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跡 · 用文化給生活另一種可能

主講：三喵先生

策劃：三喵先生

說到二戰(zhàn)中的日本兵,，很多人就會想到拿著軍刀，高呼板載,，為天皇戰(zhàn)斗到死的一些人,，也知道它們被軍國主義洗腦的厲害，戰(zhàn)敗了就動不動自殺的,。

1945年8月,，日本帝國無條件投降，這些荼毒亞洲和太平洋的日本軍人,，絕大多數(shù)放下了武器,。之所以說是絕大多數(shù)，那是因為還有一部分頑固不化的日本軍人,，拒絕接受戰(zhàn)敗的事實,，一直在各種地方打游擊。這些日軍的散兵游勇中,，有一個堅持最久,，直到1974年才放下武器,，這會兒距離日本投降已經(jīng)29年了,。

這名最后放下武器的日本兵，名字叫小野田寬郎,。今天,，我們就來聊聊他的故事。

◇ 1944年的小野田寬郎

小野田寬郎出生于1922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在日本陸軍服役,，1944年9月,，他被派到日本陸軍的中野學校接受游擊戰(zhàn)訓練。這個中野學校,，就是為日本陸軍培養(yǎng)間諜和特工的,。

到了1944年，隨著戰(zhàn)況對日本日趨不利,，中野學校開設了短期的游擊戰(zhàn)特訓課程,。小野田寬郎9月開始參加特訓，到了11月學成結業(yè),，并馬上被派到了日本占領的菲律賓盧邦島,。

當時，美軍已經(jīng)在菲律賓登陸了,，盧邦島的日軍形勢岌岌可危,。12月17日，橫山靜雄中將命令當?shù)氐娜哲娀麨榱?，展開游擊戰(zhàn),，小野田寬郎的上司谷口義美少佐對下屬說“ 你們不要自殺，玉碎是什么都做不成的,。我們現(xiàn)在暫時撤退,，你們到山林里進行游擊戰(zhàn)，三年或者五年之后,，我們將會回來,，你一定要堅持到我們回來。在這期間還剩下一個人的話,，哪怕吃椰子果也要抵抗,，絕對不能玉碎，明白了嗎,？”

小野田寬郎和其他幾個日本兵立正敬禮,，“嗨”，然后就消失在菲律賓的茫茫雨林中了,。

1945年2月28日,，美軍在盧邦島登陸，并清剿當?shù)厝哲娪螕絷?。小野田寬郎與另外三名日本兵組成的小隊僥幸存活,，他們逃入?yún)擦郑^續(xù)頑抗,。這幾個人中,，小野田寬郎的軍銜是最高的,，也就成了這個小隊的指揮。

◇ 美軍向叢林中投下的勸降傳單

◇ 小野田和戰(zhàn)友對著東升的旭日敬禮,。圖源于日本電影《小野田的叢林萬夜》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美軍派遣日本降軍赴太平洋各島勸降,，并空投大量的傳單,。小野田也看到了這些傳單，但他認定這是美軍的計謀,，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每天清晨，小野田都會帶著三名同胞爬上山崗,，對著東升的旭日敬禮,。

這幾個人吃啥呢？他們偷竊當?shù)鼐用竦牟斯?、獵捕居民的家禽來充饑,，但是他們無法獵取太多的食物，因為槍聲會暴露他的戰(zhàn)斗位置,。菲律賓香蕉很多,，他們曬干的香蕉充當干糧，以便維持一定的熱量,。

菲律賓地處熱帶,，時常有暴雨，大雨傾盆之時,，他們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步槍,、地雷及炸藥，但他們得彼此警惕,，盡量保持清醒,，以免在睡覺時因體溫過低而死亡。在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之下,，小野田依然堅持“游擊戰(zhàn)”,，等著皇軍殺回菲律賓。

◇ 小野田在叢林中的日常 圖源于日本電影《小野田的叢林萬夜》

1949年,，小野田的一名下屬赤津實在受不了了,，走出叢林向菲律賓警察“投降”，菲律賓與美軍因此知道了其他幾個人的身份,。赤津在投降之后,，親自勸降小野田，但小野田等人依舊不為所動,，為啥,？因為赤津是自己的下屬，是因為意志不堅定而投降的,，這種人的話不能信,。所以他依然帶著剩下的幾個弟兄，每天早上向初升的太陽敬禮,，并堅信皇軍一定會殺回來的,。

