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shù)貢r間2月3日,,一列運載有多種有毒化學品的列車在美國俄亥俄州東巴勒斯坦城脫軌并引發(fā)大火,。 6號,美國環(huán)保局宣稱,,為了防止爆炸,,盛有氯乙烯的5節(jié)車廂被“故意打破”,其中的氯乙烯被轉移到提前挖好的溝渠中焚燒,。 黑色煙霧在空氣中上升,,暗藏的危險早已蓄勢待發(fā),當?shù)孛癖姺Q其為“美國的切爾諾貝利”,。 這是目前國際上的一樁重大安全事故,,看得見的殘骸還停留在事故現(xiàn)場,看不見的恐慌已經蔓延到了大洋彼岸,。 俄亥俄州危險材料專家公開表示,,此次事故相當于是“用化學物質毀了一個小鎮(zhèn)”。 2月15號,,毫不意外,,央視記者劉驍騫出現(xiàn)在了列車脫軌現(xiàn)場。 他只簡單地佩戴了防毒面具,,眼睛通紅,,站在離火車殘骸僅幾米遠的地方,探訪了美國官方始終搪塞的最新進展,。 這不是劉驍騫第一次身臨險境了,。 駐外十余年間,他跟隨警察攔截過運毒的車輛,,暗訪過邊境的走私槍支黑市,,采訪了里約熱內盧的販毒集團,,還曝光了“銀三角”的可卡因制作工序…… 在哥倫比亞時,他去反政府武裝營地探訪,,把腦袋別在了褲腰上,;駐美國后,他是第一批采訪被警察“跪死”的弗洛伊德的家人的記者之一,。 他稱自己的工作為“長線報道”,有些故事或許并沒有最終結果,,但血淋淋的過程就足夠觸目驚心,。 當要形容這個漫長的故事,劉驍騫引用了一句歌詞: “我不知道何為終點,,我向死而生,。” ,,時長02:36 劉驍騫探訪列車脫軌現(xiàn)場 提到劉驍騫這個名字,,或許很多人還覺得陌生。 在很多他本人出鏡的報道中,,下面的評論幾乎都在提及一件事——這是那個采訪毒販的“奶音猛男”嗎,? 那就先從這個,讓他“一戰(zhàn)成名”的故事說起吧,。 劉驍騫采訪毒販 2012年,,身處巴西的劉驍騫收到了一封郵件,里面附帶了一張彩色照片: 兩個深色皮膚的人騎著一輛摩托車,,后座的人手里還拿著一把槍,,毫無疑問,是毒販,。 發(fā)郵件的人寫道,,自己知道劉驍騫是中國的駐外記者,也知道他對治安題材非常感興趣,,可以提供一些獨家照片,。 只是,兩人素不相識,,劉驍騫并不敢完全信任對方,。 劉驍騫駐拉美期間(下同) 兩人正式產生交集,是在2014年,。 世界杯的舉辦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巴西的里約熱內盧,,事實上,打開真實的里約地圖,,它更像是一個爬滿了虱子的華美長袍,。 這里有全球規(guī)模最大的狂歡節(jié),,有美麗的桑巴,動感的音樂和聞名全球的足球文化,。同樣,,這里也存在著736座貧民窟,是販毒集團的天下,。 當?shù)亓鱾髦痪湓挘骸霸诶锛s,,地獄和天堂之間只有十分鐘的路程?!?/p> 此前,,劉驍騫已經做過多期關于毒品槍支問題的專題節(jié)目,試圖拼湊出完整的販毒鏈條,,將這個城市被涂抹的一面展示出來,。 如此一來,不采訪到毒販本身的話,,劉驍騫總覺得有些遺憾,。 于是,他聯(lián)系了給他發(fā)郵件的那個人——經過長達一年的接觸,,他決定要相信這個線人,。 采訪毒販,聽起來就是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過程卻遠比想象的還要驚險,。 在2002年,巴西環(huán)球電視臺的一位調查記者就因偷拍了貧民窟的一個露天毒品集市而遭到了毒販的打擊報復,。 