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可愛

你最可愛,，我說時來不及思索,，

但思索之后，還是這樣說,。

——普希金

（接上期,，本公眾號9月25日）

（上期內(nèi)容詳見以下鏈接）

流年往事 ||  我的父親——為一口“飽飯”的人生

經(jīng)過徒步行走找到五叔后，父親連續(xù)睡了三天三夜,，當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五叔站在眼前,！

父親的五叔山東濟寧兗州人,，是爺爺?shù)挠H兄弟，排行老五,，一直未婚,，但為人忠厚老實，胸懷坦蕩,、不善言辭,、人緣非常好，我們稱之為五爺爺,。

山東人做事堅韌不拔,，秉性如山，質(zhì)直樸實,，胸懷坦蕩,，感情直露，天晴天陰,，全掛在臉上,。這些從五叔，從父親的身上都能看到,！

看到五叔的時候,，爸爸趕緊站起來，向五叔敘說了家中的變故及現(xiàn)狀以及自己怎么孤身一人走到五叔的工作地方,。

五叔伸出渾厚的大手摸摸父親的頭說：“難為這孩子了,，走！我?guī)闳ヒ姸伍L,，讓段長安排一下,。”

爸爸跟著五叔來到段長辦公室,，一個黑大個,，虎背熊腰的，穿著呢子大衣,，遠遠看見五爺爺就打招呼：“老五你侄兒來了,，這小子膽子可以啊,！我也聽說了你們家的具體情況,，這樣吧！先讓你侄兒留下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我打報告看看上面的意思再說,。”

在這段等待的時間里,，父親由于年紀小,，只負責給大家清清道路上的障礙及拿拿伐木工具,！

伐木工人的伙食非常好，因為是重體力活,，那個年代每天都有肉吃,，而且白面、大米也管飽吃,，父親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個月左右感覺個也長高了，體重明顯增加了,。

突然有一天,，段長把五爺爺和爸爸叫到辦公室，很嚴肅的說：“上面來了通知,，你侄兒年齡太小了,，如果用他等于是童工，而且我們伐木的活也太危險了,，上面不建議用童工,，老五你看怎么辦？”

▲父親年輕時

五爺爺略沉默一會兒說：“我也知道段長你盡力了,，的確這里也不適合我侄兒工作,，那我們就去雙鴨山煤礦上吧，那里有我們的一個山東老鄉(xiāng),，看看那里行不行,。”

段長很遺憾地說：“我讓會計把這個月工資給你算了,，咱們這缺少糧票,，我讓食堂給你們蒸上一鍋白面饅頭，帶上饅頭路上吃,。”

就這樣,，一大一小叔侄倆背著滿滿一袋子饅頭行走在鐵路上,，這一次有五爺爺陪伴，父親感覺很興奮,，一老一小直奔雙鴨山煤礦,。

雙鴨山煤礦負責接待父親與五爺爺?shù)娜耸巧綎|淄博張店的老鄉(xiāng)，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膀大腰圓,，嗓門也大,，打量了眼前這一老一少，說：“這樣吧,，大人去下井,，一個月能掙100元,。”

又打量了眼前這個小孩子,，面帶難色的說：“這個孩子不好安排?。　?/span>

“我有力氣,！”沒等山東老鄉(xiāng)說完話,，父親著急的插話說。

“嘿嘿,！來小孩子,，這里有把大錘，你現(xiàn)在給我扎一下煤塊,。扎開就留下來,！”山東老鄉(xiāng)說。

父親一聽有希望,，二話沒說,，握住大錘，聚集好力氣,、用足了勁一錘下去,，煤塊粉碎、但大鐵錘的手柄一下也折了,。

山東老鄉(xiāng)嘖嘖驚嘆：“這孩子不愧是咱山東人,，太實在了，好吧,，留下在井上扎煤塊吧,！聽說你還有些文化，順便幫我記記大家出勤,，還有煤礦上大老粗多,，也幫大家寫寫信、念念信,！給你和大人一樣的工資,！”

