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任何一位領(lǐng)袖都能被虐殺,、凌遲，但唯獨李秀成不行,，因為李秀成是太平天國最后一條大魚,，如果曾國藩處理不好，李秀成這只“兔”死了,，曾國藩也要被“烹”,。

1864年7月19日，南京城被湘軍用炸藥轟塌了一角,，湘軍成功打入城中,，長達(dá)兩年的“天京之戰(zhàn)”終于有了結(jié)果，而在城破的時候,，忠王李秀成回到天王府中,，帶著“幼天王”洪天貴福逃離南京，并且把自己的寶馬給了他，三天后,，李秀成和洪天貴福失散,，然后在方山被湘軍逮捕。

當(dāng)曾國荃知道了李秀成被抓住時,，情緒高漲到了極致,，一方面是因為李秀成乃是他們“曾家”的仇人，曾國華在“三河鎮(zhèn)”一戰(zhàn)中被李秀成的部下殺死,，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李秀成已經(jīng)是當(dāng)時公認(rèn)的太平天國最后有希望崛起的領(lǐng)袖了,。

所以李秀成被抓后，太平天國也意味著瀕臨破滅,。

滿心歡喜的曾國荃把這件事上報給了兄長曾國藩,，曾國藩自然也有歡喜，可歡喜之余,，又有些郁悶,，因為擺在他面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湘軍在太平天國被消滅后，還能存在嗎,，而李秀成被抓住了,，太平天國的“寶藏”很有可能就在李秀成的腦子里，不論曾國藩審問不審問李秀成,，朝廷真的就不會懷疑曾國藩嗎,？

所以曾國藩那一夜徹夜難眠，然后在自己的日記寫下這段心情：

“思前想后,，喜懼悲歡,，萬端交集，竟夕不復(fù)成寐”,。

可曾國藩也沒能想太多,，事出突然，可該上報朝廷還是要立即上報朝廷,，不過曾國藩在寫奏折上報朝廷的時候,，犯下了一個不算致命，但是隱患卻很大的錯誤,，那就是“謊報”幼天王的下落,，曾國藩寫的是這樣的：

“首逆洪秀全實系本年五月間官軍猛攻時服毒而死，瘞于偽宮院內(nèi),，立幼主洪?，欀匾u偽號。城破后,，偽幼主積薪宮殿,，舉火自焚等語。應(yīng)俟偽宮火熄，挖出洪秀全逆尸,，查明自焚確據(jù),，續(xù)行具奏”。

曾國藩的這個上奏,，“偽造”了兩個事實,，一是他說洪秀全乃是被湘軍猛烈攻擊，被逼得“服毒”而死,，二是他說幼天王洪天貴福是“自焚而死”,，事實上，洪秀全是病死的,，而洪天貴福壓根沒死,，已經(jīng)跑掉了，這兩件事情若是沒人追究,，那么曾國藩確實可以加大功勞。

但問題是,，后來卻被左宗棠拆穿了,，最重要的是，洪天貴福在八月份還在江西出末,，十月份才被擊潰俘虜,。

這個“偽奏”讓曾國藩深陷尷尬和陷境之中，可是也有人說,，這是曾國藩無奈之下的“自救”,，因為他所邀的這兩樣功，都是漏洞很大的謊話,，如果真要邀功,，反而是李秀成可以大寫特寫，但曾國藩卻沒有側(cè)重說抓到李秀成逼供之類的話,，目的就是讓自己露出“錯誤”,，讓朝廷后來“有罪頂功”，才不會太過忌憚他,。

其實曾國藩是很無奈的,，即便是立了大功，都不能像正常的功臣一樣邀功獲賞,，這既是因為這個特殊的朝代,，也是因為朝廷的局勢，曾國的是有“原罪”的,，這個原罪就是：湘軍太強(qiáng)了,。

當(dāng)年太平天國從南方崛起爆發(fā)時，清朝屬于是“匆忙應(yīng)戰(zhàn)”，而且還是“消極應(yīng)戰(zhàn)”,，所以從一開始,，清朝引以為傲的“滿八旗”就沒能遏制太平天國燎原的火焰。

