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儒林傳辨?zhèn)蔚谖?/h2>

歆修《六藝略》,，既盡竄偽經(jīng)遍布其中矣，無如偽書突出,，師授無人,，將皆疑而莫之信也。于是分授私人,，依附大儒,，偽造師傳，假托名字,，彌縫其隙,，密之又密，所以深結(jié)人信者在此,。然范升已謂左氏師授無聞矣,。案經(jīng)久遠(yuǎn)，無不破露,，今發(fā)其覆,，作偽之勞，不足供一哂也,。獨(dú)是毛亨,、毛萇，以無是,、子虛竊兩廡特豚之祀,，崇德大典，等于兒戲,。劉歆有知,，應(yīng)笑天下愚儒固易欺紿耳。今將其偽造源流,，條辨于左,。

古之儒者，博學(xué)乎六藝之文,。六學(xué)者,，王教之典籍，先圣所以明天道,、正人倫,、致至治之成法也。周道既衰，壞于幽,、厲,，「禮樂征伐自諸侯出」，陵夷二百余年而孔子興,。以圣德遭季世,，知言之不用而道不行，乃嘆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于是應(yīng)聘諸侯以答禮行誼,。西入周,，南至楚，畏匡,，厄陳,，奸七十余君。適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自衛(wèi)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究觀古今之篇籍,，乃稱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也,。」又曰：「周監(jiān)于二世,，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褂谑菙ⅰ稌穭t斷《堯典》,，稱《樂》則法《韶舞》，論《詩》則首《周南》,。綴周之《禮》,，因魯《春秋》，舉十二公行事，繩之以文,、武之道,，成一王法，至獲麟而止,。蓋晚而好《易》,，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皆因近圣之事以立先王之教,。故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瓜聦W(xué)而上達(dá)，知我者其天乎,！」仲尼既沒,，七十子之徒散游諸侯，大者為卿相師傅,，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隱而不見。故子張居陳,，澹臺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貢終于齊,。如田子方,、段干木、吳起,、禽滑厘之屬,，皆受業(yè)于子夏之倫，為王者師,。是時獨(dú)魏文侯好學(xué),。天下并爭于戰(zhàn)國，儒術(shù)既黜焉,，然齊,、魯之間，學(xué)者猶弗廢,。至于威,、宣之際，孟子,、孫卿之列,，咸遵夫子之業(yè)而潤色之,，以學(xué)顯于當(dāng)世。及至秦始皇兼天下,，燔《詩》《書》,，殺術(shù)士，六學(xué)從此缺矣,。陳涉之王也,，魯諸儒持孔氏禮器往歸之，于是孔甲為涉博士,，卒與俱死,。陳涉起匹夫，驅(qū)適戍以立號,，不滿歲而滅亡,，其事至微淺，然而搢紳先生負(fù)禮器往委質(zhì)為臣者,，何也,？以秦禁其業(yè)，積怨而發(fā)憤于陳王也,。及高皇帝誅項(xiàng)籍，引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xí)禮,，弦歌之音不絕，豈非圣人遺化,，好之國哉,！于是諸儒始得修其經(jīng)學(xué)，講習(xí)大射,、鄉(xiāng)飲之禮,。叔孫通作漢禮儀，因?yàn)榉畛?，諸弟子共定者咸為選首,，然后喟然興于學(xué)。然尚有干戈,，平定四海,，亦未遑庠序之事也。孝惠,、高后時,，公卿皆武力功臣；孝文時頗登用,，然孝文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竇太后又好黃老術(shù),，故諸博士具官待問,，未有進(jìn)者。漢興,，言《易》自淄川田生,，言《書》自濟(jì)南伏生，言《詩》于魯則申培公,、于齊則轅固生,、燕則韓太傅，言《禮》則魯高堂生,，言《春秋》于齊則胡母生,、于趙則董仲舒。及竇太后崩,，武安君田蚡為丞相,，黜黃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xué)儒者以百數(shù),，而公孫弘以治《春秋》為丞相封侯，天下學(xué)士靡然鄉(xiāng)風(fēng)矣,。

《儒林傳》文,，大概用史遷之舊而稍加增竄。一事,，「綴周之《禮》」,，《史記》無此語。十七篇蓋孔子所作,，非《周禮》也,，歆欲藉以實(shí)《周官》耳。二事,，「蓋晚而好《易》,，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史記孔子世家》有此語,，無「為之傳」字,。《易辭》皆孔子作,，歆欲改為文王作上下《經(jīng)》,、孔子作《十翼》，故云「為之傳」,，此微意而暗竄于此者,。三事,，「六學(xué)從此缺矣」，秦焚六經(jīng)未嘗亡缺,，辨見前,。歆既杜撰于此，復(fù)竄《史記》中以實(shí)之,。四事,，六經(jīng)之序，先《詩》,，次《書》,，次《禮》《樂》，以《易》《春秋》終之,，辨見前,。歆既思易舊說，于《七略》改之,。今復(fù)改云「言《易》自淄川田生,，言《書》自濟(jì)南伏生」，乃及《詩》,，所以遂其說也,。然不敢遽及古文諸偽經(jīng)，亦可見其有畏忌之心,，或忽略之意,。諺所謂「千虛不如一實(shí)」也。

