吃,。老菱浸泡于清水一段時(shí)間后,，母親用小刷子將其表面和縫隙中的泥刷掉、沖凈,，放鍋里煮熟即可,。有了水煮老菱，我和弟弟就不吃飯了,，菱角淀粉含量豐富,，既味美又能飽腹，實(shí)在讓人喜歡,。老菱也可做菜,，去了殼與五花肉紅燒，油潤不膩,，甘美鮮馥,；清燉排骨，菱角的清新與排骨的醇厚完美交融,，湯汁濃且香,。

生食鮮菱，最好不過水紅菱,。它跟雙角的黑色老菱不同,，成熟的水紅菱長有四個(gè)角，紅艷艷的,，可以說是艷冠群菱,，尤其在水里時(shí)，如胭脂打翻落水,，洇成了一片玫瑰色,。去掉紅色的殼,，白色菱肉滑入嘴里，脆嫩,、多汁,、甜爽，舌齒間會(huì)沁出一絲絲清香,，滿口生津,，解渴解饞，越嚼越上癮,。

無角小青菱是個(gè)特別的存在,，綠殼白肉，兩端圓滑,，狀似元寶,，它的殼很薄，肉質(zhì)細(xì)嫩,，生吃熟吃自然不在話下,，用來制糕點(diǎn)和釀酒也甚好。吃過一道鮮菱蝦仁豆腐湯,，以小青菱的果仁為主料,，配上豆腐、蝦仁,、青豆等,，有江南水鄉(xiāng)的婉約，亦有海鮮的豪放,，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若想四季都能嘗到菱之味，可將菱米磨成菱粉儲(chǔ)藏起來,。此粉加適量白糖,，用沸水沖調(diào)即可食用，口感與藕粉接近,，糯滑細(xì)潤,，香氣淡雅，清心可口,。

鮮菱角一旦成熟,，持續(xù)時(shí)間較短，每年,，江南人慣常做的就是，爭分奪秒將它擺上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