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風(fēng)，山高水長

——我讀啟功

“那個不愿姓愛新覺羅的人走了,?！奔t學(xué)家、書法家,、畫家,、國學(xué)大師、北師教授,，以及“雍正帝第九世孫”,，這些赫然的標(biāo)簽集于一身,，可他從未以此自矜。平淡真實,、幽默淘氣的老人,，是他，他叫啟功,。蘸著淚水畫笑容,，用一支筆平靜地講述他那看似平凡實則不凡的人生,。

再過一周,，就是先生誕辰110周年。還記得他六十六歲時自撰的墓志銘：

中學(xué)生,，副教授,。博不精，專不透,。名雖揚,，實不夠。高不成,，低不就,。癱趨左，派曾右,。面微圓,，皮欠厚。妻已亡,，并無后,。喪猶新，病照舊,。六十六,，非不壽。八寶山,，漸相湊,。計生平，謚曰陋,。身與名,，一齊臭。

每每讀到這,，內(nèi)心的敬意油然而生,。1977年“文革”將近尾聲，先生右派的帽子得以摘下,，境況漸好可稱“名利雙收”,。妻亡兩載,，先生寫下“君今撒手一身輕，剩我拖泥帶水行”,?；茧y夫妻有難同當(dāng)過，卻不能有福同享,。他們是舊式的婚姻,，先婚后愛相敬如賓?！捌尥霾辉偃ⅰ?。他曾與妻子打賭：“若夫人先去，功絕不續(xù)娶”,?？上Х蛉瞬豢安』枷茸咭徊剑€是寧愿一人生活,，最終應(yīng)驗元稹詩云“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再后來我們都知道,，那個戲言的賭局,，是先生贏了。

再談書法,。十年前先生誕辰100周年,，中華書局出版了《啟功給你講書法》一書。一篇篇手稿,，親切地與讀者漫談書法,，就好像這位和藹的老先生從未離去。

先生說,，“迷信由于誤解”,，寫字的第一步是拋棄那些神乎其神的說法，打破迷信的桎梏,，不可聽信盲從,。那些把“寫字”說得神秘莫測的所謂“專家”們，實則“罪過不小”,。漢字的神秘,，帶來了寫字人的神秘，從而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寫字人的地位,。他們自貴為“雅”,，相比之下我們普通人就“俗”了。我很喜歡先生說的一句話,，“寫字就像穿衣服一樣,，沒什么了不起的,。”不要把寫字當(dāng)作太高級的事,，因為看得越重就越難下筆,，越寫不好。我們的文字本是記錄語言的符號,，是為了交流溝通,，寫出的字首先要符合社會規(guī)范，能讓人看懂,。

其次,，再講求寫法的美觀，結(jié)字比筆法更重要,。再提到練字循序的問題上,，并非要按文字發(fā)展的順序?qū)W字,。人一生也就短短幾十年,，而漢字五千年，甲骨,、吉金,、小篆、隸楷都是經(jīng)過上千年演變的,。練字遵從個人的愛好即可,，自己喜歡哪種字體就臨摹哪種字體。此外,，“寫字不同于練雜技,，并非非有幼工不可者，甚且相反,?！焙芏鄷r候我們對“書法”二字敬若神明，認(rèn)為自己要有童子功才能學(xué)好,。這就是不自信的表現(xiàn),，把字寫好看從什么年紀(jì)起都不晚，貴在堅持,。成年人比起小孩更具優(yōu)勢,，識字多、會看結(jié)構(gòu)等等,。所以,，只要那是你喜歡的事情，不妨自信地去嘗試,，不要迷信權(quán)威,，不要誤解,。

就我個人而言，我喜歡書法但我的字不好看,。沒有一個人不想把字寫得美觀得體,，要相信我們所喜歡的一定會熠熠生輝。小時候愛看外公寫書法,，但我性子急不愛久坐習(xí)字,。等到年紀(jì)大了就覺得這種“高級藝術(shù)”此后都與我無緣了。當(dāng)我讀到先生的書法漫談,，內(nèi)心殘存的自信又活了起來,，我愿意去嘗試這項技能，盡管我很笨,，那不如把剩下的交給時間吧,。

再沒有讀到啟功時，他永遠是教科書上閃亮的“名人”,，端莊肅穆高不可攀,。可當(dāng)你走進這本書,，你會發(fā)現(xiàn)他是最淘氣最可愛的老人,，率真純粹、一往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