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寫真  實  故  事的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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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錯過真實故事的點這里 ：我嫁給了班主任的兒子,，3年后的一天,，閨蜜突然跟我說對不起。

跟著我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前幾天,，我翻兒子的課外書,，看見周敦頤的《愛蓮說》。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仿佛隨口就能背出來,。

老公夸我厲害，學(xué)生時代的東西還能背得一字不差,。有時候,，越是兒時的記憶，越是一生的陪伴,。

其實我背《愛蓮說》,，還是在小學(xué)。

七八歲的樣子,，小小的城市里,，飄著熱鬧的蟬鳴。云朵像白色的鯨魚,，浮游在湛藍的天空里,。

奶奶的頭發(fā)還是花白的，一絲不茍地攏在腦后,，挽成髻,。

她不同于別的農(nóng)村婦女，自幼飽讀詩書。我和她在一起的那幾年,，她教會我背古詩,，誦古文。

有時我會和她耍賴說,，奶奶這些話都是什么意思呀,？我不懂啊。

她也不會生氣,，只會耐心地說,，倩倩還小，不用急著明白,。時間還長著呢,。

算起來，如果她現(xiàn)在還活著,，快要一百歲了吧,。

突然想講講她的故事，講講她近一個世紀(jì)的悲歡離合,。

02

奶奶出生在1924年,。

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章月英,。

祖籍浙江,，外曾祖父算是紅頂商人，身帶官職,，又經(jīng)營有道,。時代交替，他從浙江轉(zhuǎn)來福建,，依然是名門旺族,。

奶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兄長們當(dāng)官的當(dāng)官,，開廠的開廠,。而她還是個丫鬟，老媽子們護前護后的小千金,。