他收到了民眾的舉報,,去調查一個涉及未成年性交易和毒品交易的舞會,等他再次出現(xiàn)在世人眼前,,是幾塊被燒焦的人體殘骸,。 據(jù)后來被逮捕到的犯罪嫌疑人描述,這位記者在生前,,遭到了慘無人道的酷刑折磨,。 該事件的相關報道 也有人問過劉驍騫,知不知道暗中拍攝的后果是什么,? 劉驍騫說,,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當場被發(fā)現(xiàn),,然后被處決,,另一種可能是,“素材播出后,,毒販會來找你”,。 所以,,他必須要得到允許。 線人將劉驍騫的采訪意愿對接給販毒集團,,在等待了幾個月之后,,他得到了同意的回復,條件之一是,,必須要打上足夠的馬賽克,,不能透露任何可以被追擊到的信息。 販毒集團之所以答應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想向外展示自己所擁有的強大勢力,,畢竟這個中國記者就住在巴西,料想他也不敢?;ㄕ小?/p> 2月的一個清晨,,里約還沒有從狂歡的宿醉中醒來,,劉驍騫與線人一起,趕往約定的貧民窟,。 在經過十多個由重機槍防守的關卡之后,,劉驍騫被帶到了一個不到20平米的房間。 后來,,劉驍騫回憶進入這個房間的第一感受:“空氣中粉末飛揚,,摻雜著一屋子人的氣味和聲音,而幾盞高瓦數(shù)的電燈泡將它轉化為一股氤氳的熱氣,。我的眼睛像是被人拿手電筒照過一樣,,突然有點看不清?!?/p> 彼時,,隨著世界杯臨近,又恰逢狂歡節(jié)期間,,毒品的需求量大大增加,,這個可卡因加工窩點也在加班趕工。 小小的房間里,,一群人被分為3組,,分別從事分包、封口和貼標的工作—— 分包由販毒集團中最資深的人負責,,將三公斤的白色粉末分成獨立包裝,,每一小包都是兩克粉。 封口則相對簡單,,只需要將袋子打上兩個活結,,幾乎所有人都可以加入,。劉驍騫在這里看到了一個10歲左右的小女孩,穿著卡通圖案的黃背心,,姿勢卻十分嫻熟,,顯然不是新手。 毒品袋上的標簽更是出人意料,,上面印著價格,、販毒集團的名稱、貧民窟的名稱,、貧民窟首領的標志,,甚至還有毒販支持的足球球隊的徽章。 在標簽的底部,,還印著一句話:“如有質量問題,,請到購買處申訴?!?/p> 劉驍騫拍攝的毒品與標簽 劉驍騫在這個窩點待了30分鐘,,短暫,卻險象環(huán)生,。 過程中,,每當他把攝像機拿出來,都會有一些人沖他吼:不要拍了,。 快結束的時候,,劉驍騫提出要錄制一段現(xiàn)場出鏡素材,來證明這些畫面是自己實體探訪所得,。 但當他對著鏡頭說完中文的出鏡詞,,負責人立刻上前,質問他到底說了什么,。 事后,,當他回到住處整理素材時,他聽到在自己出鏡的背景音中,,有三聲明顯的槍響——販毒集團內部的信號,,生死就在一線之隔。 “沒有比開工中的毒品加工窩點更容易遭到突襲的地方,,每一秒的停留都要冒著極大的風險,。無論是警方還是敵對的幫派,隨時都有可能對這里發(fā)起進攻,,而在一場槍林彈雨中,,我們和在場的毒販沒有任何區(qū)別,生還的機會幾乎為零?!焙髞?,劉驍騫補充道。 而這一年,,他僅僅26歲,。 2014年,由劉驍騫這次探訪而得的專題片《走進“上帝之城”》在央視播出,,引起了巨大的社會反響,。 他淡定自若地行走在荷槍實彈之間,外表的斯文瘦弱與兇惡的販毒分子形成鮮明對比,,被網友戲稱為“最強走基層”,。 又因為嗓音偏向稚嫩溫柔,他還得到了一個稱號:“奶音猛男”,。 