自魯商瞿子木受《易》孔子,，以授魯橋庇子庸，子庸授江東馯臂子弓,，子弓授燕周丑子家,，子家授東武孫虞子乘，子乘授齊田何子裝,。及秦禁學(xué),，《易》為筮卜之書獨(dú)不禁，故傳授者不絕也,。漢興,，田何以齊田徙杜陵，號杜田生,，授東武王同子中,、雒陽周王孫、丁寬,、齊服生,，皆著《易傳》數(shù)篇,。同授淄川楊何字叔元，元光中征為大中大夫,；齊即墨成,，至城陽相；廣川孟但,，為太子門大夫,；魯周霸、莒衡胡,、臨淄主父偃,，皆以《易》至大官。要言《易》者,，本之田何,。

丁寬，字子襄,，梁人也,。初，梁項(xiàng)生從田何受《易》,，時寬為項(xiàng)生從者,，讀《易》精敏，材過項(xiàng)生,，遂事何,。學(xué)成，何謝寬,。寬東歸,，何謂門人曰「《易》以東矣?！箤捴瘤藐?，復(fù)從周王孫受古義，號《周氏傳》,。景帝時,，寬為梁孝王將軍，距吳,、楚,，號丁將軍。作《易說》三萬言,，訓(xùn)故舉大誼而已,，今《小章句》是也。寬授司郡碭田王孫,，王孫授施讎,、孟喜,、梁丘賀，繇是《易》有施,、孟,、梁丘之學(xué)。

《傳》稱「田何授雒陽周王孫,，丁寬至雒陽,，復(fù)從周王孫受古義?！拱矗褐芡鯇O名氏不見于《史記》,，而丁寬讀《易》精敏，學(xué)成東歸,，何至曰「《易》以東矣」,，是寬已盡何之道，為傳道弟子,，余子莫及,。周王孫古義，其傳自何邪,？則寬當(dāng)知之,。其非傳自何邪？則正如趙賓之小數(shù),，隱士之異說,，寬為何高弟，豈有為所惑而從而受之之理,？推其特提「古義」二字,，實(shí)欲托于本師，以為其費(fèi)氏之根柢,。其它或當(dāng)有傳費(fèi)氏源流,，文隱不可見耳《藝文志》首列《易傳》周氏二篇，楊何,、王同、丁寬皆在其下,，猶群經(jīng)之皆先序古文經(jīng)也,。又有《蔡公》二篇，注云「事周王孫」,，蔡公無名字爵里,，猶毛公、貫公,、膠東庸生也,。何之古義不授諸王同,、丁寬、服光,，而獨(dú)授諸周王孫,，猶孔安國之古文不授諸兒寬、司馬遷,，而獨(dú)授諸都尉朝也,。《古五子》十八篇,、《古雜》八十篇之目,，及《漢書律歷志》所引《古五子》之文，皆所偽造以映帶古學(xué)者,，其作偽同一術(shù)也,。

施讎，字長卿,，沛人也,。沛與碭相近，讎為童子,，從田王孫受《易》,。后讎徙長陵，田王孫為博士,，復(fù)從卒業(yè),，與孟喜、梁丘賀并為門人,。謙讓,，常稱學(xué)廢，不教授,。及梁丘賀為少府,，事多，乃遣子臨分將門人張禹等從讎問,。讎自匿不肯見,，賀固請，不得已乃授臨等,。于是賀薦讎「結(jié)發(fā)事師數(shù)十年,，賀不能及」。詔拜讎為博士,。甘露中,，與五經(jīng)諸儒雜論同異于石渠閣。讎授張禹、郎邪魯伯,。伯為會稽太守,，禹至丞相。禹授淮陽彭宣,、沛戴崇子平,，崇為九卿，宣大師空,。禹,、宣皆有傳。魯伯授太山毛莫如少路,、郎邪邴丹曼容,，著清名。莫如至常山太守,。此其知名者也,。繇是施家有張、彭之學(xué),。

孟喜,，字長卿，東海蘭陵人也,。父號孟卿,，善為《禮》《春秋》，授后蒼,、疏廣,，世所傳《后氏禮》《疏氏春秋》皆出孟卿。孟卿以《禮經(jīng)》多,，《春秋》煩雜,，乃使喜從田王孫受《易》。喜好自稱譽(yù),，得《易》家《候陰陽災(zāi)變書》,，詐言師田生且死時，枕喜膝獨(dú)傳喜,，諸儒以此耀之,。同門梁丘賀疏通證明之曰「田生絕于施讎手中，時喜歸東海,，安得此事,？」又蜀人趙賓好小數(shù)書，后為《易》,，飾《易》文，以為「箕子明夷」,，陰陽氣亡箕子,，箕子者,，萬物方荄茲也。賓持論巧慧,，《易》家不能難,，皆曰「非古法也」。云「受孟喜」,，喜為名之,。后賓死，莫能持其說,。喜因不肯認(rèn),，以此不見信。喜舉孝廉為郎,、曲臺署長,，病免，為丞相掾,。博士缺,，眾人薦喜。上聞喜改師法,，遂不用喜,。喜授同郡白光少子、沛翟牧子兄,，皆為博士,。繇是有翟、孟,、白之學(xué),。

