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這活潑滑稽隨風逐浪的精神,，原不是中華民族本來的性格,，然而一個文學發(fā)展史的敘述者，卻可以把這種性格的形成,，解釋為“海派才情”與“商業(yè)競賣”結(jié)合后當然的結(jié)果,。

“說明這個社會這個民族的墮落與腐敗，修正這個社會制度一切不能繼續(xù)下去的錯誤,，”把文學凝固于一定方向上,，使文學成為一根杠桿，一個大雷,，一陣暴風,，有什么不成？文學原許可人作這種切于效率的打算,。文學雖不能綜合各個觀點不同的作者于某一方向,，但認清楚了這方向的作者，卻不妨在他那點明朗信仰上堅固頑強支持下去,。上海商人所支配的書業(yè),，則大半只在把一切作者，隨時改成各樣入時面目以引誘讀者,，作為賺錢牟利的張本,，因此十年來的中國新文學，除掉一些不足道的新海派文人與永遠皆在那里轉(zhuǎn)變的投機份子外,，也就正只是用著一批身在上海為商人幫閑而活著的閑人,，一批置身大學頑固迂腐的教授，各自扮著種種小丑姿式,，以個人生活上的恩怨與個人情感上的愛憎為基礎,，展開了理論的場面，在也算是爭斗尋覓中打發(fā)了十年日子,。十年來成名的教授迂腐如昔,，一說話時總?cè)匀恢宦裨怪袊€無莎氏比亞或托爾斯泰。成名的閑人，則帶著本身在各刊物上丑詆造謠的故事,，走入老境里去,，沉默了。其中凡稍稍乖巧的,，則又另尋出路作其他事業(yè)去了,。也有身不服老而又鯁直崛強的，帶著游俠者的感情,，在為弱小的事業(yè)與孤單的理想力主正義,，則依然仿佛本身站在最前線上，作為人類光明的火炬,，但自己在得失打算中既厭于執(zhí)筆，不能寫點自以為合乎理想的理想作品,，也不能用什么有秩序的理論,，說明所謂中國的紀念碑似的作品，是什么形式,，須什么內(nèi)容,，在某種方法上某種希望里可以產(chǎn)生。只時時刻刻作著負嵎自固的神情,，向近在身邊受了威脅的小小一點,，加以猛毒的一搏，卻忘了大處遠處自己所能作所應作的事情,。

中國知道敬重英國作家的有人,，愛好俄國作家的也有人，但這些人卻并不需要認識本國自己的作家,。讀者間照例缺少作品抉擇的能力,，必需要批評者來作主。大多數(shù)的批評,，既然只是書業(yè)中人所作的廣告,，結(jié)果則銷行最好的書同時也就成為內(nèi)容最好的書。教授的文學觀念,，戰(zhàn)士的文學觀念,，讀者的趣味，莫不各在摧殘中國文學的健康萌芽,，使凡是有希望的作家,，不為此一觀念所拘束，就為另一觀念所纏縛,?！谷烁X得寂寞處，便是數(shù)及對于作家還有些微善意種種方面時,，我們還不能不把上海經(jīng)營新書業(yè)的商人安置于第一席,。固為現(xiàn)在有人能從丁玲女士作品認識她愛敬她,，且覺得她的作品美麗精深與偉大的，最應感謝就還是上海的書店大老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