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歲王石再創(chuàng)業(yè)，要打造“碳中和社區(qū)” | 談碳

漸華 2023-04-07 發(fā)布于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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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萬科在王石的帶領下成為了中國“綠建”房企的標桿,。王石早先很多人一步，看到了綠色低碳建筑之于房企的未來價值,，并付諸于探索與實踐,。
時間來到2023年,，一切似乎正如王石當初的預想，碳中和已經成為一場經濟和社會的系統(tǒng)性變革,，建筑業(yè)的綠色低碳轉型也已是大勢所趨,。如今，王石做投資,、創(chuàng)辦碳中和社區(qū),，“就像老戰(zhàn)馬聽到了沖鋒號”一樣再次奔赴戰(zhàn)場。正如當初萬科在綠色建筑上的前瞻性布局,，碳中和社區(qū)也將持續(xù)為社區(qū)和城市的碳中和探索新模式和新方法,。
在近4個小時的對話中，72歲的王石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更像是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叭f科只是我的作品，翻篇了,?！蓖跏瘜?6氪說，他的下一個十年該被如何定義,？

文 | 王方玉

編輯 | 蘇建勛

2020年聽到國家正式提出碳達峰,、碳中和目標的時候，70歲的王石熱血澎湃,，“就像老戰(zhàn)馬聽到了沖鋒號,，肯定要奔赴戰(zhàn)場”。

很快,，王石便做出了創(chuàng)業(yè)的決定——進軍碳中和賽道,。

在萬科的時間里，王石就一直非常重視綠色低碳建筑物的推廣,。從1999年開始,，萬科率先探索住宅產業(yè)化，降低能耗和碳排放,，在2017年王石退休時,，萬科的市場占有率不到全國的3%，而萬科建設的綠色建筑,，卻占了全國綠色建筑的20%,。他本人亦連續(xù)參與了13屆聯合國氣候大會，在其中扮演了非?；钴S的角色,。

創(chuàng)業(yè)后,，王石的首個碳中和項目是把深圳大梅沙的原萬科總部萬科中心和一個住宅小區(qū)，打造成融辦公,、學習,、居住、休閑和運動于一體的“碳中和社區(qū)”,，并命名為“生物圈三號”,。目前這片碳中和實驗園區(qū)的綠電占比在一期改造后已經達到了85%，之后將達到100%,。

這并不是什么烏托邦,，而是可以商業(yè)化運作、復制的模式,。

在航程中看向遠方,，在潮水中把握流向，是企業(yè)掌舵者們的使命和任務,，這也是36氪專訪欄目「看見2033」的初衷：找到那些曾經改變過去,、因此也最有能力改變未來的人，詢問他們對“未來10年”后商業(yè)社會的看法,，以及他們?yōu)楹卧敢庠谝患律蟽A注10年,。把維度定在“10年”而不是今年和明年，也不去談論具體的公司業(yè)務而是“其他”,，是因為我們相信那句投資圈著名的箴言：人們往往高估了未來一兩年的變化,，而低估了未來十年的變化。

未來十年,，王石的計劃是建立起一個成熟的碳中和社區(qū)平臺,，在國內打造五個碳中和社區(qū)的示范區(qū)，并將業(yè)務拓展到歐盟等地區(qū),。在王石的新書《回歸未來》中,，他提到希望讓每座城市都有一個“生物圈三號”。這需要長期的努力,，也需要更多的商業(yè)機構持續(xù)參與和投入,。

已經72歲的王石回答過很多次“未來將會如何”的問題。對于這個問題,，他的回答一直是“不確定”,。對于下一個十年，王石覺得不確定性更強了,。但他相信,，碳中和將是未來十年的確定的趨勢。對于不確定的事情，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最好的去努力”,。

萬科集團與深石集團創(chuàng)始人王石

以下是王石與36氪的對話，經編輯：

01 建筑最適合與碳中和結合

36氪：您覺得未來10年會發(fā)生什么變化,？

王石：1998年的“中國改革開放二十年二十人”評選,，我一不小心就被評上了，評上后被問兩個問題——過去20年是怎么想的,，對未來20年你是怎么想的,。我當時的回答是，過去20年是三個字“想不到”,，想不到自己成為著名企業(yè)家,，我做的企業(yè)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名望，中國經濟發(fā)展取得這樣的成績,。對未來20年,，我也用了三個字“不確定”，不知道,，未來有各種可能性,。

