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布衣豆腐《水滸中的紙馬》結(jié)義篇01：緊挨著武大郎家的紙馬鋪，到底是賣啥的,？

樂藝會 2022-08-13 發(fā)布于江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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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挨著武大郎家的紙馬鋪

到底是賣啥的,？

水滸中的紙馬

結(jié)義篇01

布衣豆腐說水滸系列

作者：布衣豆腐

開篇序言

一個紙做的馬，一個以紙為馬

之前我們在《麻辣歷史》專輯講中秋的時候,，曾經(jīng)專門做了一次紙馬專題,，那次主要是闡述了，眾多的紙馬品類當(dāng)中專門用于中秋祭月的月光碼,。所謂紙馬,，就是向神靈請愿用的，印繪有神靈圖形的紙張,，紙馬在祝禱儀式之后須進行焚化,，從而象征對神靈供奉的達成，唐代常察《十玄談（并序）搜玄吟》有云：“紙馬通消息,，知音白雀還,。”宋代釋子昇,、如祐編《禪門諸祖師偈頌》中也記載了此句,，明白地說明了紙馬就是一種與神靈溝通信息的載體。長期對紙馬進行研究的民俗專家張道一先生反復(fù)強調(diào)，紙馬只有用于請神燒化之后,，才能稱為完整的紙馬,。他不同意把一張靜止的神像本身，去叫做紙馬,。

靈寶

無錫紙馬陶氏木版年畫第四代傳承人陶曉夢作品

今天開始,，我們就來聊聊水滸傳中的紙馬故事。其實,，《西游記》與《紅樓夢》也說到了紙馬的故事,，比如西游記中的唐僧燒過紙馬，紅樓夢中的王夫人燒過紙馬,，我們之后也會穿插講述,，在四大名著中，就《三國演義》,，基本沒有紙馬的出現(xiàn),。

根據(jù)東晉常琚所著《華陽國志》記載，西南夷的風(fēng)俗崇尚巫鬼祭祀,，喜歡投石結(jié)草詛盟,，為了教化當(dāng)?shù)兀T葛亮就專門制作了圖譜,。先畫天地,、日月、君長,、城府; 次畫神龍,，龍生夷及牛馬羊;后畫部主吏，乘馬幡蓋,，巡行安恤; 又畫夷牽牛負酒,，赍金寶詣之之象。以賜夷,，夷甚重之云云……。不少學(xué)者據(jù)此將諸葛亮所作“圖譜”解讀為“巫畫”,，也有學(xué)者據(jù)此推論出諸葛亮專程為西南夷所作的所謂 “圖譜”,，就應(yīng)該是云南出現(xiàn)甲馬紙源頭的證據(jù)。這就是一樁說不清楚的事情了,，因為根據(jù)文中的含義,，諸葛亮其實是在用雅俗共賞的類似連環(huán)畫的形式，向當(dāng)?shù)赝寥藗鞑ブ性亩Y儀文明,，以教化當(dāng)?shù)囟?。這種思維在漢畫像石中也普遍存在，尤其是在祠堂等地面建筑中，以君王,、先賢,、烈女、名臣等要素,，加上點題的榜題,，起著顯然有效的教化作用，關(guān)于這點,，巫鴻所著《武梁祠：中國古代圖像藝術(shù)的思想性》已經(jīng)闡發(fā)得十分充分了,。用看圖說話的生動形式，宣傳價值觀,，對于受眾十分生動有效,。這種思路，大家讀讀漢代的《魯靈光殿賦》就明白了。

但是,，我們也要明白,，三國演義所反映的時代,，真正意義上的紙馬,，在整體上還沒有誕生,。因為紙馬說到底是基于一種印制方法,，而大量制作的產(chǎn)物，無非是有的是單色墨線印制,，有的發(fā)展為多色漏印或者木版套印,。所以，紙馬這個品類的真正確立,，需要建立在市場消費需求的充分推動,、印刷技能的配合、傳播工具的引導(dǎo)等條件的前提之上,。因此,，從源流上考察，學(xué)者認為,，正是因為唐宋以來佛經(jīng)版畫所帶動的民間印刷傳播的普及,，才順理成章地孕育了紙馬這個品類。而在三國時代,，是沒有這樣的土壤的,。即使有零星的元素，也只是一種孤立的形似,。所以目前最早出現(xiàn)紙馬名稱的時代,，是唐代，最早記錄紙馬作為日常消費品大量進入市場的年代,，是宋代,，也就不奇怪了。

