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提要:史載周武王克商后,設(shè)“三監(jiān)”來管理商王畿地區(qū),,但何謂“三監(jiān)”,,如何管理?史書記載卻頗為紛雜,?!兑葜軙ぷ黯谩氛f讓武庚守商先王之祭祀,又將商王畿劃為“東”,、“殷”兩部分,,分別讓管叔,、蔡叔、霍叔管轄,。而東漢班固《漢書·地理志》與鄭玄《詩·邶鄘衛(wèi)譜》均說將商王畿分為邶,、鄘、衛(wèi)三部分,,讓武庚與“三監(jiān)”來管轄,。但何謂“三監(jiān)”,二書記載又有不同,。
又,,武王死后,武庚與“三監(jiān)”發(fā)動叛亂,,周成王平叛后,,讓康叔管理商王畿。但何年分封,、如何分封,,出土文獻與史書記載亦多歧異。周初的沬司徒疑簋曰“令康侯啚(鄙)于衛(wèi)”; 《逸周書·作雒》說成王讓康叔管理“殷”,,其子中旄父管理“東”; 《左傳》定公四年說封康叔于“殷虛”; 《尚書大傳》說“四年建侯衛(wèi)”; 班固《漢書·地理志》說“盡以其地封弟康叔”; 而新近公布的清華簡《系年》則謂“先建康叔于康丘,,以侯殷之余民。衛(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
對于這些問題,,從漢代至今,古今學者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本文通過考證清華簡《系年》,,認為《系年》所謂“先建康叔于康丘”指康叔分封在成王四年普遍分封諸侯之“先”,具體在成王二年; 并結(jié)合《漢書·地理志》等考證出康丘是康叔在邶建立都邑的地點,,而邶即在殷墟,。并認為,周武王在克商之后立武庚,、設(shè)三監(jiān),,主要是鑒于當時仍很強大的商人勢力?!叭O(jiān)”具有軍監(jiān)性質(zhì),,駐軍地點是邶、鄘,、衛(wèi)三地,。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將邶、鄘之民中的大部分遷到九里囚禁之,,后又遷到洛邑,。未遷走所余之殷民分為兩部分:邶地之民分給康叔; 鄘地之民分給微子啟,不久被遷到宋國,。邶,、鄘之民被遷后,成王將整個商王畿分給康叔管轄,,具體分封的地點是康丘(即在殷墟),。由于地域遼闊,康叔與其子中旄父分而治之,,分別管轄“殷(邶,、鄘)”與“東(衛(wèi))”。成王三年踐奄之后,,康叔到周王朝任司寇,,其所轄之民又從康丘遷到衛(wèi)。殷墟的形成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周人的破壞,,另一方面則是殷民的外遷,。形成時間亦在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
一,、問題的提出
商周王朝的交替是中國先秦時代非常重要的一段歷史,,然而周王朝的建立和鞏固并非一帆風順。周武王通過牧野一戰(zhàn)雖然在時間上完成了商周交替,,歷史也進入史家所謂的西周時代,。但是,從地理空間上講,,當時的商王畿仍然盤踞著以武庚為首的殷遺民,,而且在商王畿以東,仍有徐,、奄等與武庚關(guān)系非常密切之國,。對這些地區(qū)的占領(lǐng),實際上直到周成王時期才得以完成,。成王通過“克殷”,、“踐奄”,占領(lǐng)商王畿以及徐,、奄等地,,又把盤踞于此的商遺民分而治之,,一部分遷到洛邑集中管理,,另外一部分則分給衛(wèi)、宋等國。通過這些措施,,成王才制伏了殘余的殷商勢力,,鞏固了周王朝。因此,,《左傳》定公四年說“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這是非常準確的,。
實際上,,關(guān)于成王如何鞏固周王朝,傳世文獻與金文資料雖有較多記載,,但相關(guān)記載不僅簡略,,在地理空間上也很含糊,導致史家對這一段重要歷史的敘述頗為混亂,。譬如,,周武王克商以后,立紂王之子武庚祿父,,讓他守商先王之祭祀,。《逸周書·作雒》說將商王畿劃為“殷”與“東”兩部分,,而東漢班固《漢書·地理志》與鄭玄《詩·邶邶衛(wèi)譜》均說分為邶,、鄘、衛(wèi)三部分,。那么,,邶、鄘,、衛(wèi)與“殷”,、“東”有何關(guān)系,具體地望在何處呢,?
又,,周成王平定三監(jiān)叛亂后,《逸周書·作雒》說成王讓康叔管理“殷”,,其子中旄父管理“東”,。《左傳》定公四年說封康叔于“殷虛”,。而周初青銅器沬司徒疑簋(《集成》4059)曰“令康侯啚(鄙)于衛(wèi)”,。[1]班固《漢書·地理志》說“盡以其地封弟康叔”。那么,,“殷”,、“東”,、“衛(wèi)”與“殷虛”的關(guān)系如何,康叔分封的具體情形又如何,,這些記載之間又是什么關(guān)系呢,?
實際上,對于以上很多問題,,自漢代至今,,學者爭論不休,莫衷一是,。[2]在這種情形下,,只能希冀于新材料的發(fā)現(xiàn)。值得慶幸的是,,二〇一一年公布的清華簡《系年》亦有相關(guān)記載,,給我們研究相關(guān)問題提供了新的契機。
據(jù)《系年》,,周成王平叛后,,把殷民遷到洛邑,然后開始分封諸侯; 在此之前,,先把康叔封在“康丘”監(jiān)管殷余民; 后來康叔所封之民從康丘遷徙到了淇衛(wèi),。這是關(guān)于康叔分封較具體且特別重要的記載。關(guān)于衛(wèi)分封的時間,,《左傳》等傳世文獻均載在周成王時期,,宋代興起了改經(jīng)疑經(jīng)之風,認為康叔分封在武王時期,。[3]由《系年》來看,,武王封衛(wèi)說是不可信的。[4]又,,《尚書大傳》曰“四年建侯衛(wèi)”,,學者據(jù)此認為是周成王四年封衛(wèi); 實際上這里的“侯衛(wèi)”即《尚書·酒誥》所載的“越在外服,侯,、甸,、男、衛(wèi),、邦伯”之“侯”,、“衛(wèi)”,是諸侯的名稱,。因此,,《尚書大傳》“四年建侯衛(wèi)”是指四年普遍分封諸侯(后文有詳述)。而且《系年》明確記載是“先建”康叔,,即康叔分封在普遍分封諸侯之“先”; 那么,,具體在何時呢,?另外,《系年》說康叔分封的地點在“康丘”,,其具體位置又在何處?二〇一五年公布的清華伍《湯處于湯丘》有“湯丘”之名,,有學者認為即康丘,,那么,此湯丘,、康丘與上引邶,、鄘、衛(wèi)和“殷”,、“東”以及“殷虛”有何關(guān)系呢,?對這些問題,學者也是見仁見智,,爭論頗多,。[5]
實際上,關(guān)于邶,、鄘,、衛(wèi)、“殷”,、“東”,、康丘、湯丘等地名的辨析,,不僅是關(guān)于當時歷史地理的考證,,也關(guān)涉周初一些重大歷史問題的厘清,比如周武王如何設(shè)三監(jiān),,周成王如何平叛,,平叛之后如何處置殷遺民、如何分封衛(wèi)國等等,。下面,,結(jié)合新公布的清華簡等資料,通過對上述地名的考證,,希冀對周初一些重大歷史問題的研究有所裨益,。
一、周武王封武庚與設(shè)三監(jiān)
周武王于甲子日早晨發(fā)動牧野之戰(zhàn)克商,,“厭旦于牧之野,,鼓之而紂卒易鄉(xiāng)(向),遂乘殷人而誅紂,。蓋殺者非周人,,因殷人也,。故無首虜之獲,無蹈難之賞“(《荀子·儒效》)[6],。商紂之所以失敗,,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商人“紂卒易鄉(xiāng)(向)”,司馬遷亦載因“倒兵以戰(zhàn)”(《史記·周本紀》),,也就是說周人實際上沒費多大氣力滅商,,這也產(chǎn)生了兩方面后果:
一方面,商人的主要勢力,,尤其是其主力——“三百六十夫”——仍然存在,,而這也成為周武王滅商后的心腹大患,以致令他夜不能寐,。對此,,《逸周書·度邑》曰:
王至于周,自□至于丘中,,具明不寢,。...... 叔旦亟奔即王,。曰:“久憂勞,,問周(曷)不寢,?”...... (王)曰:“...... 維天建殷,厥征天民名三百六十夫,。弗顧,,亦不賓成,用戾于今,。...... 我來所定天保,,何寢能欲?”[7]
周武王之所以未能安寢,,就是因為“厥征天民名三百六十夫,。弗顧,亦不賓成,,用戾于今“,,《史記·周本紀》作”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顯亦不賓滅,,以至今“,。這“三百六十夫”,就是殷人的主力,。[8]“用戾于今”,、“以至今”,說明克商之后,,殷人的主力仍在,。
另一方面,,牧野之戰(zhàn)后,周人實際控制范圍未能深入到殷舊境,,尤其是東方地區(qū),。
《左傳》成公十一年:“昔周克商,使諸侯撫封,,(鄭玄《禮記》注:”撫猶有也,。“)蘇忿生以溫為司寇,,與檀伯達封于河?!?“溫即今河南溫縣,,檀在河南濟源縣,二者均在黃河北,,且近于河,,故曰”封于河“[9]。這說明周人控制了黃河北岸太行山東南的“河內(nèi)”地區(qū),。
《左傳》昭公九年載周景王使詹桓伯辭于晉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駘,、芮,、岐、畢,,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 巴、濮,、楚,、鄧,吾南土也; 肅慎,、燕,、亳,吾北土也,?!皩嶋H上,武王克商后,,蒲姑(今山東博興縣東南十五里),、商奄(今山東曲阜縣東)等地仍盤踞著殷人勢力,,周人實際控制的范圍根本未達到如此廣闊之區(qū)域。
王國維說:“武王克紂之后,,立武庚置三監(jiān)而去,,未能撫有東土也。逮武庚之亂,,始以兵力平定東方,。“[10]呂思勉說得更具體,,他說武王克商后,,”此時周之兵力,實未踰殷之舊境,?!妒酚洝肥鲋艹醴鈬ㄖ浮妒酚洝匪d封周公于魯?shù)仁隆甙矗w雜后來之事言之,,非當時實銹也,。...... 蓋管為東方重鎮(zhèn),周初兵力所極,。紂地既未能有,,仍以封其子武庚; 淮夷、徐戎等,,又為力所未及; 則武王時,,周之王業(yè),所成者亦僅矣,。故殷,、周之興亡,實至武庚敗亡而后定“[11],。這種論斷是非常正確的,。也就是說,牧野之戰(zhàn)后,,周人控制的實際范圍最東部應(yīng)該就在管地(今河南鄭州市西北管城),,而其以東、以北區(qū)域?qū)嶋H上仍為商人所控制,。
總之,,在牧野之戰(zhàn)后,商人的主力所謂“三百六十夫”仍然存在,,其舊地的大部分區(qū)域仍然盤踞著商人勢力,,尤其以殷貴族基層“士”一級的人數(shù)眾多,很難統(tǒng)治,[12]面對這種局面,,周武王采取了兩方面措施:
一方面,,不得不對殷遺民加以安撫籠絡(luò),封紂王之子武庚作為殷后以續(xù)祭祀,?!兑葜軙ぷ黯谩吩唬骸拔渫蹩艘螅肆⑼踝拥摳?,俾守商祀,。“孔晁注:”封以鄶,,祭成湯,。“[13]《史記·殷本紀》曰:”(周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xù)殷祀,,令修行盤庚之政。殷民大說(悅),?!啊妒酚洝ばl(wèi)世家》說”復以殷余民封紂子武庚祿父,,比諸侯,,以奉其先祀勿絶?!翱梢?,周武王立武庚的主要目的表面上是為了讓其繼續(xù)祭祀殷先王,實際上是籠絡(luò)人心,。
另一方面,,武王又擔心以武庚為首的殷遺民,所以不得不對其采取防范措施,,讓管叔,、蔡叔、霍叔監(jiān)視之,?!妒酚洝ぶ鼙炯o》載當時的情形是“武王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鮮,、蔡叔度相祿父治殷”,。《史記·衛(wèi)世家》說的更明確:“武王已克殷紂,,復以殷余民封紂子武庚祿父,,比諸侯,以奉其先祀勿絶。為武庚未集,,恐其有賊心,。“也就是說,,周武王克商后,,”殷初定未集“主要指以武庚為首的殷遺民集團,而且周武王已經(jīng)”恐其(指武庚——引者按)有賊心“,。既然如此“恐”,,為何還要立武庚,根本原因是周武王克商后,,殷商殘余勢力依然非常強大,。蒙文通說:“以三監(jiān)鎮(zhèn)殷墟,......《王制》言:'天子使其大夫為三監(jiān),監(jiān)于方伯之國,。'豈彼時殷勢尚盛,,故以武庚為方伯耶?!癧14]所言極是,。
《尚書·大誥》中周人自稱為“小邦周”,而在《召誥》,、《顧命》中稱殷為“大邦殷”,,周人能夠通過牧野一戰(zhàn)取得小國對于大國的勝利,已屬不易; 而以小國統(tǒng)治大國,,就更加不易,。因此,面對周人一時還不能鎮(zhèn)服的以武庚為首的殷遺民,,以及無法全面直接統(tǒng)治的殷王畿舊地,,周武王采取了封武庚、設(shè)三監(jiān)的措施,。
班固《漢書·地理志》:“河內(nèi)本殷之舊都,,周既滅殷,分其畿內(nèi)為三國,...... 鄶(即邶,,后同——引者按),,以封紂子武庚; 庸(即鄘,后同——引者按),,管叔尹之; 衛(wèi),,蔡叔尹之:以監(jiān)殷民,謂之三監(jiān),?!?/p>
鄭玄《詩·邶鄘衛(wèi)譜》:“邶、鄘、衛(wèi)者,,商紂畿內(nèi)方千里之地,。...... 周武王伐紂,以其京師封紂子武庚為殷后,。庶殷頑民,,被紂化日久,未可以建諸侯,,乃三分其地,,置三監(jiān),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自紂城而北謂之邶,,南謂之鄘,,東謂之衛(wèi)?!盵15]
以上兩種說法有差異:班固說三監(jiān)指武庚,、管叔、蔡叔,,而鄭玄說是管叔,、蔡叔、霍叔,,那么究竟孰是孰非,?對此,,清代學者陳啟源說:
一,、引言
三監(jiān)是管、蔡,、霍,,武庚不在三監(jiān)之中?!稘h記》三監(jiān)有武庚無霍叔,,則管、蔡所監(jiān)亦不足據(jù)信,。故鄭不指言之,,斯言良是!然源謂《漢記》非誤,,但述之未詳耳,!
宋章氏《山堂考索》論武王之封武庚,知其必叛,故立三監(jiān)使治其國,,而納其貢稅,,一如舜之封象。此雖臆說,,而事勢或有然,。殷既三分三叔,當分治之,?!稘h記》既言管、蔡監(jiān)衛(wèi),、鄘,,則霍叔監(jiān)邶不言可知; 又與武庚同國,故略而弗著,,非謂武庚亦一監(jiān)也,。《史記正義》引《帝王世紀》以為管叔監(jiān)衛(wèi),、蔡叔監(jiān)鄘,、霍叔監(jiān)邶,此言管,、蔡所監(jiān),,雖與《漢記》異,而言霍之監(jiān)邶,,足補《漢記》之未及也,。《周書·作雒解》孔晁注云:“霍叔相祿父,?!把浴毕唷皠t必立于其朝,其監(jiān)邶信矣,!蓋二叔監(jiān)之于外,,以戢其羽翼; 霍叔監(jiān)之于內(nèi),以定其腹心,。當日制殷方略,,想應(yīng)如此。
厥后周公誅三監(jiān),,霍叔罪獨輕者,,良以謀叛之事,武庚主之,,霍叔與之同居,,意雖不欲勢難立異,。非若二叔在外,可以進退惟我也,。原設(shè)監(jiān)之意,,本使之制殷。但武庚故君之子,,又據(jù)舊都,,臣民所心附。觀其惎間周室,,俾骨肉相讎,,易于反掌,為人必多智數(shù),?;羰宀欧瞧鋽常瑝櫰湫g(shù)中,,遂反為所制耳,!故《周書·多士》止數(shù)管、蔡,、商,、奄為四國,《破斧詩》四國毛亦以為管,、蔡,、商、奄,,皆不及霍,,則霍叔與武庚同在邶,固無可疑者,。[16]
陳啟源認為三監(jiān)指管叔,、蔡叔、霍叔,,武庚則是被監(jiān)之對象,。武庚與霍叔同在邶,,霍叔立于武庚朝中,,監(jiān)視武庚; 而管叔、蔡叔在衛(wèi),、鄘,,從外部監(jiān)視武庚。這些看法是正確的,。需要補充的是,,武庚實際所封是整個商王畿,,領(lǐng)有邶、鄘,、衛(wèi)三地; 武庚具體居地在邶,。那么,邶,、鄘,、衛(wèi)的性質(zhì)又如何呢?