回到這個問題，對過去的10年取得進一步的成績,，我說“想不到”,，未來還是“不確定”。

36氪：這兩個詞調性有點區(qū)別,，想不到似乎意味著一種驚喜,。

王石：總的來講,，我還是謹慎的樂觀,，對未來的不確定謹慎的樂觀。

36氪：在所有不確定性中您覺得最確定那個是什么,？

王石：最確定如果我還活著我又增長了10歲,，其他帶有相當的不確定。

36氪：有跟您類似的民營企業(yè)家關注鄉(xiāng)村教育,、關注腦科學,，您為什么選擇了碳中和？

王石：我2017年退休,，我給自己一個限定,，萬科只是我的作品，翻篇了,。所以2020年中國宣布雙碳路線圖,，到2030年實現碳達峰，2060年實現碳中和,。我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熱血澎湃,，就像老戰(zhàn)馬聽到了沖鋒號,，不是年輕的駿馬，而是老戰(zhàn)馬,，肯定要奔赴戰(zhàn)場,。第二個我覺得如果我不做這個，我對不起我自己,，我談起這個就高興,。

綠色低碳建筑是最適合與碳中和結合起來的，從碳足跡角度來講,，45%的碳排放和建筑有關系,，部分是建筑材料，部分是建筑物運轉消耗的能量,。

36氪：您在萬科的時候很重視綠色低碳建筑的推廣工作,，為什么？

王石：當時我選擇走這條路,，不要說社會上不理解,，我培養(yǎng)出來的團隊都不理解。搞綠色低碳施工周期長,，要求工藝高,，而且增加成本，沒有價值還減少利潤,，為什么做這個,？我們這樣做是犧牲一些利潤、犧牲一些速度,，但會適應將來的社會,，我們不會被淘汰，不但不會被淘汰,，我們成為樣本,，這是我當時的想法，沒有那么高尚,，沒有說要承擔責任,。

野心是什么呢？我一定要做一個世界上知名的品牌,。如果不搞綠色低碳,、不搞雙碳，很難談承擔社會責任,。萬科的建設研究中心是2000年成立的,，真正推出來綠色建筑產品是2005年。申報綠色建筑是2007年公布的，2009年第一個項目評選完就評的萬科,，所以（當年的綠色建筑項目）100%是萬科的,。之后（萬科在綠色建筑項目中的占比）從100%降到了50%，我退休的時候才降到了20%多,，但萬科的市占率才不到3%,。因為做綠色建筑，2009年那年中選之后我參加了聯合國氣候大會,，那是第一次,，后來我連續(xù)參加了13屆。

建筑業(yè)的綠色低碳轉型已是大勢所趨

36氪：雙碳是不是未來十年確定的趨勢,？

王石：這個是非常確定的,，但在過程中，排放速度,、規(guī)模也會反復,，沒法把握。

36氪：建筑的碳中和會給行業(yè)帶來怎樣的影響和改變,？

王石：以水泥為例,，水泥企業(yè)在過去的社會責任是少排，多排就要承擔責任,，這是ESG,。但是到了碳中和時代，邏輯完全不一樣了,，一定要找現代經濟模型,。既然水泥的碳排放多，就會有替代品來替代水泥,。

舉個簡單例子,，萬科過去做的都是高層，從小高層到高層到超高層全部是鋼筋混凝土,，西方混凝土占的比例非常小,，更多是鋼玻璃大廈,。目前中國主要是鋼筋混凝土,，剛向玻璃過渡，過去之所以沒有做鋼玻璃是因為成本高,，現在不僅僅要計算原材料本身的成本,，還有碳足跡的成本，碳稅和碳匯,。

再一個例子是新建筑材料更多的創(chuàng)新,、發(fā)明和使用，比如說納米鋼，納米其他材料來取代它,。再比如說木材,，中國過去不鼓勵用木材，因為中國木材本來就少,，需要大量的進口,。顯然雙碳時代鼓勵用木材，為什么從不鼓勵到鼓勵呢,？搞不搞雙碳經濟,，算賬是不一樣的，用木材取代水泥,，減了碳排放,，加了綠色材料，這就做到更有效的減碳排,。

02 從小房子到碳中和社區(qū),，房子就是發(fā)電廠

36氪：聊聊您的創(chuàng)業(yè)項目

王石：2020年我決定創(chuàng)業(yè)之后，到現在也就是2年時間,。2年時間,，項目從小房子、大房子,、小社區(qū),、大社區(qū)逐漸過渡、擴展變成了“碳中和社區(qū)”,。

小房子就是我居住的一套在海邊的房子,。原來耗電是城市供電，現在還沒完全改造完成,，預計應該到今年6月份全部完成,。微電網運轉起來3月份就完成了，完成之后,，經改造的住房就成了一個微型發(fā)電站,。這個發(fā)電站發(fā)的電我自己使用不了，還會富余一半,，這一半和南方電網簽了合同供給它們,。當然房子里也有儲能設備。

36氪：發(fā)電站靠什么發(fā)電?