1952年，菲律賓政府把小野田親人的家書以及日本當時的報紙散播在叢林之中,，希望剩下的幾個日本人能夠早日投降,。然而小野田始終認為這是美軍的計謀。多年的游擊戰(zhàn)讓他養(yǎng)成了懷疑一切的習慣,。甚至小野田的親兄弟都來到了這個島嶼,，拿著麥克風對他喊話，小野田依然認為,，這不過是美軍宣傳人員的陰謀,，他們仿造了自己兄弟的聲音來誘捕他。

◇ 小野田不相信報紙和廣播中的消息,，認為都是美帝制造的陰謀 圖源于日本電影《小野田的叢林萬夜》

當然,，游擊戰(zhàn)不能光是躲著，也得主動出擊,。在游擊戰(zhàn)的最初歲月里,，憑借自己優(yōu)良的槍法和游擊戰(zhàn)訓練，小野田和伙伴殺死了幾十名菲律賓警察,，菲律賓警察沒辦法找到小野田的蹤跡,，但小野田的隊伍不斷地縮編。赤津叛變之后,，另一名叫島田的下屬在槍戰(zhàn)中被打死,。到了1955年左右，島上的日軍就只剩下了小野田和他最后的部下小冢,。

小野田堅信皇軍一定會打回來的,，但等了十年，皇軍左等右等就是不來,。即使如此,，小野田仍然有自己的解釋,。這么多年來，勸降用的報紙上日本越來越現(xiàn)代化,，小野田相信變得富強的日本不可能戰(zhàn)敗,。到了后來，小野田還會利用偷來的收音機收聽日本的賽馬比賽,，與最后的部下小冢猜測勝負,，以為消遣。

◇ 除了保證餓不死以外,，小野田在平日里就在山洞里支起一張手繪的世界地圖,，煞有介事地分析戰(zhàn)爭局勢，下屬就在旁邊認真傾聽 圖源于日本電影《小野田的叢林萬夜》

◇ 當越戰(zhàn)爆發(fā)后,，經(jīng)常有飛機從頭頂飛過,，小田野誤也認為，這是日本皇軍的反攻 圖源于日本電影《小野田的叢林萬夜》

在小野田的世界觀里,，一開始他覺得“日本本土雖遭美軍占領,，但日軍仍在滿洲進行抗戰(zhàn)”，1950年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了,。在他看來,，這是滿洲日軍開始反擊。到了60年代,，越南的軍事行動逐漸升溫,，菲律賓的美軍空軍基地飛機起降非常頻繁，在小野田看來,，這是日軍重返南太平洋,，美國倉皇應對的緣故，如此多的飛機起降,，這一定是日軍已經(jīng)開始反攻到越南了,。

既然如此，為了迎接皇軍重返菲律賓,，小野田覺得要做點什么,。他和小冢藏身之地附近，美國和菲律賓一起建了個雷達站,，1965年,，小野田和小冢在雷達基地附近的山上開槍狙擊，殺害了兩名菲律賓空軍軍官,。此前,，菲律賓這么多年都沒辦法讓小野田走出山林，也就聽之任之了,，但這一次,，兩名空軍軍官死在他們手里,，菲律賓政府下達了對殘余日軍格殺勿論的命令，但是幾次圍剿仍然以失敗而告終,。

1972年10月,，小野田在附近的村莊埋設了剩下的最后一枚地雷，但這時候,，這枚地雷早就銹跡斑斑，沒有爆炸,。10月19日,，小野田和小冢又跑出去放火燒稻草堆，這次,，菲律賓警察逮著了他們倆,，隨后槍聲四起，小冢被子彈命中,，死在了山坡大樹下,，時年五十一歲。

◇ 一等兵小冢金七

這一天,，小冢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日軍陣亡的最后一名士兵,，也是軸心國陣亡的最后一名士兵，此時距離日本投降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七年,。

小冢的死亡引起了日本政府的高度重視,。日本馬上派人到緬甸、馬來西亞和菲律賓,，尋找藏在森林中的日軍士兵,。并留下報紙、雜志,，還有小冢在日本的喪禮等消息,，做成傳單散發(fā)給叢林里的小野田。此時的的小野田孤身一人,，但他仍決心繼續(xù)游擊,，甚至計劃以死突擊雷達基地。

小野田還在打游擊,，這個消息讓很多日本民眾都感興趣,，也有人自費專程去找他。1974年2月20日,，日本探險家鈴木紀夫找到了小野田寬郎,，并告訴他，戰(zhàn)爭真的已經(jīng)結束了,；但小野田說,，當時打游擊的命令是谷口義美少佐下達的,，它必須有谷口少佐的親自命令才愿意投降，同時他要親自將20余年來保存良好的軍刀交給天皇,。