上文已述,,周武王時根本沒有能力把武庚所盤踞的商王畿劃分為三國,,正如鄭玄所說當時“庶殷頑民,被紂化日久,,未可以建諸侯”,,于是三分其地成邶、鄘,、衛(wèi),,分別讓霍叔、蔡叔,、管叔“尹而教之”,。“尹”,,《說文·又部》:“尹,,治也。從又丿,,握事者也,。“段注:”又為握,,丿為事,。“[17]故主管其事曰”尹“,。這說明三監(jiān)之設(shè)實際上是一種主管事的官職之名稱,,并非諸侯; 故邶、鄘,、衛(wèi)也就不是諸侯國,。
清代學者朱鶴齡說:“武王既克殷,其封武庚必以大國,。又慮武庚不靖,,乃使三叔為之監(jiān)。監(jiān)者,,監(jiān)而治之,,蓋以殷之畿內(nèi)漸紂化日久,,未可建國,且使三人為之監(jiān)領(lǐng),?!癧18]”監(jiān)領(lǐng)“者,監(jiān)督主管的一種官職,。孫作云認為,,所謂邶、鄘,、衛(wèi)三國實際上不是國名,,而是駐軍地點名,三監(jiān)就是三個駐軍地點的軍監(jiān)[19],。李民也說,,邶、鄘,、衛(wèi)是周人將商王畿及其周圍分成三片,,類似后世的三個軍分區(qū),邶,、鄘,、衛(wèi)都駐有周人的軍隊,當時周人兵力不足以遍布各地,,而由其駐軍點藉以管轄所“監(jiān)”之地[20],。筆者同意上述說法。
邶,、鄘,、衛(wèi)是三個駐軍點,由這三個駐軍點所輻射的面就是所監(jiān)之地,。由于駐扎軍隊,、人員眾多,故此三個駐軍點又具有都邑的性質(zhì)[21],。東漢許慎《說文·邑部》:“邶,,故商邑,自河內(nèi)朝歌以北是也”[22],,則邶是邑名; 又清華簡《系年》第三章曰:“周武王既克殷,,乃設(shè)三監(jiān)于殷。武王陟,,商邑興反“[23],,筆者認為”商邑“具體即指三監(jiān)所轄之地,故邶,、鄘,、衛(wèi)亦均為邑名。因此邶,、鄘,、衛(wèi)既是周人的駐軍點,又具有邑的性質(zhì),。
邶,、鄘、衛(wèi)是三監(jiān)駐軍的三個都邑名稱,,周人于此駐軍,,對盤踞于此的殷人只起到一種震懾作用,以三監(jiān)為代表的周人勢力仍未深入商王畿內(nèi)部,。周人既然選擇邶,、鄘、衛(wèi)駐軍,,此必為戰(zhàn)略要地,。邶既然為武庚所居,《逸周書·作雒》說武庚是“守商祀”,,此地必為商人宗廟所在,。周人派霍叔駐軍于此,處于武庚腹心,,此監(jiān)于內(nèi)者,。衛(wèi)地為管叔所監(jiān),位于商王畿以東,,直接扼守商王畿與東方的交通,,《逸周書·大匡》第三十七:“惟十有三祀,王在管,,管叔自作殷之監(jiān),。東隅之侯咸受賜于王,王乃旅之,,以上東隅,。“鄘地為蔡叔所駐軍,,與管叔所監(jiān)之衛(wèi)形成犄角之勢[24],。
綜上可見,周武王克商以后,,實際上把整個殷王畿封給了武庚,,但名義上的主要目的是讓其繼續(xù)商先王之祭祀,居于商王宗廟所在之邶,。周武王為了防范他,,又選擇了商王畿的三個重要地點駐軍,,邶為武庚居地,派霍叔監(jiān)之,。衛(wèi)為商王畿通往東方的門戶,,管叔監(jiān)之。鄘則蔡叔監(jiān)之,,與衛(wèi)形成了犄角之勢,。那么,邶,、鄘,、衛(wèi)的具體地望在何處?又,,《逸周書·作雒》載武王將商王畿分為“殷”,、“東”,讓蔡叔,、霍叔管理“殷”,,讓管叔管理“東”,那么“殷”,、“東”與邶,、鄘、衛(wèi)的關(guān)系又如何,?下面對此考述之,。
二、“殷”,、“東”與邶,、鄘、衛(wèi)的關(guān)系及其地望
“殷”,、“東”與邶,、鄘、衛(wèi)的區(qū)分與方位,,古籍記載如下:
(1)《逸周書·作雒》:“武王克殷,,乃立王子祿父,俾守商祀,。建管叔于東,,建蔡叔、霍叔于殷,,俾監(jiān)殷臣,。“孔晁注:”封以鄶,祭成湯,。'東'謂衛(wèi),,'殷',鄘,?!皩O詒讓說:”孔意蓋以武庚所封者為鄁,,管叔所治者為衛(wèi),,蔡叔所治者為鄘,故云東謂衛(wèi)(句),,殷鄘(句),。不及'鄶'者,上注已以'封郖'釋'俾守商祀'句,,故不復舉也,。又別釋之云霍叔相祿父者,明正文雖以霍叔與蔡叔同建于殷,,而治鄘者實止蔡叔一人,,霍叔自與武庚同居鄁,鄁亦得為殷也,。此孔分別詁釋之意,。”[25]
據(jù)此,,則“殷”包括邶,、鄘,而“東”則包括衛(wèi),,曰“東”者,,說明在“殷”之東。
(2)東漢班固《漢書·地理志》:“河內(nèi)本殷之舊都,,周既滅殷,,分其畿內(nèi)為三國,《詩·風》邶,、庸(鄘),、衛(wèi)國是也。郖(邶),,以封紂子武庚; 庸(鄘),,管叔尹之; 衛(wèi),蔡叔尹之:以監(jiān)殷民,,謂之三監(jiān),。“顏師古注:”自紂城而北謂之邶,南謂之庸,,東謂之衛(wèi),。”[26]
(3)東漢鄭玄《詩·邶鄘衛(wèi)譜》:“邶,、鄘,、衛(wèi)者,商紂畿內(nèi)方千里之地,。...... 周武王伐紂,,以其京師封紂子武庚為殷后。庶殷頑民被紂化日久,,未可以建諸侯,,乃三分其地,置三監(jiān),,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自紂城而北謂之邶,,南謂之鄘,東謂之衛(wèi),?!翱追f達疏:”...... 在紂都朝歌......?!盵27]
可知鄭玄所謂的紂都,、紂城指朝歌。
(4)西晉皇甫謐《帝王世紀》:“自殷都以東為衛(wèi),,管叔監(jiān)之; 殷都以西為鄘,,蔡叔監(jiān)之; 殷都以北為邶,霍叔監(jiān)之:是為三監(jiān),?!埃ā妒酚洝ぶ鼙炯o》正義引)[28]
要弄清“殷”、“東”與邶,、鄘,、衛(wèi)的關(guān)系及其地望,首先須確認兩個問題:第一,,邶,、鄘、衛(wèi)是三監(jiān)的軍事?lián)c,,而非三個封國,。第二,,邶、鄘,、衛(wèi)以及“殷”,、“東”方位的確定,是以朝歌為中心點區(qū)分方位,,還是一種相對的位置,?第一個問題前面已經(jīng)說明,以下著重談第二個問題,。
根據(jù)上引文獻來看,,“邶”、“東”之稱應(yīng)該是因在北,、在東而得名,,那么,,這個方位確定的參照物是什么,?根據(jù)較早的文獻《逸周書·作雒》、《漢書·地理志》來看,,這個參照物可能是一種相對位置,,比如邶、東應(yīng)是位于商王畿以北,、以東而得名,。但東漢鄭玄另立新說,他將武庚安置在“京師”“紂城”——實際上就是朝歌,,然后以朝歌為中心點,,區(qū)分北、南,、東,。這種看法影響了西晉皇甫謐、唐代顏師古以及后代很多學者,。實際上,,鄭玄的這種說法是不正確的。
鄭玄之所以以朝歌為中心點,,根據(jù)有二:一是認為朝歌是“紂城”,、“京師”; 二是認為武庚即封在朝歌。但是,,這兩個根據(jù)都不能成立,。首先,朝歌不是紂都“京師”,,《古本竹書紀年》載:“自盤庚徙殷,,至紂之滅,七百七十三年,更不徙都,。紂時稍大其邑,,南距朝歌,北據(jù)邯鄲及沙丘,,皆為離宮別館,。“(《史記·殷本紀》正義轉(zhuǎn)引《括地志》)[29],??梢姡柚皇羌q的“離宮別館”,,真正的都城在“殷”,,即今安陽殷墟。其次,,武庚封在邶而不在朝歌,。《逸周書·作雒》未明確武庚所封地,,東漢班固《漢書·地理志》說武庚封在邶,,后代學者多從班固之說,如清代學者陳奐說:“邶,,商邑名,,在商都之北。武王封武庚為商后,,其國不襲紂之故都,,而徙于國北之邶邑。朝歌,,紂故都也,。“[30]顧頡剛說:”(鄭玄說)武庚只封于紂都,,在這京都的城圈子以外完全沒有他的地方:這和《史記》,、《漢書》之說均大不合“,所以”鄭玄獨謂武庚僅封紂城,,不合事實“,。[31]
筆者認為,“邶”,、“東”等方位的確定,,不是以朝歌為中心點,而是一種相對位置,,也就是“邶”是因為在商王畿北部,,“東”則是由于在其東部,。
明確以上兩點,下面再來考察邶,、鄘,、衛(wèi)的地望。
關(guān)于邶,、鄘,、衛(wèi)三地,古代學者多認為在商畿內(nèi),?!稘h書·地理志》:“河內(nèi)本殷之舊都,周既滅殷,,分其畿內(nèi)為三國,,《詩·風》邶、庸,、衛(wèi)國是也,。“鄭玄《詩·邶鄘衛(wèi)譜》曰:”邶,、鄘,、衛(wèi)者,殷紂畿內(nèi)陸名,,屬古冀州。自紂城而北曰邶,,南曰鄘,,東曰衛(wèi)?!耙陨险f法均認為邶,、鄘、衛(wèi)在商畿內(nèi),,這種觀點也為后世學者所遵循,。
1890年,河北淶水張家洼曾發(fā)現(xiàn)邶伯器,,王國維據(jù)此另辟新說,,認為邶即是燕,其曰:
彝器中多北伯,、北子器,,不知出于何所。光緒庚寅直隸淶水縣張家洼又出北伯器數(shù)種,,余所見拓本有鼎一,、卣一,,鼎文云:“北伯作鼎”,卣文云:“北伯作寶尊彝”,,北蓋古之邶國也,。自來說邶國者,雖以為在殷之北,,然皆于朝歌左右求之,。今則殷之故虛得于洹水,大且,、大父,、大兄三戈出于易州,則邶之故地自不得不更于其北求之,。余謂邶即燕,、鄘即魯也。邶之為燕,,可以北伯諸器出土之地證之,。邶既遠在殷北,則鄘亦不當求諸殷之境內(nèi),,余謂鄘與奄聲相近,...... 奄地在魯,。[32]
王國維根據(jù)在今河北淶水縣所出北伯器,而淶水實際上屬于燕,,所以王氏認為邶即是燕,。同樣,“鄘”也不在商畿內(nèi),,其與“奄”音近,,應(yīng)為魯。實際上在王氏之前,,清代學者許印林,、方濬益早有此說[33]。陳夢家也說邶國“在今易水,、淶水流域”[34],。
但是,后來得知,,邶伯器不僅發(fā)現(xiàn)于河北淶水,,1961年在湖北江陵發(fā)現(xiàn)一批西周早期銅器,其中七件有銘文,,曰:“北子,。......“(北子鼎,《集成》1719),,”翏作北子柞簋......“(翏簋,,《集成》3993)等[35],。郭沫若認為此北子即邶、鄘,、衛(wèi)之邶,,北子器為何在湖北江陵出現(xiàn)?郭沫若認為其可能經(jīng)過曲折過程,,為楚國所俘獲[36],。雖然學者對北子之器是否屬于邶國有不同看法[37],但從中可以看到,,純粹以出土地點來認定邶在河北淶水實際上是不可靠的; 況且光緒年間河北淶水的“北伯”器并非科學發(fā)掘,,不能證明這些銅器即出土于北伯墓中,還有可能是遠距離遷徙所致,。[38]
如此看來,,河北淶水的邶伯器是否真的就反映出周初邶國之所在,這是非常值得懷疑的; 所以傳統(tǒng)學者所認為的邶,、鄘,、衛(wèi)在商畿內(nèi)的說法,尚無足夠的理由予以推翻,。
最近公布的清華簡《系年》第三章說:“周武王既克殷,,乃設(shè)三監(jiān)于殷。武王陟,,商邑興反,,殺三監(jiān)而立彔子耿。成王屎伐商邑,,殺彔子耿,。“[39]可見”三監(jiān)“之設(shè)確實在殷; 后來三監(jiān)反,,《系年》說“商邑”反。何謂“商邑”,?《詩·商頌·殷武》:“商邑翼翼,,四方之極?!爸祆渥ⅲ骸鄙桃?,王都也?!癧40]《白虎通·京師篇》:”夏曰夏邑,,殷曰商邑,周曰京師“,,[41]可見”商邑“實際上就是殷都,,這說明三監(jiān)之設(shè)就在商王畿內(nèi),。
既然“三監(jiān)”所設(shè)立的邶、鄘,、衛(wèi)在商畿之內(nèi),,所以應(yīng)在商畿內(nèi)尋找。
(一)邶的地望
關(guān)于“邶”,,文獻作如下記載:
(1)東漢許慎《說文·邑部》:“邶,,故商邑,自河內(nèi)朝歌以北是也,?!盵42]
(2)東漢鄭玄《詩·邶鄘衛(wèi)譜》:“自紂城而北謂之邶?!?/p>
(3)西晉皇甫謐《帝王世紀》:“殷都以北為邶,。“(《史記·周本紀》正義引)
(4)南朝宋范曄《后漢書·郡國志》:河內(nèi)郡朝歌,,“北有邶國”,。
可見,“邶”從“北”,,就是因在北得名,。皇甫謐說是在“殷都”以北,,實際上他是把朝歌作為“殷都”,,但這是有問題的,前文已述“邶”的得名是由于在商王畿北部,。
既然邶在商王畿北部,,那么其具體位置在何處呢?對此,,對此,,主要有以下幾種說法:
一是認為在今河北南部,如于省吾認為邶指殷都(安陽)以北,,在今河北南部,。[43]
二是認為邶即庇,在今河北南部以至北部一帶,,楊筠如曰:“疑'庇'即邶,、鄘、衛(wèi)之邶,,吉金文止作'北',。“[44]顧頡剛,、楊寬以此為據(jù),,認為”邶“即”庇“,,顧先生認為在今河北南部到河北北部,[45]楊先生認為在今河北邢臺,。[46]
三是以“邶”作“鄶”為據(jù),,認為邶因背朝黃河得名,在今河南湯陰以南,、??h、滑縣和淇縣一帶,。[47]
四是以后世的“北城”,、“鄁水”等推斷在紂城(淇縣)東北、殷都(安陽)東南,。[48]
五是認為在今安陽殷墟一帶,。清人雷學淇說:“經(jīng)傳凡言武庚之國皆謂之殷,則武庚實封在于鄴南之殷可知,。此時商之宗廟在殷,,故《周書》曰'俾守商祀'?!癧49]韋心瀅也以武庚守商祀以及考古上發(fā)現(xiàn)商后期的宗廟在安陽小屯為據(jù),,認為邶的范圍應(yīng)在安陽及其周圍區(qū)域,最北或可達漳河流域,。[50]
筆者認為最后一種說法近似,,且邶就在殷墟,今河南安陽一帶,。此地可能就是武庚的駐扎地,,霍叔的駐軍點也在此。
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殷墟遺址群分布于河南安陽西北郊的洹河兩岸,,總面積約30平方公里。其中有兩個中心點:洹河南以小屯,、花園莊為中心的宮殿宗廟區(qū)和洹河北以侯家莊,、武官村為中心的王陵區(qū),兩處地勢較高,。在洹河兩岸,,分布著其它的居住址及手工業(yè)作坊,,族墓地分布在居住區(qū)附近及外圍地區(qū)。
筆者之所以認為邶在殷墟,,主要基于以下理由:
第一,、時代符合,。對于殷墟文化的分期,,一般分為四期,其中第四期傳統(tǒng)上普遍認為相當于帝乙,、帝辛時期,。[51]后來考古學家通過對殷墟文化第四期最末階段(IV5)[52]遺存的分析,發(fā)現(xiàn)這些文化盡管文化屬性可歸于商文化,,但其年代已進入西周初年,,典型者如殷墟西區(qū)M1713,考古工作者認為該墓的下葬年代在帝辛七年至周公東征勝利之前,,可能葬于“武庚監(jiān)國”時期,。[53]
第二、地域符合,。文獻記載邶在商王畿北部,,朝歌以北,與殷墟位置正合,。武庚封在朝歌以北的殷墟,,而邶是霍叔的一個軍事?lián)c,也在殷墟,。
第三,、與武庚祿父“俾守商祀”的記載相合。傳世文獻記載,,武王封祿父在邶,,其中一個目的即是“俾守商祀”?!兑葜軙ぷ黯谩罚骸拔渫蹩艘?,乃立王子祿父,俾守商祀,?!啊妒酚洝ばl(wèi)世家》:”武王已克殷紂,復以殷余民封紂子武庚祿父,,比諸侯,,以奉其先祀勿絶?!啊妒酚洝に问兰摇罚骸蔽渫醴饧q子武庚祿父以續(xù)殷祀,。“既然武庚封于此是”守商祀“,,此地必有宗廟等祭祀場所或遺跡,,而這些在殷墟正好都有發(fā)現(xiàn)。
殷墟遺址洹河南岸的小屯東北地是殷王朝的宮殿宗廟區(qū)。其中乙組基址的乙七,、乙八可能就是宗廟性建筑; 丙組基址的丙三,、丙四、丙五,、丙六可能為祭壇一類的建筑,,與乙組宗廟遺址有密切關(guān)系。[54]在宗廟宮殿區(qū)分布著很多祭祀遺存,,其中祭祀遺存最豐富的是乙七基址,,東西長約44米,南北寬25米以上,,乙七基址南部的葬坑有134座,。[55]學者推斷乙七基址為晚商時期較早階段的宗廟,其祭祀對象為商王的列祖列宗,。[56]丙二大概為住宅,,但分布于其周圍的小葬坑,有可能是祭祀宗廟中先公先王的犧牲時所留之遺存,。[57]1989年發(fā)掘的丁組基址,,主殿前面有祭祀坑,埋葬人牲,,考古學家推斷大概是用于祭祀的宗廟性建筑[58],。