王石：整個房子現有的是光伏發(fā)電,。還將配有波浪能發(fā)電,。

你會發(fā)現很有意思的概念出來了，我的房子本身是小型發(fā)電廠,，不但能滿足我的要求,，還可以供給他人使用,。

36氪：這樣能自主發(fā)電的小房子，您覺得10年以后會有多少,？

王石：10年以后它是標配,，因為已經標準化了，本身就是發(fā)電廠不但自己有余還給別人,，一定是這樣,。

36氪：這是獨棟房屋，那普通房屋呢,？

王石：我先說大房子,，大房子說清楚就和普通房屋連在一起了。我改造的大房子是萬科原來的總部大梅沙萬科中心,，那是12萬平米的大房子,。它本身的建筑標準就挺高的，是生態(tài)環(huán)保的,，綠電占比本來就有17%,。目前改造完成了，綠電占比從17%增長到85%,，能不能做到100%,？也可以，因為波浪能發(fā)電還沒用上,。

我從小房子舉例,，從小房子、大房子到小區(qū),、園區(qū),，我最后用了個社區(qū)概念。

深圳作為未來的綠色低碳先鋒城市,，預計到2030年小區(qū)建筑綠電占比要達到5%,。這是走在我國最前面的。荷蘭是全世界做得最超前,，小區(qū)建筑綠電占比做到了30%,。我的項目一定比深圳的要求提前一步，荷蘭做到30%,，我做到20%多就行了,。

03 至少打造五個樣板

36氪：這個社區(qū)很特別，不是傳統(tǒng)社區(qū),，它是什么樣的,？

王石：有三個標準,，一是碳中和社區(qū)一定有碳的標準,，一定走得超前,，在國際上按照聯合國未來2030標準，有社區(qū)的示范性,，才有先導性,。

第二要做到運動健康。在我們的大梅沙生物圈三號碳中和園區(qū)中,，在既有建筑的墻面上改造出一面大攀巖墻,，大梅沙3.2平方公里有山有湖有海，是非常適合運動的地方,。

第三有生物多樣性,，和大自然和睦相處，我們在園區(qū)的辦公樓設有一個通往屋頂花園的入口,，在那里種植蔬菜,、綠植，吸引蝴蝶和蜜蜂,。

位于大梅沙的萬科總部

36氪：您為什么不要政府補貼,。

王石：這個社區(qū)做得好，政府會不會給補貼,？有可能,。不過這個東西是商業(yè)模型進行的，不是建立在補貼基礎之上的,。

這里跟我做萬科當年搞綠色產業(yè)化邏輯是一樣的,，大家不愿意搞的時候我在搞，政府是沒補貼的,，我一定要政府同意我做,，標準規(guī)范才好推廣。跟搞這個社區(qū)是一樣的,，不是能商業(yè)盈利就能賺錢了,。

36氪：這個社區(qū)里寄托了您幾乎所有追求的東西，因為您喜歡大自然,、熱衷環(huán)保事業(yè),、熟悉建筑，把您最熟悉的東西都蘊藏在社區(qū)里面,，是這樣嗎,？

王石：只能這樣說，具備了我追求的一些東西,。但這個項目并不光是理想,，而是解決一個實際的挑戰(zhàn)。大梅沙這個地方在深圳東部,，深圳目前在向西發(fā)展,，所以萬科總部搬走后就空在這里了,。建筑已經蓋好了，碳排放那么多了但不用,，這是最大的浪費,，我把它啟動起來，打造國際碳中和社區(qū),，不僅吸引國內人去,，國際的人也來，把不利點變成了有利點,。

大梅沙的沙灘人氣很旺,，每年從5月份到11月份接待游客2000萬，12月份到4月份沒人,，酒店,、配套設施生意特別不好。我打時間差,，碳中和社區(qū)冬天還可以吸引游客,，可以給社區(qū)帶來客流量。這是碳中和未來的最終目的,，讓生活更美好,，而不是為了碳中和而碳中和。

36氪：您覺得到2033年這樣的社區(qū)會有多少個,？其中有多少個是您做的,，有多少個是其他人做的？

王石：這個問題非常好,，在全世界有100個吧,。到互聯網時代就是大平臺，在國內一定會交給其他人做,，我主要做國際,，到國際上去發(fā)揮。在國內我想至少會打造五個樣板,，初步設想,，第二就是揚州，第三是東莞,，第四是上海,，第五可能是杭州。

36氪：這里主要涉及到哪些方面合作伙伴,？

王石：我不知道,，我覺得第一合作伙伴要主力企業(yè)，要有積極性,、有一定能力,，愿意一馬當先,；第二是對等，要與我們旗鼓相當,。還沒出名的品牌可能更愿意在我搭建的平臺上去做,，向外界展示創(chuàng)新的品牌形象,。