梁丘賀，字長翁,，郎邪諸人也,。以能心計(jì)為武騎，從大中大夫京房受《易》,。房者,，淄川楊何弟子也。房出為齊郡太守,，賀更事田王孫,。宣帝時，聞京房為《易》明,，求其門人,，得賀。賀時為都司空令，坐事論免為庶人,。待詔黃門,，數(shù)入說教侍中，以召賀,。賀入說,，上善之，以賀為郎,。會八月飲酎,，行祠孝昭廟，先驅(qū)旄頭劍挺墮墜,，首垂泥中,，刃鄉(xiāng)乘輿車，馬驚,。于是召賀筮之：「有兵謀,，不吉?！股线€,，使有司侍祠。是時霍氏外孫代郡太守任宣坐謀反誅,，宣子張為公車丞,，亡在渭城界，中夜玄服入廟,，居郎間,，執(zhí)戟立廟門待上至，欲為逆,。發(fā)覺伏誅,。故事：上常夜入廟，其后待明而入,，自此始也,。賀以筮有應(yīng)，繇是近幸,，為大中大夫,、給事中，至少府,。為人小心周密,，上信重之。年老終官,。傳子臨,，亦入說為黃門郎,。甘露中，奉使問諸儒于石渠,。臨學(xué)精熟,，專行京房法。郎邪王吉通五經(jīng),，聞臨說，善之,。時宣帝選高材郎十人從臨講,，吉乃使其子郎中駿上疏，從臨受《易》,。臨代五鹿充宗君孟為少府,。駿御史大夫，自有傳,。充宗授平陵士孫張仲方,、沛鄧彭祖子夏、齊衡咸長賓,。張為博士,，至揚(yáng)州牧、光祿大夫給事中,，家世傳業(yè),。彭祖，真定太傅,。咸,，王莽講學(xué)大夫。繇是梁丘有士孫,、鄧,、衡之學(xué)。

京房受《易》梁人焦延壽,。延壽云「嘗從孟喜問《易》,。」會喜死,，房以為延壽《易》即孟氏學(xué),，翟牧、白生不肯,，皆曰非也,。至成帝時，劉向校書,，考《易》說,，以為諸《易》家說皆祖田何,、楊叔、丁將軍,，大誼略同,。唯京氏為異，黨焦延壽,，獨(dú)得隱士之說,，托之孟氏，不相與同,。房以明災(zāi)異得幸,，為石顯所譖誅，自有傳,。房授東海殷嘉,、河?xùn)|姚平、河南乘宏,，皆為郎,、博士。繇是《易》有京氏之學(xué),。