在洹河以北的王陵區(qū),迄今共發(fā)掘大墓14座,,祭祀坑近1500座,。在安陽西北郊的武官村侯家莊北,大墓分東西兩區(qū),,西區(qū)有四條墓道的大墓7座(HPKM1001,、M1002、M1003,、M1004,、M1217、M1500,、M1550),,一條墓道的大墓1座(78AHBM1),以及未完成的大墓1座(HPKM1567),。東區(qū)有四條墓道的大墓1座(HPKM1400),。楊錫璋認為,M1001,、M1550,、M1400屬于殷墟二期,,M1004、M1002,、M1500、M1217屬于殷墟三期,,M1003屬于殷墟四期,,它們是從武丁到帝乙八位商王的陵墓[59]。因為殷墟第四期相當于帝乙帝辛時期,,而M1003是帝乙的陵墓,,而M1567晚于M1003,所以學者推斷M1567可能是為帝辛而造的陵墓[60],。
在王陵區(qū)的東區(qū)大墓旁,,分布著大量的祭祀坑,總數(shù)在2500座以上,,現(xiàn)已清理1487座(該統(tǒng)計數(shù)字包括少數(shù)陪葬墓),,主要集中在王陵區(qū)東區(qū)的西、南和西南部,。[61]學者認為,,王陵東區(qū)是商王室用于祭祀其先祖的一個公共祭祀場地[62]。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位于殷墟東南部,、高樓莊村北后岡南坡的殷代圓形墓葬坑(59AHGH10,簡化為HGH10)口徑2.2,、底徑2.3,、深2.8米,坑內(nèi)共埋葬約屬73個個體的人骨(大多為青壯年),,隨葬銅器10件,、陶器32件、玉器5件,、獸骨象牙器13件,、貝718枚、谷物,、絲麻紡織品等,。葬坑所出銅器中,禮器有鼎,、卣爵各1件; 工具和武器有刀(1件),、戈(2件)、鏃(1件),,另還有裝飾品銅鈴和銅泡各1件,,璜形器1件[63],。葬坑所出戍嗣子鼎(《集成》2708)曰:“丙午,王賞戍嗣子貝廿朋,,在宗,,用作父癸寶。惟王大室,,在九月,。犬魚?!?/p>
關(guān)于賜葬坑的性質(zhì),,以前有祭祀坑和殉葬坑兩種說法,后來杜金鵬從坑形,、葬品等各方面否定了這兩種說法,,他認為此葬坑雖可歸入墓葬之列,但非正常墓葬,,而是特殊的埋葬遺存; 葬坑年代大約為殷末或殷周之際,,他并結(jié)合牧野之戰(zhàn)這一背景,認為這些死者是牧野之戰(zhàn)的殉國者; 之所以說是“非正常埋葬”,,是因為死者“因是(殷商——引者按)高級官員得以享受較多隨葬品; 情況緊急不容全禮,,因而匆匆埋葬,致使墓穴簡陋,,無有棺槨,,尸骨凌亂“。[64]我們同意墓葬年代應(yīng)在殷周之際,,葬坑為特殊的埋葬遺存,,死者是牧野之戰(zhàn)殉國者的說法。但埋藏這些殉國者的人是誰,?為何如此“匆匆埋葬”,,杜氏所言不詳,或可補充如下:筆者以為,,埋藏死者之人應(yīng)是以盤庚為首的殷遺民; 又因這些死者是牧野之戰(zhàn)死的,,作為牧野之戰(zhàn)的失敗者,他們不能明目張膽地,、用全禮埋葬這些死難者,,所以只能匆匆埋葬這些人。關(guān)于這些死難者的身份,,裘錫圭認為“戍”是殷王朝的一種官職,,葬坑里的青年男子就是銅鼎的所有者戍嗣子所統(tǒng)領(lǐng)的一隊戍卒。[65]結(jié)合葬坑中的出土兵器以及牧野之戰(zhàn)的背景,,裘說可從,。這些死難者可能是牧野之戰(zhàn)中商人的一支戍守軍隊,,其長官正是戍嗣子。
總之,,根據(jù)各項數(shù)據(jù)分析,,邶地就在殷墟,在今河南安陽,。
(二)衛(wèi)的地望
關(guān)于衛(wèi)的地望,,傳世文獻主要有如下說法:
第一、衛(wèi)在朝歌之東,。如東漢鄭玄《詩·邶鄘衛(wèi)譜》:“(紂城之)東謂之衛(wèi)?!皶x代孔晁《逸周書注》:”東謂衞,。“晉代皇甫謐《帝王世紀》:”殷都以東為衛(wèi),,管叔監(jiān)之,。“唐代顏師古《漢書注》:”(自紂城而)東謂之衞,?!?/p>
第二、衛(wèi)在朝歌之南,。如清代魏源《詩古微·邶鄘衛(wèi)義例篇上》:“自都城而南謂之衛(wèi),。”[66]
第三,、衛(wèi)即朝歌,。如清代陳奐《詩毛氏傳疏》:“衛(wèi)即朝歌?!盵67]
以上三種說法中,,第二種說法沒有根據(jù),學者甚少從之,。以下主要分析第一種和第三種說法,。
衛(wèi)在商末已經(jīng)存在,唐蘭認為其為接近商都的一個國[68],?!兑葜軙な婪狻份d周武王克殷后,就立即攻占商的其他城邑,,其中一個就叫“衛(wèi)”,。《逸周書·世俘解》:“甲申,,百弇以虎賁誓,,命伐衛(wèi),,告以馘俘?!芭苏裨唬骸毙l(wèi),,邑名,在朝歌之東,?!瓣惙旰庠唬骸币曰①S者,衛(wèi)強于諸邑也,?!癧69]可見,衛(wèi)實際上是朝歌以東的一個比較重要的邑,,守衛(wèi)力量非常強,,所以周武王以虎賁之士攻伐?!兑葜軙ぷ黯谩份d周成王平定武庚叛亂,,“臨衛(wèi)政(征)殷”?!耙蟆迸c“東”相對,,所以“衛(wèi)”就是“東”,其得名是由于在商王畿之東部,。這說明第一種說法是有根據(jù)的,。
又,《尚書·酒誥》載康叔封于妹邦,,“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偽《孔傳》:”妹,地名,,紂所都朝歌以北是,。“[70]”妹“地又稱”妹土“(《酒誥》),、”沬之鄉(xiāng)“(《詩·鄘風·桑中》),。“妹”地又見于金文,。周初青銅器沬司徒疑簋載“王來伐商邑,,誕令康侯啚(鄙)于衛(wèi),沬司徒疑眔啚(鄙),,作厥考尊彝”(《集成》4059),。沬,即上引《酒誥》的“妹邦”,?!氨o”,,張桂光證諸卜辭認為當取“一起”、“參與”之義,。[71]成王令康侯(即康叔)“鄙于衛(wèi)”,,而妹司徒也一起參與,這說明妹屬于“衛(wèi)”,?!断的辍返谒恼拢骸靶l(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罢碚咦ⅲ骸奔丛阡克饔虻某?,今河南淇縣?!癧72]以上文獻都證明朝歌屬于衛(wèi),。可見,,第三種說法也是有根據(jù)的。
實際上,,第一種和第三種說法并不矛盾,,筆者認為,衛(wèi)就在商王畿以東,,也包括朝歌,。衛(wèi)雖然也是管叔駐軍之處,但在商末就存在,,這說明衛(wèi)不僅僅是一個駐軍點,,實際上包括一個較大的地理范圍。那么其地望在何處呢,?
有學者認為衛(wèi)可能是后世的衛(wèi)縣,。《括地志》:“紂都朝歌在衛(wèi)州東北七十三里朝歌故城是也,?!啊背韫食窃谛l(wèi)縣西二十三里,衛(wèi)州東北七十二里,,謂之殷虛“,。[73]《元和郡縣圖志·河北道》衛(wèi)州條下:“衛(wèi)縣,本漢朝歌縣,,屬河內(nèi)郡,。...... 大業(yè)三年,改朝歌為衛(wèi)縣,,屬汲郡,?!暗终f該縣有”朝歌故城,在(衛(wèi))縣西二十一里,。殷之故都也“[74],。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卷七引杜佑曰:“衛(wèi)縣西二十五里有古朝歌城?!坝忠齽d曰:”紂所都朝歌在(衛(wèi))縣西,。“[75]《大清一統(tǒng)志·河南衛(wèi)輝府》”古跡條“曰:”衛(wèi)縣故城在濬(浚)縣西南五十里,...... 今為衛(wèi)縣集,?!癧76]衛(wèi)縣集今又稱衛(wèi)賢集,位于今河南省??h西南約25公里,,西據(jù)朝歌鎮(zhèn)即今淇縣約10公里。[77]1932—1933年由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組和地方聯(lián)合組成的河南古跡研究會在位于河南??h西南隅的辛村進行發(fā)掘,,整理者認為大致是西周時代到東周初年衛(wèi)國貴族的埋葬地,在墓中出土的甲泡有銘曰“衛(wèi)昜”,,證明其確實是衛(wèi)國墓地,。[78]孫華認為辛村墓地“很可能開始于西周早期的衛(wèi)國始封以后”。[79]2016年3月至10月,,考古工作者又在河南淇縣楊晉莊發(fā)現(xiàn)西周衛(wèi)國墓群,,墓葬時代最早可至西周早期偏早。[80]考古遺址進一步證實了衛(wèi)應(yīng)在河南??h,、淇縣??梢?,衛(wèi)實際上包括今河南浚縣,、淇縣等地域,,由于位于商王畿以東,故《逸周書·作雒》又稱“東”,。
(三)鄘的地望
關(guān)于鄘的地望,,有紂城西、南,、東三說:持西說者如西晉時皇甫謐《帝王世紀》:“殷都以西為鄘,,蔡叔監(jiān)之”(《史記·周本紀》正義引); “東漢服虔、三國王肅也說鄘在”紂都之西“(《詩·邶鄘衛(wèi)譜》正義引)[81]。持南說者如顏師古《漢書注》:“(自紂城而)南為庸(鄘),?!俺謻|說者如陳奐《詩毛氏傳疏》:”庸(鄘),在朝歌東...... 管叔尹,?!癧82]劉師培把《漢書》與《逸周書》的三監(jiān)之說作比較,認為武庚別封在邶,,蔡叔封于衛(wèi),,管叔所封的鄘即是《逸周書》所說的”東“,而《逸周書》所說的”殷“應(yīng)包括邶和衛(wèi),。[83]
除以上諸說外,,王國維在《北伯鼎跋》說“鄘即奄,后為魯,,封伯禽,。“上文分析了邶,、鄘,、衛(wèi)實際上都在商畿之內(nèi),而王說主要依據(jù)聲韻通假之理但別無其他堅實依據(jù),,不可從,。衛(wèi)在東說有考古遺跡可證。所以鄘的地望只可能在商王畿西部或南部,。《通典》“衛(wèi)州新鄉(xiāng)縣”條曰“西南三十二里有鄘城,,即鄘國”[84],。《太平寰宇記》亦曰:汲縣有“鄘城,,在今縣東北十三里”[85],。古鄘城大概在今河南新鄉(xiāng)、汲縣一帶,。其應(yīng)在商王畿西南部,。
總之,周武王克商后把商王畿分給武庚,,劃分“殷”與“東”,,前者包括“邶”、“鄘”,,后者即“衛(wèi)”,,邶在商王畿以北的河南安陽殷墟,為霍叔所監(jiān); 衛(wèi)在商王畿之東(今河南??h,、淇縣),,為管叔所監(jiān); 鄘大概在商王畿的西南部,為蔡叔所監(jiān),。武庚雖然封有整個商王畿,,但為了“守商祀”的需要,居在以北的殷墟,,與霍叔駐守邶地的地望相合,,所以《漢書·地理志》認為武庚是封在邶地。這種局面直到周成王平叛后才打破,。
三,、周成王平叛
周武王克商二年而亡,[86]周成王即位,,周公輔政,。《尚書大傳》中說:“周公攝政: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wèi),?!癧87]這里的”攝政“,實際上是周公輔佐成王執(zhí)政,,[88]據(jù)西周銅器銘文,,周公輔佐成王時期,一直用成王紀年,,如扶風莊白村出土之墻盤(《集成》10175)與眉縣楊家村新近出土之逨盤銘文,,[89]確實未有將周公計入王系的; [90]2009年公布的西周早期銅器何簋中周公的紀年仍稱“公”; [91]均可為證。因此這里的“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均就成王紀年而言,。
《逸周書·作雒》:“(武王)成歲十二月崩鎬,肂予岐周,。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東徐奄及熊盈以略,。周公,、召公內(nèi)弭父兄,外撫諸侯,。九年夏六月,,葬武王于畢。“周公被任命為輔政之臣而遭到了管叔等的猜忌,,《尚書·金滕》:”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所說的管,、蔡流言,,目的就是為了發(fā)動叛亂。于是,,三叔聯(lián)合武庚以及商奄(在今山東曲阜東)等發(fā)動叛亂,。
周成王二年,成王開始平叛,。平叛分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周成王二年的“克殷”,,即鎮(zhèn)壓三監(jiān),平定“殷”,、“東”為代表的商王畿,,統(tǒng)帥為周成王?!渡袝髠鳌罚骸岸昕艘蟆?,鄭玄注:“誅管、蔡及祿父等也,?!癧92]《逸周書·作雒》:”二年,又作師旅,,臨衛(wèi)政(征)殷,,殷大震潰。降辟三叔,,王子祿父北奔,管叔經(jīng)而卒,,乃囚蔡叔于郭凌,。“”臨衛(wèi)政(征)殷“,,”衛(wèi)“即”東“為管叔所監(jiān),,這說明衛(wèi)已經(jīng)攻下?!肮苁迳w逃入”殷“(即邶,、鄘之地),故周軍又據(jù)衛(wèi)攻殷,結(jié)果王子祿父率領(lǐng)殷國的殘余突圍北奔,,殷城于是崩潰而降,,三叔就落入周軍手里了。此次平叛的統(tǒng)帥是周成王,,《系年》第三章:“成王屎伐商邑,,殺彔子耿,飛廉東逃于商蓋氏(即商奄——引者注),?!叭O(jiān)失敗,武庚北奔,,武庚親信飛廉也東逃,,平叛進入第二個階段。
第二個階段是成王三年的“踐奄”,,此次兵分兩路:召公率軍向北追擊武庚; 成王與周公追擊東逃飛廉,。“踐奄”者,,主要是要平定商王畿以東地區(qū),。《逸周書·作雒》:“征熊盈族十有七國”,?!坝蓖ā百保琜93]《系年》第三章曰“飛廉東逃于商蓋氏,。成王伐商蓋,,殺飛廉“,”商蓋“即”商奄“,,簡文載秦人祖先飛廉逃入商奄,,周公平叛后將一部分商奄之民西遷,而這些人正是秦人祖先,,筆者認為《逸周書》所謂”征熊盈族十有七國“中即有秦人祖先飛廉族,。又,《孟子·滕文公下》:“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qū)飛廉于海隅而戮之?!按颂幍摹比辍?,應(yīng)指周成王三年。[94]此次平叛召公也參與了,,故《史記·周本紀》曰:“召公為保,,周公為師,,東伐淮夷,殘奄,,遷其君薄姑,。“召公乃追擊北奔的武庚,,周成王時期的大保簋(《集成》4140)曰:”王伐彔子,,厥反,王降征命于大保,,大??司矗鲎l,,王侃,,大保錫休集土,用茲彝對命,?!斑@里的彔子即清華簡《系年》中的彔子耿,指武庚,。[95]《系年》第三章:“飛廉東逃于商蓋氏,。成王伐商蓋,殺飛廉,?!啊鄙躺w“即”商奄“。此事發(fā)生于周成王三年,,即《尚書大傳》所謂的“三年踐奄”,。
成王平叛以后,開始建諸侯,?!渡袝髠鳌分姓f:“四年建侯衛(wèi)”,意即成王四年普遍封諸侯之意,。[96]而且據(jù)清華簡《系年》可知,,在普遍分封之前,周成王,、周公“乃先建衛(wèi)叔封于康丘”,,這說明康叔的分封在此之前,那么究竟在何時,?分封的地點——康丘——又在何處呢?下面,,我們對這兩個問題分別考述之,。
四,、康叔分封的時間與地點考
關(guān)于康叔的分封,傳世文獻所載語焉不詳且多有歧義,,而新出的《系年》正可補傳世文獻之不足,。