南斗

無錫紙馬陶氏木版年畫第四代傳承人陶曉夢作品

上面我們引述的“紙馬通消息,，知音白雀還,。”就是出于唐代常察的《十玄談（并序）搜玄吟》,，唐代《博異志》也記載：“開元中,，瑯琊王昌齡自吳抵京國?！?舟人云：'貴賤至此,，皆合謁廟，以祈風(fēng)水之安,?！g不能駐，亦先有禱神之備,，見舟人言,，乃命使赍酒脯,、紙馬，獻于大王,。兼有一量草履子，上大王夫人,，而以一首詩,，令使者至彼而禱之”?！恫┊愔尽放f題為唐人谷神子所作,，谷神子就是元和進士鄭懷古之號。這段文字是唐代使用紙馬的明確記述,。清代王棠在《知新錄》中也認為：“古者祭祀用牲幣,，秦俗牲用馬，淫祀浸繁,，始用禺馬,。唐明皇瀆于鬼神，王玙以楮為幣,，用紙馬以祀鬼神”,。王棠沒有透露這種說法的文獻依據(jù)是什么，但是至少表達了清代人們的一種紙馬觀念,。

關(guān)于進入市民日常消費的紙馬鋪,，最早的記載應(yīng)該是宋代。北宋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回憶：“清明節(jié),，士庶闐塞諸門,，紙馬鋪皆于當(dāng)街用紙袞疊成樓閣狀”，“紙馬鋪印鐘馗財馬,、回頭馬等,，饋于主顧?！蔽闹衅鸫a指出了清明節(jié)那個特定的時節(jié),，當(dāng)時紙馬店以立體狀的紙扎閣樓模型招攬生意的情形，但是這個描述并不等于說所有的紙馬只用于祭祖,，也不表明“當(dāng)街用紙袞疊成樓閣狀”的就是紙馬本身,，在迎請紙馬的活動中，本身也需要使用到其他的輔助物料,，這些物料既有香燭錫箔,、紙元寶、燈籠柴草,、紙錢壽生籠等,，其中也有一種堆得很高的供神用的“十萬八千兩”的錢糧,。具體做法，就是用稻草織出一大捆,，外面用黃紙封起來,，用各種花紙貼起來，上書“敕封錢糧十萬八千兩”,，要寫明是送給那位神靈,，是誰送的，就等于寄快遞的時候,，需要填寫收件人信息與寄件人的信息一樣,。至于這種錢糧是否就是《東京夢華錄》中用紙袞疊成樓閣狀的裝置，需要繼續(xù)探討,。

紙馬鋪顯然不等于紙扎鋪,，宋人吳自牧在《夢粱錄》中清楚地把專門出售紙人紙馬（此處紙馬指紙做的冥器之馬，并非禱神用的專屬名詞紙馬,，不可混淆）等冥具的店鋪,，指認為“紙扎鋪”，比如,，他曾提到杭州繁華市場的“舒家紙扎鋪”與“獅子巷口徐家紙扎鋪”等等,，可以為證。

插圖：唐鼎華

在張擇端著名的北宋風(fēng)俗長卷名畫《清明上河圖》中,，赫然有著一家“王家紙馬鋪”,，掛著招牌，可見紙扎鋪與紙馬鋪是不同的,，也佐證著紙馬已經(jīng)作為一種日常消費品,，在北宋市民生活中，已然占據(jù)一席之地,。在描繪北宋末年市井生活的《水滸傳》當(dāng)中,，武大郎潘金蓮他們所居住陽谷縣紫石街上，就有一家紙馬鋪,，開紙馬鋪的趙四郎趙仲銘,，是王婆、武大郎的街坊鄰居,，可見,，紙馬鋪不僅存在于東京汴梁這樣的大都市，而且存在于諸如陽谷縣這樣小縣城的街巷之中,。水滸這一細節(jié)的定型,，雖然未必是在宋代，但是的確是后人對宋代生活的一種理解，也反應(yīng)了紙馬在唐宋日常生活中日益發(fā)展的趨勢,。由此可見,，紙馬，已經(jīng)日益成為當(dāng)時人們不可或缺的一種日常精神文化消費品,。

