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王禮民 ,，籍貫山東菏澤，新中國同齡人,，省直機關(guān)退休,。曾從事教育工作20多年。愛好詩詞雜文寫作,，喜歡書法攝影等,。有各類體裁的文章及詩詞在報刊發(fā)表，有些雜文并獲獎,。

后媽 

王禮民（山東菏澤）

題記：這是發(fā)生在上個世紀80年代的一個真實的故事,。

一

有兩個原因使她極少在街上的館子里吃次飯，一是怕遇到她教過的學(xué)生或正在教著的學(xué)生,。其實,，下館子吃個飯又算得了什么，可,，她卻覺得別扭,，當(dāng)老師的就是有些虛榮。還有，那時候,，改革開放開始不久,，社會治理遠不像現(xiàn)在,，街頭的小館子里時不時就會有討飯要錢的闖進來,，她怕看見那些滿身污垢、衣服襤褸的老人和殘疾人,。她不是小氣,，舍不得施舍，也不是有潔癖,，而是怕看到他們引起對自己不幸童年的回憶,。可今天她卻破了例,。

這天是星期天,，她帶女兒從公園出來，路過一家餐館,，女兒非要吃包子,，她也感到有點餓，吃就吃點吧,，她的那位“先生”不在家,，她也覺得有些累，娘倆省得回去做了,，半斤小籠包外加兩碗湯,，足以打發(fā)午飯了。

一切都買好了,，她拿出濕巾給女兒和自己都擦了手,，端起碗來先喂女兒，一旁卻響起一個老太太的聲音,。

“大妹妹,，行行好，給一口吃的吧,?！?/span>

那聲音顫巍巍的，好不哀傷,。

也許是童年苦難的緣故,，她非常同情那些乞討的人，但凡外出見到,，她都會掏出幾毛錢來給他們,，不使他們失望。她一向心軟，為人善良,。她知道,，大凡有一點生存的辦法，誰愿意低三下四去求人呢,？盡管也聽說過有一些以行乞為手段的騙子,，但那畢竟是極少數(shù)。再說了,，有些人身體患有殘疾可是真的呀,，有時她甚至連看都不敢看，趕快把錢丟進他們的討錢的盒子里匆匆離去,。

她伸手拿起兩個小籠包,，還準備掏出幾毛錢來遞過去?！班?，老太太跑到飯館里討飯的還真不多?！彼?，“這是哪個不孝之子、不孝的兒媳,、還是不孝的女兒把老娘逼到這個地步呢,？作孽呀，不贍養(yǎng)老人,?！?/span>

她一邊想著，一邊轉(zhuǎn)過身遞過去,。

“啊——”

“啊——”

幾乎是在同時,，她叫起來。她也叫了起來,。兩個人的眼神都滯住了,。

臨座位的人也紛紛瞥來驚奇的目光。

怔了片刻,，老太太急急忙忙扭動身子,，蹣蹣跚跚向門口逃去。她卻泥塑般呆在那里,，血液像凝固了似的一動不能動彈,。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做一場惡夢,。

“媽媽——”

女兒拉一下她 的衣服,。

“媽媽,，你怎么了，那個老婆婆拿了咱的包子了嗎,？”

她恍然醒悟過來,，顧不上回答女兒的問話，便匆匆向門外追去,。

“媽媽,，媽媽——”

女兒哭喊。

“媽媽就來,，你不要動,，聽話,?！?/span>

餐館里，有幾個正在吃飯的顧客停下手中的筷子,，帶著吃驚,，議論紛紛。

“想不到那個老太婆是個小偷,，準是偷了那女的東西了,。”

“小丫頭,，那個老婆婆是不是偷了你媽的東西了,？”有人問。

“我也不知道,，嗚嗚,。”小姑娘一邊哭,，一邊回答,。

“唉，這么一大把年紀了,，不在家看孫子,，干這事，這年頭——”

人們七嘴八舌地猜測,，評論,。

還有人跑到門口，準備看個究竟,。

一會兒工夫,，老太婆就被“抓”回來了，流著淚,。奇怪,，她怎么還攙著她,，老太婆惶恐地身子發(fā)著抖。

“您——,，您坐下,。”

小姑娘的媽媽張了張嘴,，遲疑著,，怎么也沒有叫出什么稱呼。

“哼,，對她還那么客氣,。”

“這么大歲數(shù),，怎么干這丟人現(xiàn)眼的事,。”