我非?？粗貧W盟市場，它與中國有優(yōu)勢互補,。剛才提到荷蘭小區(qū)建筑綠電達到30%,，很多歐盟國家的制造工業(yè)、裝備工業(yè)非常非常貴,，如果和中國建筑公司,、和中國制造企業(yè)結合起來應該是各取所長，將他們的創(chuàng)新,、理念,、技術再和中國應用實踐結合。

04 國際出訪歸來做減法

36氪：當您有100個碳中和社區(qū),，整個世界會有多少,？有多少人會受到影響？

王石：就我的理想來講,，還不是在世界影響多大,，而是對世界的影響再反過來影響中國。畢竟真正的雙碳經濟的棋手是歐盟,，中美兩國的碳排放總量約占全球的42%,，兩國如果不配合，歐盟會事倍功半,、孤掌難鳴,，所以歐盟希望與其他國家合作。我們也希望在國際業(yè)務上和他們一塊往前推進,。我相信美國高科技,、大公司在北美市場也會有相當的發(fā)展空間。所以這個問題更多的還是影響中國,，少走彎路,，應該是這樣的邏輯。至于在國際上影響力還是有限的,，我們可以共同優(yōu)勢互補往前走,。

36氪：我理解我們業(yè)態(tài)中需要兩類合作伙伴，第一類叫業(yè)主方或者您說的核心企業(yè),，另外一類是各種各樣的供應商,，如果想加入這個平臺歡迎加入進行共創(chuàng),。

王石：對于我來講，現在是互聯網信息時代,，如果自己信息捕捉都捕捉不到,，別人找上門，接待,、分辨的成本非常高,，我更多是主動出擊。我建立第一個團隊就是信息庫信息分析員,，用爬蟲技術把全世界的信息用來爬取我所需要的東西,，再篩選主動出擊，如果被動來接受,，從某種程度上接待成本,、交易成本很高，整體效率不高的,。

36氪：疫情三年您多次在國外出訪,，有什么樣的收獲？對碳中和社區(qū)有什么借鑒價值,？

王石：我是在原來萬科ESG綠色低碳基礎上往前走,，而且依靠的基礎是萬科大梅沙總部，它本身在13年前就是當時一個集大成者了,。

所以我在疫情三年多次國際出訪很重要的工作是進行比較,，是不是原先的東西落后了，落后的東西我要不要修改,。探訪的結果是,，我不但沒做加法而且在做減法，這樣的做法更適合中國國情,。

比如說我國電力傳輸中廣泛應用交流電,，但顯然對未來碳中和、新能源光伏這些領域,，直流電不轉變成交流電,，直接使用效率更高。我這里在試驗中,，直流電的部分不僅僅是發(fā)電,，而且直接用電中直流占比有相當的比重，至少有20%,，而且希望還能再多一點,。后來我探訪發(fā)現在應用場景，包括日本、歐盟都屬于試驗階段,，顯然太超前了,，于是我趕快往回溯，你不能太超前了,。

我舉這個例子有好幾個模式,，比如說綠電，我參觀了瑞士洛桑的奧林匹克總部大廈,，各種運動委員會的總部所在地,。這個大廈使用面積是2萬多平方米，面積比萬科總部大廈改造部分多一些,，第一步改造了16000平方米,，綠電改造2019年才啟動,，目前綠電占比15%,，萬科大梅沙中心13年前的綠電使用率就達到17%了。我說他們怎么實現碳中和,，他們的回答也很坦然——買碳匯,。

我原來大梅沙中心改造不是85%的綠電，第一開始100%綠電我能做到,，但要犧牲一部分空中花園的面積,。當看到奧運會總部而且號稱是非常有名的碳中和大廈綠電使用率才15%，我趕快打電話回來,，我說我把綠電從100%降到85%,，不能再高，不能以犧牲空中綠化面積來做,。不但沒做加法而在做減法,。

36氪：現在85%的綠電占比可以說是世界領先水平嗎？還是最領先的標桿,？

王石：不是最領先的標桿,。因為13年前大梅沙中心就是17%綠電，在當時占比是非常合理的,。為什么現在要85%呢,？本質上來講是建筑材料、光伏發(fā)電材料的革新,，發(fā)電效率大大提高,。第二個，材料成本大大下降,，同樣發(fā)電效率,，成本只是13年前的5%。這個提高并不是靠大幅提高造價，而是靠技術的革新,。很難想象光伏發(fā)電技術十幾年發(fā)生這么大變化,，中國光伏業(yè)無論是從制造還是實驗室研發(fā)，確實一直都走在世界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