《系年》第四章:“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設(shè)出宗子,以作周厚屏; 乃先建衛(wèi)叔封于康丘,,以侯殷之余民,。衛(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昂單牡摹蹦俗纺钕纳讨鲇?,旁設(shè)出宗子,以作周厚屏“即《尚書大傳》之”建侯衛(wèi)“,,開始普遍分封諸侯; 但在此之前,,簡文說“先建衛(wèi)叔封于康丘”,可見康叔所封在大規(guī)模分封之前,。而之所以要先封康叔,,其目的是“以侯殷之余民”。之所以稱“余民”,,是因為“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后所余之民。因此,,康叔分封的時間在“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之后。下面首先說“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的時間,。
(一)“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的時間
《逸周書·作雒》載周成王“二年,,又作師旅,,臨衛(wèi)政(征)殷,殷大震潰,。降辟三叔,,王子祿父北奔,管叔經(jīng)而卒,,乃囚蔡叔于郭凌,。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國,俘維九邑,。俘殷獻民,,遷于九里,。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斑@里征伐了”熊盈族十有七國“,為何所”俘“僅為”九邑“,?孔晁注:“俘囚為奴十七國之九邑,,罪重,故囚之,?!癧97]可見”九邑“之民是因為”罪重,故囚之“,。那么,,這“九邑”之民到底是哪些人?金兆梓推測說這些人正是當初附從武庚(原誤為“康”——引者按)之亂,,與周邦討伐軍作戰(zhàn)的那些殷頑民,、多士。[98]筆者以為這種推測是正確的,。根據(jù)后文考證可知,,這“九邑”之民先被遷到九里,后又遷至洛邑,。
又,,東漢賈逵《左傳解訣》曰:“遷邶、庸之民于成周(即洛邑——引者按)”[99],,《漢書·地理志》亦曰:“遷邶,、庸之民于雒 ”邶(洛)邑“[100],《帝王世紀》:”(周公營成周,,)居(邶)鄘之眾“[101],,據(jù)此可知這些所遷之殷頑民原本處于邶、鄘之地,。那么所遷者為何僅為邶,、鄘之民呢?上引《逸周書·作雒》:“二年,,又作師旅,,臨衛(wèi)政(征)殷,殷大震潰,。降辟三叔,,王子祿父北奔,管叔經(jīng)而卒,,乃囚蔡叔于郭凌,?!吧衔囊蜒孕l(wèi)即東為霍叔所轄,衛(wèi)地之民應(yīng)該早就降于周軍,,故周人能以衛(wèi)作為根據(jù)地”征殷“,而”殷“正是邶,、鄘之地,。也就是說,二年“克殷”,,主要是要征服邶,、鄘之民,而且這些殷人也最頑固,,所以“克殷”之后,,周人就將邶、鄘之民俘獲囚禁之,,此即“俘殷獻民”,。[102]
這些所俘之“殷獻民”,隨后被“遷于九里”,,孔晁注:“獻民,,士大夫也。九里,,成周之地,,近王化也?!癧103]實際上,,”殷獻民“即殷遺民、殷頑民,。[104]“九里”,,清代學者于鬯考證是周之監(jiān)獄,后來演變成為地名,,[105]在今河南鞏義南,。[106]
那么,“俘殷獻民,,遷于九里”發(fā)生于何年,?前文已述,“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國”是成王三年踐奄事,。但所俘者既然為武庚之民,,而武庚在成王二年既已北奔,則“俘殷獻民,,遷于九里”可能發(fā)生于成王二年或三年,。又,,“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發(fā)生在成王二年(詳后文),,因此這些殷民開始遷徙應(yīng)在成王二年,。可見,,周成王二年克殷后,,周成王把武庚所轄殷墟之民遷到九里囚禁之。
后不久,,周人為了營建洛邑的需要,,又將這些殷遺民從九里遷到洛邑。[107]據(jù)《尚書·多方》載,,成王三年五月這些殷遺民已經(jīng)到了洛邑附近,。《尚書·多方》:“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王曰:'嗚呼,!猷告爾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jiān)五祀,...... 克閱于乃邑謀介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這里的”監(jiān)五祀“是周武王二年加成王三年,,亦即第五年為成王三年,。“王來自奄”,,說明是踐奄之后,。“克閱于乃邑謀介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意思是只要能相安于你們的居邑,,當設(shè)法相助你們,,你們在洛邑這地方住下來,長期用力于田畝,??梢姡艹赏跞晡逶露『ィ笕艘呀?jīng)到了洛邑附近,。據(jù)此,,成王三年已經(jīng)利用殷遺民建設(shè)成周了。
周成王五年,,成周建成,,[108]《尚書序·多士》:“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周公以王命誣,,作《多士》“[109]這些頑民、遺民多數(shù)即為在邶,、鄘之地附于武庚參加叛亂之兵士,故常稱呼為”多士“,。成周的修建,,主要是為了讓殷遺民居住,《尚書序》的含義是“成周城建好后,,讓殷遺民由城外遷入成周”,。
這里有必要說明“成周”與“洛邑”的關(guān)系。根據(jù)最近的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西周時期周公所營建的“洛邑”,、“成周”、“新邑”名相異而實同,,地點在今河南洛陽的瀍河兩岸,。[110]前文已述,這些遷至洛邑的殷遺民,,主要是邶地(今安陽殷墟)與商王畿西南部的鄘地之民,,這部分人于成王二年從邶(殷墟)、鄘遷至九里進行囚禁,。后又因營建成周的需要,,三年已經(jīng)到了洛邑,開始營建成周,。成王五年,,這些殷遺民遷到成周城內(nèi)。也就是說,,筆者認為這些遷到洛邑的一部分殷民正是武庚所封殷墟之民,。考古發(fā)現(xiàn)證實了這種說法,。
考古發(fā)現(xiàn)證明,,周公所營建的成周或洛邑在今河南洛陽東部瀍河兩岸。具體位置在今史家溝以東、焦枝鐵路以西,、北窯村以南,、洛陽老城南關(guān)以北的瀍河兩岸,東西約3公里,、南北約2公里,。[111]在洛陽老城北北窯村西瀍河兩岸集中分布著周人墓葬。在瀍河以東,,集中分布著殷遺民墓,。大概有一百多座。[112]其中1952年考古工作者在瀍河以東下瑤村西區(qū)發(fā)掘12座殷人墓的第159號墓,,為長方形豎穴墓,,墓底中部是長方形槨室,正中有腰坑,,槨室四邊有夯土二層臺,,這種作法與安陽殷墟附近的殷代小墓作法完全相同; 而且,墓葬中出土的銅鏟(65號),,形制與安陽大司空村第3號殷墓出土的銅鏟完全相同,。考古學家推斷可能是殷遺民的墓葬,。[113]另外在洛陽老城北瀍河的西岸西周王室鑄銅作坊遺址發(fā)現(xiàn)了近百座殷遺民墓,。[114]在西周貴族墓南面,洛陽瀍河西岸二級臺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處面積10萬平方米以上的鑄銅作坊遺址,,其中第一期遺址屬于西周早期(約相當于西周初至成王、康王時期),。[115]從發(fā)掘的結(jié)果看,,該遺址所反映的鑄銅技術(shù)與殷墟苗圃北地鑄銅遺址所反映的技術(shù)一脈相承,因此學者認為,,該鑄銅遺址作坊可能是周初殷墟遷入洛陽的,,當年作坊內(nèi)的生產(chǎn)者應(yīng)是安陽遷入洛陽的“殷人”。[116]筆者認為,,這些殷人很可能是武庚所轄殷墟之地的殷遺民,,因此所遷殷遺民除了“多士”外,還有一些手工業(yè)者,。
綜上可見,,周成王二年克殷后,開始將殷遺民大量地從殷都遷往九里(今河南鞏義),,到成王三年五月,,這些殷遺民已經(jīng)到了洛邑。周成王五年,“新邑”建成以后,,殷遺民再從洛邑城外遷入城中,,此即《尚書序》所謂的“成周既成,遷殷頑民”,。簡文說“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實際上是指成王二年至三年將殷民從邶、鄘之地遷到九里再到洛邑附近之事,。
(二)從“乃先建衛(wèi)叔封于康丘”看康叔的分封時代與地點
關(guān)于康叔分封,,主要有以下記載,為便于說明,,我們按照文獻的時代順序列舉如下,,并作以考證。
(1)沬司徒疑簋:“王來伐商邑,,誕令康侯啚(鄙)于衛(wèi),,沬司徒疑眔啚(鄙),作厥考尊彝,。?!埃ā都伞?059,,西周成王)
銘文的“王”指周成王,“王來伐商邑”,,對應(yīng)于《系年》第三章的“成王屎伐商邑”,,是指周成王二年平叛三監(jiān)之亂?!氨捎谛l(wèi)”,,唐蘭說:“鄙,邊境,?!蹲髠鳌氛压辏?#39;公子皆鄙',注:'邊邑也,。'“[117]李學勤說:”銘中的'啚'讀為'鄙',,應(yīng)該解釋為劃定國土的邊境地區(qū)。王在征伐商邑,,平定叛亂之后,,分封康侯,確定其邊鄙自然是必要的步驟,?!癧118]按,”鄙“一方面有劃定邊境之義; 另一方面也有“邊邑”之義,如《左傳》僖公三十年鄭大夫燭之武對秦伯說“越國以鄙遠”,,杜預注:“設(shè)得鄭以為秦邊邑”,,[119]可證。銘文說“令康侯鄙于衛(wèi)”,,說明未封在衛(wèi),。據(jù)(2)《逸周書·作雒》“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宇”是權(quán)力所及的疆域; [120]與“鄙”義同,。據(jù)此,康叔雖封在“殷”,,但“東”也是康叔所轄之邊邑,,只是讓其子中旄父管理,此即“令康侯鄙于衛(wèi)”,。
(2)《逸周書·作雒》:“二年,,又作師旅,臨衛(wèi)政(征)殷,,殷大震潰,。降辟三叔,王子祿父北奔,,管叔經(jīng)而卒,,乃囚蔡叔于郭凌。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國,,俘維九邑,。俘殷獻民,遷于九里,。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p>
“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即(1)中“令康侯啚(鄙)于衛(wèi)”,在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爸徐父浮奔纯凳遄涌挡琜121]“東”即“衛(wèi)”,。如此可見,,周成王是讓康叔父子來管理殷(包括邶、邪)與東(即衛(wèi)),,實際上東地也盡封給了康叔,,因為父子一體,,受命不封子,《白虎通·封公侯》說:“受命不封子者,,父子手足無分離異財之義”,,可證。據(jù)此,,武庚與三監(jiān)平定后,,周成王將“殷”(邶、鄘)與“東”(衛(wèi))都封給了康叔,,只是由于地域遼闊,,成王又讓康叔之子中旄父去管理。
(3)《左傳》定公四年:“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德,以蕃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于周為睦,。...... 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綿茷,、旃旌,、大呂,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饑氏,、終葵氏; 封畛土略,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取于有閻之土以共王職; 取于相土之東都以會王之東搜集,。聃季授土,陶叔授民,,命以《康誥》而封于殷虛,。皆啟以商政,疆以周索,?!岸蓬A注:”殷虛,,朝歌也?!盵122]
康叔分封在周成王時期,,且此時周公相王室; 與(4)《系年》簡文對照,二者相合,。又,,《左傳》說康叔被封的地點是“殷虛”,杜預說“殷虛”指朝歌,。實際上根據(jù)(4)《系年》可知,,“殷虛”實指安陽洹水兩岸之殷墟(詳后)。
另外,,分康叔之民是“殷民七族”,,郭寶鈞認為,陶氏即陶工,,施氏即旌旗之工,,繁氏即馬纓之工,锜氏即銼刀工或釜工,,樊氏籬笆工,,終葵氏是錐工。[123]實際上,,在殷墟范圍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多處手工業(yè)作坊,,包括苗圃北地,、孝民屯西、薛家莊和小屯東北地、大司空村發(fā)現(xiàn)鑄銅作坊5處,,大司空村、北辛莊制骨作坊2處,,另外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制作玉器,、骨器、陶器等作坊的線索,,從作坊的分布分析,,可能屬于居住在殷墟的各個族邑。[124]筆者認為,,分給康叔的這些人正是殷墟之手工業(yè)者,。
(4)《系年》第四章:“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設(shè)出宗子,以作周厚屏; 乃先建衛(wèi)叔封于康丘,,以侯殷之余民,。衛(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
關(guān)于康叔被封的時間,,核諸文獻應(yīng)該在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理由有如下兩點:
第一、根據(jù)(1)沬司徒疑簋“誕令康侯啚(鄙)于衛(wèi)”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而“誕令康侯啚(鄙)于衛(wèi)”對應(yīng)于(2)《逸周書·作雒》:“俾中旄父宇于東”,,故“俾康叔宇于殷”也在成王二年?!百驴凳逵钣谝蟆闭呛單牡摹跋冉ㄐl(wèi)叔封于康丘”,,說明后者也是成王二年。
第二,、簡文“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指周成王二年開始將邶、鄘之民遷往九里,,不久遷往洛邑之事,。何謂“先建”?“建”,,當讀為《左傳》隱公八年:“天子建德”之“建”,,杜注:“立有德以為諸侯”[125],即“建”乃立諸侯之義,?!跋冉ā笨凳逵凇翱登稹闭撸敒橄攘⒖凳逵诳登馂橹T侯之義,。這里的“先”,,相對于簡文前“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設(shè)出宗子,,以作周厚屏”所言的普遍分封諸侯之事,,“先建”說明康叔的始封在此之前。[126]據(jù)(1),、(2)可知是成王二年“克殷”后事,。
