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西三座門的事故和故事

金鰲玉蝀的各種折騰

        北海西三座門是和東三座門一起消失的,。五十年代門樓和牌坊的消失，金鰲玉蝀橋的改造,，說是源于交通問題,，或曰理由都是便利交通。再刨根問底,，還是缺銀子,，就像大興土木才有了這些牌樓玉橋琉璃門，捉襟見肘時,，只好一拆了之,，這是時代的大形勢，比人強的硬道理,。而在北京還是民國北平特別市的日子里,，即使是那些大規(guī)模拆賣皇城墻的主兒，拆個清末的短墻都要公文來往,、討論半天,，同樣是日子緊巴巴，面對前朝遺跡,，還是有所考量,。但拆掉三座門和金鰲玉蝀牌坊時，卻是百廢待興時就要少廢話,，多快好省才是真進(jìn)步,。如今修王府修寺廟甚至復(fù)建城門樓子，都講究一個“見新”,，“修舊如舊”從來都沒有真正實施過,，這，又是另一種少廢話的多快好省,，時代最強音,。

1900年前后 金鰲玉蝀橋西

        發(fā)現(xiàn)了民國十八年北平特別市的一份文件,，就說的北海西三座門掖墻拆除,、門樓保留的事兒。北平公安局因為北海西三座門第二道門總有墻角便溺,、宵小潛藏,，便要求拆墻，市府要求工務(wù)局查清是否屬于有價值遺跡,，局長華南圭查明系“滿清時代專作下級差弁回避隱匿之用,，與其它前代建筑品于美術(shù)上有關(guān)者迥不相同”，而且妨礙交通,，建議拆除,，門樓則保留，“以留舊跡”,。老照片顯示,，這座門是清末加建，建筑形制也較低,，掖墻處原有值房,，應(yīng)是慈禧常駐西苑加強警衛(wèi)所用。即使這樣,，也還是充分調(diào)查討論后才施行的,。

        西三座門的另外兩道門，一個靠東,，近金鰲牌坊,，一個靠西，屬最外也最早的一道,，對應(yīng)東三座門的乾明門,，為“靈星門”。現(xiàn)在最常用的寫法是“欞星門”,，其實是緣于《元志》的誤寫,，“欲祭天者，先祭靈星”,，靈星門就是天門,，多用于郊壇和文廟，在金鰲玉蝀橋邊同樣是守天子之門。在乾隆圖上,，也只繪出了靈星,、乾明兩門，其它均系乾隆和慈禧按游幸之需添建,。乾明門在康熙二十八年至三十九年（1689-1700年）間所繪《皇城宮殿衙署圖》中,，只有兩側(cè)墻，門戶已無,。同時期的《金鰲退食筆記》云：乾明門尚有基巍然,，人無知者。乾隆十五年京城全圖中,，此門又興復(fù)重現(xiàn),。而康熙皇城圖上，靈星門則連墻基都沒有存留,，乾隆圖上又同乾明門遙遙相對了,。

靈星門 乾隆三十二年        

康熙皇城圖 乾明門僅剩墻基 金鰲在東 玉蝀在西 

兩座橋均為舊式

乾明門 乾隆三十二年

        至于靠近金鰲牌坊的那道門，是單座琉璃門,，民國時在兩側(cè)卡墻開方門,，同東三座門的三門樓琉璃門不同。上文關(guān)于東三座門琉璃門到底曾有幾座門樓的疑問,，通過對比老照片解決了,，法國人熱氣球拍的那張，其實也是三座門樓,，只是被樹遮擋,，只露出最南側(cè)的那座，很像西邊這座單琉璃門了,。這一座也是清末加建,，它和第二道形成一個封閉空間，兩側(cè)便是北海的陽澤門和中南海的福華門,，這兩座門可通行慈禧御用的小火車,，兩門之間的鐵軌，還是可拆卸的,。

北海西三座門靠東 單琉璃門西面  

1901法軍熱氣球由西向東俯拍東西三座門  

下方為西三座門

1901法軍熱氣球俯拍東三座門 

東三座門琉璃門北邊兩座門樓被樹擋住 見紅線標(biāo)記

西苑小火車 西苑鐵路建于光緒十四年（1888年） 

1925年北海公園開園前 西苑鐵路被拆除

1890至1895年間北海公園的西南門陽澤門

為方便通行把北海與中南海之間的鐵軌做成了活動的

陽澤門

        同樣可拆卸的,，還有早期的金鰲玉蝀橋（亦稱御河橋、金海橋）,。元朝時團城還是小島,，東西兩邊為木橋，西橋便是這座橋的前身,，中間靠舟橋通行,，移舟即可斷行,。明代團城東側(cè)填平，西側(cè)木橋于弘治二年改石橋,，橋面木質(zhì),。在康熙皇城圖、乾隆十五年京城全圖,、乾隆三十二年《京師生春詩意圖》以及同時期《合畫冰嬉圖》上,，依然都是這種提棧式石橋,，也即兩側(cè)石橋中間為活動木橋,。晚明時《明宮史》載：“乾明門之西，其石梁如虹,，直跨金海,，通東西之往來者，曰玉蝀橋,。有坊二,，曰金鰲，曰玉蝀,。橋之中,，空約丈余，以木枋代石,，亦用木欄桿”,。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刊刻的高士奇所著《金鰲退食筆記》載：橋“中流架木,，貫鐵釬丹檻,，掣之可通巨舟”。后來還是乾隆把它徹底改造成石橋,，并在中間最大的橋孔兩側(cè)刻上對聯(lián),，如今還能看到北側(cè)對聯(lián)：“繡縠紋開環(huán)月珥，錦瀾漪皺煥霞標(biāo)”,，橋洞上方橫批“紫?；貫憽薄Ｄ线厔t是：“玉宇瓊樓天上下,，方壺圓嶠水中央”,，橫批“銀潢作界”。

