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長付 前段時間,在老家參加戴南翟氏宗祠祭祀活動,,一個有點駝背的白發(fā)大爺站在前面沒撐雨傘,,我走近一點和大爺合用雨傘,大爺扭頭看了看我,,笑著問我父親是誰,,我脫口而出:“興化佬,曉得不,?我是興化佬咯三小,。”大爺連連點頭:“曉得,,曉得,,銀匠巷做裁縫的興化佬,你父親當過兵,?!薄芭d化佬”是母親的綽號,在永豐村,,甚至全鎮(zhèn),,做裁縫的母親比參加過抗美援朝的父親都出名。 母親老家興化縣城小南門,,外公開油坊的,,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家境富裕的母親認識了轉業(yè)在縣公安局的父親,,郞才女貌的他倆自由戀愛,,一九六二年爺爺病逝后隨父親來到戴南,父親在鄉(xiāng)農(nóng)機廠打鐵,,母親到勤豐大隊三隊務農(nóng),,城里人的她沒多久就適應了割麥插秧的一系列農(nóng)活。來戴南后,,母親說話一直都帶有興化城里“腳咯瓦咯”的尾音,,慢慢人們忘記了她的名字,都叫她“興化佬”,。 弟兄四個,,我排行三。母親在生我的那年,,用節(jié)省了幾年的布票換了一臺蜜蜂牌縫紉機,,一邊帶三個兒子,,一邊自學裁縫做衣裳。母親心靈手巧,,無師自通,,不但自己有一手精巧的縫紉活,帶出了十幾個徒弟,,還把四個兒子都教會了針線活,。 放寒假快過年的時候,小朋友們最開心的就是,,跟隨爸爸媽媽到母親的縫紉店,,量身裁衣做過年的新衣服。越近年底就越忙,,母親和二哥輪番在機上趕做衣服,,我們就在邊上網(wǎng)腳子縫扣子打下手,每天都忙到深夜,。大年初二母親又忙著為正月結婚的新人趕做嫁衣。 長年在火油罩燈下做衣服的母親,,眼睛越來越模糊了,,二哥接手了裁縫店后,母親就在工農(nóng)路邊的家門口擺攤賣小朋友的零食和玩具,,偶爾還會戴上老花鏡,,幫她的老姐妹們手工縫制老年人穿的大衭頭衣服,孫子孫女們催生的衣服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縫制好的,。 母親有點固執(zhí),,心地卻很善良。由于長年的胃下垂,、胃脹氣,,抽了幾十年煙,她認識的字,,大都是與煙有關的,,后來因為血壓高,醫(yī)生建議戒煙,,脾氣倔的母親就再也沒有抽過煙,。母親到縣城進貨,在家門口擺攤,,對面五金廠圍墻腳下,,有個東臺安豐姓徐的小伙子賣蔬菜,母親看他天天忙到下午一兩點,,飯熟了就盛一碗飯端一碗菜給他吃,。小徐的攤位移到菜市場后,,逢人 就說“興化佬”人好,大冷天的,,天天熱飯熱湯的照顧他,。母親去世時,小徐趕來磕了三個響頭,,流著淚給母親點了紙錢,。 母親有個綽號叫“黑篤篤”的姐妹,那一年夏天在路邊撿了個剛出生幾天的女娃,。她沒生過孩子,,就抱來我們家。母親在長木桶里用被子圍了個窩,,每天熬稠米湯喂孩子,,十幾天后,瘦小的孩子在母親的細心照應下臉色圓潤光亮,。母親和黑篤篤給小孩找了個家,,是一家沒生娃的翟姓鄰居。 永豐一隊農(nóng)場后面看護魚塘的瘸叔,,拿來幾件破了的褲子,,請母親幫忙縫補好。瘸叔低著頭,,拄著單拐的手在木拐上不停地移動,,嘴里小聲說:“興化佬,現(xiàn)在沒錢,,能先欠著嗎,?”母親笑了笑:“沒事沒事,熟人熟氣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你一個人不容易,腿腳又不靈便,,往后有衣裳破了就拿來,。”后來瘸叔來,,也不都是補衣服,,經(jīng)常帶些他在河邊摸的螺螺、蜆子什么的,。母親收下后也會拿些吃的給瘸叔帶回去,。 母親身體偏瘦,血壓卻有點高,。那年大年初五母親中風,,在泰州治療了十幾天,,以后的日子里,不能說話,,半身不遂,。父親用輪椅推著母親走遍了戴南鎮(zhèn)上的東南西北,碰到熟人叫一聲“興化佬”,,母親總是興奮得嘴里嗷嗚叫幾聲,。更多的時候是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著角落里面板已經(jīng)換成木頭板的蜜蜂牌縫紉機發(fā)呆,,這個縫紉機陪伴了她大半輩子,,幫她拉扯大四個兒子,也讓她“興化佬”的綽號名揚全鎮(zhèn),。 一生勤儉持家的母親,,中風后智商受了點影響,但仍然知道哪些東西值錢,,哪些東西貴重,。手上戴的金戒指,耳朵上的金耳環(huán),,誰都不能用手摸,,總是用能動的一只手轉著輪椅躲開;誰給她錢馬上就嗚嗚地叫,,把錢遞給父親放起來。臨終前幾天,,拉著大嫂的手不放,,大嫂問了很久才弄明白,要大嫂把她身上的黃金首飾取下來留給兒孫們,。 母親忙碌了一輩子,,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就沒有閑過,,四個兒子都成家立業(yè)了,,六十多歲到了該享福的時候卻中風了,一下子就什么都做不了,,坐輪椅十一年多,,雖然沒有留下豐富的家產(chǎn),卻給我們留下一個勤勞致富善良待人的綽號“興化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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