綜上可見,,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將邶、鄘之民外遷,,隨后就封康叔于康丘,。因此,康叔的分封在周成王二年,。[127]
以下再討論康叔被封的地點——康丘,。對其地望,,李學勤“推想當在邶、鄘,、衛(wèi)三地中的衛(wèi)地境內(nèi),......'衛(wèi)'是大名,,'康丘'是其中作為都邑的地點”。[128]朱鳳瀚不同意康丘屬于衛(wèi)說,,他說:“簡文下繼言'衛(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則是言康侯受命將其族屬、部眾由康丘遷入衛(wèi)地之內(nèi),,即進入原商王畿區(qū)域,。可見康丘不會在衛(wèi)地范圍內(nèi),,而是在衛(wèi)地之外,,但既要監(jiān)督殷余民必亦不會距衛(wèi)地太遠,應(yīng)在衛(wèi)之臨近地“[129],。筆者認為朱先生的反駁是正確的,。路懿菡說:“衛(wèi)祝陀所說的'殷虛'指的應(yīng)是安陽殷都故地?!断的辍泛單乃d的'康丘'之地很可能即位于此區(qū)域內(nèi),。”[130]
康丘在殷墟是正確的,,但正如前文所言,,邶亦在殷墟; 故邶應(yīng)是大名,而康丘則是其中作為都邑的地點,。下面我們對此說進行論證,。
首先,將《系年》與(3),、(5)相對照,,不難發(fā)現(xiàn)“康丘”即指“殷虛”和“商墟”,二者所指為同一地,。關(guān)于“殷虛”,,上引(3)杜預注認為殷虛指朝歌,這一說法長期以來占有統(tǒng)治地位,,鮮有異議,。[131]值得注意的是,“殷虛”也指安陽洹水之殷墟,?!妒酚洝ろ椨鸨炯o》:“項羽乃與期洹水南殷虛上?!芭狎湣都狻罚?/p>
應(yīng)劭曰“洹水在湯陰界,。殷墟,,故殷都也“。瓚曰“洹水在今安陽縣北,,去朝歌殷都一百五十里,。然則此殷虛非朝歌也?!都弛9盼摹吩?#39;盤庚遷于此',。《汲?!吩唬?#39;殷虛南去鄴三十里',,是舊殷虛,然則朝歌非盤庚所遷者,?!?/p>
唐司馬貞《索隱》引《竹書紀年》曰:“盤庚自奄遷于北蒙,曰殷虛,。南去鄴州三十里,。“[132]據(jù)此可見,,今河南安陽洹水兩岸也有”殷虛“,。裴驕《集解》引瓚說“此殷虛非朝歌也”,如此則說明“殷虛”在朝歌與安陽均有,。又,,簡文說“衛(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說明“康丘”不在“淇衛(wèi)”; 李學勤認為是“濱于淇水的朝歌”; [133]如此則“康丘”所在之“殷虛”必是位于安陽洹水兩岸之殷墟,。
其次,,(5)《史記·衛(wèi)世家》說“以武庚殷余民封康叔為衛(wèi)君,居河,、淇間故商墟”,,可見康叔所封之“殷余民”原本為武庚所轄; 而據(jù)前文所述,武庚所轄之殷余民就在安陽之殷墟; 如此說明康丘就在武庚故地,,亦即安陽之殷墟,。
再次,顧頡剛說:“古者建都必擇丘陵,,故齊為營丘,、魯為曲阜、燕為薊丘,、蔡有蔡岡,、成周有郟邫,?!癧134]康丘與此類似,,正是康叔在邶地建立都邑之地點,且此處地勢應(yīng)該較高,。
總之,,康丘在安陽之殷墟,這是可以確定的,。
所謂“侯殷之余民”者,,這里的“侯”通“候”,就是負責監(jiān)視,、監(jiān)管之義,。[135]所謂“余民”對應(yīng)于(6)《尚書序》:“以殷余民封康叔”之“余民”,指周成王二年將殷民開始遷走后所余之民,?!妒酚洝す懿淌兰摇份d平定武庚及三監(jiān)叛亂后,“而分殷余民為二:其一封微子啟于宋,,以續(xù)殷祀; 其一封康叔為衛(wèi)君,,是為衛(wèi)康叔“。據(jù)此,,則周成王將所余之殷民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封給微子,另一部分封給康叔,。分給康叔的殷余民,,《史記·衛(wèi)世家》說“以武庚殷余民封康叔”,正是邶地之民,,亦即上引(3)《左傳》所謂“殷民七族”,。這些殷余民主要是武庚所在“邶”地(殷墟)的手工業(yè)者,那么分給微子啟的很可能就是鄘地之余民,?!妒酚洝に问兰摇罚骸爸芄瘸谐赏趺D武庚,殺管叔,,放蔡叔,,乃命微子開(啟)代殷后,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國于宋。微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故殷之余民甚戴愛之。“這個”宋“即在今河南商丘,,也就是說成王二年克殷后,,封微子,然后把鄘地之殷余民分給宋,,所以這些人也遷到了宋國,。
《史記·三王世家》說:“康叔后捍祿父之難?!啊逗鬂h書·蘇竟傳》載蘇竟《與劉龔書》說:”周公之善康叔,,以不從管、蔡之亂也,?!扒宕鷮W者皮錫瑞說:”管、蔡流言作亂之時,,京師亦必有從亂者,,惟康叔不從亂; 周公東征祿父,康叔當有協(xié)贊之功,,故公深知其能,,使監(jiān)殷民于衛(wèi)?!癧136]皮氏所說基本正確,,惟”使監(jiān)殷民于衛(wèi)“當作”監(jiān)民于康“。
簡文說“衛(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這應(yīng)該在康叔為司寇之后,。周成王三年踐奄之后,就把康叔調(diào)到周王朝擔任司寇,,此即《史記·衛(wèi)世家》所謂“成王長,,用事,舉康叔為周司寇”,,《管蔡世家》所謂“康叔...... 有馴行,,于是周公舉康叔為周司寇,...... 以佐成王治“。于是,,衛(wèi)人為了集中管理殷遺民的需要,,出現(xiàn)了《系年》所謂的“衛(wèi)人自康丘遷于淇衛(wèi)”。
(5)《史記·衛(wèi)世家》:“周公旦以成王命興師伐殷,,殺武庚祿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殷余民封康叔為衛(wèi)君,,居河,、淇間故商墟。周公旦懼康叔齒少,,乃申告康叔曰:“必求殷之賢人君子長者,,問其先殷所以興,所以亡,,而務(wù)愛民,?!案嬉约q所以亡者以淫于酒,,酒之失,婦人是用,,故紂之亂自此始,。為梓材,〔一〕示君子可法則,。故謂之康誥,、酒誥、梓材以命之,?!?/p>
司馬遷說封康叔之封在「殺武庚祿父、管叔,,放蔡叔」之后,,后者即二年克殷。實際上武庚未被殺死而是北奔,。武庚向北逃跑后,,成王二年后周人將大部分殷民遷走,所余之殷民封給康叔,,司馬遷說「封康叔為衛(wèi)君」,,「居河、淇間故商墟」,?!扒拔囊咽觯焙?、淇間“即《系年》所謂的”淇衛(wèi)“——此處既謂”河,、淇間故商墟“,則與(2)中所謂安陽之殷墟不同——在今河南淇縣,,時屬邶,、鄘、衛(wèi)之衛(wèi),,而此事在成王三年后,。那么具體在何年呢,?司馬遷又曰將康叔封為“衛(wèi)君”時,且周公申告康叔以《康誥》,、《酒誥》,、《梓材》。我們知道在周初金文中稱叔封就是康侯,,如康侯方鼎(《集成》2153)銘云:「康侯豐作寶尊」等,。其子稱「康伯」,見于康伯簋蓋(《集成》3721),、康伯簋(《集成》3720)等,。至于稱「衛(wèi)君」于何時?確定的時間點應(yīng)是周公申告康叔以《康誥》,、《酒誥》,、《梓材》之際,而據(jù)筆者研究,,此三篇制作于成王四年[137],,故筆者認為稱「衛(wèi)君」在成王四年。[138]
(6)《尚書序》:“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誥》,、《酒誥》,、《梓材》?!?/p>
《書序》也說成王封康叔在“伐管叔,、蔡叔”,即成王二年克殷之后,?!坝嗝瘛闭撸宕鷮W者陳啟源說:“成王既黜殷,,遷頑民于洛邑,,遷之未盡者則以授康叔,使為之君而教之,?!稌颉分^'以殷余民封康叔'者,此實録也“[139],。所言甚是,。
(7)班固《漢書·地理志》:“《書序》曰'武王崩,三監(jiān)畔',,周公誅之,,盡以其地封弟康叔,,號曰孟侯,以夾輔周室;遷邶,、庸之民于雒邑,,故邶、庸,、衛(wèi)三國之詩相與同風,。”
班固說康叔的分封也是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然后把整個邶,、鄘、衛(wèi)之地全都分給康叔,,亦即(2)所謂的“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班固又說說“遷邶,、庸之民于雒邑”,據(jù)此可知衛(wèi)地之民則未遷,。因此,,所謂的未遷走所余之殷民只能是邶、鄘之民,,據(jù)(4)可知,,邶地之余民分給康叔,鄘地之余民分給了微子,。周成王四年康叔為司寇后,,封給康叔的邶地之民也遷到衛(wèi)國,所以“邶,、庸,、衛(wèi)三國之詩相與同風”。對此,,孫詒讓說:“蓋周公以武庚故地封康叔,,實盡得三衛(wèi)全境,以其地閎廣難治,,故依其舊壤,,仍區(qū)殷、東為二,,以其子弟別治之,。...... 是中旄宇東,雖專治其邑,,而仍屬于其父,,則與三監(jiān)分屬微異,。逮康叔卒,康伯嗣立,,而東遂不復置君,,故采《詩》者,于三衛(wèi)不復析別,。是三衛(wèi)始則三監(jiān)鼎峙; 中則殷,、東雖分二宇,而實統(tǒng)于一屬; 終乃夷東為邑,,而與殷并合為一; 其事可推跡而得也“[140],。孫氏謂康叔時已占有殷(邶、鄘),、東(衛(wèi))全境,,這是正確的; 但謂康叔死后,康伯時殷,、東合而為一,,“東遂不復置君”,由(4),、(5),、(6)、(7)可知并不準確,。準確地講,,成王四年衛(wèi)人由康丘遷到衛(wèi),殷(邶,、鄘)遂不復置君,。
綜上可見,周成王二年平定武庚與三監(jiān)叛亂后,,武庚北奔,,周成王將殷遺民從殷墟遷到九里囚禁,然后將所余之民——包括《左傳》中的“殷民七族”——分給康叔,,讓其監(jiān)管,。康叔分封的地點——康丘——就在殷墟,。由于商王畿地域遼闊,,成王又命康叔管理“殷”,讓其子中旄父管理“東”,。成王三年踐奄以后,,四年康叔到周王朝任司寇,康叔所轄之民也就遷到衛(wèi),,康叔得稱「衛(wèi)君」,,此后康伯及其后代亦可稱「衛(wèi)君」了,。
五、邶,、康丘,、湯丘與殷墟的關(guān)系
上文考證邶、康丘都在安陽之殷墟,,那么這三者的關(guān)系如何呢,?殷墟又是如何形成的呢?這實際上牽涉到周初的歷史,,下面對此進行說明,。
首先說邶、康丘與殷墟的關(guān)系,。前文已述,,殷墟在商王畿之北,武庚居于此以祭祀商先王,。而霍叔也在此駐軍,,所以《漢書·地理志》認為武庚是封在邶地。
周成王克殷之后,,將此地封康叔,,康叔分封的具體地點在康丘,??登鹗瞧渲凶鳛槎家氐牡攸c。邶是殷墟的一個邑,,地域應(yīng)該較大; 康丘與殷墟的關(guān)系是小地名與大地名的關(guān)系,。那么,康丘因何得名呢,?筆者認為應(yīng)跟“湯丘”有關(guān),,有學者認為“湯丘”即“康丘”,[141]這是可能的,。
清華伍《湯處于湯丘》曰“湯處于湯丘”,。[142]“湯”與“康”古音很近,楚文字中也有很多通假的例子,。[143]“丘”者,,《說文·丘部》:“丘,土之高也,?!氨局竿粮咧挥行〉孛谩鼻稹??!扒稹币仓感?,《楚辭·哀郢》:“曾不知夏之為丘兮?!白ⅲ骸鼻?,墟也?!癧144]湯丘者,,是因為此地是商王湯舊居之地。
《史記·殷本紀》載:“湯始居亳”,,“帝盤庚之時,,殷已都河北,盤庚渡河南,,復居成湯之故居,,迺五遷,無定處,。殷民咨胥皆怨,,不欲徙。盤庚乃告諭諸侯大臣曰:'昔高后成湯與爾之先祖俱定天下,,法則可修,。舍而弗勉,何以成德,!'乃遂涉河南,,治亳,行湯之政,,然后百姓由寧,,殷道復興“,周武王克商后”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xù)殷祀,,令修行盤庚之政“。司馬遷此處根據(jù)的是《呂氏春秋·慎大》,。[145]據(jù)《史記》,,盤庚居成湯之地是“行成湯之政”,紂子武庚祿父“修行盤庚之政”很可能就是復居成湯之故居,。正如清代學者姚鼐說:“殷賢君多矣,!獨行盤庚之政者,正以其始遷居殷故也,?!墩x》引《竹書紀年》'自盤庚徙殷至紂之滅...... 更不徙都,紂時稍大其邑。'按,,《竹書》...... 更不徙都之說不謬,。“[146]這表明從戰(zhàn)國以至秦漢都流傳著武庚所居之地是商湯,、盤庚舊居之說法,。前文已述,康叔所封之地“康丘”就是武庚舊地,,這說明“康丘”的得名很可能源于“湯丘”,。
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商早期的都城主要有兩座,,一是位于河南鄭州市區(qū)的鄭州商城,,二是位于河南偃師市西南的偃師商城。有學者指出鄭州商城是商前期的主都,,而偃師商城則是陪都,。[147]筆者認為,跟“湯丘”有關(guān)的考古學文化,,目前主要有下七垣文化漳河型的安陽孝民屯遺址,、[148]梅園莊一期[149]和小屯西地遺址。[150]劉一曼認為,,屬于殷墟“梅園莊一期”文化遺存的安陽孝民屯遺址,、梅園莊1期,較殷墟一期早,,時間跨度較大,、持續(xù)時間較長,早段是先商晚期,,晚段進入了商代早期; 小屯西地遺址大體上屬于先商時期,。[151]1997—1998年考古學家通過對洹河流域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下七垣文化階段及早商階段,,洹河流域的居民點分布尚未出現(xiàn)規(guī)模顯赫的邑聚,可能先商時期商人的政治中心不在安陽地區(qū),。[152]這些文化有可能就是商湯暫時居于“湯丘”的文化遺存,。無論如何,湯丘在殷墟也是有考古學證據(jù)的,。[153]
湯丘既然是商湯之舊居,,所以周成王把康叔封在此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繼承殷王商湯之政,,來統(tǒng)治殷余民,。《左傳》定公四年載康叔分封時,,“命以《康誥》而封于殷虛,。皆啟以商政,,疆以周索“,由《系年》可知,,此”殷虛“就是康丘,,也是成湯之舊處地——湯丘。這里的“啟以商政”,,如果聯(lián)系到盤庚“行成湯之政”,,紂子武庚“修行盤庚之政”,不難看出康叔所“啟”之“商政”正是“成湯之政”,?!渡袝た嫡a》:“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遠,,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訓,?!扒宕鷮W者朱駿聲曰:”殷先哲王,湯,、太甲,、太戊、祖乙,、盤庚,、小乙、武丁也,?!癧154]也是講以成湯為代表的殷先王。如此看來,,成王封康叔于“湯丘”,,實際上就是為了讓他繼承以商湯為代表的商先王政策,這就是《左傳》所謂的“啟以商政”,。
由上述分析可見,,康叔被封之前,此地即名“湯丘”,。但是,,叔封之稱“康叔”,分封時的命辭也稱為“康誥”,,說明叔封封此地時已經(jīng)稱“康丘”,。那么,到底從什么時候由“湯丘”變成“康丘”的呢?