按：《傳》深詆孟氏學(xué)之矯誣,，以為得《易》家《候陰陽災(zāi)變書》，詐言田生獨(dú)傳者,。又詆京,、焦為隱士之說而托之孟氏、異于田何,。近人惠氏棟,、王氏鳴盛、張氏惠言主張漢《易》者,，皆詆班固不通,，用梁丘賀之單辭，皆非實(shí)錄,?；菔喜⒅鲝堏w賓改「箕子」為「荄滋」，而又自改為「其子」,，讀為「亥子」,，見《周易述》其妄不待言。番禺陳氏澧又主費(fèi)氏,。諸家之辨雖有是非,，皆未中肯綮也。卦氣消息之說,，以《坎》《離》《震》《兌》為四正卦,，以《干》《坤》二卦附之于六十卦之列,，分主六日七分。其于圣人首《干》《坤》為天地之義,，似有難解,。然所出甚古，西漢緯書及經(jīng)說皆然,。蓋陵夷至于戰(zhàn)國,，儒術(shù)既絀，儒者無由自進(jìn),。言仁義則人主憚聞之,，而禍福吉兇者，人主之所畏也,。故說《春秋》者附會災(zāi)異，說《尚書》者附會五行,，說《易》者附會陰陽,，以聳動人主而求售其術(shù)。自鄒衍「深觀陰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圣之篇》十余萬言……大并世盛衰,，因載其禨祥度制，推而遠(yuǎn)之……五德轉(zhuǎn)移,，治各有宜,，而符應(yīng)若茲」，《史記孟子荀卿傳》為陰陽消息之學(xué)所萌芽,。及秦皇,、漢武好神仙禱祠，方士并進(jìn),，故《史記封禪書》稱「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yùn),，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無忌,、正伯僑、充尚,、羨門子高,，最后皆燕人，為方仙道,，形解銷化,，依于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之運(yùn)》顯于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shù)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shù)也,?！菇褚浴稘h志》考之，「《易》家」有「《雜災(zāi)異》三十五篇,，《神輸》五篇,，圖一?！箮煿旁唬骸竸⑾颉秳e錄》云'《神輸》者,，王道失則災(zāi)害生，得則四海輸之祥瑞’,?！勾艘褳榫┓繛?zāi)異所始矣?！戈庩柤摇褂小端嗡拘亲禹f》三篇,，《公梼生終始》十四篇，《鄒子終始》五十六篇,，《雜陰陽》三十八篇,。「五行家」有《泰一陰陽》二十三卷,，《黃帝陰陽》二十五卷,，《黃帝諸子論陰陽》二十五卷，《諸王子論陰陽》二十五卷,，《太玄陰陽》二十六卷,，《三典陰陽談?wù)摗范呔恚蛾庩栁逍袝r令》十九卷,，《務(wù)成子災(zāi)異應(yīng)》十四卷,，《十二典災(zāi)異應(yīng)》十二卷，《鐘律災(zāi)應(yīng)》二十六卷,，《鐘律叢辰日苑》二十二卷,，《鐘律消息》二十九卷，《黃鐘》七卷,，《刑德》七卷,。」「耆龜家」有《周易》三十八卷,，《大筮衍易》二十八卷,，《于陵欽易吉兇》二十三卷,，《易卦八具》等書，實(shí)其所祖,。本為陰陽占卜之書,，諸儒欲以術(shù)動時主，故附之入《易》義耳,。于是大儒若董仲舒,，亦專以災(zāi)異說《春秋》，傳「開陰閉陽以求雨,，開陽閉陰以止雨」之術(shù),，《春秋繁露求雨》《止雨》兩篇蓋或有別傳。后儒者爭以怪迂之說動人主,。眭孟言「大石立,，僵柳起，漢當(dāng)傳國,?！闺m被誅，而宣帝既立,，事有征驗(yàn)，子亦為郎,。夏侯始昌明于陰陽,，「先言柏梁臺災(zāi)日，至期日果災(zāi),?！蛊渥遄觿伲瑥氖疾堋渡袝芳啊逗榉段逍袀鳌?，說災(zāi)異,。昌邑王數(shù)出，勝當(dāng)乘輿諫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是時,，光與車騎將軍張安世謀欲廢昌邑王,，光讓安世，以為泄語,。安世實(shí)不言,，乃召問勝。勝對言「在《洪范傳》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陰,，時則下人有伐上者,，惡察察言?！试瞥枷掠兄\,。」光,、安世大驚,，以此益重經(jīng)術(shù)士。京房說長于災(zāi)變,，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fēng)雨寒溫為候,，各有占驗(yàn),，房用之尤精，好鐘律,，知音聲,。永光、建昭間,，西羌反,，日蝕，又久青亡光,，陰霧不精,，房數(shù)上疏，先言其將然,，近數(shù)月,，遠(yuǎn)一歲，所言屢中,，天子說之,。翼奉以五際說《詩》。俱見《漢書眭兩夏侯京翼李傳》蓋以占驗(yàn)禍福動人主,，漢時「五經(jīng)家」皆然,，京房應(yīng)時而起，托之于《易》以行其說,，或孔門有是而附益之,。蓋本「五行家」災(zāi)異占驗(yàn)、鐘律消息而作,，其稱焦延壽者,，是否假托未可知。漢人欲行其說，無不依托于經(jīng),，如《公羊傳》之「母以子貴」,，《左氏傳》之「其處者為劉氏」，皆漢儒竄入以重其經(jīng),。猶佛氏之起,，以咒術(shù)治鬼神猛虎毒蛇。于是人皆敬畏之,，而其道以行,。《傳燈錄》所載二十八祖及晉之佛圖澄,、梁之陸法和皆是,。今西藏紅教猶其緒余。開國之始,，神叢狐鳴,，西漢災(zāi)變之學(xué)，亦其類也,。至于王莽,，尤尚讖學(xué)。光武染其余風(fēng),，以讖立王梁為司空,，桓譚、鄭興攻讖則譴責(zé),，楊厚,、郎顗占驗(yàn)有應(yīng)則尊顯無倫?！妒酚浟鶉怼芬富蛟粬|方物所始生,，西方物之成孰,，夫作事者必于東南,，收功實(shí)者常于西北」。魏相稱「東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其說所出，源流深遠(yuǎn),，然仍是讀《易》別錄之書,，于圣人之經(jīng)無預(yù)焉。唯與《說卦》「《震》,，東方也,；《離》也者，南方之卦也；《兌》,，正秋也,；《坎》者，正北方之卦也」其義同,。于是為孟,、京學(xué)者借口之祖。唯《法言問神篇》《易》損其一,，「蠢者知闕焉,。」《論衡正說篇》「至孝宣皇帝之時,，河內(nèi)女子發(fā)老屋,，得《逸易》《禮》《尚書》各一篇，奏之,。宣帝下示博士,，然后《易》《禮》《尚書》各益一篇?！顾^「逸《易》」,，《隋志》以為即《說卦》，此楊雄,、王充所見西漢舊說,，則《說卦》必焦、京學(xué)者所傳授,?！兑拙暩设彾取贰痘[圖》或?yàn)槠鋵W(xué)者所附會，其消息辟卦并同,?！肝逍屑摇褂小剁娐上ⅰ罚瑒t「消息」二字所本,，或亦本為《易》義也,。張衡謂緯書起于哀、平間,，則《易緯》固在京房后,，其用《京易》無足疑也。故《后漢書方術(shù)傳》曰「其流又有風(fēng)角,、遁甲,、七政、元?dú)?、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專,、須臾、孤虛之術(shù),?！挂婵梢姙閿?shù)術(shù)雜占之學(xué)。孟,、京俱言卦氣,、消息、辟卦,、雜氣,，李鼎祚《周易集解》、惠棟《易漢學(xué)》所引可見則孟,、京二家似出于一,，然孟氏實(shí)有出于田王孫者?！稘h書藝文志》「《章句》施,、孟、梁丘氏各二篇,?！勾四说弥锖握摺Ｓ钟小该鲜?、京房十一篇,，《災(zāi)異》孟氏、京房六十六篇」,。此則《易》家《候陰陽災(zāi)變》,。孟氏傳之焦、京,，或焦,、京所托，今所傳卦氣,、六日,、七分之學(xué)是,。焦循《易圖略》亦有此說若虞氏自奏稱「五世傳《孟氏易》」,，見《三國志》本傳注而納甲之說全用《參同契》；自奏言「郡吏陳桃夢道士予臣《易》六爻吞之,?！挂姟度龂尽繁緜髯⒄Q妄無稽，然益見仲翔得自道士異教之學(xué)?；輻?、張惠言等知辨宋人《先天之圖》出于道家，不知《卦氣納甲之圖》亦出方士,、道士之所傳,，齊、楚佩劍,，皆未得也,。然源流既遠(yuǎn)，且西漢博士之說,，非劉歆所偽,。別見《易漢學(xué)辨》，今不詳,。

