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鄭欣淼

本文刊載于《作家文摘》第2540期6版

辛亥革命爆發(fā),，清帝溥儀遜位,，“暫居”紫禁城內(nèi)廷。內(nèi)廷也是清宮文物主要庋藏之處,。圍繞這些清宮舊藏的所有權(quán)問題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爭論和斗爭,。爭論和斗爭的過程，也是對這些藏品的性質(zhì)認識以及賦予新意義的過程,，其所有權(quán)的最終解決,，也就促成了故宮博物院的誕生。

帝王的財產(chǎn)

在封建時代,，整個天下都是帝王的,，皇宮里的所有物品，包括文物珍藏,，自然都是帝王的財產(chǎn),，誰也動不得。不僅溥儀認為清宮舊藏是他的私人財產(chǎn),，當時的中華民國政府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文物產(chǎn)權(quán)屬于皇室,。

沈陽奉天行宮

皇室的財產(chǎn)不只在紫禁城，還包括沈陽奉天行宮和熱河避暑山莊的珍藏,。1914年,，民國政府在紫禁城外朝（即三大殿）一帶成立古物陳列所，陳列從今沈陽和承德皇宮運回的珍寶，共約70萬件之多,。民國政府認為這些寶藏是皇室私有財產(chǎn)的一部分,，又由清室派員約同古玩商家逐件審定估價，有些物品由于是無價之寶和稀世珍品而無法估計,。

熱河避暑山莊

根據(jù)皇室與民國政府的雙邊協(xié)議,，所有物品中，除了皇室收回的以外,，均由民國政府按估定的價格收購,；由于財力緊缺，民國政府不能當即支付購買款項,，這些寶藏暫被當作民國政府借自皇室的債款（總計3511476元）,，直到民國政府財力允許徹底支付時為止。

對皇室財產(chǎn)的爭論

對清宮舊藏是否為皇室財產(chǎn)的爭論,，開始于20世紀20年代初,，這與當時清宮所藏文物珍寶的流失有關(guān)。

在紫禁城期間的溥儀

遜清皇室由于入不敷出,，只好靠借債抵押維持,。為了還債，籌款的辦法之一就是大量拍賣宮中的金銀,、珍寶,、古玩等。拍賣珍寶仍滿足不了所需,，還經(jīng)常拿出一些金銀珍寶抵押和變價,。

對清室拍賣抵押珍寶一事，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委員會1923年9月26日發(fā)布公函表示堅決反對,，并認為這些珍寶應由民國政府收回并保管：“據(jù)理而言,，故宮所有之古物，多系歷代相傳之寶器,，國體變更以來,，早應由民國收回，公開陳列,，決非私家什物得以任意售賣者可比,。

溥儀和帝師莊士敦、弟弟溥杰等人在紫禁城樹下的合影

”湖北省教育會1923年11月12日致電內(nèi)務部,，堅決要求制止清室出售古物：“清室之古物,，尤為歷代帝室遞嬗相傳之珍秘，并非一代一人所得私有,。合全國五千年之文物,，集于首都之清室,，一涉疏忽，不徒散佚堪虞,，即立國精神且將無從取征,。清室以經(jīng)費短絀,，轉(zhuǎn)售東鄰,，不啻將五千年立國精神捐棄一朝，念及此,，能勿痛心,。”

1923年6月26日,，紫禁城建福宮花園大火,，此處的許多殿堂、庫房都裝滿珍寶玩物,，火災的損失是巨大的,。已有輿論指出，所燒毀的是國家的財產(chǎn),，與民族歷史有關(guān),。教育界、知識界有關(guān)機構(gòu)呼吁：這些清宮珍藏關(guān)乎中國歷史文化,，是歷代相傳之物,，應屬國有。

北洋政府的干預

清室的行徑也引起北洋政府的關(guān)注和干預,。1924年5月3日,，總統(tǒng)曹錕派馮玉祥、顏惠慶,、程克等10人為保存國有古物委員,，會同清室所派會員10人，共籌保管辦法：“其所決定者,，為凡系我國歷代相傳之物,，皆應屬于國有，其無歷史可言者之金銀寶石等物件,，則可作為私有,。屬國有者，即由保管人員議定保管條例,，呈由政府批準頒布,，即日實行。其屬于私有者,，則準其自由變賣,，此項保管條例已在起草中,，大約明后日即可提出討論，俟通過后,，即呈由政府頒布,。”

1924年11月,，馮玉祥將軍發(fā)動北京政變,，修正清室優(yōu)待條件，驅(qū)趕溥儀出宮,，組織清室善后委員會,，順應了時代需要，受到普遍擁護,?！缎拚迨覂?yōu)待條件》第五款規(guī)定：“清室私產(chǎn)歸清室完全享有，民國政府當為特別保護,，其一切公產(chǎn)應歸民國政府所有,。”

1924年11月,，國立八校聯(lián)席會議接連專門召開會議集中討論清室古物保管問題,。再次討論決議：“清室古物，于文化上有極大關(guān)系,，……希望其成立一完全美滿之圖書館與博物館,，由國家直接管理，并邀集各機關(guān)參加監(jiān)視,，期在公開保存,，俾垂久遠?！?/span>

對清宮公私產(chǎn)的具體劃分

但公產(chǎn),、私產(chǎn)怎么劃分，以什么作為標準,，則是人們所關(guān)注的焦點,。

據(jù)吳瀛先生《故宮博物院前后五年經(jīng)過記》所記，對清宮公私產(chǎn)的具體劃分,，在實際中并沒那么復雜,；例如，藏于庫內(nèi)的元寶銀,，共6333斤,，合101328兩，因該元寶均鐫有“福,、祿,、壽,、喜”字樣，每顆均重達10余斤,，確系當時清帝用以為犒賞之用者,，遂留數(shù)顆以為將來陳列展覽所用，其余則悉數(shù)發(fā)還,。

溥儀與妹妹們

溥儀兩次派人到養(yǎng)心殿取東西,，曾要求帶走乾隆瓷器及仇十洲的《漢宮春曉圖》，委員會未允許,，唯取走不少衣物首飾,；其所帶走的物品詳賬，已附記在《清宮物品點查報告》第三編第四冊《養(yǎng)心殿報告》后,。驅(qū)逐溥儀出宮時，即點收印璽,，搜查他的行李時,，發(fā)現(xiàn)了藏在其中的《快雪時晴帖》便扣留了下來；因為這是祖先遺留下來的珍貴藝術(shù)品,，不能視為他的私人財產(chǎn),。

1961年國慶節(jié)，溥儀和杜聿明,、沈醉等幾位相約游覽故宮,。一行人到了太和殿，溥儀一眼就看到了“建極綏猷”牌匾下的龍椅,。當時有人想給他拍照,，溥儀拒絕了，問他原因,，溥儀感慨地回道：“這龍椅并不好坐,。”

這一爭論的過程,，使社會在清宮珍藏上有了共識：其一,，在價值上，這些珍藏反映了中華數(shù)千年文明,，關(guān)乎中國的歷史文化,，為立國精神的寄托；其二,，在所有權(quán)上,，這些珍藏為歷代帝室遞嬗相傳，并非一代一人所得私有,，因此是國家的財產(chǎn),；其三,，在保護方式上，應該設圖書館與博物館,，集中保護,。

故宮博物院于是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