筆者認為“湯丘”改成“康丘”時間就在康叔被封時,。之所以如此改,,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康叔被封在此,,又不能稱“湯叔”——因湯是商先王名號,,所以將此地命名為與之同音的“康”,稱為“康丘”,,叔封也才被稱為“康叔”,。又,“湯”與“康”可互作,,如上博簡《曹沫之陣》簡65“亦唯聞夫禹,、康(湯)、桀,、紂”,,就直接把“康”作“湯”了。另一方面,,“康”也是一種美稱,,這種改動實際上也代表成王對叔封的期望與冀預。成王四年對康叔的誥辭《尚書·康誥》中,,有很多“康”字,,如“用康保民”、“用康乂民”,、“迪吉康”,、“康乃心”,代表成王對康叔的一種期許,,誠如清代學者皮錫瑞說:《康誥》之所以以“康”字“名篇者,,疑康叔生即以康為號,...... 史公分別《康誥》、《酒誥》,、《梓材》之義,,以務(wù)愛民屬之《康誥》,則'康'當取愛民為義,?!犊嫡a》一篇,云......'康'字甚多,,疑康叔之康,即以此為號“[155],。
《史記·衛(wèi)康叔世家》:“衛(wèi)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少弟也。“據(jù)此可知,,”衛(wèi)康叔“是周武王的同母幼弟,,名為”封“,”叔“其字[156],。關(guān)于叔封何以稱“康”,,古有兩說:一認為是國名。東漢古文家馬融曰:“康,,圻內(nèi)國名,。“(《尚書注》)[157]”圻內(nèi)“即”畿內(nèi)“,。三國時期的王肅《康誥注》云:“康,,國名,在千里之畿內(nèi),。既滅管,、蔡,更封為衛(wèi)侯“[158],。偽《孔傳》:“康,,圻內(nèi)國名?!癧159]二認為是謚號,。鄭玄認為“康”是謚號。[160]兩種說法,,從漢代以來爭論不休,。從《系年》來看,叔封之所以稱“康”就是因為“康丘”而來,,因此“康”是國名說顯然是正確的,。
總之,邶是霍叔的駐軍點,,“湯丘”就在河南安陽之殷墟,,湯曾經(jīng)居處于此,故名,。周成王二年康叔封于此,,將其改稱“康丘”?!翱登稹本褪恰皽稹?,與戰(zhàn)國至秦漢流傳的武庚所居之地是商湯、盤庚舊居這種說法相符,。
六,、殷墟的形成與周初的歷史變遷
上文已述,,邶、康丘就在安陽之殷墟,,那么殷墟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殷墟古作”殷虛“,最早見于《左傳》定公四年,,曰:”分康叔...... 殷民七族...... 命以《康誥》而封于殷虛,。“從文獻上看,,殷墟作為王都是從盤庚開始的,,《尚書·盤庚》:”盤庚遷于殷?!啊妒酚洝ひ蟊炯o》正義引《古本竹書紀年》:”自盤庚徙殷至紂之滅...... 更不徙都,,紂時稍大其邑,南距朝歌,,北據(jù)邯鄲及沙丘,,皆為離宮別館?!暗鶕?jù)考古發(fā)現(xiàn),,殷墟的主體遺址是從武丁開始的。1999年發(fā)現(xiàn)的洹北商城,,與小屯晚商宗廟宮殿區(qū)相距僅1公里多,。學者多認為盤庚所遷之“殷”在洹北商城,在經(jīng)歷盤庚,、小辛,、小乙后,武丁將宮殿區(qū)由洹北商城移到洹河南岸的現(xiàn)今小屯一帶,。[161]
關(guān)于殷墟作為都城的下限,,上引《古本竹書紀年》說是一直持續(xù)到商紂帝辛時期,這是一說,。另一說是帝乙時期遷都到朝歌,,一直到紂王帝辛,如《史記·周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帝乙復濟河北,,徙朝歌,,其子紂仍都焉”,又引《括地志》曰:“紂都朝歌在衛(wèi)州東北七十三里朝歌故城是也,。本妹邑,,殷王武丁始都之“。王國維以殷墟卜辭所祭祀商王一直到康祖?。刀,。?、武祖乙(武乙),、文祖?。ㄎ亩。?,說明“帝乙之世尚宅殷虛,,《史記正義》引《竹書(紀年)》獨得其實”。[162]所以學者多認同《古本竹書紀年》的說法,。在考古上,,唐際根認為,殷墟一期早段文化面貌過于個性化,,而一期晚段則表現(xiàn)出與殷墟二,、三、四期之間強烈的共性與自然連續(xù)性,。[163]殷墟第四期(帝乙,、帝辛)時期文化并未衰落。[164]正如前文所提到的,,殷墟文化第四期最末階段(IV5)的遺存文化屬性可歸于商文化,,但其年代已進入西周初年,說明殷墟文化一直持續(xù)到西周初年,。那么,,殷墟文化廢止于何時呢?從文獻角度來說,,就是殷何時成為“墟”,。
《史記·宋世家》曰:
于是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鮮而不臣也。
其后箕子朝周,,過故殷虛,,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與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為流涕。
《宋世家》說武王時期箕子朝周經(jīng)過“殷虛”,,當時已經(jīng)“宮室毀壞”,。這是否意味著武王時期殷已經(jīng)成為“墟”了?實際上,,《宋世家》的上述記載是有問題的,。清代學者簡朝亮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他說:
史遷...... 言箕子朝周者,,非也,。《大傳》固以其詩為微子將往朝周而作矣,。夫微子以客而朝周,,可也; 箕子以臣而朝周,不可也,?!妒酚洝吩啤八^狡童者,紂也”,,亦非也,...... 此蓋謂紂子武庚也,。殷所以為虛,武庚之叛也,。[165]
據(jù)簡氏所言,,《宋世家》里的“箕子”當作“微子”,而“狡童”實際上指的是紂子武庚,,殷成為墟,,“宮室毀壞,生禾黍”,,實際上是武庚叛亂之后事,。
又,《宋世家》這段話也見于《尚書大傳》,,只是把“箕子”改作“微子”,。《尚書大傳·微子之命》:
微子將往朝周,,過殷之故墟,。見麥秀之蔪蔪。曰:“此父母之國,,宗廟社稷之所立也,。“志動心悲,,欲哭,、則為朝周,,俯泣、則近婦人,,推而廣之,,作《雅聲》。歌曰:“麥秀蔪蔪兮,,禾黍,,彼狡童兮,不在好兮,。”[166]
清代學者王闿運《補注》說:“《序》云:'克殷殺武庚,。'殷,,謂祿父也,祿父武庚蓋于戰(zhàn)死,,故改制收殷故地,,別封微子為上公“,”壯佼而如童子,,謂祿父武庚“,。[167]王氏認為微子朝周過殷墟也在克殷殺武庚之后。
筆者認為,,簡朝亮,、王闿運之言是正確的。正如前文所論,,牧野之戰(zhàn)商人倒戈,,所以未對宮室造成毀壞。武王克商后,,又將整個商王畿分給武庚,,商人自然也不會自毀宮室,因此,,殷成為墟只能是武庚叛亂之后事,。
周成王二年克殷,武庚北奔,,親信飛廉也東逃,,武庚所盤踞之殷地也落入周人之手。而殷之所以成為“墟”,,有兩個原因:
第一,、周人的大規(guī)模破壞?!秴问洗呵铩す艠贰罚骸俺赏趿?,殷民反,,王命周公踐伐之?!啊痘茨献印R俗》:”武王既沒,,殷民叛之,周公...... 克殷殘商,?!啊睔垺啊ⅰ臂`“音近可通,,即古書常見的”翦“,,甲骨金文形作”“,后來演變?yōu)樾温曌帧睉臁?,為誅滅之義,,「殘」、「踐」均為借字,。[168]所謂“踐”,,《尚書大傳》說:“遂踐奄。踐之云者,,謂殺其身,,執(zhí)其家,潴其宮,?!癧169]《說文·水部》:”潴,水所亭也,?!啊薄颁笃鋵m”是說不僅把宮室毀了,而且在原地基上挖掘出一個池塘,,這是最嚴重的懲罰,。《尚書大傳》所說雖然針對奄國,,筆者懷疑實際上周人對武庚所盤踞之殷墟也進行過大規(guī)模的毀壞行為,。事實上古人對于反叛之國的懲治是非常嚴厲的,《漢書·王莽傳》載“竦因為嘉作奏曰”:“臣聞古者畔逆之國,,既以誅討,,(而)〔則〕豬其宮室以為污池,納垢濁焉,,名曰'兇虛',,雖生菜茹,而人不食。四墻其社,,覆上棧下,,示不得通?!爸艹跚嚆~器何簋載”隹八月公夷殷年,, 公賜何貝十朋, 乃令何司三族,, 為何室“[170],。李學勤認為,“夷”有夷滅的意思,,“夷殷”即“墟殷國”,,《古本竹書紀年》稱盤庚遷殷以至于紂,朝歌為紂所居處的“離宮別館”,,這樣看來被夷滅的殷主要是指今安陽洹上的殷墟,。[171]今按,夷確有破壞,、夷平之義,《國語·周語》:“是以人夷其宗廟,,而火焚其彝器,。“《史記·項羽本紀》載項羽”遂北燒夷齊城郭室屋“,。據(jù)何簋,,周人在平定武庚叛亂后,夷平了武庚所居的宮殿,,這件事影響很大,,所以周人以此紀年。
實際上,,周人破壞殷墟在考古上也有證據(jù),。位于安陽西北郊武官村和侯家莊北的西北崗是殷代王陵區(qū),王陵區(qū)的14座大墓均遭到多次盜墓,,其中以早期盜掘坑最為嚴重,,墓室內(nèi)的隨葬品幾乎被洗劫一空,所剩物極少,??脊艑W家考察這些盜墓行為具有明顯的共時性特征,而且是由一定規(guī)模的人有組織,、有預謀地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進行的; 這些盜掘行為發(fā)生在西周早期,。據(jù)這些特征,學者推斷實施這些盜掘行為的正是周人的政府,時間就在平定武庚叛亂之后,。[172]另外,,1933年10月—12月對殷墟小屯村北的發(fā)掘中,考古學家石璋如發(fā)現(xiàn)了豎房屋柱的銅礎(chǔ),,有的銅礎(chǔ)周圍有許多如豌豆大小的銅珠,,他推斷這是銅礎(chǔ)被火焚镕后入土凝結(jié)而成; 而且在墊銅礎(chǔ)的石卵上還有層紅燒土,摻雜著木炭等,。根據(jù)這些現(xiàn)象,,石先生推斷殷墟宮殿的摧毀和都城的廢棄,其中當含有火燒的成分,。[173]筆者以為這些都是周人平定武庚叛亂后毀壞殷墟宮殿的證據(jù),。
第二、周人將殷墟的殷遺民遷徙所致,?!盾髯印と逍А罚骸拔渫醣溃赏跤?,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以屬天下,,惡天下之倍周也。...... 殺管叔,,虛殷國,。“楊倞注:”虛,,讀為墟,。...... 墟殷國,謂殺武庚,,遷殷頑民于洛邑,,朝歌為墟也?!癧174]實際上,,”虛殷國“指的是安陽之殷墟,但楊氏認為遷殷民導致安陽殷都成為墟是對的,。
周成王二年,,周人將邶、鄘之民遷于九里進行囚禁,,把未遷所余之殷民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邶地之民分給康叔,,另一部分鄘地之民則分給微子。成王四年將康叔之民又遷到“淇衛(wèi)”,,如此則邶,、鄘之地就沒有殷民了,正如清代學者陳啟源所說:“成王作洛之后,殷頑民盡徒下都(指洛邑——引者按),。封伯禽又以殷民六族,,賜之留處故土者殆無幾。...... 封康叔時,,民得留者多在衛(wèi),,其邶鄘兩國已成曠土“[175]。
由上可見,,殷之成為墟發(fā)生在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筆者認為殷墟文化的結(jié)束應(yīng)在此時。這種看法與考古發(fā)現(xiàn)是吻合的,。
七,、結(jié)論
本文所論涉及與今日史家多有異議之周初重要史事及歷史地理,現(xiàn)將主要觀點歸納如下:
(一)“三監(jiān)”的性質(zhì),。周武王克殷之后,,周人實力還不足以實現(xiàn)對商王畿完全統(tǒng)治,因此所設(shè)之“三監(jiān)”(即管叔,、蔡叔,、霍叔)主要是軍事性質(zhì)的,三監(jiān)所駐守的邶,、鄘,、衛(wèi)不是“三監(jiān)”之封國,而是軍事?lián)c,。
(二)“殷”、“東”與邶,、鄘,、衛(wèi)的關(guān)系及其地望。周武王克商后把商王畿分給武庚,,劃分為“殷”與“東”,,前者包括邶、鄘,,后者即衛(wèi),。邶位于商王畿以北,今河南安陽殷墟,,為霍叔所監(jiān); 衛(wèi)在商王畿之東(今河南??h、淇縣),,為管叔所監(jiān); 鄘大概在商王畿的西南部,,為蔡叔所監(jiān)。武庚雖然封有整個商王畿,但為了“守商祀”的需要,,居于王畿北部的殷墟,,與霍叔駐守邶地地望相合,所以《漢書·地理志》認為武庚封在邶地,。這種局面直到周成王平叛后才被打破,。
(三)周成王平叛的過程及其年代。周成王平叛總體上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成王二年克殷,,第二階段是成王三年踐奄,。二年“克殷”后,成王將邶,、鄘之民中的大部分遷到九里囚禁之,,后又因營建成周的需要從九里遷到洛邑。未遷走所余之殷民分為兩部分:邶地之民分給康叔; 鄘地之民分給微子啟,,不久被遷到宋國,。
(四)衛(wèi)分封的年代與地點??凳宓姆址獠⒎且酝鶎W者所謂的武王時期或者成王四年等,,而在周成王二年。邶,、鄘之民被遷后,,成王將整個商王畿分給康叔管轄,具體分封的地點是康丘(即在邶地),,所封民即殷墟之民,。由于地域遼闊,康叔與其子中旄父分而治之,,前者管理的地方是“殷”,,后者是“東”。成王三年踐奄之后,,四年康叔到周王朝任司寇,,其所轄之民又從康丘遷到衛(wèi)。
(四)殷墟形成的時間與原因,。邶,、康丘就在今河南安陽之殷墟。殷墟之所以形成,,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克殷之后周人為了報復,,對殷實行了大規(guī)模的破壞行動。二是殷墟之民絕大部分遷到了洛邑,,所余部分開始分給康叔,,不久由于殷之破壞,、康叔到周王朝擔任司寇,所余之殷遺民也遷到衛(wèi),,導致殷地逐漸荒蕪,,成為“墟”。殷之成為墟發(fā)生在周成王二年克殷之后,。
附記:本文原刊于(臺北)《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91本第4分(2020年12月),,第579—631頁。
參考文獻
[1]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簡稱 《集成》),,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
[2] 這方面學者的成果頗豐,,現(xiàn)當代比較重要的如顧頡剛《周公東征史事考證》之《甲 三監(jiān)人物及其疆地》,、《丙 三監(jiān)及東方諸國的反周軍事行動和周公的對策》、《丁 周公東征的勝利和東方各族大遷徙》,、《東土的新封國》,,氏著:《顧頡剛古史論文集》卷十(下),北京:中華書局,,2011,,第607—637,687—704,,704—1031,,1031— 1070頁; 劉起釩《周初的“三監(jiān)”與邶、鄘,、衛(wèi)三國及衛(wèi)康叔封地問題》,,氏著,《古史續(xù)辨》,,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第514—543頁; 王玉哲《周初的三監(jiān)及其地望問題》,,《古史集林》,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第245—255頁; 陳恩林《魯、齊,、燕的始封及燕與邶的關(guān)系》,,《歷史研究》1996年第4期等等。
[3] 對此問題可參:蔣善國《尚書綜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237—240頁,。
[4] 李學勤:《清華簡〈系年〉解答封衛(wèi)疑謎》,,《文史知識》2012年第2期,第15頁,。
[5] 這方面的代表性成果如李學勤《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文物》2011年第3期; 《清華簡〈系年〉解答封衛(wèi)疑謎》,《文史知識》2012年第3期; 《由清華簡〈系年〉重釋沬司徒疑簋》《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3年第3期,。董珊《清華簡〈系年〉所見的“衛(wèi)叔封”》,,收入《簡帛文獻考釋論叢》,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83—87頁,。朱鳳瀚《清華簡〈系年〉所記西周史事考》,,李宗焜主編:《出土材料與新視野》,臺北:中央研究院,,2013年,,第441—460頁。熊賢品《〈清華簡(伍)〉“湯丘”即〈系年〉“康丘”說》,,《歷史地理》第34輯(2017年),,第49—58頁。魏棟《論清華簡“湯丘”及其與商湯伐葛前之亳的關(guān)系》,,《中華文史論叢》2017年第1期,,第333—3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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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史記·周本紀》載:“武王至于周,,自夜不寐,。周公旦即王所,曰:'曷為不寐,?'王曰:'...... 維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顯亦不賓滅,,以至今,。我未定天保,,何暇寐!'“司馬遷所述就是根據(jù)《逸周書·度邑》,。黃懷信,、張懋镕、田旭東:《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467—4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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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尚書·多士》中載周成王平叛后,還對殷遺民訓話說:“爾殷遺多士,!弗吊旻天,,大降喪于殷?!?。
[13] “鄁”元刊本作“酇”,余諸本作“鄭”,。陳逢衡,、陳星垣、孫詒讓等認為應(yīng)是“郒”之誤,。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五,第510頁,。
[14] 蒙文通:《古史甄微》,,收入《蒙文通全集》第3冊,,成都,巴蜀書社,,2015年,,第105頁。
[15]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清嘉慶刊本),,卷二,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6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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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朱鶴齡著,,虞思征編:《愚菴小集》卷十二,,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237頁,。
[19] 孫作云遺作:《說豳在西周時代為北方軍事重鎮(zhèn)——兼論軍監(jiān)》,《河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83年第1期,,第41頁,。
[20] 李民:《蔡國始封與蔡姓始祖溯源》,《中國古代文明的起源與進程》,,北京:線裝書局,,第206頁。
[21] 先秦時期,,軍隊駐扎點往往容易形成都市,。如西周銅器兮甲盤(《集成》10174)載:“淮夷舊我帛晦人,毋敢不出其帛,、其積,、其進人,、其賈,毋敢不即次即市,?!啊奔创渭词小袄盍阏J為即指在軍隊駐地附近所設(shè)軍市?!秾O子兵法·作戰(zhàn)》:“近師者貴賣,。“李零說這里的”近師“”指軍旅駐扎地附近,。案古代往往在軍隊駐地附近設(shè)軍市“,。李零:《吳孫子發(fā)微》,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42—43頁。