《孟易》雖言災(zāi)變,，然梁丘賀以筮近幸，與《眭兩夏侯京翼李傳》諸人正同,。是賀亦候?yàn)?zāi)變,，不獨(dú)喜有之，賀安能以改師法責(zé)喜,？傳云云者,，蓋西漢以后，施,、梁丘稍微而孟,、京最盛，歆欲以費(fèi)氏奪而易之,，故誣辭巧詆耳,。觀其下云「劉向以為諸家皆祖田何、楊叔,、丁將軍,，大誼略同，唯京氏為異,，托之孟氏,，不相與同?！箘t不以為孟氏異于施,、梁丘氏，而僅以為京氏異于孟氏,。蓋前主攻孟,，后主攻京,；攻京之時，并忘其攻孟之言矣,。矛盾如此,，豈不哀哉！又歆欲代孟,、京之統(tǒng),，故以孔子《十翼》厭勝之，而痛詆災(zāi)變之非,；其繼不能遂,，乃襲取其說而改其面目，敷衍支離,，抑又甚焉,。是心勞日拙之明效矣。

費(fèi)直,，字長翁,，東萊人也。治《易》為郎,，至單父令,。長于卦筮，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說上,、下《經(jīng)》,。郎邪王璜平中能傳之。璜又傳《古文尚書》,。

高相,，沛人也。治《易》,，與費(fèi)公同時,，其學(xué)亦亡章句，專說陰陽災(zāi)異,，自言出于丁將軍,。傳至相，相授子康及蘭陵毋將永,?？狄悦鳌兑住窞槔桑乐猎フ露嘉?。及王莽居攝,，東郡太守翟誼謀舉兵誅莽，事未發(fā),，康候知東郡有兵,，私語門人，門人上書言之,。后數(shù)月,，翟誼兵起，莽召問,，對受師高康,。莽惡之，以為惑眾,，斬康,。繇是《易》有高氏學(xué)。高,、費(fèi)皆未嘗立于學(xué)官,。

《費(fèi)氏易》為劉歆偽撰，辨見前,。其云「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說上,、下《經(jīng)》」?？肌逗鬂h書儒林傳》,，陳元、鄭眾,、馬融,、鄭玄、荀爽皆傳《費(fèi)氏易》者,。今以《周易集解》考之,，其說采卦氣、消息,、辟卦,、世應(yīng)、飛伏,，鄭氏獨(dú)傳爻辰,，主分野、互卦之說,。按分野之說,，《周官》《左傳》《國語》有之,，雜見于《漢書天文、地理志》,，并移以說《易》,，皆歆所創(chuàng)也。錢氏大昕曰：「康成初習(xí)京氏《易》,，后從馬季長受費(fèi)氏《易》,。費(fèi)氏有《周易分野》一書，其爻辰之法所從出乎,？」《潛研堂文集答問》得其所自出矣,。《經(jīng)典釋文序錄》云「費(fèi)直《章句》四卷,，殘缺,。」則費(fèi)氏有說,，明矣,。其所偽作《費(fèi)氏易》，蓋深攻孟,、京,，力主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上,、下《經(jīng)》，據(jù)孔子以折諸家,，又因《系辭》而造「之卦」,、「互卦」之例，荀悅《漢紀(jì)》云：「臣悅叔父故司空爽,，著《易傳》,，據(jù)爻象承應(yīng)陰陽變化之義，以十篇之文解說經(jīng)意,?！闺s竄之于《左傳》，又竄之于《史記》以易舊說,。如《左傳》莊二十二年「周史有以《周易》見陳侯者,，陳侯使筮之，遇《觀》之《否》」,，若是者數(shù)條,。又凡卦筮須有所指，《周官》《左傳》《國語》并言「分野」,，故又以「分野」之說竄入卦筮,。然則費(fèi)氏《章句》《周易分野》皆歆所作于《七略》奏上之后,，故《七略》無之；或歆自匿其《章句》,，授之弟子而不著之歟,？王弼之《易》亦出費(fèi)氏，蓋弼祖其「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上,、下《經(jīng)》」之說,，故掃盡象數(shù)，獨(dú)標(biāo)卦爻承應(yīng)之義,，其說大行,，以傳此言為之本故也。是至于今猶歆之偽《易》也,。然《易》之經(jīng)文亡恙,，以為脫去「無咎」、「悔亡」,，特歆崇古抑今之偽說耳,。以《彖》《象》《系辭》說《易》，還孔子之舊義,，雖出劉歆之說,，然歆內(nèi)主張爻辰、分野以為卜筮,；《十翼》解經(jīng),，特其假借之言，實(shí)非歆學(xué)也,。且實(shí)光明無弊,，不必以人廢言。于今學(xué)掃《說卦》之偽文,，于古學(xué)刪康成之野象,，歆矯偽六經(jīng)之罪，于《易》差可末減乎,！至「十篇」之說,，《史記》不著，《孔子世家》及《說卦》,，蓋劉歆竄入者,。《序卦》《雜卦》二篇,，義理薄淺,，王充,、《隋志》以為后得?！峨s卦》「《師》,，眾也；《比》,，輔也,；《震》，動也,；《遘》,，遇也?！古c歆偽《爾雅》合,，蓋亦歆所偽造者。爾后《十翼》之說所由出也與,？《高氏易》,，辨見《藝文志》。