在鏡頭里,,他采訪了一個路過的毒販,問他:“如果可以重新選擇的話,,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活,?” 毒販說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一個消防員,因為可以救人:“但我現(xiàn)在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像你看見的這樣過著每一天?!?/p> 他揚了揚手里的槍:“在貧民窟,,每天我們上床睡覺時,都不會想象明天,,我們活在當下,,不去思考未來?!?/p> 時間倒退回劉驍騫的童年,,這樣的未來,他似乎早有準備,,卻也意料之外,。 1988年,他出生在福建泉州,,在小學同學的口中,,他是一個僅僅被打破了保溫杯都會哭著跑回家的“膽小鬼”。 但接受采訪的同學與老師對劉驍騫的記者身份都毫不意外,。 自高中開始,,在同學們的作文還局限于歌頌勇氣與勵志時,劉驍騫就已經在作文中“寫搶板藍根、搶鹽等社會事件,,批判國民劣根性”,。 2006年,劉驍騫考進了中國傳媒大學,,學習葡萄牙語——這并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彼時,他最想學的專業(yè)是西班牙語,,但那一年,,中國傳媒大學并沒有在福建招收該專業(yè)學生,他退而求其次,,準備考德語,。 但他又一想,福州,、廈門這些大城市的學生可能比自己更有外語優(yōu)勢,,最終在志愿一欄填報了葡萄牙語。 成績出來后,,他是全福建省所有報考中傳的學生中成績最好的,,陰差陽錯。 劉驍騫舊照 但選擇沒有如愿,,不代表沒有后續(xù)發(fā)力的機會,。 大學期間,他兼職做翻譯,,在北京奧運會期間,,更是爭取到了著名的體育電視網ESPN的奧運報道團,做采訪聯(lián)絡人和翻譯的工作,。 四年之后,,他從學校畢業(yè),和許多大學生相同,,對世界有著巨大的好奇,。 恰好央視有一個駐巴西的外派記者崗位,他把握住了這次機會:2011年,,23歲的劉驍騫成為了中央電視臺拉美中心記者站記者,。 自此,開始了他勇往直前的人生,。 他在微博里寫:“其實我啊,,也很想去北歐,很想去荷蘭,,去中歐,,再一次去法國,,可是命中注定只能一直去亞馬孫,然后帶著各種雨林疾病回圣保羅(巴西城市),?!?/p> 著名的戰(zhàn)地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有一句話:“如果你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靠得不夠近,?!?/p> 離現(xiàn)場越近,離真相就會越近,,這也是劉驍騫始終秉持的職業(yè)準繩,。 2014年,在里約的貧民窟,,劉驍騫曾被邀請參與了一場葬禮,。 葬禮的主人是18歲的亞歷克斯,死亡原因是槍擊,。 他在凌晨騎摩托車回家,,被巡邏的軍警誤以為是毒販,警察隨即開槍——不久前,,亞歷克斯剛剛被軍隊錄取,,葬禮的當天,正是他準備去軍隊報到的日子,。 他的父親控訴警察“為什么要朝頭部開槍”,,他的母親也已經哭不出聲,她試圖向劉驍騫表達自己的悲傷,,但聲音已經嘶啞,,每一個單詞都像是被按在砂紙上摩擦過。 夜晚的貧民窟最為危險 不論外界將里約吹捧的多么光鮮,,里約從來不是一個祥和的城市。 