《清明上河圖》局部：王家紙馬鋪

到了明代,，紙馬風(fēng)俗繼續(xù)相傳沿襲，相傳為明末遺民所著的《如夢錄》一書中,，效仿宋代孟元老《東京夢華錄》的文體,，詳盡記述了明末開封的祠廟、古跡,、市井、商鋪等實景,，其中“街市紀”章節(jié)中有關(guān)紙馬鋪的記錄頗多,，如“祥符縣府大街復(fù)向東路北,有雜貨鋪、瓷器,、當(dāng)鋪,、紙馬鋪各品名香、五頂神馬奉神等物”,。在鏇匠胡同東,、商城王府熊家胡同，“有磨坊,、酒店,、紙馬鋪”。自保生堂再往東至轆轤灣,，坐南朝北有個奶奶廟,，“兩廂有紙馬、雜貨”等生意,。北門大街南升仙橋,、拍箔胡同口，有“磨坊,、酒店,、紙馬香鋪”。由此可知當(dāng)時印制門神的作坊,、出賣紙馬的店鋪遍及開封市內(nèi),，據(jù)說其街道名稱沿襲至今的竟有十五處之多。

所以謝繼勝才認為,，唐代佛教信眾用木板雕刻墨線佛像,，以手捺印，圖象不大，“尺紙可捺印數(shù)十幅”,。及至宋代,，“紙馬鋪亦借用這種形式雕刻木版”，可以“大規(guī)模印刷”了,。這就為紙馬逐漸滲透進入市民生活提供了可能性,。

在宋遼時期，紙馬也成為契丹風(fēng)俗中的重要亞要素,，《宋史·禮志》二十七記契丹賀正使參加的喪禮程序有 : “去杖,，跪，奠酒訖,，執(zhí)杖,，俛伏，興,，歸位,，焚紙馬，皆舉哭,，再拜畢,，各還次，服吉服,，歸驛,。” 其中,，“焚紙馬”已成為官方禮儀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布衣豆腐所聊的水滸中的紙馬故事，就在如上的知識背景之下展開,。

北斗

無錫紙馬陶氏木版年畫第四代傳承人陶曉夢作品

另外,，值得強調(diào)的是，大家以往之所以經(jīng)常將紙馬誤會為喪葬儀式中的紙馬,，就是因為喪葬儀式中的確用到一種同樣叫做紙馬的東西,，那其實是紙扎，是用紙扎成的馬,，一般提到這種紙馬,，都是要在前面加上紙人兩字，形成紙人紙馬的詞語組合,，而很少單獨提到紙馬兩字,，因為紙人紙馬是給死去的人在陰間用的，是用于服侍死人的特種裝備,，與請神禱告用的紙馬完全是兩回事,。

比如,，在《聊齋》中有篇《公孫夏》，是說有個保定的監(jiān)生,，打算去京城捐個縣官當(dāng)當(dāng),，但是臨行前卻生病了。有一天,，家中來個一個雍容華貴的貴人,，說你壽限已經(jīng)盡了，馬上要去陰間了,，現(xiàn)在陰間空出了一個城隍的職位,，得趕緊花錢送點禮去運作運作，到陰間還可以榮華富貴,。這個監(jiān)生取出自己的積蓄,，買了紙元寶一萬多提，為了給陰間有司送厚禮,，他把郡中的紙元寶都買光了,。紙元寶堆在自家院子里，加上紙扎的童男童女,、紙馬、紙牛等物,。一起點上火,，日夜焚燒,，燒的灰有小山那么高。這里,，紙人中有童男童女,，紙馬呢，與紙牛并列,，可見,，紙人紙馬中的紙人，主要是去陰間服侍主子的童男童女,，是陰間服務(wù)員,，而紙馬，是與紙牛一樣,，也是給主子服務(wù)的運輸運載工具,。這才是喪葬儀式中所用的紙人紙馬中的紙馬的具體所指。