孔氏有《古文尚書》,?？装矅越裎淖肿x之，因以起其家《逸書》,，得十余篇,，蓋《尚書》茲多于是矣。遭巫蠱,，未立于學(xué)官,。安國為諫大夫，授都尉朝,，而司馬遷亦從安國問《故》,。遷書載《堯典》《禹貢》《洪范》《微子》《金縢》諸篇，多古文說,。都尉朝授膠東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少子，以明《谷梁春秋》為博士,、部刺史,，又傳《左氏》。常授虢徐敖,。敖為右扶風(fēng)掾,，又傳《毛詩》，授王璜、平陵涂惲子真,。子真授河南桑欽君長,。王莽時，諸學(xué)皆立,，劉歆為國師,，璜、惲等皆貴顯,。世所傳《百兩篇》者,，出東萊張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為數(shù)十,，又采《左氏傳》《書敘》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數(shù)簡,，文意淺陋,。成帝時,，求其古文者,，霸以能為《百兩》征，以中書校之,，非是,。霸辭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時大中大夫平當(dāng),、侍御史周敞勸上存之。后樊并謀反,，乃黜其書,。

古文之偽，辨見《藝文志》,。其傳授源流,，亦歆偽托也。史遷所引篇目,，無一出今文外者,；今《史記》所說，與今文無不合者,，其偽決矣,。孔安國授之兒寬,，今文歐陽,、大小夏侯皆出于寬，則皆出于安國，何歐陽,、大小夏侯無一人聞十六篇之書說,，而都尉朝獨(dú)聞之？何安國之偏而都尉朝之幸也邪,？博士同出一師,，而百余年無一人說及古文及都尉朝事，何其疏也,？安國傳寬,，寬傳歐陽生，子世世相傳至曾孫高,，高孫地余猶當(dāng)宣帝時為博士,，論石渠，高三傳乃至龔勝,，則八傳矣,。見《儒林傳》又安國再傳為簡卿，三傳為大夏侯勝,，五傳乃至孔光,。見《儒林傳、孔光傳》又安國四傳為小夏侯建,，七傳乃至趙玄,。見《儒林傳》玄，哀帝時御史大夫,，孔光為太師,，是時名儒光祿大夫則安國八傳之龔勝也。以今學(xué)經(jīng)八傳而至勝,，都尉朝再傳而至胡常,，即當(dāng)哀、平之世矣,，即云老壽,，何相去之遠(yuǎn)乎？徐敖者,，則傳《毛詩》之人,，王璜者，則傳費(fèi)氏《易》之人,，胡常者,，又傳《左氏》之人，蓋皆歆私人也,。偽撰姓名亦不能多撰,，慮其泄漏,，故于古人則河間、魯共,、孔安國,，于時人則胡常、徐敖,、王璜,，并遍傳古學(xué)諸經(jīng)者。但安國之本出于共王,，不識河間諸古文經(jīng),，齊、魯諸儒何遂無傳耳,？作偽終有彌縫不密之時也,。歆為國師，璜,、惲貴顯,，此其昭昭也。胡常,、徐敖,，惜不及少待，然陳俠,、蕭秉皆為王莽講學(xué)大夫,，蓋傳其學(xué)無不貴顯者,。歆蓋假借莽力以行其學(xué)者也,。漢世尊經(jīng)，故多偽經(jīng)之人,。河內(nèi)女子之《說卦》《泰誓》《逸禮》為之始,，張霸《百兩》為之中，劉歆述其余風(fēng)為之終而集其大成,。云「霸采《左氏傳》《書序》為作首尾」者,，實(shí)則歆采霸偽《書》而作《書序》，并竄之入《左氏傳》耳,。

毛公,，趙人也。治《詩》,，為河間獻(xiàn)王博士,，授同國貫長卿。長卿授解延年,。延年為阿武令,，授徐敖。敖授九江陳俠，為王莽講學(xué)大夫,。由是言《毛詩》者本之徐敖,。

《史記河間王世家》《儒林傳》無《毛詩》，此是鐵案,，南山可移,，此文不可動者也。歆為《漢書》,，處處稱獻(xiàn)王,，所以實(shí)《毛詩》《周官》之事，辨見《藝文志》,。其云毛公者,，真托于「無是公」者也。毛公定樂,，而《毛詩》乃不知《詩》之為樂章,，以《草蟲》入于《采蘋》《采蘩》之中，又以《楚茨》《甫田》為刺幽王,。投壺,、雅歌詩有《伐檀》《白駒》而毛公不知，惡在其傳《詩》乎,？徐敖受《尚書》于胡常,，常是成、哀間人,，而為毛公三傳弟子,。考之三家之傳,，皆七八傳乃至王莽世,，蓋作偽者仍不能妄援廣引也?！兑撇┦繒吩啤覆﹩柸碎g唯有趙國貫公」,，殆即長卿，又以為傳《左氏傳》者,，皆歆杜撰也,。徐敖蓋歆私人，受歆偽經(jīng)者,，《后書》稱「謝曼卿受《詩》于陳俠」,，此歆所傳者歟？其詳見《毛詩偽證》,。若毛公分為二人,，有大有小,，名亨、名長,，又名萇,，此則歆之重儓，又歆所未知者,。

尹更始為諫大夫,、長樂戶將，又受《左氏傳》,，取其變理合者以為《章句》,。傳子咸及翟方進(jìn)、瑯邪房鳳,。咸至大司農(nóng),，方進(jìn)丞相，自有傳,。