2014年,,里約州政府安全廳公布的一項數(shù)據(jù)顯示,,該州每10萬人中就有42人死于兇殺,遠遠高于其他國際城市,。 當社會秩序變得混亂,,子彈往往比往常更加盲目。這些子彈來自毒販,,也來自保衛(wèi)秩序的警察,。 在里約貧民窟,死亡如影隨形,。 自搬到巴西之后,,劉驍騫就一直計劃著要記錄下來里約貧民窟的清剿行動,,卻始終被里約政府搪塞推遲。 無奈之下,,他干脆通過廣播電臺的公告,,自己去追尋警察的痕跡。 某天早上,,劉驍騫與攝像行駛在里約西區(qū)的道路上,,突然聽到廣播里傳來聲音:“精英部隊正在進入阿卡立貧民窟,現(xiàn)場傳出交火聲……” 他當機立斷,,前往沖突現(xiàn)場,。 隨后,他跟隨著特警部隊的車輛,,到了警察局,,找到局長,說明了身份與來意,。 局長思索了片刻,,默許了他們的拍攝。但局長一再強調這并不是“批準”,,因此警方沒有義務保護他們的安全,,“你想進就進吧,但生死不管”,。 之后的鏡頭中,,劉驍騫就穿著簡單的防護裝備,跟在警方身后,,向中國的觀眾進行報道—— 警方擊斃了一名毒販,,劉驍騫慢條斯理地描述當前的畫面:“毒販大概是在半小時之前被警方擊斃,大家看到,,鮮血流出了好幾米”,。 他話鋒一轉:“剛才警察告訴我們,還需要非常的小心,,因為他的同伴有可能在暗處,,隨時對我們發(fā)動進攻?!?/p> 劉驍騫(右)報道清剿現(xiàn)場 夜幕降臨,,劉驍騫先是跟隨警方去到了一樁位于市中心的兇案現(xiàn)場,死者連中數(shù)槍,,而根據(jù)現(xiàn)場遺留的彈殼等痕跡,,兇器正是毒販最常使用的口徑為5.56毫米的狙擊步槍。 現(xiàn)場剛剛清理完畢,,警方又接到一樁兇案通知,,案發(fā)現(xiàn)場正是被毒販控制的一處貧民窟,。 劉驍騫繼續(xù)跟拍。 來到現(xiàn)場,,劉驍騫看到一個25歲左右的年輕男性的尸體,,腦部連中五槍,警察判斷開槍距離小于1米,,并在死后被人拋尸至此,。 拋尸地點四面開闊,沒有任何遮擋,,突然,,警察告訴他,毒販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行動,,“他們還知道你們在這里拍攝”,。 一瞬間,劉驍騫明白了自己所處的情勢,,這也許正是毒販所做的一個圈套:“毒販看我們,,就像看在舞臺上表演的演員一樣”。 幾分鐘后,,貧民窟內響起密集的鞭炮聲與槍聲——販毒集團最后的警告,。專案組決定立刻離開貧民窟,劉驍騫的拍攝,,也被迫停止,。 這些殘酷、真實也珍貴的鏡頭陸續(xù)地在電視上播報,,這也不過是劉驍騫數(shù)千個拍攝日里,,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總有人問劉驍騫,,為什么要主動將自己放置在危險之中,,就不害怕嗎? 劉驍騫用法國人類學家列維·斯特勞斯的一句話回答: “由于缺乏想象力,,所以我被保護得很好,。” 劉驍騫的拍攝“意外頻發(fā)” 事實上,,為了看到世界的真相,劉驍騫總在撕破想象的空間,。 2016年,28歲的劉驍騫來到了哥倫比亞。 恰逢哥倫比亞政府與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以下簡稱“哥武”)準備簽署和平協(xié)議,,劉驍騫有了一個新的選題:探訪“哥武”叢林游擊隊的營地。 “哥武”成立于1964年,,是西半球最古老的反政府武裝組織,也是哥倫比亞境內規(guī)模最大,、裝備最完善的武裝組織,。 