父親激動的趕緊向老鄉(xiāng)90度鞠躬致謝。

父親后來回憶說：“當時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事后他的胳膊疼了好幾天,。”

不管怎么說：留下了,。留下了就有希望,！

安頓好一切，趕緊就把爺爺奶奶及叔叔,、姑姑們接了過來,。

再后來,，也給爺爺在礦上找了個工作：撿煤矸石。這樣,，家里的勞力就多了,。

煤礦的食堂給煤礦工人的主食有饅頭、大米飯,，但不準帶出食堂,。五爺爺和父親經(jīng)常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饅頭和米飯放在懷里，悄悄的帶回來給家人改善生活,。雖然生活清貧,，但也屬于無憂，餓不到肚子了,。

緊張的生活也步入正軌,，父親由于受過一些教育，曾經(jīng)在學(xué)校經(jīng)常出板報,，那個年代在煤礦上算是文化人了,，經(jīng)常幫助礦上出出安全宣傳板畫，幫助礦上工人寫寫家書等,，再加上父親天生的的畫畫水平,，幾筆就能畫出個孔雀、大象,、貓貓狗狗的,，礦上的領(lǐng)導(dǎo)、工人也都非常喜歡勤快,、善良,、多才多藝的父親，尤其是礦上的山東老鄉(xiāng),，還經(jīng)常叫父親去家里吃飯,，幫助他給山東老家寫信，有時還要輔導(dǎo)一下山東老鄉(xiāng)正上小學(xué)的孩子的作業(yè),，這孩子不久后就成績大大提升,，在學(xué)校的成績名列前茅，后來考上了市里重點初中,。

后來，憑著父親的才華和勤快,，不久父親就不用再扎煤塊了,，不用再干體力活了，只需負責搞好辦公室及宣傳的工作,。

一晃一年多過去了,，父親利用閑暇的時間讀讀書,，經(jīng)常想念上學(xué)的時候的事情。

命運的改變有時就是一次次不期而至,！

一天下午,，煤礦上貼出雙鴨山師范貧下中農(nóng)招生通知，要求：貧農(nóng),、有文化基礎(chǔ),，年齡20歲以內(nèi)。

這不是給父親量身定制的嗎,？

父親看了后立馬精神百倍,，一路小跑回家，開門就喊：“娘,、娘好消息,！”

當奶奶聽父親說完想去上學(xué)的事情，看著父親欣喜萬分的樣子,，嘆了口氣：“孩兒?。∵@幾年也辛苦你了,，但咱們家的實際情況不允許?。　?/span>

父親一聽,，臉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低下頭對奶奶說“：娘，我知道咱家的情況,！”

這一晚,，父親一夜無眠，而這一晚父親說隱隱約約聽到奶奶的嘆息聲,！

一上班,，山東老鄉(xiāng)就把父親叫到辦公室，張口就說：“礦上發(fā)的招生通知知道了吧,？你的條件非常符合,。”

父親面遺憾地說：“叔,，你也知道俺家里情況,，我去上學(xué)家里就沒法生活了！”

山東老鄉(xiāng)嘿嘿一笑：“放心吧,，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去上學(xué)，師范畢業(yè)后到咱們礦上小學(xué)教書就行，上學(xué)期間每個月給你開一半的工資,?！?/span>

幸福來的太突然了，父親深深的鞠了個躬,，真是恩人?。?/span>

就這樣,，經(jīng)過筆試,、面試，父親以礦區(qū)第一名的成績正式成為雙鴨山師范的學(xué)生,。

父親在知識的海洋里如饑似渴的汲取著,，深知這一切的來之不易，17一18歲的少年經(jīng)過學(xué)校生活的滋潤及良好生活習慣的堅持,，此時的父親身高已經(jīng)達到176cm,，積極參加學(xué)校的各種活動，比較喜歡藍球,、羽毛球,，學(xué)校的校園板報也是一手操辦），在字校里也是小有名氣的學(xué)生了,。