◇ 1974年,，鈴木紀夫與小野田寬郎的合影

◇ 谷口義美少佐立刻書寫了要求小野田投降的命令，并前往盧邦島,，面對面向小野田宣讀 圖源于日本電影《小野田的叢林萬夜》

鈴木立刻回國,，幾經(jīng)波折，找到了幸未戰(zhàn)歿,，隱姓埋名的谷口少佐,，谷口書寫了一份要求小野田投降的命令。

1974年3月9日,，谷口親自來到菲律賓,，向小野田寬郎宣布投降命令；隔天,，已經(jīng)52歲的小野田身著已經(jīng)破爛的日本軍服,，翻過整個山頭，來到了警察局,，放下肩上的九九式步槍,，說：“我是陸軍少尉小野田寬郎，我奉上級的命令向你們投降,?！?月10日，在菲律賓空軍雷達基地舉行了一場受降儀式,，由菲律賓空軍司令接受小野田的投降,。

至此，這位最后的日本兵,，在堅持了29年游擊戰(zhàn)之后,，終于走出了叢林。

◇ 1974年3月,，小野田寬郎少尉正式繳械投降

◇ 在記者會上,，小野田展示20多年來保存良好的軍刀

◇ 1974年3月，小野田向菲律賓總統(tǒng)馬科斯投降 

在29年的游擊生涯中,，小野田寬郎和他的伙伴殺死了100多名菲律賓人,，但當他投降的時候，菲律賓當?shù)氐拿癖姸及阉斪饔⑿蹃砜创?。在日本政府的斡旋下,，菲律賓總統(tǒng)對他簽發(fā)了特赦令，他也在1974年3月12日回到了日本。

回到日本之前,，菲律賓總統(tǒng)夫人同小野田談了話,，夫人回憶說：“我告訴他戰(zhàn)爭早在1945年已經(jīng)結束時，他都驚呆了,。他問：'日本怎么會?。课腋陕镆駩圩o嬰兒一樣愛護槍,？’他坐在那里,，失聲痛哭?！?/span>

◇ 回到日本的小野田

小野田回國后,，日本政府給予他的100萬日圓補償金，但他拒絕接收,，并將這筆款項捐給了靖國神社,。之后,，他也婉拒了天皇召見,，理由是“天皇陛下說不定會低著頭跟我說'對不起，辛苦你了’吧,？我不希望發(fā)生這種事情”,。

小野田寬郎始終活在二次大戰(zhàn)的年代里不能自拔。當他回到了現(xiàn)代世界的日本,，面對社會的變遷時,，他完全無法理解，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移民至巴西定居,，并經(jīng)營農(nóng)場有成。在此之后,，他還是無法割舍下日本,，創(chuàng)立了“小野田自然塾”，于假期指導青少年野外求生技巧,，經(jīng)常往返日巴兩國,。

◇ 回國后的小野田寬郎和父母在一起，由于與現(xiàn)代日本社會格格不入,，他在回歸后的第二年即移民巴西開辦牧場,。

◇ 小野田寬郎在巴西的牧場中牧牛

小野田寬郎在菲律賓殺了那么多人，菲律賓政府給了他特赦令,，但這不代表自己的良心沒有受到譴責,。

在晚年，他接受媒體的訪問，他堅決地認為,，他身處于作戰(zhàn)之中,，不必為這些平民的死亡負責。他一貫的口吻是,，“軍人就是服從命令,，在不違反國際法的狀況下，我沒有責任”,。但是他在1996年捐出了一萬美金給曾經(jīng)游擊二十九年的盧邦島的學校當獎學金,，此后每年都有募捐，直到2014年去世,，也算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

現(xiàn)在的我們看待小野田寬郎，大可以嘲笑他如何如何地頑固不化,，但從他身上我們也可以看出,，從小的洗腦教育構建的信息繭房，最終會形成一整套自洽的邏輯,，盡管這套邏輯跟外界格格不入,，但只要這套邏輯是自洽的，信奉這套邏輯的人就會選擇一直相信下去,，用句通俗的話說就是“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小野田寬郎就是一個典型的這種悲劇。他是個典型的受軍國主義教育的日本軍人,，晚年他經(jīng)常參與許多右翼組織舉辦的愛國主義活動,。每每聽見日本軍歌時，他總是會激動地直流眼淚,，他似乎從沒想過,，人生最好的二十九年，就這么被留在了菲律賓叢林里,。

◇ 小野田的故事也被改編成電影《小野田的叢林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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