可以說這次探訪,危險程度與深入販毒集團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驍騫在“哥武”營地(下同) 在長達數(shù)月的接觸和申請之后,“哥武”的最高指揮部門批準了他們的采訪,。 但直到采訪的前一天,,他們也沒被告知營地的具體位置,只知道要先去哥倫比亞西南部的考卡省,。 考卡省是“哥武”的地盤,,但同樣也有包括哥倫比亞民族解放軍(以下簡稱“哥解”)在內的其他陣營的武裝力量。 可以說,,僅僅取得“哥武”的同意,,并不能保證這一路上的暢通無阻。 就在一個月前,,一位西班牙的女記者在內陸地區(qū)采訪時,,就被“哥解”綁架,另外兩名前往報道綁架事件的記者,,也遭到劫持,。 “這里是媒體的禁區(qū)?!眲Ⅱ旘q說,。 出發(fā)的當天,劉驍騫特意把住處收拾了一番,。 “如果被綁架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別人來我家調查或者退房,,不會覺得這個人怎么那么不整潔,。” 畢竟,,除了暗藏的危機,,“哥武”本身也是以綁架人質著名的:過去的40多年里,他們共綁架了10583個人質,。 他從住處出發(fā),,被一波接一波的人帶著,換乘了不同的交通工具,,在下午四點左右,,抵達了約定的村落,,等待了大概四個小時之后,才有兩個穿著便衣的游擊隊員前來與他交談,。 他們問劉驍騫,,這次想來拍什么內容,用作什么用途,。盡管之前,,劉驍騫已經將自己的拍攝計劃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哥武”最高領導人。 因為天色已晚,,所以當晚他被指定在一所民居過夜,。直到第三天,他才被安排上一輛車,,“在接力賽般的旅途的終點,,抵達了'哥武’的營地”。 他也是近年來唯一在哥倫比亞政府和反政府武裝的?;饏f(xié)議生效前進入“哥武”控制區(qū)的亞洲記者,。 他離真相更近了一步,也與地獄咫尺之間,。 “哥武”被稱為世界上最強大的武裝力量之一,,更是哥倫比亞當?shù)卦S多毒販的庇護者,每年僅從毒品貿易中,,就能獲利數(shù)億美元,。 劉驍騫描述了一個細節(jié)。 在“哥武”營地,,不管是十八歲的少年,,還是二十歲出頭的少女,手里拿著的都是狙擊步槍等重型武器——在販毒集團,,一般只有中高層才會被配備重型武器,,底層人員頂多是輕型的左輪手槍。 劉驍騫在這個營地內生活了三天,,沒有手機信號,,唯一能和外界聯(lián)系的衛(wèi)星電話也被“哥武”暫扣。 第一天晚上,,政府軍的戰(zhàn)機就盤旋在這個營地上空,,“哥武”的游擊隊員后來告訴他,他們在那個夜晚穿上了防彈衣,,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彼時,,“哥武”已經有幾百個營地在頃刻間被投下炸彈、變成火海,甚至連“哥武”最高領導人之一的阿隆索·卡納,,都是以這樣的方式,在2011年被奪走生命,。 劉驍騫(中間黑衣服)在“哥武”營地合照 讓人感到驚訝的是,,劉驍騫的到來竟然給這個營地帶來了些許安全感。 第二天起床后,,一位游擊隊員對劉驍騫說:“你們是記者,,還是其他國家的,你們的安全應該是有保障的,,而我們和你們在一起,。” 劉驍騫只好告訴她:“可是哥倫比亞政府,,恐怕不知道我在這里,。” 直到劉驍騫回到家里,,他才知道游擊隊員這句話或許還有深層含義——2002年,,“哥武”與哥倫比亞政府談判破裂,隨后,,“哥武”就綁架了當時哥倫比亞的前總統(tǒng)候選人,。 