不僅紙馬可以燒化而成為冥間的坐騎,，草馬也可以,。《聊齋》有個《章阿端》的故事,，其中有個叫阿端的女鬼生了病,，她愛上了一個叫做戚生的書生，也將書生的亡妻給召喚來相見,，為了救阿端,，戚生的妻子就說：“咱們鄰居那個姓王的老婆子，如今在陰間當(dāng)巫醫(yī),，我可以去把她請來,。可是,，那地方離這里有十多里路,，我的腳大小太弱，走不了路,，麻煩你扎只草馬燒了,。”戚生依照她的話辦,。草馬剛剛燒完,，就見婢女牽過一匹棗紅馬來。在院子里將韁繩交給妻子,，轉(zhuǎn)眼之間，便不見了蹤影,。不一會兒,，妻子與一個老大婆一同騎著這馬回來了,，把馬拴在廊柱上?？梢?，聊齋故事中用草扎成的草馬，轉(zhuǎn)眼在陰間轉(zhuǎn)化為一匹可以騎用的棗紅馬,。這個草馬,，就與喪葬禮儀中紙人紙馬的作用，完全一樣了,。也與我們要談的請神用的紙馬,，完全不在同一范疇之中。

所以,，作為禱神的紙馬,，你也不妨可以理解為以紙為馬，它是上達神道的順風(fēng)快遞,，這里的馬,，也許就是一種借喻。當(dāng)然紙馬的馬,，也完全可能與祃這種祭神的含義具有某種深刻的關(guān)聯(lián),。因為紙馬上，印繪的都是各類神道,。紙馬本身也具有供奉祈禱的功用,。而冥葬儀式中紙人紙馬的紙馬，是做成馬的形狀的紙工,，它才是冥器。

插圖：唐鼎華

布衣豆腐《水滸中的紙馬》結(jié)義篇第一回

緊挨著武大郎家的紙馬鋪,，到底賣的啥,？

布衣豆腐說水滸系列

也許很多人一看見紙馬兩字，就會習(xí)慣性地聯(lián)想到喪葬用的紙人紙馬,，其實我們之前在《麻辣歷史》的中秋專題中曾經(jīng)說過,，紙馬并不是喪葬用的紙人紙馬，也不是紙錢元寶,，而是一種印有神像的請神祈禱的載體,。在本專題的開篇序言中我們也說過，宋人吳自牧在《夢粱錄》中清楚地把專門賣紙人紙馬冥具的店鋪,，指認為“紙扎鋪”,，比如，他曾提到杭州繁華市場的“舒家紙扎鋪”與“獅子巷口徐家紙扎鋪”等等,，而在張擇端著名的北宋風(fēng)俗長卷《清明上河圖》中,，赫然有著一家“王家紙馬鋪”,，掛著招牌,，可見紙扎鋪與紙馬鋪,，是有明確區(qū)別的,。

已故的無錫紙馬傳人陶揆均老先生曾經(jīng)對我介紹說,，在無錫地區(qū)舊時,，紙馬店就是賣紙馬的,，兼售香燭錫箔,；紙扎店,，就是做冥具紙扎的,；花扎店,，是做婚喪喜慶的；而紙鋪店,，是以經(jīng)營紙頭香燭為主,。

自然，我們也需要看到,，民間的很多時候,，在實際的稱呼上，也不免存在著交叉混淆的局面,，而且紙馬鋪與紙扎鋪等店鋪,，都具有互相兼賣雜售的特點，同時,，不管是冥具店還是紙馬店,，在各自的商品陳列中，有不少是彼此相同,，都售賣著一些各類供奉活動所需的基礎(chǔ)性物料,，比如香燭，比如金銀元寶,，比如紙錢等等,。

同時，我們也需要看到,，喪葬儀式中既然也需要請神,，所以也會供奉使用紙馬，但是喪事使用到紙馬,，不等于紙馬的性質(zhì)就是喪事用品,，不等于制作紙馬的用途就是喪儀。因為紙馬的絕大多數(shù)的用途,，不是喪儀,，而是日常生活的請神祈愿，喪葬儀式中使用紙馬,，只是因為在喪葬儀式中也同樣需要請神而已,，喪儀只是紙馬多種運用的一個場景,，這個需要辯證看待，看官不可不察,。