房鳳,，字子元，不其人也,。以射策乙科為太史掌故,。太常舉方正，為縣令都尉,，失官,。大司馬票騎將軍王根奏除補(bǔ)長史，薦鳳明經(jīng)通達(dá),，擢為光祿大夫,，遷五官中郎將。時光祿勛王龔以外屬內(nèi)卿,，與奉車都尉劉歆共校書,，三人皆侍中。歆白《左氏春秋》可立,，哀帝納之，以問諸儒,，皆不對,。歆于是數(shù)見丞相孔光，為言《左氏》以求助,，光卒不肯,。唯鳳、龔許歆,，遂共移書責(zé)讓太常博士,，語在《歆傳》,。大司空師丹奏歆非毀先帝所立。上于是出龔等補(bǔ)吏,，龔為弘農(nóng),，歆河內(nèi)，鳳九江太守,，至青州牧,。始，江博士授胡常,，常授梁蕭秉君房,，王莽時為講學(xué)大夫。由是《谷梁春秋》有尹,、胡,、申章、房氏之學(xué),。

漢興,，北平侯張蒼及梁太傅賈誼、京兆尹張敞,、大中大夫劉公子皆修《春秋左氏傳》,。誼為《左氏傳》訓(xùn)故，授趙人貫公,，為河間獻(xiàn)王博士,。子長卿為蕩陰令，授清河張禹長子,。禹與蕭望之同時為御史,，數(shù)為望之言《左氏》，望之善之,，上書數(shù)以稱說,。后望之為太子太傅，薦禹于宣帝,，征禹待詔,，未及問，會疾死,。授尹更始,，更始傳子咸及翟方進(jìn)、胡常,。常授黎陽賈護(hù)季君,，哀帝時待詔為郎。授蒼梧陳欽子佚,，以《左氏》授王莽,，至將軍,。而劉歆從尹咸及翟方進(jìn)受。由是言《左氏》者本之賈護(hù),、劉歆,。

劉氏逢祿《左氏春秋考證》曰「《張蒼傳》曰'好書律術(shù)’，曰'習(xí)天下圖書計(jì)籍,，又善用算律術(shù)’,，曰'蒼尤好書，無所不觀,，無所不曉,，而尤邃律術(shù)’，曰'著書十八篇,，言陰陽律術(shù)事’而已,，不聞其修《左氏傳》也。蓋歆以漢初博極群書者唯張丞相,，而律術(shù)及譜五德可附《左氏》,，故首援之?！顿Z生傳》曰'能誦《詩》《書》屬文’,，曰'頗通諸家之書’而已，亦未聞其修《左氏傳》也,。蓋賈生之學(xué),，疏通知遠(yuǎn)，得之《詩》《書》,，修明制度,，本之于《禮》，非章句訓(xùn)故之學(xué)也,。其所著述,，存者五十八篇，《大都篇》一事,，《春秋篇》九事,，《先醒篇》三事，《耳痹篇》一事,，《喻誠篇》一事,，《退讓篇》二事,，皆與《左氏》不合，唯《禮容篇》一事似采《左氏》,，二事似采《國語》耳,。蓋歆見其偶有引用,，即誣以為'為《左氏訓(xùn)故》授趙人貫公’,，又曰當(dāng)孝文時，'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貫公當(dāng)即毛公弟子貫長卿,，歆所云'貫公遺學(xué)，與秘府古文同’者也,，曰'賈生弟子’則誣矣,。《張敞傳》曰'本治《春秋》,，以經(jīng)術(shù)自輔其政,。’其所陳說,，以《春秋》譏世卿最甚,，君母下堂則從傅母，皆《公羊》義,，非'尹氏為聲子’,、'崔杼非其罪’、'宋共姬女而不婦’之謬說也,?！妒捦畟鳌吩?治《齊詩》’，曰'從夏侯勝問《論語》,、禮服’,，其《雨雹對》以'季氏專權(quán)卒逐昭公’，《伐匈奴對》以大士匄'不伐喪’,，亦皆《公羊》義,。石渠《禮論》，精于禮服,，未聞引《左氏》也,。'善《左氏》’、'薦張禹’,，亦歆附會,。要之，此數(shù)公者,，于《春秋》《國語》未嘗不肄業(yè)及之,，特不以為孔子《春秋傳》耳，歆不托之名臣大儒,，則其書不尊不信也,。」