在這位候選人的自傳中,他寫道,,當時“哥武”的綁架動機就是“營地內有一個外人就會比較安全”,。 事實上,在“哥武”營地的每一刻,,恐慌都始終籠罩在劉驍騫的心頭,,只是當攝像機的鏡頭打開,記者的職責迫使他必須專業(yè)地完成采訪,。 他在微博里寫:“在營地里的那些黑夜,,和游擊隊員睡在一起的我,只要眼睛一閉上,,就浮現(xiàn)出那些被綁架了好幾年,,或者再也沒有活著出來的人的臉。他們也曾經像這樣睡在叢林中,?!?/p> 在哥倫比亞,劉驍騫以身犯險的,,也不僅僅只有這一個瞬間,。 2018年,劉驍騫帶著他的鏡頭,來到了麥德林——上世紀八十年代,,這個城市被臭名昭著的販毒集團控制,,是全美洲的可卡因走私中心,有“可卡因之都”的稱號,。 幾經周折,,劉驍騫與當?shù)匾患抑贫竟S取得聯(lián)系,被允許探訪一處位于安第斯山深處的可卡因生產窩點,。 他采訪了種植古柯葉(從中提取的古柯液是制作可卡因的原料)的農民,,對話了正在攪拌液體的制毒工人。 他坐在生產古柯膏(古柯膏再加工就可以變成可卡因)的“實驗室”內,,沒有佩戴任何保護面具,,淡定地介紹自己的感受:“現(xiàn)場有一股非常刺鼻的氣味,因為除了古柯葉原有的汁液味道之外,,他們還放了大量的化學藥品進行發(fā)酵,,在現(xiàn)場,不管是眼睛還是喉嚨都能夠感覺到刺激,?!?/p> 劉驍騫在實驗室內 面前是制毒工人在添加化學藥劑 哪怕這里流傳著一句話:“每一公斤可卡因,可以奪走6條人命,?!?/p> 而劉驍騫就抱著2.27公斤重的古柯膏,給觀眾介紹這些膏體的形狀,、味道,,仿佛懷里的是家常豆腐一般,但這些潔白的膏體卻代表著罪惡,、權欲與痛苦,,“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里,可以賣到6萬美金,?!?/p> 可以讓人傾家蕩產,陷入地獄,。 在拉美地區(qū),,很多次報道都是劉驍騫與死神在生死線上的交手。 這期間,,有毒販的恐嚇,、槍支的威脅,有詭異莫測的雨林毒物,,還有數(shù)不清的叢林疾病,。 但他似乎并沒有世人想象中的咬牙苦撐,他說: “每一個調查報道都猶如亞馬孫河系大大小小的支流,地貌迥然,,有各自的風光和險阻,。我既希望旅途盡快結束,又期盼旅途盡早開始,?!?/p> 2019年,這趟旅途,,轉向美國。 結束了整整9年的駐巴西記者生活之后,,31歲的劉驍騫被調往美國,,去發(fā)現(xiàn)這片大陸上發(fā)生的故事。 危機依然四伏,。 有時他在舊金山,。 鏡頭里,劉驍騫用手指著吸毒者剛剛注射完毒品的針筒,,在他身后的不遠處,,就是處于毒品影響狀態(tài)下的無家可歸的吸毒者。 在無家可歸問題最嚴重的天德隆區(qū),,到處都是亂糟糟的帳篷與吸毒物品,,商家甚至在對著流浪漢噴灑消毒水。行走在這樣的街道,,劉驍騫都不敢把鞋子穿回到酒店,。 他說:“這樣的場景正在吞食舊金山的街頭?!?/p> 有時他在芝加哥,。 在被稱為“血腥勞動節(jié)周末”的夜晚,幾乎每小時都有槍擊事件發(fā)生,。 他跟著警察的腳步,,發(fā)掘著隱藏在冰冷的死亡人數(shù)背后的犯罪現(xiàn)場。期間,,連值班警察都勸告他“盡量離危險遠一點”,。 2020年5月25號,明尼阿波利斯市一位黑人男子被警察“跪死”一案引起了軒然大波,。 在流傳出的視頻中,,這位姓氏為弗洛伊德的男子被警察從車上拉下來,戴上手銬,,盤問了兩分鐘,。