水滸中,，陽谷縣紫石街上武松哥哥武大郎的街坊鄰居中就有一個開著紙馬鋪的趙四郎趙仲銘。我們就以這家紙馬鋪來分析一下他的主體性質(zhì),，看看古代的紙馬鋪的一些業(yè)態(tài)傾向,。

插圖：唐鼎華

西門慶潘金蓮勾搭成奸，毒死了武大郎,。所以,，出差回來的武二郎這個大蟲豈能善罷甘休。當(dāng)武松向縣衙申訴西門慶潘金蓮勾搭成奸,，殺害武大,，而縣衙以證據(jù)不足不予受理的時候，武松決定親自伸張正義,，他將街坊鄰居都一一請到現(xiàn)場,，來做當(dāng)事人王婆潘金蓮的口供旁證。武松第一個請了開銀鋪的姚二郎姚文卿,，第二個請的就是對門開紙馬鋪的趙四郎趙仲銘,，當(dāng)時紙馬鋪的趙四郎嗅到了不詳?shù)臍庀ⅲ运?dāng)場推卻道：“小人買賣撇不得,，不及陪奉,。”

紙馬鋪的趙四郎推脫自己生意很忙,，走不開,，如果他的紙馬鋪做的是喪葬用品，你又是開在居民區(qū),，那么其實你做的就是附近居民的生意,，你的生意不可能每天都很熱鬧興旺，而且你的生意,，也是等不來的,，急也沒有用,，因為凡是街坊死了,，人家一般都會按照就近原則，都會來找你的,，就算你人不在店里,，也沒有關(guān)系，人家也會等你,，也不會因為你的暫時不在店鋪中而舍近求遠,，也會央了街坊去喊你,，你離開店鋪片刻，怎么會壞了你的什么生意,，你有啥不放心的,？

況且，你隔壁的武大郎剛剛死去,，假設(shè)你家賣的是冥具,，那么你鄰居武大郎家所購買的喪葬用品，都必然是在你趙四郎的紙馬鋪所購買,，人家眼下正是你的大客戶,，現(xiàn)在還在消費著你的大宗商品，此后頭七三七五七出殯,，還要繼續(xù)采購消費你的成批系列商品,，繼續(xù)下單，更何況武松也對趙四郎說,，“老人家爺父一般”,，是說，在武松眼中,，趙員外就仿佛是自己的老父親一樣,。這說明兩家關(guān)系密切，平時也多有互相之間的照應(yīng),，你如果面對這樣現(xiàn)成的大客戶的一次片刻邀請,，加上街坊鄰居的情義，還能說出我的生意離不開我,，我很忙,，我沒空來的話，那也簡直就不是人了,。所以“小人買賣撇不得,，不及陪奉”這樣的話，是萬萬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插圖：唐鼎華

由此可見,，趙員外的紙馬鋪做的應(yīng)該就不是喪葬主題用品。他說生意離不開他,，并沒有心理上的負疚,。而純粹只是一種對自己紙馬鋪小本生意生存不容易的一種賣慘。意思是說,，都頭啊,，不是我不給面子，實在是小本生意不容易,，我得盯著店里的事情啊,，您老多擔(dān)待,。

紙馬鋪日常所販售的大部分紙馬，都是用十分粗糙的紙張印制的,，也是無法賣出大價錢的,，是真正的薄利多銷。北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中就曾經(jīng)記載：“紙馬鋪印鐘馗財馬,、回頭馬等,，饋于主顧?！?，所謂的饋于主顧，等于是說買了其他商品,，用紙馬來做促銷品,，說明紙馬價格低微。在1909年上海環(huán)球出版發(fā)行的《圖畫日報》“三百六十行”中,，有《賣“神?！眻D》，圖上題跋云：“神模生意真蹊蹺,，一張爛紙薄裊裊,，五顏六色拓幾拓，騙人算把神像描,，謝年各把神模供,，磕頭求拜將他奉，卻怪送時一把火,，難道燒死老爺不怕罪孽重”,。作為二十世紀洋碼頭的上海，對紙馬這樣的“封建舊習(xí)俗”,，懷有批判的眼光,，并不奇怪。站在《圖畫日報》的立場上,，紙馬本身的紙張既很粗陋,，所謂“一張爛紙薄裊裊”，工序也十分簡易,，所謂“五顏六色拓幾拓,，騙人算把神像描”，所以怎么可以賣出什么善價呢,？所以,，連現(xiàn)有的那點有限的價格,，作者也認為是極不值當(dāng)了,。