人們紛紛指責(zé)還在哭泣的老婆婆,。

女孩的媽媽瞪了那些人一眼,，回頭對女兒：“翠翠，叫姥姥,?！?/span>

翠翠大約3、4歲的樣子,，她正用驚奇的目光打量著這個被媽媽“抓回來”的老婆婆,。

翠翠看著這個老婆婆破舊骯臟的衣服，撅著小嘴說,，“她不是姥姥,，爸爸說，姥姥已經(jīng)死了,?！?/span>

“不要胡說?！?/span>

她一下子嚴厲起來,，制止女兒。

翠翠搖著頭,，“就不叫,，就不叫嘛?！?/span>

翠翠的爸爸真是那么說過,。那還是在翠翠兩歲多的時候，有一天,，翠翠從幼兒園回來,，對媽媽說,，“菲菲今天穿花裙子了，她過生日她姥姥給她買的,。我過生日,，我姥姥怎么不給我買花裙子？”

她沒有說話,，眼里盈滿淚水,。在一旁看書的爸爸隨口說：“你姥姥早就沒有了，怎么給你買裙子,？要什么東西讓媽媽給你買,。”沒想到翠翠的記性這樣好,。

老太太哭得很傷心,，館子里的人們紛紛圍攏過來，個個充滿疑惑的神情,。

“孩子,，你叫我走吧,，我,，我對不住你呀，我,，我虧心,，我落個這樣，是報應(yīng)啊,。嗚——嗚嗚——”

老太婆一邊哭一邊說,。

“媽——，您別說了,，也都怪我那時小,，不懂事?！?/span>

說著,，她的眼里早已流出晶瑩的淚水。

二

那是史無前例的第二個年頭,，許蘭剛剛9歲,，她的母親，一位出身不好,，卻偏偏長著一副漂亮面孔的女人不甘造反司令的蹂躪,，一躍從6層的樓上跳下身亡，舍下心愛的女兒而去了,。

兩年后,，經(jīng)人介紹,，她的父親接受教訓(xùn)，和一位出身貧農(nóng)的中年婦女結(jié)了婚,。那個女人還帶來一個男孩,，這個女人就是她的后媽，一位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

那個女人和那個孩子怎么來的她家她不知道,，她去到她爸爸的朋友張叔叔家里住了幾天，回來后就多出了這么兩個人,。

“小蘭,，來，知道她們是誰嗎,？”爸爸指著她們問她,。

她搖搖頭。

“這是新來的媽媽和小弟弟,。以后好好給弟弟玩,，可不許惹他好吧。記住了——”

“這就是蘭蘭呀,，哎喲,，這么漂亮的丫頭呀，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那個女人滿臉堆笑,，又指著身邊的那個小男孩說：

“去,，給姐姐拿糖?！边呎f邊伸過手來拉蘭蘭的手,。

男孩從里屋端出來一只精美的糖盒，里邊裝有各種花紙包裹的糖塊,。

她看了看,，沒動。

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剛剛離開家?guī)滋?，再回來她卻成了被“招待”的外人。她好想哭,，她此刻好想媽媽,。

突然，她瞪大雙眼,，吃驚地望著面前的這個陌生的女人,，冒出一句,，“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死了?！?/span>

她還揮手打掉了那個男孩子手中的糖盒,，“你們出去，這是我家——”

那個女人臉色通紅,，十分尷尬,。

那個男孩子一看手里的糖盒被打翻，大哭起來,。

“不許胡說,！”爸爸大吼。

她還從來沒見過爸爸發(fā)這么大的火,。

“媽媽,，媽媽——”那天晚上，她做夢夢到了媽媽,。她淚人一樣向媽媽哭訴白天家里發(fā)生的一切,。她的媽媽也哭了，哭得比她還要傷心,。

“孩子,，你以后要吃苦了，都怪媽媽我太心狠,，媽媽不該離開你們。你以后要好好聽話,，我的苦命的孩子——”

“媽媽,，媽媽——”她哭醒了，腮邊冰涼,，枕巾都被她哭濕了,。

一開始，后媽對她還算可以,，起碼是讓她吃飽穿暖,。可她也倔強,，無論如何就是不肯叫媽媽,。

“我媽媽死了，怎么能叫別人媽媽呢,？”她想,。

不但如此,，她還想法跟她鬧別扭，背后還時不時地要給那個小男孩一點厲害,。漸漸地,，她和后媽的關(guān)系就越來越糟了。

許蘭的爸爸上班的地方比較遠,，每天中午都不能來家吃飯,，許蘭每天午飯只能和那個女人和小男孩在一起。

那天,，她放學(xué)回來,，那個女人和那個小男孩已經(jīng)在吃飯，桌子上擺著的花生米和一盤炒雞蛋已經(jīng)所剩無幾,，唯有一盤青菜還有半盤,。

“你過來——”，

她在叫她,，惡聲惡氣的,。

她早上沒有吃飯，肚子早已咕咕叫,。她沒有理會,，直接拿碗就去盛飯。

她一把把她手里的碗奪下,。

“我每天伺候你,，你連一句什么都不叫，你說,，你叫我什么,。”