元代團城還是小島 兩側(cè)有木橋 

康熙皇城圖中北海兩橋均為舊式 石梁中空 木枋丹檻 

金鰲牌坊在東 下圖同樣

乾隆十五年京城全圖 金鰲玉蝀橋石梁中空 木枋丹檻

乾隆十六年后所繪冰嬉圖 橋為舊式 木枋丹檻

乾隆三十二年所繪 橋為舊式 木枋丹檻

北海一側(cè)即北側(cè)石刻對聯(lián) 應(yīng)是乾隆御筆

高高的鐵欄桿代替了玉石闌干

1922年中南海一側(cè)即南側(cè)石刻對聯(lián) 如今無法見到

橋上長墻為袁大總統(tǒng)時期遮擋行人視線所砌

        如今南側(cè)您是看不到了,，1956年,，金鰲玉蝀橋向南拓寬至34米，橋身加長,，坡度降低,。大橋的九孔只保留中間的第五孔能流水暢通,，其余的八孔橋洞用磚砌死只為裝飾之用。后為安全起見,，把石欄板改成鐵欄桿,，1972年再一次把欄桿加高，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至于那些平頂方形覆蓮石欄桿,，以及上方雕飾束竹式尋杖和云拱，下方板心有海棠池雕線的玉石欄板,，據(jù)說挪到了瓊島周遭,，您仔細(xì)看圖，興許還能現(xiàn)場尋覓到它們的蹤跡,。

       而北海的東西三座門,，則已在1955年1月被拆除，11月,，金鱉玉蝀牌樓被拆除,。團城險些被拆，周總理在鄭振鐸,、梁思成等各界人士的呼吁下,，親赴現(xiàn)場查看，觀察交通狀況,，考量古都風(fēng)貌,，最終決定保留團城，也成為那一段時期梁思成先生少有的安慰,。如開頭所說,，要拆的決定，起因于西三座門發(fā)生多起車禍,，最嚴(yán)重的還傷了人命,，交通部門堅持拆門拆牌樓拆團城取直大橋，梁先生氣極,，說干脆把故宮一并拆除才叫貫通呢,。當(dāng)年拆保之爭最激烈時，甚至痛哭失聲,。當(dāng)政的明史學(xué)家吳晗,，同林梁二位先生爭持不下，甚至周總理要出面做工作,、做決定,，都體現(xiàn)了首都、古都的利用和保護向來為施政之一大難題,，文化之一大痛點,。

        民國二十年至二十一年,，北平市政府也面臨著這樣的問題，但矛盾并不激烈,。遷都后的北平,，作為故都，還要從文化上謀發(fā)展,，自然多了一份珍視和從容,。那時工務(wù)局長華南圭做了很多拆建工程，幾十年后,，他的孫女則奔波在抗?fàn)幉疬w,、保護古城的漫漫長路上。據(jù)工務(wù)局《北海西三座門北平圖書館前公路栽立洋灰道牙,、修理便道及添建便道旁門》圖片資料,，我們可以看到對西三座門的保護,、改造和使用,。

1932年2月12日 金鰲牌樓東

 法國“雪鐵龍東方之旅”車隊到達(dá)北京 

琉璃門的橫墻兩端已打通 形成過道 兩側(cè)可走行人

1934年的東西三座門 西三座門尚三道皆存

1936年的東西三座門 西三座門第二道已拆除

        至于那兩座輝煌的金鰲玉蝀牌樓，則徹底消失了,。只剩兩塊石額,，據(jù)傳為嘉靖御筆，如今收藏于首博,。牌樓為三間四柱三樓式,，立柱不出頭，單檐廡殿頂,，多重多拱,，梁枋繪有三層彩畫，襯著長長的玉帶一般的石拱橋,，曾是老北京心中最美的風(fēng)景,。金鰲在西，玉蝀在東,，而在康熙和乾隆時的輿圖上,，卻是金鰲在東，玉蝀在西,，既不合記載,，又不符風(fēng)水，難不成跟去年的景山壽皇殿前牌樓一樣,，是石額被哪位大爺給安反了,？

1906-09年的玉蝀牌樓東面

1900年前后 金鰲牌樓東望 洋人解釋為御河橋的西門

金鰲玉蝀石額 傳說是嘉靖御筆 亦有說嚴(yán)嵩所作 

      到了1933年，因糟朽嚴(yán)重,，牌坊梁柱改為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1955年拆除后,，未能妥善按計劃保存構(gòu)件，已再難有機會重現(xiàn)京城,。其實,，即使躬逢盛世，又有幾座牌樓能有歷代帝王廟景德街牌樓那種復(fù)建展示的幸運呢,？

1933年金鰲牌樓西面 尚爲(wèi)木柱帶戧柱 

當(dāng)年改為水泥柱 (德)海達(dá)·莫里循 Morrison Hedda]

1940年前後金鰲”牌樓東側(cè) 三座門大街(文津街) 

牌樓已改造爲(wèi)水泥柱 去除了戧柱

        隨著橋,、門和牌樓消失的，還有過往時代的那份歷久彌新的講究和精彩,。天橋的寶三爺,，年輕時有過名滿京都的城中走會，這是頗有講究的盛事,，一路上,，練獅子要“見高就上”，耍中幡的要“見橋不倒”,。當(dāng)年過金鰲玉蝀橋時,，遇到這兩座牌坊，寶三爺?shù)闹嗅κ侵绷⒅悠?，跨牌坊而過的,，一時間，轟動四九城,。

        現(xiàn)如今,，沒有這份精氣神了,，就如當(dāng)年周總理勸解梁思成先生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可我們的北京,，真就這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