正如許多文學(xué)作品一樣,，父親的愛情萌芽悄悄來臨了，父親和我聊天說到此處放低了聲音,，看了看屋內(nèi)的母親,。

在學(xué)校每期出板報的時候，父親都是絕對的主力,，因為父親的畫功很好,，基本上看一眼就能畫下來，但每次都有一個配合書寫的女同學(xué),，非常文靜,、中等個子，一笑有一個小酒窩露出一對小虎牙,，父親說：好像叫蔣露云,。

愛情往往是由友誼慢慢轉(zhuǎn)變過來。在長期的學(xué)生工作配合中,，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父親的吃苦耐勞的精神、愛學(xué)習的特點以及做事周到而雷厲風行的性格都深深感染著對方,。

經(jīng)常出完板報就沒飯了,，這時女同學(xué)會拿出餅干給父親吃,，父親象征性的拿了幾塊說夠了,，女同學(xué)笑著說這些都是你的,，說完把一包餅干都給了父親，又從書包里掏出一筒麥乳精給了父親,，這是我爸爸今天給我拿過來的,，給你喝一筒，別餓壞了,，婉然一笑就趕快跑開了......

工作中的同學(xué)慢慢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一起學(xué)習、一起進步,，那個年代連拉拉手都臉紅心跳,。

在隨后的相處中，爸爸知道了女同學(xué)家庭條件比較殷實,，父母都在市財政上班,，而且還是個部門領(lǐng)導(dǎo)。

一晃三年的師范生活就要結(jié)束了,，大雁已經(jīng)成群的南飛,，在畢業(yè)前夕女同學(xué)問父親畢業(yè)去哪里，父親說：“哪里來哪里去,，我是礦上保送的,，必須回礦上當老師?！?/span>

女同學(xué)憂憂的看了父親一眼,，低下頭說：“我父親已經(jīng)給我安排好了，去財政局上班,，而且明天就要提前報道了,，你會經(jīng)常來看我嗎？”

“會的,！”父親高興的大聲回答,。

彼此又沉默了一會兒，女同學(xué)從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塞給父親手里,，咬咬嘴唇：“我走了,，后會有期！”

蔣露云一路小跑,。父親遠遠看著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盡頭，好像蔣露云還邊走邊擦著眼晴......

此刻,，父親的心里空落落的,，感覺渾身沒了力氣，話到嗓子眼就是說不出來，眼看見她走了,，只有自己手里攥著這封信,，這時一隊深秋的大雁鳴叫著從頭上經(jīng)過，鴻雁的鳴叫是這么凄涼.....

蔣露云,，真的是父親人生中遇見的一片彩云嗎,？真的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嗎？

隨著師范畢業(yè),，父親按照當時的規(guī)定又回到了礦上,，開始了教育事業(yè)一一光榮的人民小學(xué)教師！

由于父親在學(xué)校期間認真學(xué)習,，積極參加各種學(xué)?；顒樱赣H由一個新手教師迅速成長為一個在?？诒芎玫睦蠋?。

沒有籃球場，父親就帶著小孩子們一起夯土,，硬硬砸出一個球場,；沒有乒乓球臺，找了幾塊石板墊上磚頭就成了,。課間休息時,，操場上又充滿了歡聲笑語，老師,、孩子們在操場上一展身手,，把礦上沒有生氣，奄奄一息的小學(xué)又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這一時期的忙碌,，父親也顧不上去看看同學(xué)蔣露云，等教學(xué)工作一切步入正軌后,，終于有閑暇時間坐下思考一下了,，這時才感覺心里缺些什么？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父親又拿出蔣露云寫的信重新讀了一遍又一遍,。

又看到了娟娟字體，又看到了人生的鼓勵,。蔣露云的信里說：參加工作后要多看多學(xué),，不要忘記學(xué)習。信里還寫了第一次與父親相遇時的情景以及美好的三年時光,，結(jié)尾處讓父親空閑時去找她,，并留了家庭地址,，一再強調(diào)一定要去找她！