因為他拒絕上警車,警察將他摁倒在地,用膝蓋壓住他的脖子,,長達8分46秒,。 他反復說著“我無法呼吸”,直至死亡,。 30日,,劉驍騫抵達了明尼阿波利斯,此時,,抗議活動所造成的火災甚至還沒有完全平息,。 而就在一天前,美國CNN電視臺去往抗議現(xiàn)場直播的記者被當?shù)鼐齑?,警方的說法是:報道團隊沒有聽從警方指揮,。 劉驍騫在明尼阿波利斯當?shù)貓蟮?/p> 警察在驅趕人群 7月份,他又趕往波特蘭進行當?shù)乜棺h活動的報道,。鏡頭前,,他介紹著當下的情景,身后就是警方不斷投擲的防爆彈,。 劉驍騫在波特蘭 一個月后,,美國威斯康星州有一個非洲裔男子布雷克遭警察槍擊身亡,沖突進一步升級,。 在抗議活動現(xiàn)場,,布雷克的父親詢問了劉驍騫的身份,得知他來自中國后,,對他說:“你可以問我問題,。” 劉驍騫曾說:“外人很難想象中國駐美媒體報道環(huán)境多么艱難,。特別是在大型抗議風暴眼里說出'中國’的時候,,我已經做好被辱罵和驅趕的準備。那一瞬間的緊張比當年采訪毒販難多了,?!?/p> 在美國,劉驍騫不僅要深入危險地區(qū)探訪,,當他褪下媒體的身份,,他依舊要面臨數(shù)不清的偏見與莫名其妙的攻擊。 2020年,,他戴著口罩從芝加哥的臨時住所出來,,迎面走來一個沒有戴口罩的白人。 對方用手擋在嘴上,,對他叫囂:“你看我也戴著口罩,?!?/p> 劉驍騫沒有理會他,于是對方變本加厲,,發(fā)來了一連串骯臟的咒罵——這樣的事情,,在短短半個月時間里,發(fā)生了三次,。 更讓他感到詫異的是,,當他將自己的遭遇講給白人朋友們聽時,朋友的第一反應幾乎都是:“怎么判斷是因為你是亞裔才對你做的呢,,也許他那天只是心情不好罷了,。” 偏見,,謾罵,,隱瞞,驅逐,。 2020年,美國驅逐了60名中國記者,,劉驍騫直到簽證到期的最后一天,,才收到了美國的續(xù)簽通知。 他說:“我真的好久好久不敢買一袋完整的大米,,因為說不定下一周就要撤回國,。” 2022年12月,,34歲的劉驍騫被央視評為“十佳記者”,,如今,他又出現(xiàn)在俄亥俄州,,報道著脫軌火車的最新進展,。 在該條報道的視頻底下,有一條評論被頂上了前列:“社會是屋,,新聞是燈,,記者是油?!?/p> 油在燃燒,,社會的光就不會滅。 誠然,,劉驍騫看上去與“高大威猛”并不沾邊,。 他喜歡毛茸茸的動物,不喜歡被曬,,每次出外景都會戴一頂遮陽的帽子,,出鏡的時候再把帽子摘下來,。 他收集了許多印著有趣圖文的口罩,也會把坐飛機時分到的消毒紙巾收起來再利用,,在看到他的臉之前,,甚至很多觀眾根據(jù)聲音判斷他是個女記者。 可是,,誰又能質疑他身體里蓬勃而出的勇氣與力量呢,? 為了報道本身的價值,為了揭露世界的不同切面,,他行走在不同的國家與城市,,幾乎每隔幾年就要更換一次關系網。 他很難交到知心的朋友,,卻與危險并肩前行,。 他選擇將真相攤開放在觀眾眼前,卻也不得不與死亡和暴力如影相伴,。 只是,,當那些贊美與敬佩的聲音傳到劉驍騫耳中,他擺了擺手,,露出斯文俊秀的笑,,他說: “全球的海外央視記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用我們中國人的角度,,把世界帶給中國,。” 僅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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