洪秀全是踩著一位位清朝將領(lǐng)的頭顱殺向并且坐穩(wěn)南京的,，從伊克坦布,、烏蘭泰，再到福珠阿洪,、霍隆武,、吉爾杭阿、和春,，這一個個清朝的“嫡系精銳”都躺在了阻攔太平天國的路上,，特別是吉爾杭阿以及和春，這兩位的損失讓清朝廷一度絕望不已,，也是在這個時候,，湖南人曾國藩橫空出世。

此時的滿清國難已經(jīng)是到了威脅性命的地步,，曾國藩則是在自己的老家請命組建“湘軍”,，在寫給咸豐的奏折中，曾國藩提出了自己的“大軍藍(lán)圖”,，闡述了一種有區(qū)別于已經(jīng)腐敗的“綠營”和“滿蒙八旗”的新軍制：

“于省城立一大團(tuán),，認(rèn)真操練，就各縣曾經(jīng)訓(xùn)練之鄉(xiāng)民,，擇其壯健而實者招募來省,，練一人收一人之益，練一月有一月之效,?！?/p>

滿頁寫滿了忠誠的曾國藩條理清晰，可咸豐知道,，這奏折其實就是四個字：

“我要軍權(quán)”,。

若在以前，一個漢人要軍權(quán),，那是尋死之計,，但現(xiàn)在，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咸豐已經(jīng)顧及不了那么多,，于是便迅速同意了，就這樣,，大清后期一個以曾國藩為核心的“新軍”開始建立并且一日千里般地練軍,，在南京走向了人生巔峰的太平天國部眾們卻不知道,，這個在湖南崛起的新軍，將是他們輝煌的掘墓人,。

湘軍在崛起之后,，對上太平天國簡直是“勢如破竹”一般的優(yōu)勢，因為湘軍是幸運的,，遇到了太平天國“沾沾自喜”的一個階段,，自滿和自傲?xí)崴退械呐Γ教靽膊焕?，所以在一次次的圍剿下,，太平天國被終結(jié)了。

可太平天國沒了,，朝廷不會開心,，湘軍內(nèi)部也不會開心，太平天國和朝廷的矛盾,，本質(zhì)上是統(tǒng)治階級和被統(tǒng)治階級的矛盾,，這是最主要的矛盾。

在這個矛盾下,，漢人掌權(quán)者和滿人掌權(quán)者日益尖銳的“矛盾”反而成為次要矛盾,，不管怎么說，漢人官僚也是統(tǒng)治階級的一員,，比如曾國藩、左宗棠之流,，他們本質(zhì)上和太平天國也是對立的,，而且他們更需要鎮(zhèn)壓太平天國獲得功績，以此來提高自己的地位以及其他漢人的地位,。

一旦太平天國消失,，主要矛盾就消失，次要矛盾便升級為主要矛盾,。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湘軍從不后悔，畢竟湘軍的崛起,，讓許多嫡系人員成為坐鎮(zhèn)地方的封疆大吏,，李鴻章、左宗棠尚且不提了,，除了他們兩人,，都還有甘陜總督“楊岳斌”、四川總督“駱秉章”,、兩廣總督“勞崇光”等人,，這些都是出身于湘軍,，通過太平天國之亂“崛起”的湘軍嫡系，如果沒有這次動亂,，他們或許一生都沒有機(jī)會到達(dá)這個高度,。

造反的太平天國是罪，湘軍一脈也是一樣有“罪”的,，只不過他們的“罪”是一種特殊背景下的原罪,。

處在這個陰云環(huán)境下的曾國藩，立即趕往南京,，親自“審問”李秀成,。

站在曾國藩的角度來說，他和李秀成的這次“接觸”,，將會成為他未來“存亡”的一個關(guān)鍵,。

假如說曾國藩想向朝廷表明自己的“忠心”和“干凈”，那么他最好的辦法應(yīng)該是自己不與李秀成接觸,，而是等待朝廷下令來人把李秀成帶走,，因為只要不和李秀成有所交涉，曾國藩的“嫌疑”就會大大降低,。