按：歆古文之學(xué),，其傳授諸人名皆歆偽撰,，而其發(fā)端則自左氏始,。左氏書藏于秘府，人間不易見,，自非史遷,、劉向之倫不可得讀也。漢世重六經(jīng),，以《春秋》為孔子筆削,，尤尊之。于時《公羊》盛行,，《谷梁》亦賴宣帝追衛(wèi)太子之所好得立于學(xué),，歆思借以立異，校書時發(fā)得左氏《國語》,，乃「引傳解經(jīng)」,，見《楚元王傳》自為《春秋》之一家。劉歆校書為王莽所舉,，尹咸校數(shù)術(shù),，殆黨附于莽、歆者,，房鳳則王根所薦者,，王龔則外戚，非經(jīng)師也,。是四人者共校書,，鳳、龔所校不知何書,，尹咸校數(shù)術(shù),，其經(jīng)術(shù)不如歆可知；歆又挾權(quán)寵,，故房鳳,、王龔、尹咸咸附之也,?？坠狻弰?、師丹皆大儒,，知其偽，故不肯助也,?？伎坠馓柗Q依阿，而不肯助，蓋光曾叔祖安國,、祖延年,、父霸為孔子傳經(jīng)之世嫡,，未嘗聞此,，故不肯助也。若孔氏確有古文,，安得不助歆哉,？諸古文為偽經(jīng)，此可為一鐵案也,。師丹劾之,，公孫祿以為「顛倒五經(jīng)」，誠不妄矣,。歆既以《左氏》附于尹咸,，故托所出于尹更始。所謂「章句」者,，蓋歆所偽托也,。因偽造張蒼、賈誼,、張敞,、劉公子，又托賈誼為《傳》訓(xùn)故,。所云「貫公」者,，歆《移書》所謂「傳問民間，唯趙國貫公學(xué)與此同」也,；所云「河間獻(xiàn)王博士」,，則《獻(xiàn)王傳》所謂「立《左氏春秋》博士」、《移博士書》所謂「皆有符征,，外內(nèi)相應(yīng)」也,；所云「貫長卿」者，即傳《毛詩》之人也,；所云「征禹待詔,，未及問會疾死」者，猶孔安國《尚書》「遭巫蠱難未及施行」,，蓋實(shí)無其事也,；所云「胡常」者,，傳庸生之《古文尚書》以授傳《毛詩》之徐敖者也,；常又從江博士受《谷梁》，授梁蕭秉君房，其果有是人為歆之所付囑,，抑為歆偽托,？皆不可知。要「言《左氏》者本之賈護(hù),、劉歆」,，猶「言《毛詩》本之徐敖」，護(hù),、敖皆為歆私人而已,，「本之劉歆」則自不能誣耳。歆諸經(jīng)皆托之于人,，唯《左傳》則任之于己,，以《左傳》為歆立偽經(jīng)之根本，故不能托之人也,?？己o論為真與否，即以此傳質(zhì)之,，其弟子蕭秉為莽講學(xué)大夫,，與尹咸、翟方進(jìn)并受《左氏》于尹更始,，則是元,、成間人，與歆同時者也,。徐敖從之受《古文尚書》,，益少后矣。胡常于安國《古文》,，自都尉朝,、膠東庸生本三傳于貫長卿，《春秋左氏》傳自張禹,、尹更始亦三傳徐敖,，既后于胡常，敖傳《毛詩》,，自貫長卿下僅解延年一傳,，抑何其乖舛乎？合而觀之,，其作偽之跡,，故為錯互，如見肺肝矣,?！豆攘捍呵铩酚幸?、胡、申章,、房之學(xué),，恐亦劉歆所偽為也?！秱鳌肺臄⒐攘菏现畬W(xué),，忽插入尹更始、房鳳之《左氏》,，恐亦歆之原文,，而自「房鳳字子元」至「青州牧」，或孟堅(jiān)因而添入者歟,？

贊曰：自武帝立「五經(jīng)」博士，開弟子員,，設(shè)科射策,，勸以官祿，訖于元始,，百有余年,，傳業(yè)者寖盛，支葉繁滋,，一經(jīng)說至百余萬言,，大師眾至千余人，蓋祿利之路然也,。初,，《書》唯有歐陽，《禮》后,、《易》楊,、《春秋》公羊而已。至孝宣世,，復(fù)立大,、小夏侯《尚書》，大,、小戴《禮》,，施、孟,、梁丘《易》,，《谷梁春秋》。至元帝世,，復(fù)立京氏《易》,。平帝時,，又立《左氏春秋》《毛詩》《逸禮》《古文尚書》，所以罔羅遺失,，兼而存之,，是在其中矣。

一經(jīng)之說至于百余萬言,，五字之文至于二三萬字,，繁冗至此，其去丁將軍之《易說》僅舉大誼,、甲公之《詩訓(xùn)》猶有闕疑,，滋蔓支離抑已甚矣！楊雄《法言》曰「今之學(xué)也,，非獨(dú)為之華藻也,，又從而繡其鞶帨?！埂豆岩娖飞w為通人所厭久矣,。歆窺見此旨，造作古文而掃除今學(xué),，杜,、賈扇其風(fēng)，馬,、鄭揚(yáng)其波,。迄漢、晉之間,，令學(xué)盡滅,，下迨唐、宋,，掃地?zé)o余,。昔之?dāng)?shù)百萬言者，穿穴于遺文中僅得萬一,，雖歆偽亂之罪固不容誅,，亦祿利之徒不知大誼，繁其章條,，穿求崖穴,，有以貽口實(shí)而藉寇兵也。嗟夫,！西漢學(xué)者譊譊自尊之時,，豈知百余年間之亡滅哉！今之學(xué)者,，尊圣人之經(jīng)而不求之經(jīng)緯天人,、體察倫物之際,，而但講六書，動成習(xí)氣,，偶涉名物,，自負(fù)《蒼》《雅》，叩以經(jīng)典大義,，茫乎未之聞也,。徐干《中論》曰：「凡學(xué)者大義為先，物名為后,，大義舉而物名從之,。然鄙儒之博學(xué)也，務(wù)于物名,，詳于器械,，考于詁訓(xùn)，摘其章句,，而不能統(tǒng)其大義之所極,，以獲先王之心。此無異乎女史誦詩,、內(nèi)豎傳令也。故使學(xué)者勞思慮而不知道,，費(fèi)日月而無成功,。」《治學(xué)篇》迂滯若是,，欲不亡滅,，其可得乎！此亦識者所為遠(yuǎn)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