[22] 許慎撰:《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第133頁,。
[23]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貳)》,,第141頁,。
[24] 西周金文中有“應(yīng)監(jiān)”、“鄂監(jiān)”,、“諸侯諸監(jiān)”等,,學者據(jù)此對西周監(jiān)國制度多有討論(新近的研究可參田率:《新見鄂監(jiān)簋與西周監(jiān)國制度》,《江漢考古》2015年第1期,,第68—75頁; 黃錦前:《葉家山M107所出濮監(jiān)簋及相關(guān)問題》,,《四川文物》 2017年第2期,第71—75頁),。任偉根據(jù)金文認為,,周初的“三監(jiān)”是監(jiān)于外,具有軍事?lián)c性質(zhì)的,,可從,。任偉:《從“應(yīng)監(jiān)”諸器銘文看西周的監(jiān)國制度》,《社會科學輯刊》2002年第5期,,第10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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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顧頡剛:《周公東征史事考證——甲 三監(jiān)人物及其疆地》,,《顧頡剛古史論文集》卷十(上),,第621、6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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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上),,第358頁。
[35] 王毓彤報道說銅器出土于1962年12月5日,,李健訂正當為1961年12月5日在萬城出土,。王毓彤:《江陵發(fā)現(xiàn)西周銅器》,《文物》1963年第2期,,第53頁; 李?。骸逗苯耆f城出土西周銅器》,《考古》1963年第4期,,第225頁,。
[36] 郭沫若:《跋江陵與壽縣出土銅器群》,《考古》1963年第4期,,第181頁,。
[37] 如陳夢家指出“北子器出江陵,與邶伯之北不同,,北子器應(yīng)屬西周初楚之與國之器”,。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上),第78頁,。劉彬徽也認為此北子與中原邶國不同,。李學勤也指出,將“北子”與邶,、鄘,、衛(wèi)之邶聯(lián)系,從歷史地理知識角度考慮是有困難的,,他認為,,“北子”之“北”當釋為“別”。劉彬徽:《湖北出土兩周金文國別年代考述》,,《古文字研究》第13輯,,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242頁; 李學勤:《長子,、中子和別子》,,《故宮博物院院刊》2001年第6期,第2—3頁,。
[38] 楊寬:《西周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31頁。
[39]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貳)》(下冊),第141頁,。
[40] 朱熹集注:《詩集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47頁。
[41] 陳立撰,,吳則虞點校:《白虎通疏證》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第161頁,。
[42] 許慎撰:《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第133頁。
[43] 于省吾說:“鄙意以為'邶',,金文作'北',,以其在殷都安陽之北,故以為名,。邶之為國,,當在燕之南與殷之北,即今河北省南端,?!坝谑∥嵴f為顧頡剛引:《周公東征史事考證》之《甲 ”三監(jiān)“人物及其疆地》,《顧頡剛古史論文集》卷十(上),,第631頁,。
[44] 楊筠如撰,黃懷信標校:《尚書覈詁》卷二《盤庚上》,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第142頁。
[45] 顧頡剛:《周公東征史事考證》之《“三監(jiān)”人物及其疆地(周公東征事考證之一)》,,《顧頡剛古史論文集》卷10(上),,第631—632頁。
[46] 楊寬:《西周史》,,第132—133頁,。
[47] 晁福林:《詩經(jīng)學史上的一段公案——兼論消隱在歷史記憶中的邶、鄘兩國》,,《歷史文獻研究》總第27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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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韋心瀅:《殷代商王國政治地理結(jié)構(gòu)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6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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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1979年安陽考古隊將殷墟第四期墓葬分為五小段,,20世紀80年代以后考古工作者認為將第四期墓葬分為五小段是可以成立的,,這五小段分別以IV1,、IV2、IV3,、IV4,、IV5稱之。唐際根,、汪濤:《殷墟第四期文化年代辨微》,,《考古學集刊》(15),北京,,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36—5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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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鄭杰祥:《商代地理概論》,,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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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卷二,第6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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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樂史撰,,王文楚等點校:《太平寰宇記》卷五六,,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1153頁,。
[86] 關(guān)于周武王克商后的享年,歷來說法不一,,有二年,、三年、六年,、七年,、八年諸說。根據(jù)《尚書·多方》,,六年以上諸說均不可信,。清華簡《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相當于今本《金滕》)載:“武王既克殷三年,王不豫有遲”,,與傳世今本《尚書·金滕》“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說法相異; 彭裕商認為,,簡本說法與《多方》等諸多文獻相矛盾,,因此當以傳世今本為優(yōu)。筆者認為彭說可從,,當以“二年”說可信,。參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第3—4頁;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壹)》(下冊),,上海:中西書局,,2010年,,第158頁; 彭裕商:《〈尚書·金滕〉新研》,《歷史研究》2012年第6期,,第157—158頁,。
[87] 陳壽祺輯校:《尚書大傳》卷二,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01頁,。
[88] 朱鳳瀚:《〈召誥〉、〈洛誥〉,、何尊與成周》,,《歷史研究》2006年第1期,第13頁,。
[89] 陜西省文物局,、中華世紀壇藝術(shù)館:《盛世吉金——陜西寶雞眉縣青銅器窖藏》,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年,第30—35頁,。
[90] 夏含夷,,《周公居東新說———兼論〈召誥〉、〈君奭〉著作背景和意旨》,,《古史異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第307頁,。
[91] 張光裕,《簋銘文與西周史事新證》,,《文物》2009年第2期,,第53—56頁。
[92] 陳壽祺輯校:《尚書大傳》卷二,,第101頁,。
[93] 盈、嬴古通,,如《左傳》楚蒍賈字伯嬴,,《呂氏春秋》作“盈”。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五,,第515頁,。
[94] 此“三年”所指古今學者爭論很大,具體可參焦循《孟子正義》,、楊伯峻《孟子譯注》,。今人金景芳認為應(yīng)指“周公東征三年”,由清華簡《系年》可知金氏說成立,,周公東征仍為成王紀年,,故應(yīng)為周成王三年。焦循:《孟子正義》,卷十三,,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449—451頁; 楊伯峻:《孟子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158頁; 金景芳,,《中國奴隸社會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18頁,。
[95] 李學勤:《紂子武庚祿父與大保簋》,《甲骨文與殷商史(新二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4頁,。按,彔子耿本作彔子,。徐中舒認為“彔”是國名(徐中舒:《西周史論述》(上),,第95頁),這是正確的,?!皬犠印敝Q如同“微子”、“箕子”的稱謂,,關(guān)于“微”,、“箕”,東漢馬融說:“微,、箕,,二國名?!埃ê侮套⒁?,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論語注疏》卷一八,,第5494頁,。)鄭玄也說:“微與箕,俱在圻內(nèi),?!埃ㄠ嵶⒁姟稌琛芳啊墩撜Z·微子篇》皇侃疏,轉(zhuǎn)引自孫星衍撰,,陳抗,、盛東鈴點校:《尚書今古文注疏》卷九,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253頁)因此,”彔“也是國名,。唐蘭說:“彔子之國當在今河北省平鄉(xiāng)縣一帶,...... 在殷虛之北,,約100余公里,王子祿父北奔,,當即至此,。“(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第74頁,。)當是。應(yīng)該是名,,而武庚則是日名(或廟號),。周人習稱“某父”,故“祿父”應(yīng)該是周人對武庚的稱呼,。
[96] 清代學者陳喬樅說:“據(jù)韋昭解'侯衛(wèi)'引《康誥》云云,,則知《大傳》所云'四年建侯衛(wèi)'即此《經(jīng)》'侯、甸,、男,、邦、采,、衛(wèi)',。'侯衛(wèi)'者,總侯圻至衛(wèi)圻包五服而言之,。五服之人,,即事于周者,公皆勉勞之也,?!瓣悊虡海骸督裎纳袝?jīng)說考》卷七五《康誥》,阮元,、王先謙編:《清經(jīng)解 清經(jīng)解續(xù)編》(第十一冊),,第1091頁。現(xiàn)代學者金景芳也說“建侯衛(wèi)”“其主要內(nèi)容是封宋,、封衛(wèi),、封魯,、封齊、封燕”,,這說明就是普遍分封,。見金景芳:《中國奴隸社會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18頁,?;?qū)ⅰ敖ê钚l(wèi)”理解為分封衛(wèi)康叔,根據(jù)清華簡《系年》可知這是不對的,?!断的辍返谒恼拢骸爸艹赏酢⒅芄冗w殷民于洛邑,,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設(shè)出宗子,以作周厚屏; 乃先建衛(wèi)叔封于康丘“;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載周大夫富辰勸諫周襄王說:“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皷|漢馬融,、晉代杜預均認為”二叔“指”夏、殷叔世“; 故二者可互證,,而前者“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設(shè)出宗子,,以作周厚屏”正對應(yīng)于后者所謂的“封建親戚,以蕃屏周”,,即普遍分封諸侯之義,。(詳參拙文:《清華簡〈系年〉與〈左傳〉互證二則》,《文史》2015年第4輯,,第264—269頁)因此封康叔在普遍分封諸侯之“先”,,且據(jù)本文考證,封康叔實際上在周成王二年(詳后文),。
[97] 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五,,第518頁。
[98] 金兆梓著:《尚書詮譯》,,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308—309頁。
[99] 賈逵說見孔穎達《尚書正義·多士》篇引,,《十三經(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六,,第466頁;
[100] 《漢書·地理志》卷二十八,第1647頁,。
[101] 《帝王世紀》說為張守節(jié)《史記·劉敬傳》正義轉(zhuǎn)引《括地志》,作“《尚書〔序〕》曰'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帝王世紀》云'居鄘之眾'“《??坝洝吩唬骸币?#39;'當作'邶'“,,證據(jù)是”'',彭本,、《會注》本作'邶',。黃本作'鄶',同'邶'“,。筆者認為此??盁o疑是正確的:一者有版本依據(jù); 二者除此作“鄘”外,其他文獻均作“邶鄘”或“郟鄘”,,且,、邶形近易訛,此處應(yīng)為形訛,。但《??坝洝酚衷唬骸耙舌{下脫'邶'字”,所列出證據(jù)為《史記·周本紀》張守節(jié)《正義》,,其曰“《尚書·洛誥》云:'我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以居邶鄘衛(wèi)之眾”,。筆者以為,,此處校堪似是而實非:第一,,張守節(jié)所引文,,前半部分“我卜瀍水東,亦惟洛食”見于今本《尚書·洛誥》文,,作“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 而后半部分“以居邶、鄘,、衞之眾”純?yōu)閺埵蟼€人說法,。表面上看《正義》“居邶,、鄘、衛(wèi)之眾”與《帝王世紀》“居邶鄘之眾”近似,,其實二者絕不同,,因為前者是張守節(jié)個人的說法,而后者是《帝王世紀》之文,,因此前者絕非后者之版本依據(jù),。第二,退一步說,,假若張守節(jié)《正義》所說為是,,那么證據(jù)何在呢?張守節(jié)說:“武王滅殷國為邶,、鄘,、衛(wèi),三監(jiān)尹之,。武庚作亂,,周公滅之,徙三監(jiān)之民于成周,,頗收其余眾,,以封康叔為衞侯,卽今衞州是也“,??梢姡瑥埵险J為周公平叛后,,將邶,、鄘、衛(wèi)三監(jiān)之民遷到成周,,但這種說法實際上是錯的,,因為據(jù)東漢賈逵《左傳解詁》與班固《漢書·地理志》均謂所遷民僅僅為邶、鄘之民而無衛(wèi)眾,,故張守節(jié)所說不成立,。總之,,《??坝洝分^“《帝王世紀》”居鄘之眾“應(yīng)作”居邶鄘之眾“無疑是正確的,但說”鄘“后脫”衛(wèi)“實乃蛇足,。需要指出的是,,《校堪記》所謂“疑鄘下脫'邶'字”的說法實乃根據(jù)賀次君之說,。賀次君《括地志輯?!纷鳌兜弁跏兰o》云“居邶鄘(衛(wèi))之眾”,,其證據(jù)是“《帝王世紀》本《尚書?洛誥》,脫'衛(wèi)'字,,今據(jù)《尚書》補”,,按賀氏所謂《帝王 世紀》根據(jù)《尚書?洛誥》是錯誤的,前文已述“以居邶,、鄘,、衛(wèi)之眾”并非《尚書?洛誥》文而實為張守節(jié)之語,故賀次君所補亦非,。又,,徐宗元輯《帝王世紀輯存》作“(周公營成周,)居邶鄘之眾”,,這是正確的,。司馬遷:《史記》,,第3291,,3302,170頁; 賀次君:《括地志輯?!肪砣?,第169頁; 徐宗元輯:《帝王世紀輯存》,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第91頁。
[102] 關(guān)于所遷者為何僅為邶,、鄘之民,,清代學者王鳴盛解釋說:“邶既紂子武庚所封,鄘乃首倡逆亂,,連結(jié)武庚之管叔所封,,蔡叔但從之而已,故周公殺管叔,,放蔡叔,,其罪大有重輕。想邶,、鄘民皆從亂,,即所謂'殷頑民'也,是以遷之于雒,,而虛其地,,衞民則不遷??凳灞M得三國地,,而民則但得衞一國民,,其情形如此?!巴跏险J為遷邶,、鄘之民,是因為邶,、鄘地分別為武庚,、管叔所轄,其民罪重,,故遷之,。王氏之說乃根據(jù)班固的說法,《漢書·地理志》曰:“鄁,,以封紂子武庚; 庸,,管叔尹之; 衞,蔡叔尹之:以監(jiān)殷民“,。而由本文考證,,管叔所監(jiān)之地在衛(wèi),班固之說實不可信,。王鳴盛著,,顧美華整理標校:《蛾術(shù)編》卷二《說銹二》,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2年,,第42頁。
[103] 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五,,第520頁,。
[104] 章太炎《小學答問》曰:“獻音古近櫱,音當作牛建切,,與鬳同音,,入聲為櫱。...... 子孫謂之由楓,...... 其以民言,,亦謂之庶,,亦謂之蘗。...... 元在寒部,,與獻同音,。字或為頑。...... 殷獻民者,,殷櫨民......,。余民,故謂之欄民......?!抖嗍啃颉罚?#39;成周既成,,遷殷頑民。'殷頑民,,即殷獻民,,皆欄民也。故其書曰:'爾殷遺多士,。'遷殷頑民于成周,,與遷殷獻民于九里,其事相因,。孫詒讓據(jù)《戰(zhàn)國策》,、《韓非子》謂九里亦作臼里,地在孟津,,為東周畿內(nèi)陸,。蓋雒邑未成以前,遷之畿內(nèi); 既成以后,,乃遷成周,。足知獻民、頑民非二,?!罢绿祝骸缎W答問》,,上海人民出版社編,,蔣禮鴻,殷孟倫,,殷煥先點校:《章太炎全集》(第七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494—495頁。周厲王的胡簋曰:“肆余以...... 士獻民“,,張政烺認為:”獻民即儀民,,乃殷之故家世族也?!皬堈R:《周厲王胡簋釋文》,,《古文字研究》第3輯,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108頁。