可問題也來了,，這個做法是建立在朝廷是“公正”的基礎(chǔ)上的，那么清朝廷還公正嗎,，曾國藩敢賭嗎,，假如李秀成去了北京胡亂說話，非要栽贓曾國藩,，然后清朝廷還獲得了太平天國的“寶藏”,，清朝廷就會放過曾國藩嗎？

曾國藩不敢賭,。

所以曾國藩選了另一個冒險的方法,，“跳過”朝廷，審問李秀成,。

李秀成被捕后的十幾天時間里,，他和曾國藩時常交談，曾國藩讓李秀成自己寫下“罪證”,，這部罪證長達(dá)幾萬字的數(shù)量,，正是《忠王李秀成自述》，曾國藩的這個“私自審訊”,，要說問題很大,，那也算是很大的，雖然曾國藩有這個權(quán)力,，但李秀成這個級別的人物,，不應(yīng)該對標(biāo)曾國藩,，所以從級別來說，曾國藩這是留下了隱患,。

那么曾國藩為什么還要這樣做呢,？

最好的解釋就是，曾國藩想要“投鼠忌器”,。

李秀成最吸引人的東西,，不是他的項上人頭，而是他頭里面那顆裝有太平天國自發(fā)家起所有重大事跡的記憶,，比如說太平天國的“寶藏”在哪里,，又或者是太平天國還有沒有后手之類的東西，這些都是清朝廷忌憚但又想擁有的,。

曾國藩審問李秀成,，那么曾國藩就是“第一知情人”，更經(jīng)典的是,，《曾國藩家書》中曾提到曾國藩自己說過李秀成的“自述”高達(dá)五六萬字?jǐn)?shù),，可曾國藩上報給朝廷的那個版本，竟然只有兩萬多字,，這就意味著,，曾國藩“隱藏”了很多，他到底隱藏了什么,，沒人知道,。

如此一來，清朝廷想動曾國藩,，就要“掂量”了,。

如果朝廷想要過河拆橋，那么曾國藩就有可能將太平天國的“寶藏”據(jù)為己有,，甚至可能私下獲得了李秀成的“承諾”，與太平天國的余黨一起造反,，太平天國很強(qiáng)大,，打得滿人連連敗退，湘軍更強(qiáng)大,，打得太平天國連連敗退,，如果太平天國和湘軍加起來，還有太平天國的“底蘊(yùn)”,，那么大清也是危險的,。

所以在李秀成寫完自述之后，8月7日,，曾國藩處死了李秀成,，要注意,，這不是朝廷下令處死的，而是曾國藩“自作主張”處死的,。

殺李秀成卻沒用凌遲的方法,，這個舉動釋放出來的“信號”就很耐人尋味。

為什么曾國藩不“凌遲”李秀成,，難道是李秀成給了什么好處嗎,？

沒人知道為什么，只有曾國藩知道,，但肯定對朝廷不是什么好事,。

而在8月11日的時候，慈禧的命令才來到曾國藩手上,，慈禧的要求是：

洪秀全尸身覓獲后,，剉尸梟示，仍傳首被害地方,，以泄眾憤,。李秀成洪達(dá)二犯，即著曾國藩等派委妥員,，檻送京師,，訓(xùn)明后盡發(fā)處置。

慈禧這段話是回復(fù)之前曾國藩請求讓湘軍將士留下洪秀全的尸體泄憤的請求,，而第二段,，才是慈禧的目的，她讓曾國藩派人把李秀成押到北京,，可問題來了,，曾國藩把人都給殺了，還押什么去北京,？

所以曾國藩老實和慈禧說,，人已經(jīng)殺了，送不到北京了,，這件事讓朝廷大怒,，可大怒歸大怒，曾國藩把李秀成的“罪證”送了上來,，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這也證明了曾國藩的投鼠忌器生效了。