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沒有聲氣,，一雙眼睛怒視著。

她一伸手擰住了她的耳朵,。

“說不說,，叫我什么——”“不說，別吃我做的飯,。我不該伺候你這死丫頭,。”

她掙扎著,，反抗著又踢又打,。

“小婊子，跟你那個不要臉的媽一個德性，不要再吃我做的飯,，滾吧,。”

她把她使勁一推,，她摔在了地上,，額頭磕出了血。

“這是我家,，你滾,，你倆都滾?！?/span>

那女人很是無奈,，跑回里屋哭了起來。

晚上,，她爸爸回來了,，問她額頭怎么回事，她沒說實話,，她說放學(xué)沒小心跌倒了,。

爸爸說要帶她去醫(yī)務(wù)室包扎一下，她不去,，她說已經(jīng)不疼了,。

那個女人也假惺惺地說，“小孩子走路不好好看路,?！?/span>

“不要臉?！彼蛋档卦诹R,。

沒多久，她就想法把那個小男孩教訓(xùn)了一頓,，才算出了一口氣,。也就從那以后，每天中午爸爸不在家她就不回家,，餓極了，只好趁人不注意跑到小飯館里吃點人家吃剩下的……

有人說“有后媽就有后爸”,，那意思是娶了后媽,，爸爸也會變得不親起來。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尤其是在娶媳婦難和“妻管嚴”流行的時代就更是如此,。

許蘭的爸爸是某建筑公司的普通工人，愿本對女兒很是疼愛,，續(xù)弦之前,，由于對已故妻子的懷念,，更是對女兒百依百順，關(guān)懷備至,。

許蘭的媽媽去世不久的一天夜里,，小蘭的臉被一陣輕輕地摩挲弄醒，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爸爸在親自己,，手里還拿著一張媽媽的照片，眼睛默默地流著淚,。她知道,，爸爸又在想媽媽了。

“爸爸,，我想媽媽,，我剛才做夢見到媽媽了。媽媽說,，叫我聽爸爸的話,。”

“蘭蘭——孩子——”爸爸抑制不住感情的激動,，把滿是淚水的臉緊緊地貼在女兒的臉上,。

可是，爸爸續(xù)弦僅僅半年,，卻竟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不再想媽媽了。裝有蘭蘭媽媽的照片的鏡框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他對蘭蘭的態(tài)度也不再似以往那般關(guān)心和疼愛,，因為蘭蘭成了他和那個女人生氣的焦點，而爸爸卻往往不得不向那個女人屈服,。

“蘭蘭,，去幫媽媽把弟弟衣服洗掉?！?/span>

“蘭蘭,，到樓下的倉房提點煤去?！?/span>

“蘭蘭,，幫著把地擦擦?！?/span>

爸爸常常給蘭蘭下達著一個又一個的指令,，稍有遲疑還會發(fā)火。

最不能讓她忘記的是那一次。一天晚上吃過飯,，她在畫一只大公雞,，那是美術(shù)老師布置的作業(yè)。而那個令她十分討厭的小男孩卻跑來拿走了她的彩筆,。

她追過去,，“給我的?！?/span>

“就不給,。”

她伸手去奪,，卻不小心把小男孩拉倒了,。小男孩躺在地上大哭大叫。

“好啊,，我們娘倆實在沒法在這個家里待下去了,，我們走，讓那個小婊子跟你睡覺跟你過吧,?！?/span>

那女人連哭帶叫，非要拉著那個小男孩走掉不可,。

蘭蘭的爸爸氣得說不出話來,，把蘭蘭拉過來打了一頓事情才算了結(jié)。

蘭蘭永遠不能忘記,，那是爸爸第一次動手打她……

三

想起往事,，她感到無限的傷心，渾身都會顫抖,，但是,，如今，她已經(jīng)是一位中學(xué)里的老師了,，她能永遠去忌恨這個面前“她”嗎,？

在許蘭的再三勸慰下，老太婆——,，許蘭的后母才跟隨她和女兒一同來到城北毗鄰湟水河畔的一所中學(xué)的家中,。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位繼女的家里。以前,，她只知道與她沒有半點血緣的女兒是一位老師,，卻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她也無須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能前來，盡管這些年她心里一直都很是內(nèi)疚，很想找到她賠個不是,，贖一贖自己的罪過,，但她哪有那個臉面。她只是祈禱上帝饒恕自己,，保證來世絕不作“惡”,。

