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粥炒鹽豆（小小說）

                 張鷗（河北秦皇島）

“青石板，板石青,，青石板上釘銀釘”,。抬頭望望西方夜空隱約閃爍的星，重偉拍拍褲子上沾著的碎草沫子,，系系鞋帶,，繼續(xù)上路。

太陽還很高的時候,，重偉就已下了回鄉(xiāng)的公共汽車,。變化極大的鄉(xiāng)村，讓他心頭陣陣悸慌,。曾經熟悉的小路,，讓他望而卻步。

多少次夢回,？多少次淚流,？重偉的腳步沉重緩慢起來。算了,，還是等天黑了悄悄地進家吧,。

重偉害怕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問候，那是種千萬種滋味攪和一塊兒的煎熬,，他會在面乃失修的挫敗后,，喪失才剛剛鼓起的勇氣，“無論如何都要回家見見老娘”,。

找個僻風的小土包,，重偉坐下來。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行囊,，裝了滿滿的思念,。掏出包廉價的香煙,，點燃一顆，朝著家的方向靜靜的凝望,。剩下的一段路顯的那么那么的漫長……六年不見,，娘可好？累及的孩子可好,？真像倆姐姐信中所言,，“安好，勿念”,？

望的眼酸,，想的心酸，重偉打量打量歇息的小土包,，又悲從中來,，爹的墳誰去燃香祭掃？是否野草滿墳頭,，耗子盜了洞,？

無限的怨念悔恨層層漲生，重偉盼著太陽麻溜的下山,，麻溜的天黑,。

走時，家在街中算得上是不上不下的中等門戶,，此刻,，黑暗中重偉叩響家門的感覺是，家,，只剩了掉塊缺牙的門樓子孤獨灰頹的聳立,，里面將是怎樣的破敗不堪？愁苦凄怨,？

重偉聽見院里傳來趿拉著鞋的腳步聲,。一個小孩兒的聲音“誰呀？這么晚了”,？依稀的重偉分辨出這是自己兒子小寶的聲音,，不似分別時口齒不清的稚嫩童聲了，字字清晰標準,，有些陌生的味道,。“我”,。定神回答后,，半大的小子開開門，啥都不說,，急速扭身跑進屋,。

重偉大步跟著進屋,。諾大的房間，空蕩蕩,，炕上兩個被褥,。老娘在炕沿上呆坐著?！罢l呀,？小寶”？重偉被駭住,。娘的眼睛怎么了,？他撲上前，啞著音,，“媽,，兒子回來了”。

一線靈動劃過老娘的臉,。捶打著他，“咋不提早說一聲,，讓你姐姐接你去”,。

重偉摟著老娘一起坐著。撫著那單薄的肩,，淚在心里悄悄泛淌,。六年不見，六年變遷,，在娘的嘴里吐出來,，扎進他的心，疼的淌血,，碎的山響。

重偉參與團伙作案盜竊被判刑后，媳婦扔下五歲的小寶,，一走了之,。至今杳無音訊。兩個姐姐時不常的過來幫襯,，給一老一小送些吃用零花,。去年，大姐做了子宮切除手術,，就沒再去探望重偉,。二姐夫天天跑運輸，辛勞過度得了腰椎病,，養(yǎng)著呢,。

老娘慢慢說,，重偉輕輕聽。

小寶剛上學的時候,，有同學嘲笑他,。幸虧老師給孩子們做了思想工作，和同學們有話說,，成績還行?，F在已經五年級，還得了獎狀,。

重偉聽著,，無言可接。

娘拉著他的手,，“你爹四十歲有你這個兒子,，要頂門戶的。出來了,，好好的重頭來,。讓媽日后地下見了他，不挨罵”,。重偉使勁兒的點頭,，按娘的手心，應承著,。他能理解,，因為他，娘沒了親戚,，為娘的自尊心使然啊,。眼睛也是夜里哭壞的。

離別太久,，話太多,，訴不完，道不盡,。小寶明早還需早起上學,，要瞌睡了。

娘指使孫子,，“給你爹端點飯,，你去睡吧?！?/span>

小寶手腳利索的從外屋櫥子端出一小盆白粥,，一盤炒鹽豆。

重偉看著祖孫倆的飯食，心塞塞的,。囫圇幾口,，端下去。扶娘躺下,，平靜的說,，“明個兒我給爹燒紙去，然后出去打工,。放心吧,，不敢走歪路了……”

老娘也許多年不曾睡得這么安穩(wěn)，打起了呼嚕,。兒子小寶挨著他的頭,，像極他的五官，側影透股倔強,。重偉卻依然在望著暗夜,，深思，“大米粥炒鹽豆,，憑自己能力咋的也該加個西紅柿炒雞蛋吧”,！老小都指望著他，心里充斥重啟的力量,。漸漸倦意襲來,，進入一個踏實的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