父親說何嘗不想去找她呢,，一看看自己的苦難家庭,，再看看她的干部家庭，心里沒了底氣,，這種苦難的生活怎么能讓她再承擔呢,？

是的，生活的苦再苦,，也苦不過相思的苦！

無數(shù)次閱讀這封信后的某一天,，父親終于鼓起勇氣買上禮物——當時就是罐頭和點心,，按照地址，坐上公共汽車來到市區(qū),，找到財政局家屬院,。

當伸手去敲門的時候，又猶豫了,，想象著見面時該說的第一句話,，終于敲了門，等了幾分鐘,，好像等了一個小時一樣,，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燙著大波浪卷發(fā),，穿著睡衣,，腳上還穿著高跟皮鞋，上下打量了父親,，張口問：“你是哪位,？”

父親連忙回答：“我是蔣露云的師范同學(xué)，今天周末我來看看她,?！?/span>

“噢、進來吧,。我是她的媽媽,。”

父親隨即說：“嬸嬸好,！”

坐下打量了一下屋內(nèi)擺設(shè),，有電話、電視,、真皮沙發(fā),。豪華?。?/span>

這時蔣露云的母親開口說話了：“你就是師范的小袁吧,？聽我們家露云說起過,，你在礦上教小學(xué)，那里太艱苦了,，聽說你們一大家子的人全靠你了,，這日子怎么過呢。”

都容不得父親開口說話,，蔣露云的母親繼續(xù)說：“對了,，我家露云今天去看電影了，財政局局長家的小子請的,，要不你再等等她,。”

父親尷尬的說：“不用,、不用,，就來看看，下次再說吧,！”邊說邊逃一樣的離開了,。

也許是委屈、也許是自卑,，也許是憤怒,，父親出來后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場！

這段萌芽愛情就這樣被扼殺了,。

多年以后父親才知道真相：其實當時蔣露云正和她的父親在市百貨公司買衣服,，而且還是給爸爸買了一件上衣，因為她的爸爸身材和父親差不多,，所以一起去買衣服,，根本沒有去看電影，這就人生的陰差陽錯,！

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

沒有了感情的煩惱，父親全身心投入到教育事業(yè)上,，自己帶的小學(xué)畢業(yè)班成績在全礦區(qū)位列第一,，受到了學(xué)校、礦區(qū)的獎勵,，這種鼓舞是最好的良藥,！

正當一切都恢復(fù)平靜，一切都按步就班進行時,，家中又發(fā)生了問題,。

由于爺爺,、奶奶從小到大都是在山東生活，東北的嚴寒氣候他們都不適應(yīng),，特別是年齡越來越大后,，都得了嚴重的氣管炎，尤其到了冬天根本喘不上氣來,，這一年冬天尤其寒冷,，爺爺奶奶同時進了醫(yī)院，老的,、小的都得照顧,，同時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

怎么辦呢,？,！

正當父親一籌莫展的時候，主治醫(yī)生提出建議：最好的辦法是回你們山東老家,，回去后溫度、濕度都適合,，應(yīng)該能馬上緩解,，如果繼續(xù)在東北生活就有生命危險了！

再一次面臨艱難的抉擇,，而且又是在生與死的邊緣選擇,！

面對生養(yǎng)自己的父母，父親毅然決定帶領(lǐng)一家老老少少返回山東,，辭去教師工作,！

當辭職報告遞交上去的時候，礦上領(lǐng)導(dǎo)與同事再三挽留,，惋惜人才,，也深表同情與遺憾，但是,，中國歷來“百事孝為先”,，為了父母的身體能怎么辦呢？

命運真的往往跟自己開了個玩笑,，但都是我們命運不能承受之重,！

就這樣，為了生存與生活,，父親又帶著全家老小十幾口人踏上了重返山東老家的行程,，又開始了生活中新的一幕......

（下篇《重返山東 再起風云》，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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