“媽，您喝點水,?！?/span>

許蘭為她沖了一杯麥乳精。

“包子涼了,，您先吃點蛋糕,。”

翠翠看媽媽對老婆婆這么熱情,，也不甘落后,，從茶幾的糖盒里拿出巧克力遞了過來?！袄牙殉郧煽肆?。”

“孩子,，你——,，你別這樣叫我，我不配,，你這樣叫我,，我——心里難受?！?/span>

老太婆哽咽著,。

“媽，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您再別這么說,。喝點水，先吃一點點心,，歇一會,，咱們說說話?！?/span>

許蘭再次把水遞到老太婆的面前,。

“翠翠的爸爸到外地學(xué)習(xí)去了，我早就想去看看您,，可是——”她停了一下又說,，“怪我不好,，我爸不在這么多年了我也沒回去看您，我心里也不好受,?！?/span>

茶杯里升起一縷裊裊的霧氣，散發(fā)著一股濃濃的奶香,，淡黃松軟的蛋糕擺放在那里,，老太婆卻動也沒動，她坐在那里,，呆呆地陷入一段回憶——

兩年前的一天,，她洗了半天的衣服，覺得很餓,，家里找不到吃的,，她忍不住從櫥柜的抽屜里拿出兩塊蛋糕，那蛋糕已經(jīng)發(fā)硬發(fā)白,，干得沒了多少水分,。她倒了半碗開水泡在里面。牛奶,、麥乳精之類,，但那是屬于兒子、媳婦,、孫子他們的,，她不敢用。她剛剛端起碗來,，兒媳帶著孫子從外面回來,，她躲閃不及，顫抖著像做了賊,。

“好啊,，你一個人在家還挺會找著吃。我說給強子買的點心咋都這么快就沒了,，原來家里有個饞嘴的貓呀,。”

她聽了,，還沒有走到樓下那個倉房的小屋就癱軟在地上,，昏了過去。

“翠翠,，給姥姥拿蛋糕,，叫姥姥喝水?！?/span>

“姥姥不吃,?！?/span>

她拿起一塊遞了過去。

“姥姥吃——”

她急忙拒絕,。

“好孩子,，我不吃，我不餓,。”

“姥姥騙人,，姥姥餓,，姥姥剛才在飯館里要包子吃——”

“翠翠——”

翠翠的媽媽瞪了翠翠一眼，然后說：“翠翠和姥姥一起吃姥姥就會吃,?！?/span>

“好的好的?！?/span>

翠翠再一次把蛋糕遞到姥姥的手里,，她只好接住了。

“媽,，你吃點吧,，翠翠都拿給您幾次了，您不吃她以為您不喜歡她呢,，她心里會不舒服,。”

她這才把蛋糕送到嘴邊,，緩慢地咀嚼著,，此時的她哪里是在吃一塊蛋糕，而是在品味一丸苦澀的后悔藥,。

她想起往事：

 “蘭蘭,，今天是你生日，你把這幾塊蛋糕吃了吧,?！蹦且荒晏m蘭的生日，她把兒子不吃的,、已經(jīng)過期多天的兩塊蛋糕拿給蘭蘭吃,，誰想到第二天蘭蘭就患了病毒性痢疾，差點要了這閨女的命,。想起這件事,，她真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罪過呀,，罪過,。

四

 “媽,，這些年你是跟弟弟住在一起嗎？”她不敢問他們對她好不好,，明擺著,，要是好，她還能出來討飯嗎,？

“孩子,，你別問他們的事了——，那兩個不是人,，是——畜生啊——”

說著,，老太婆用衣襟檫起淚來。

她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就是嫁給許蘭爸爸時帶來的那個男孩,。

“那年，你爸爸傷了以后（就是去世）,，公家叫那個畜生接了班,，單位給的錢，那個挨千刀的一分也沒叫我見著,，都拿去糟蹋了,。從他上了班，我沒見過他的錢,。上班不長時間,，就整天把不三不四的女人領(lǐng)到家里來，喝酒唱歌到半夜,，吵得四鄰八家不能睡,。我說他，他哪能聽,，我就搬到樓下的倉房里,。后來，他找上了他現(xiàn)在的這個女人,。結(jié)婚那天,，他都沒讓我回家。我到城東你李姨家住了幾天,，回來不長時間就趕上那女人生娃娃了,，你說他們是人不是人。人家背地里誰不說,。他女人月子里,，我一天幾頓給那女人做飯，洗尿布,，洗衣服,，雞蛋,、點心我沒嘗過他們一口。哪天都是等他們吃完了我再去煮掛面,、啃饅頭,。兩個喪天良的東西，在他們眼里我還不如他們家里的一條狗,。去年年底,，他們兩口子打的主意都叫我沒法說出口。有一天晚上,，那個挨千刀的叫他的女人把我叫到樓上—— ”