民俗專家張道一先生曾經(jīng)告訴我,，無錫地區(qū)舊時賣紙馬的，專賣紙馬的紙馬鋪不多,，紙馬的銷售大多存在于煙酒店雜貨店中,，店家在空的時候，就將事先印好的紙馬畫上幾張,，畫好了就一摞摞地放在那里,，誰要就可以隨時賣?！拔铱疾炝巳嗉?，都不是專業(yè)的，因為他專業(yè)做的話不能維持生計,?！蹦敲矗f時雜貨香燭店一天能有多少營業(yè)額呢,，我們來看看《儒林外史》中不成器的牛浦所開的那家香燭店,，“每日賣不上幾十文錢”，但是就算牛浦成了器,，懂經(jīng)營,，一家香燭店的生意，也好不到那里去,。

《儒林外史》中,，鮑文卿也曾經(jīng)領(lǐng)著兒子到貢院前的香蠟店里買過一個參拜用的手本，匡超人初次去拜會胡三先生,，需要持個拜帖,，也是在香燭店買的，由此可見香燭店兼賣雜貨的特點,。而手本拜帖都是紙質(zhì)產(chǎn)品,，與紙元寶，紙馬在材料上具有類別的協(xié)同性,。

正德年間的散曲大家陳鐸在《滑稽余韻》中曾經(jīng)生動地描寫過一家兼賣紙馬的香燭鋪的貨架成分：“眾神祗見數(shù)還錢,，僧道科儀，件件周全,。蠟燭堅實,，千張高大，水作新鮮,。拖柜上張張漫展,，草拗兒捆捆牢纏。但愿門前，擦背挨肩,。日日初一,，月月新年。香蠟鋪向通衢物攘人稠,，手腳不停,，包裹如流。也賣明礬,，也秤豆粉,，也貨桐油。賤咸食樁樁都有,，歪生藥樣樣都收,。行次情由，不可追求,。本是雜貨營生,，虛耽香蠟名頭”。可見,，正德年間的陳鐸眼中的香燭鋪,，不僅出售紙馬香燭，連豆粉桐油都有,，連食物藥材也賣,，真是叫做“本是雜貨營生，虛耽香蠟名頭”了,。

陶揆均先生手繪的當(dāng)年“陶元茂紙馬店”風(fēng)貌

元末明初記述開封都市生活的《如夢錄》也記載說：“僅紙馬鋪便有十幾家,，大多是和香燭等兼賣”，也是同一個意思,。元雜劇《老生兒》第三折白：“我往紙馬鋪門首唱了個肥喏,，討了這些紙錢?！睆闹形覀兛梢灾?，紙馬鋪也兼售紙錢。紙錢價格低廉,，紙馬鋪雖然本小利薄,，送一些給連紙錢都買不起的人，也是送得起的,。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明白，喪葬用品既不可能薄利多銷,，也不可能日常多頻,。只有紙馬香燭這樣的易耗消費品,，才因為大家祈禱的愿望眾多，機會頻繁,，所以才能成為張家婆婆剛走,，李家嬸嬸又來的點滴不絕的生意源頭。才能讓水滸中武大郎家的鄰居趙四郎不便離開自己的紙馬店鋪在情理上成為可能,，才能讓趙四郎依以此為推辭不去武松家的借口，而顯得合情合理,，并不生硬,。

可見水滸中陽谷縣紫石街上武大郎鄰居的那家所謂紙馬鋪，就不應(yīng)該是冥器店紙扎鋪,，而就是主售紙馬的紙馬鋪,。這也佐證了紙馬鋪就是專題銷售紙馬的這個推論。

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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