[105] 于鬯說:“殷之獄稱里,,故文王所囚曰'牖里',。'九里'與'牖里',,論音亦近,固不必附會,,而九里者儻亦本是獄名,,因為地名者與?!豆颉氛讯荒辍秱鳌吩疲?#39;宋南里者何,?若曰因諸者然,。'何休《解詁》云:'因諸者,,齊故刑人之地。'公羊齊人,,故以齊喻,。徐彥解引《博物志》云:'周曰囹圄,齊曰因諸,,然則南里亦獄名矣,。'宋殷后,猶名'獄'為'里',,此又殷獄名里之一證也,。...... 然則《國策》言'九里'者,固為地名之稱;《周書》言'九里'者,,本其獄名之稱;又同中之異,。“于鬯:《香草校書》卷九,,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第187頁,。
[106] 別本作“九畢”,,王念孫據(jù)《玉海》認為后者當為前者之訛,,當作“九里”,。《戰(zhàn)國策·韓策》:“魏王為九里之盟,?!坝肿鳌本世铩埃省俄n非子·說林》作:”魏惠王為臼里之盟,?!啊本拧啊ⅰ本省肮乓艉芙嗤ā顚捳J為九里在今河南鞏縣南七十里的九山下,。參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五,,第518—519頁; 楊寬:《西周史》,第541頁,。
[107] 于鬯說:“'俘殷獻民遷于九里',,其殆《書·多士序》所稱'遷殷頑民'者,'頑民'而謂之'獻民',,即《洛誥》云'其大惇典殷獻民',,亦安見其非即頑民邪?蓋《周書》本無頑民之稱,,序《書》者言之,,著其實而已。(《大誥》云:'民獻有十夫,。'伏生《大傳》'獻'作'儀',。'儀'之言'義'也,然則獻民即義民矣,。在周為頑,,即在殷為義。)要非頑民,,何以俘之遷之,?既俘之、遷之而禁錮之,,此固事勢之必然者矣,。“于鬯:《香草校書》卷九,,第187頁,。
[108] 關(guān)于成周開始營建與建成的時間,,關(guān)涉到《尚書》中的《多士》,、《召誥》、《洛誥》的制作年代以及1963年出土何尊的年代,,長期以來學者意見分歧,。根據(jù)現(xiàn)有數(shù)據(jù),筆者認為成王三年就開始營建成周,。至于成王五年三月召公才開始所卜,、營建之宅,唐蘭,、朱鳳瀚等學者認為是周成王的居住宮室,,十二月,成周的大規(guī)模建筑已經(jīng)完工??蓞⑻铺m:《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第18頁。朱鳳瀚:《〈召誥〉,、〈洛誥〉,、何尊與成周》,第5頁,。段渝:《〈多方〉〈多士〉的制作年代及誥令對象》,,《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6年第1期,,第96頁; 楊寬:《西周史》,,第531—534頁; 彭裕商:《西周青銅器年代綜合研究》,成都,,巴蜀書社,,2003年,第36頁,。
[109]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一六,第466頁,。
[110] 徐昭峰:《成周與王城考略》,,《考古》2007年第11期,第69頁,。
[111] 葉萬松,、張劍、李德方:《西周洛邑城址考》,,《華夏考古》1991年第2期,,第74頁。
[112] 張劍:《洛陽兩周考古概述》,,葉萬松主編,、洛陽文物考古隊編:《洛陽考古四十年——1992年洛陽考古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北京:科學出版社,,1996年,,第16—17頁。
[113] 郭寶鈞,、林壽晉:《一九五二年秋季洛陽東郊發(fā)掘報告》,,《考古學報》第九冊(1955年第1期),第96,,97,,103頁,。
[114] 張劍:《洛陽兩周考古概述》,第16—17頁,。
[115] 洛陽博物館:《洛陽北窯村西周遺址1974年度發(fā)掘簡報》,,《文物》1981年第7期,第52—64頁; 洛陽市文物工作隊:《1975—1979年洛陽北窯西周鑄銅遺址的發(fā)掘》,,《考古》1983年第5期,,第431—441頁。
[116] 洛陽文物工作隊:《洛陽西周考古概述》,,《西周史研究》,,西安:人文雜志編輯部,第355—358頁; 唐際根,、汪濤:《殷墟第四期文化年代辨微》,,第41頁。
[117] 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第22頁,。
[118] 李學勤:《由清華簡〈系年〉重釋沬司徒疑簋》,第84頁,。
[119] 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卷一七,第3974頁,。
[120] 《左傳》昭公四年:“或無難以喪其國,,失其守宇?!翱资瑁骸庇钪^屋檐也,。于屋則檐邊為宇也,于國則四垂為宇也,。四垂謂四竟(境)邊垂,。“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卷四二,,第4415頁。
[121] 孫詒讓從“聲類求之,,乃知其即康叔之子康伯也”,,其引《世本》康伯名髦(今本髦作“髡”,梁玉繩據(jù)杜預《春秋釋例?世族譜》校正),,東漢末的宋忠認為即《左傳》昭公十二年的王孫牟,司馬貞也說牟,、髦聲相近,。孫詒讓認為旄與髦是同聲假借字,,中旄父即王孫牟。孫詒讓撰,,雪克點校:《籀庼述林·邶鄘衛(wèi)考》卷一,,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0頁,。劉師培也認為:“以中旄父為康伯,其說至確,?!皠熍嘀骸吨軙a正》卷三,《劉申叔遺書》,,第748頁,。
[122] 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卷五四,第4636頁,。
[123] 郭寶鈞:《中國青銅時代》,,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63年,,第45頁,。
[124]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殷墟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第78—92,,407—409頁; 劉慶柱主編:《中國考古發(fā)現(xiàn)與研究(1949—2009)》,,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242—243頁。
[125] 孔穎達,,《春秋左傳正義》,,卷四,頁3764,。
[126] 有學者認為“先”當讀為“選”,,以《左傳》定公四年“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德,,以蕃屏周”相比附(李天虹:《小議〈系年〉“先建”》,《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李學勤先生八十壽誕紀念論文集》,,上海:中西書局,,2016年,第264—266頁,。)實際上,,“選”《說文·辵部》:“一曰選,,擇也?!啊蹲髠鳌分边x建明德“強調(diào)從眾多的人中按照明德的標準選出好的來,。而《系年》之“先建”顯然表示先后之義,兩者不可混同,。
[127] 值得注意的是,,今本《竹書紀年》曰:“(成王)三年,王師滅殷,,殺武庚祿父,,遷殷民于衛(wèi)?!巴鯂S考證此處今本作者乃根據(jù)《逸周書·作雒》:”二年,,又作師旅,臨衛(wèi)政殷,,殷大震潰,。降辟三叔,王子祿父北奔,?!包S凡認為,今本所謂”滅殷“及”遷殷民于衛(wèi)“其實是成王二年事,,今本誤置于三年,。黃說主要依據(jù)今本《紀年》,而今本學界多認為后人偽托,,但其中有些說法可能來源較早,,故黃說雖無堅實根據(jù),但觀點卻歪打正著,。王國維:《今本竹書紀年疏證》,,載于方詩銘、王修齡撰:《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44頁,。黃凡:《〈竹書紀年〉——利用〈周易〉辨誤》,,邵東方、倪德衛(wèi)主編《今本竹書紀年論集》,,臺北:唐山出版社,,2002年,第353頁; 原載黃凡著:《周易——商周之交史事録》,,汕頭:汕頭大學出版社,,1995年,,第360頁,。
[128] 李學勤:《由清華簡〈系年〉重釋沬司徒疑簋》,,第84頁。此觀點又見氏著《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第73頁),、《清華簡〈系年〉解答封衛(wèi)疑謎》(第15頁)兩文,。后二者與前文相比語氣有微小變化,但基本觀點一致,。
[129] 朱鳳瀚:《清華簡〈系年〉所記西周史事考》,,第449頁。
[130] 路懿菡:《從清華簡〈系年〉看康叔的始封》,,《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4期,,第139頁; 路懿菡:《清華簡與西周史研究》,西安:三秦出版社,,2018年,,第152頁。
[131] 比如清代學者顧棟高說:“(康叔封)國于朝歌,,今河南衛(wèi)輝府淇縣東北有朝歌城,。“顧棟高輯,,吳樹平,、李解民點校:《春秋大事表》卷五,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564頁。
[132] 司馬遷,,《史記》,,卷七,第1冊,,第396頁,。
[133] 李學勤:《由清華簡〈系年〉重釋沬司徒疑簋》,第85頁,。朱歧祥認為“淇衛(wèi)”二字連用,,古書罕見水名與地名并連的,并進而懷疑《系年》之真實性,。對此黃澤鈞已指出《系年》簡83的“柏舉”是柏水與舉洲的并連,,而柏舉古書常見,所以朱氏的懷疑并不成立,。朱歧祥:《談清華簡(貳)〈系年〉的“衛(wèi)叔封于康丘”句及相關(guān)問題〉,,《東海中文學報》第29期,,2015年6月,第176頁,。黃澤鈞:《清華簡〈系年〉地名構(gòu)詞研究》,,發(fā)表于第十八屆中區(qū)文字學學術(shù)研討會,臺中:東海大學,,2016.05.21—22,。
[134] 顧頡剛,《顧頡剛讀書筆記》(收入《顧頡剛?cè)罚?,卷七,,?51—152頁。
[135] “侯”與“候”本一字分化,,漢代人普遍把“侯”訓為“候”,,《白虎通·爵》:“侯者,候也”等,??蓞ⅲ簞跇o:《“侯”與“射侯”后記》,中華書局編輯部編:《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論文類編·歷史編·先秦卷》,,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297頁,。簡文之“侯”當作“候”,,動詞?!秴问洗呵铩べF因》:“武王使人候殷,。“高誘注:”候,,視也,。“簡文此處不僅有監(jiān)視的意思,,還有監(jiān)管,、管理的意味。
[136] 皮錫瑞,,《今文尚書考證》(北京:中華書局,,1989),第319頁,。
[137] 此處的《康誥》即今文《尚書·康誥》,,是周成王四年衛(wèi)人遷徙時,周公代成王命康叔的誥辭; 而前引《左傳》定公四年所謂的《康誥》,乃成王二年封康叔于康丘的命書,。詳參拙文,,《清華簡《系年》與《尚書·康誥》諸問題新探》,待刊,。
[138] 《史記·衛(wèi)康叔世家》載衛(wèi)頃侯前六代皆稱“伯”,,頃侯時“厚賂周夷王,夷王命衛(wèi)為侯”,。董珊據(jù)此認為遲至衛(wèi)頃侯時“康侯”始稱“衛(wèi)侯”,,見董珊,,〈清華簡《系年》所見的「衛(wèi)叔封」〉,,《簡帛文獻考釋論叢》,頁84,。實際上,,《史記》此處所載謂衛(wèi)由“伯”變成“侯”,而非由“康”變成“衛(wèi)”,,二者不同; 董氏此說實乃曲解《史記》文,,不可從。事實上,,由金文可見,,早在康叔時期已經(jīng)稱「侯」,故《史記》此說蓋亦不可信,。
[139] 陳啟源:《毛詩稽古編》卷三,,阮元、王先謙編:《清經(jīng)解 清經(jīng)解續(xù)編》(壹),,第353頁,。
[140] 孫詒讓撰,雪克點校:《籀庼述林·邶鄘衛(wèi)考》卷一,,第10頁,。
[141] 熊賢品:《〈清華簡(伍)〉“湯丘”即〈系年〉“康丘”說》,第49—58頁; 魏棟:《論清華簡“湯丘”及其與商湯伐葛前之亳的關(guān)系》,,第339頁,。
[142]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伍)》,,上海:中西書局,,2015年,第135頁,。
[143] 如郭店簡《繩衣》簡5“惟伊允及湯”,,上博簡《繩衣》“湯”作“康”; 上博簡《曹沫之陣》簡65“亦唯聞夫禹、康(湯)、桀,、紂”,,“康”讀為“湯”。白于藍編著:《戰(zhàn)國秦漢簡帛古書通假字匯纂》,,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71,、705頁。
[144] 黃靈庚疏證:《楚辭章句疏證》卷五,,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1423頁,。
[145] 《呂氏春秋·慎大》:“武王乃恐懼,,太息流涕,命周公旦進殷之遺老,,而問殷之亡故,,又問眾之所說、民之所欲,。殷之遺老對曰:'欲復盤庚之政,。'武王于是復盤庚之政?!?/p>
[146] 姚鼐著:《惜抱軒筆記》卷四《史部一》,,《惜抱軒全集》,北京:中國書店,,1991年,,第558—559頁。
[147] 潘明娟:《從鄭州商城和偃師商城的關(guān)系看早商的主都和陪都》,,《考古》2008年第2期,,第55—63頁。
[148]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殷墟發(fā)掘報告(1958—1961)》,,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年,,第61—64頁,。
[149]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殷墟發(fā)掘報告(1958—1961)》,第64—69頁,。
[150] 劉一曼:《安陽小屯西地的先商文化遺存——兼論“梅園莊一期”文化的時代》,,《三代文明研究(一)——1998年河北邢臺中國商周文明國際研討會論文集》,北京:科學出版社,1999年,,第148—161頁,。
[151] 劉一曼:《安陽小屯西地的先商文化遺存——兼論“梅園莊一期”文化的時代》,第148—161頁,。
[152] 中美洹河流域考古隊(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美國明尼蘇達大學科技考古實驗室):《洹河流域區(qū)域考古研究初步報告》,《考古》1998年第10期,,第21頁,。
[153] 這里我們需要明確指出的是,清華簡雖然說“湯丘”是商王成湯所舊居,,在殷墟也發(fā)現(xiàn)了先商和商早期的文化遺存; 但不可否認的是,,清華簡所載只是戰(zhàn)國時期的一種記載,成湯是否真居于此,,根據(jù)現(xiàn)有材料還難以考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戰(zhàn)國時期確實流傳著這種說法,。
[154] 朱駿聲:《尚書古注便讀》卷四中,新北:花木蘭文化出版社,, 2013年,,第125頁。
[155] 皮錫瑞撰; 盛冬鈴,,陳抗點校:《今文尚書考證》卷十四,,第306頁。
[156]《尚書·康誥》偽《孔傳》:“封,,康叔名”,,“叔,封字,?!叭钤?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四,,第430—431頁,。
[157] 馬融說為孔穎達《正義》引,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四,,第430頁。
[158] 王肅說見孔穎達所引,,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卷二,第623頁。
[159]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四,,第430頁。
[160] 孔穎達說:“惟鄭玄以'康'為謚號,?!叭钤?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四,,第430頁,。
[161] 楊錫璋、商煒主編,,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中國考古學·夏商卷》,,第294—295頁; 何毓靈、岳洪彬:《洹北商城十年之回顧》,,《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1年第12期,,第15頁。
[162] 王國維:《說殷》,,《觀堂集林》卷十二,,第525頁。
[163] 唐際根:《殷墟一期文化及其相關(guān)問題》,,《考古》1993年第10期,,第933頁。
[164]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殷墟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第50頁,。
[165] 簡朝亮:《尚書集注述疏》卷十二《洪范》,《尚書類聚初集》(4),,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84年,第71頁,。
[166] 陳壽祺輯校:《尚書大傳》卷一,,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54頁,。
[167] 王闿運補注:《尚書大傳補注》卷五,北京:中華書局,,1991年,,第37頁。
[168] 陳劍:《甲骨金文“”字補釋》,,氏著:《甲骨金文考釋論集》,,北京:線裝書局,,2007年,第99—106頁,。
[169] 陳壽祺,,《尚書大傳》,卷二,,第83頁,。
[170] 張光裕:《簋銘文與西周史事新證》。
[171] 李學勤:《何簋與何尊的關(guān)系》,,《出土文獻研究》(第九輯),,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頁,。
[172] 井中偉:《殷墟王陵區(qū)早期盜掘坑的發(fā)生年代與背景》,第78—90頁,。
[173] 石璋如:《殷墟最近之重要發(fā)現(xiàn)附論小屯地層》,,《中國考古學報(即田野考古報告)》第二冊,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所,,1947年,,第14—15頁。
[174] 王先謙撰,,沈嘯寰,、王星賢點校:《荀子集解》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114頁,。
[175] 陳啟源:《毛詩稽古編》卷三,,阮元、王先謙編:《清經(jīng)解 清經(jīng)解續(xù)編》(壹),,第3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