“'媽,，快過年了，我們單位幾個月都沒發(fā)工資了,，年怎么過呀，院子里的人你熟,，你能不能幫我們?nèi)ソ枭宵c錢,？’這是那個黑心的王八羔子說的話?！?/span>

“'媽——’那個狐貍精,，說話都帶著幾分妖氣?！?/span>

“她說,，'媽，都要過年了,，你看家里啥都沒買呢,，光是大人也就湊合著過唄，可——,，你看你孫子那么小,，多可憐?！f著,，她還擠出幾滴子貓尿來?！?/span>

“她說,，'8排平房住的那個張大爺剛剛退休，手里有錢,，他一個人也也花不了那么多錢,，他心眼好，我們年輕人去借張不開口,，麻煩您老人家去借點唄,?！?/span>

“我看在小孫子的面上，我去了,?！?/span>

“敲開門，那個張老頭穿得還挺光鮮的,，

座子上還擺放了那些個好吃的,，見了我笑嘻嘻的，客氣的不得了,?！?/span>

“您來了，快——,，快坐,，坐?！?/span>

   “您別那樣客氣,，我可是來求您來了?！?/span>

    “求我——”

     你張大爺聽了有點驚奇,。

     我說，“可不是嘛,，這不,，眼看要過年了，你也知道,，廠子里多長時間沒發(fā)工資了,，家里那兩個畜生想叫我給您借幾個錢，等他們過了年開資就還您,?！?/span>

“他嬸子，您是在說笑話吧,？啥借不借,，還不還的，以后,，咱和他們誰跟誰呀,。再說了，我也沒孩子——”

你張大爺說的話叫我越聽越糊涂,。

“張大哥,，你這是咋說呢，我——”

“嗨，啥也別說了,，你家孩子都跟我說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呢，咱都這把年紀了,。來,，坐下吧，先吃點水果,，我倆說說話,。”

“他們給你說了,，咋說的?”

“他們說你今天晚上過來——”

“噢——,，這可給您添麻煩了?！?/span>

“哪里的話,，以后咱們互相照顧，老了老了,，就是做個伴,。”

張老頭子說著就過來拉我的手,。

我甩開他的手，說：“你說的這是啥話呀,？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咋說這話呀？”我很生氣,。

張老頭聽了瞪大眼睛看著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你,，是你兒子兒媳婦前兩天過來找我說，你要找個伴,，說我要說中意,，您今天晚上先過來說說話定下——”

啊，我聽了大半天都沒緩過氣來,。好半天,，我才給你張大爺說：

“張大哥，這不怪你,，我啥也不知道啊,，這都是那兩個畜生打的賣他娘的鬼主意。”

從那以后,，我,，我再也沒有吃過那兩個畜生的一口飯，我寧愿到街上去討飯——

五

老太太失聲痛哭起來,。

片刻,，又說：“今年過了年，也是老天爺有眼,，那個挨千刀的畜生偷了人家的東西,，被公安局抓起來了。那個臭不要臉的女人天天把野男人帶到家里來,，把家里糟蹋得哪還像個家呀——”

“嗚嗚——”

“媽,，您別難過了，他們不養(yǎng)你,，你就在我們這里住著,，給我們照看家吧。我們這里住得還算寬敞,，出門也方便,，他們那里我去說?！?/span>

聽了后媽的講述,，許蘭也禁不住落下淚了。

“孩子,，你的心我領(lǐng)了,。我以前對不住你呀，我老了,，不能給你添麻煩,。等我活不下去了，我就死到他們家去,，她愿意咋辦就咋辦,，哪怕他們把我拉出去給狗吃了?！?/span>

“媽,，您可不能那樣想。我請您給我看翠翠您不愿意嗎,？翠翠的爸爸那人可好了,，您住在這里他一準不會有意見?！?/span>

“孩子,，我死了下輩子托生在你家給你當(dāng)牛做馬——”

“媽——，看你說的啥話呀。啥都別說了,，就這樣說好了,，好吧?！?/span>

女兒近乎哀求著,。

“好孩子——”

她再一次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