可這件事情做完后,，慈禧不是沒有報復(fù)的,，比如慈禧第一時間就“訓(xùn)斥”曾國荃。

當(dāng)年咸豐還在世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誰第一個打開金陵城,，那么就給他封王，可慈禧后來沒有第一時間“遵守”咸豐當(dāng)年的承諾,，而是將破了金陵城的“曾國荃”封王,，而是“指責(zé)”曾國荃太過得意忘形（因為曾國荃在破金陵外城的時候就上書表功，慈禧以此指責(zé)內(nèi)城未破就敢表功,，實屬得意忘形）,，這件事讓曾國荃大受打擊，對清朝廷也頗有怨言,。

果不其然,，在李秀成被殺了之后，湘軍和朝廷的關(guān)系立即緊張了起來,。

曾國荃的“王爵”飛走了,，只落得一個“威毅伯”的爵位，這件事讓曾國荃和和朝廷之間的關(guān)系鬧得很僵,，特別是曾國荃拿下了南京后,，手下的人都“私吞”了戰(zhàn)利品，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是太平天國這么些年來搜刮到這里的大頭,。

湘軍派系眾人自然不可能讓曾國荃被“欺負(fù)”，于是站臺的意思很明確,，也是這個時候,，曾國藩站了出來，他讓曾國荃退休回家“養(yǎng)病”,，八月二十七日,，曾國藩代替曾國荃“請假”，九月四號,，朝廷批準(zhǔn),。

除了這個以外，在八月份,，曾國藩還請裁減兩萬五千人的湘軍編制,，為的就是讓朝廷安心。

曾國藩的“讓步”,，其實恰到好處，曾國荃在戰(zhàn)勝南京后的種種表現(xiàn),，以及清朝廷后來的種種表現(xiàn),，都已經(jīng)隱約證明了兩方是存在爆發(fā)沖突的可能，但也僅僅是威懾而已了,，不能再過了,，因為曾國藩之前還做過了工作,，那就是“審問”李秀成，他身上還有清朝廷忌憚的底牌,。

所以曾國藩的意思就是,，我們退一步，曾國荃回家養(yǎng)病,，我們都不亂來,，但是朝廷也別逼我們，湘軍無意造反,，不過不代表沒有造反的勇氣和實力,。

又過了四年，同治七年（1868年）八月,，朝廷下令讓曾國藩調(diào)任直隸總督,，而馬新貽則是代替曾國藩擔(dān)任兩江總督，朝廷的舉動,，目的就是為了再次試探曾國藩,，或許說試探有些過了，更應(yīng)該說“架空”曾國藩,。

果然,，曾國藩也沒有拒絕，老老實實接受安排,。

可就當(dāng)慈禧沾沾自喜還沒兩年的時候,，刺馬案發(fā)生了，兩江總督馬新貽被人當(dāng)街“刺殺”,，一個封疆大吏,，而且還是朝廷擺明了要架空湘軍首領(lǐng)的封疆大吏被殺，這里面的信息太多,，就連朝廷都不敢隨便探查,。

刺馬案便因此成為了“懸案”，畢竟刺客張汶祥沒有逃走,，而是原地自招,，這種“自首”讓所有線索都斷掉了，可沒有線索,，卻沒有人認(rèn)為這件事跟湘軍沒有關(guān)系,，所以刺馬案本質(zhì)上就是清朝廷和關(guān)系的一個新的“寒冰期”。

不過曾國藩也好,，湘軍也好,，都沒有再多進(jìn)一步了。

太平天國落幕之后，本以為會爆發(fā)巨大沖突的朝廷與湘軍,，竟然在這種互相“忌憚”的環(huán)境下活生生被壓制住了,，其實曾國藩本心確實是不想造反的，但他睿智的一點在于,，他不愚忠,，不讓自己的性命被別人的心情所左右，這才讓他滿人和漢人關(guān)系極度緊張的清朝環(huán)境中,，安全過度,。

李秀成的死是悲壯的，對于曾國藩來說,，李秀成也是他“收尾”的最后一環(huán),，不得不說曾國藩最后對李秀成的處理，乃是曾國藩對人心和權(quán)術(shù)極高把握的體現(xiàn),。

本文原創(chuàng)自“紀(jì)元的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