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期,，2018年10月26日 北京 晴

圖 / 網(wǎng)絡(luò)

文 / 柯小小

最近，我收了四個鋼琴學(xué)生,，年齡加起來一共229歲,。

每個學(xué)琴的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和故事，都讓我感慨和感動,。

昨天,，年齡最大的老奶奶跟我說，她想把她老伴生前最喜歡的《紅梅贊》學(xué)會,，她說等到了那邊彈給他聽給他一個驚喜,。

說完，她笑了,，而我哭了,。

她說得是那樣淡然卻又不悲觀。

上完課,，她和我聊了會天,。

她問我忌諱聊生死嗎？

我說,，不忌諱,。

她說，到了她這個年紀(jì),，身邊的人在她面前都會刻意回避聊關(guān)于死的話題,，但又很矛盾，他們似乎又時時刻刻在小心防范著什么,，準(zhǔn)備著什么,。

我明白她說什么，而我,，竟也不自覺地假裝沒聽懂,，沒有把她的話說破,。

她做了一個很可愛的小表情，抬了抬眉眼跟我說：“瞧,，你也忌諱跟我聊死,。”

我沒有再狡辯,，微笑著,，是歉意的微笑。

她說：“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心,，怕我忌諱，所以你們也忌諱,?！彼戳丝茨_邊的可樂（我的狗狗）說：“真可愛?！?我知道她只是需要一個短暫的思考時間或是放空時間,。

過了一會兒，她臉上又整理出了溫和的笑容來,。

她接著說：“我現(xiàn)在說干什么,，我的孩子們都特別緊張，我知道,，他們大概是害怕我一不小心冷不丁就走嘍,。”說完,，她還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但我發(fā)現(xiàn)她眼角有淚花，那不是害怕死,，而是沒人懂的遺憾,，還有一些不知道向誰訴說的心思。

突然,，覺得自己錯了,。

對于老人，甚至對于我的爸媽,，我總以為他們年紀(jì)大了,，就是吃好睡好就行了。以為他們沒有內(nèi)心活動,，沒有想做的事,，沒有想說的話，只是活著,，再刻薄地說,，只是挨日子,。

瞬間我明白：

只要是人，只要還活著,，不管是一歲的小寶寶,，還是一百歲的爺爺奶奶，他們都有心思,。只是,，一歲的寶寶不會說話；而一百歲的老人卻是不想說,。

或許,，老人知道自己老了，不能再為你遮風(fēng)擋雨了,，只能盡量不給你添麻煩。因為他們怕麻煩子女,，也怕說出來也不被懂,，還被嫌棄。

慢慢地,，老人都學(xué)會了微笑,。

用微笑掩蓋心思，用微笑讓子女放心,。

前幾天,，她跟家人，說想去慕田峪看看風(fēng)景,，看看長城,，她說，其實她也不會跟自己較勁,，爬得動多少就爬多少,，跑不動了累了就歇會或是回家。

可是,，她的兒女和孫子外甥女們?nèi)挤磳?，也沒人愿意開車帶她去。

有的說,，天氣越來越冷了,，別出去著涼了；

有的說,，長城太危險了,，不適合老人去；

有的說,，長城太遠(yuǎn)了,，北京又堵車,，一個來回搞不好得四五個小時，擔(dān)心她受不了,，會暈車,；

有的說，長城不好玩,，帶她去一個漂亮的公園,；

有的打岔說，唉,，哪里新開了個餐廳不錯,，改天帶她去......

她不緊不慢地說：“其實我懂，什么冷啊,，危險啊,，遠(yuǎn)啊的，都是覺得我老嘍,，哪兒都去不得嘍,，只能在家挨日子等死嘍?！?/span>

她又逗了逗可樂,，看著可樂，不看我,，她接著說：“其實我身體好著呢,，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的?！?/span>

我點(diǎn)著頭,，也不知道怎么接話，其實我是更多的想傾聽她說,。

她也看出我想聽她的故事,，便又笑了，接著說：“你知道嗎,？我和我老伴第一次約會就是在慕田峪,，也是這個季節(jié)。不知道人老了是怎么的,，總是回憶過去,，不知道是不是也怕哪天真的就突然走了，過完今天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span>

我說：“我也喜歡回憶過去，喜歡回憶過去，只能說明我們是個長情的人,，跟老沒老關(guān)系不大,。”

我突然想起電影《遺愿清單》里那個富老頭說過的一句臺詞,，我覺得很對,。（原諒我忘了角色名字，就管他叫富老頭吧）,。

他說：“我認(rèn)為很多快要死掉的病人,，并不是被疾病折磨死的，而是被來探望的人煩死的,?！?/span>

同理，很多老人原本并未老,，雖然年齡已步入老年,，但他們身體還很健朗，內(nèi)心也很年輕,。他們原本有更開心的生活方式,，可是被身邊的人總自以為地覺得老人應(yīng)該怎樣，又或是不能怎樣的嘰嘰歪歪著,。而嚴(yán)重打擾了他們原本很幸福快樂且年輕態(tài)的老年生活,。

“只許年輕人活得像個老人,，就不允許老人活得像個年輕人嗎？年輕人,，你們真是太自以為是了,，你老過嗎？你了解老人嗎,？” 對,，這是老奶奶說的話，是不是很不像老人說的話呢,，多可愛多調(diào)皮呢,。

我說生死無常，就是年輕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生活中處處都有意外發(fā)生,。

而對于生死，我一半一半,，都珍惜也都期待,，都好，都是人生必經(jīng)之路。要敢于活下去,，也不要太害怕死,。

我總覺得大的事情，比如生死,，比如成為牛逼的大人物,，我總覺得這些更多的是命數(shù)?？吹恍?，反而活得輕松一些。

樂觀中要有悲觀,，悲觀中也要有樂觀,。

努力的時候也要信命，信命的時候也要努力,。

老奶奶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同我的話，她說：“對,，都好,。活著就好好活著,，活著我就多陪陪我的孩子們,；要真的走了，那就早點(diǎn)去陪我的老伴,。這邊有我的孩子,，那邊有我的老伴。都挺好,?！?/strong>

最后，她起身準(zhǔn)備回家啦,，一邊起身一邊自語道：“他走十三年了,，還真挺想他?！?/span>

我準(zhǔn)備伸手扶她,，馬上想起來不能把她當(dāng)什么都不行的老人看，她行的,，她年輕著呢,。于是我趕緊收回了正準(zhǔn)備伸出去的手，假裝搓搓自己的手,，假裝有點(diǎn)冷的樣子,，嘻嘻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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