外曾祖父分外疼奶奶的,。

因為她百天的時候，請了個有名的師父給她算命,。

師父看了八字,，搖著頭,，嘆氣說,，錢我不要了，這孩子的命格我解不了。另請高明吧,。

外曾祖父為人開闊,，好生招待不曾怠慢。

后來,，他和外曾祖母說,，既然這孩子未來不定，在咱們手邊的日子就多寵寵吧,。

我曾祖母兀自垂淚,，從此對我奶奶，百倍珍愛,。

03

奶奶從小就有老師到家里來教她詩書禮教,。

到了上中學(xué)的年紀(jì)，曾祖父挑了最有名的女校讓她去讀,。

雖說到處嚷著新時代女性要如何如何,，可事實上，封建的禮法教條一樣不少,。

奶奶上下學(xué),，不能輕易拋頭露面的，不是坐轎子就是坐車,。

下雨天,，趕去送傘的下人，也必須是女人才行,。

那時候的奶奶,，是金絲籠里的幼鳥。外面的世界打得一塌糊涂,，可她小小的天地里,，錦衣玉食，歌舞升平,。

她每天最大的難題,，大概就是挑哪件旗袍去上學(xué)了。

她愛美,，喜歡旗袍,。家里有相識的寧波師傅，總能先打回上海最時髦的布料款式來,。

有昂貴的呢絨,、貢緞，也有便宜的府綢,，陰丹士林布,。

即便是不上學(xué)的假日,，她也會穿戴整齊，讀一會兒書,，或是坐在騎樓的窗邊,，吃一碗自家搖出來的冰淇淋。

香草口味澆著鮮紅的草莓醬,。

冰涼甜蜜,，是夏日里最美妙的時刻。

04

外曾祖母是個很會保養(yǎng)的女人,。

吃補品的時候,，還會給我奶奶分上一碗。人參燉雞了,，雪耳燕窩了……

有一次,，奶奶聽到送藥材的伙計和老媽子閑聊，說這次送來的是血燕,。

因為金絲燕的窩總是被摘走,，最后累到啼血，才造出罕見精貴的血燕來,。

至此,，奶奶再不吃了。

她心地善良,，心疼那些燕子小家被毀,，啼血殞命。即便外曾祖母送來,，她也會悄悄倒掉,。

那已是1937年了。不久之后,，日本人打進了福建,。

萬千家庭，如同那些金絲燕般,，家毀人亡,，生靈涂炭。

直到1941年5月,，國軍發(fā)動大湖戰(zhàn)役,，鏖戰(zhàn)三日，殲敵無數(shù),。

至此,，阻住了日寇侵占福建的腳步。

而就在這次戰(zhàn)役中,，有一個人,，因為英勇善戰(zhàn),，脫穎而出，從此一路加官進爵,。

那個人,，就是我爺爺,。

05

爺爺是從河南逃難出來的,。

如果說奶奶是活在時代劇的光鮮小姐，爺爺就是民國紀(jì)錄片里的真實難民,。

北方八省,，連年饑荒。餓死災(zāi)民以千萬計,。

爺爺一無所有,，只剩命一條。他骨子里,，帶著股亡命的匪氣,，沒有生死可畏懼。

1943年,，我外曾祖爺在省城見到我爺爺?shù)臅r候,，他24歲。

正是手握兵權(quán),，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

外曾祖父知道他單身，當(dāng)即拍板把我奶奶許配給了他,。

那年頭,，官也好，商也罷,，都比不過手握槍桿子的更踏實,。

既然奶奶命薄，許個莽夫,，也許能壯壯八字,，破個局。

于是,，奶奶一面未見,，就嫁給了我爺爺。

06

成親那天,，好不熱鬧,。

奶奶坐著八抬大轎，風(fēng)光出嫁,。

晚上,，奶奶蓋著紅蓋頭,，坐在床上一直等。

所有的未來都藏在紅布之外,，等著一個陌生男人去揭曉,。

也不知幾點了，爺爺步履踉蹌地走進來,。

紅燭映著酒氣,，虬髯略顯猙獰。

他抱住奶奶,，剛想親熱,，窗外幾只不識趣的烏鴉忽然叫起來。

爺爺頓時來了脾氣,，罵道,，你奶奶個腿的，掃老子的性,。

然后提著盒子炮出了門,，啪啪兩槍，烏鴉應(yīng)聲而落,。

一瞬間,，世界就安靜了。

我奶奶的心,，也靜了,。女兒家飽讀詩書又如何？

到頭來,，還是嫁給了目不識丁的草莽漢子,，縱有千般道理不如兩顆槍子更有用。

07

成婚后的第三天,，爺爺?shù)囊粋€朋友遲來道喜,。

布衣草鞋，不似官場上的朋友,，爺爺卻萬分重視,。

他備了酒菜，喊我奶奶出來坐陪,。

此人姓秦,，后來我叫他秦爺爺。

爺爺給奶奶介紹說,，認(rèn)識認(rèn)識,，我過命的兄弟。

奶奶那天才知道,，這位秦兄為何單獨來賀,。

他和我爺爺同是河南一起逃荒出來的朋友,。兩個人相扶相助，一路走到福建來,。

同是打日本鬼子,。只不過一個進了國軍，一個加入了游擊隊,。

秦爺爺無不羨慕,，想不到一同出來，我爺爺名利雙收,，還抱得美人歸,。

爺爺大笑,，說,，什么名不名，利不利的,，除了我這婆娘,，全都分你一半。

那時的爺爺,，人生如意盡春風(fēng),，性情豪邁，快意恩仇,。

誰能想到,，幾年之后，時局巨變,。

巔峰低谷,，只在轉(zhuǎn)瞬間。

08

1945年,，奶奶生下了大伯,。日本投降，舉國歡慶,。

本以為能過上太平日子,，可連年內(nèi)戰(zhàn)，軍閥互斗,，我爺爺也搞不清為何而戰(zhàn),。

47年末，國軍就已有轉(zhuǎn)移的消息了,。

49年前后,，許多士兵來不及告別，被帶去了海峽對岸,。

我爺爺看清得早,，放下一切,，投奔了秦爺爺。

秦爺爺把他藏起來,，安置在漳州下面的小縣城,。

從此，云煙富貴,，盡洗鉛華,。

那時候，雖然住在小城,，但日子并不苦,。畢竟?fàn)敔斣缬袦?zhǔn)備。積蓄還是有的,。奶奶的貼身老媽子也一直跟著,，照顧奶奶的起居生活。

我爺爺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不打仗,，干活也是把好手。

他是河南人,，愛吃面食,。手把手地教我奶奶包餃子，烙餅,，搟面條,。

時不時還會煮點鹵肉，分給鄰居家的小孩解解饞,。

09

建國之后,，奶奶的娘家破敗了。

新聞里也總會出現(xiàn)一些曾經(jīng)的官太太被遺棄落拓的新聞,。

奶奶問爺爺,，你當(dāng)初怎么沒自己走呢，到那邊接著當(dāng)官不好嗎,？

我爺爺就說,，我是個粗人，但不是混蛋,。你一個千金大小姐嫁給我,，給我生兒子。我這輩子不會負(fù)你的,。

奶奶沒接話,，卷了根煙給爺爺遞過去。

嫁給爺爺這么多年，榮華富貴應(yīng)有盡有時,，奶奶心里,，沒有愛這個字。

而如今,，粗茶淡飯,，簡樸布衣，忽然有了種穩(wěn)妥安逸的甜,。

那是一段相對安穩(wěn)的時光,，只是日子漸漸困窘起來。

畢竟大環(huán)境使然,，掙不到什么錢,。爺爺又是個仗義疏財?shù)臓攤儍海帜_太寬,。

1954年,，奶奶生下我二伯。57年,，生下了我姑媽,。62年,，又生下了我爸,。

家里的積蓄就不多了。

10

那時候跟著奶奶的老媽子也過世了,。

凡事都要學(xué)著自己來,。爺爺疼惜她嬌貴，不讓她做重活,。

洗洗輕便的衣物,，做點日常飯菜倒不也算太難。

然而,，命運并沒因為她躲在偏遠小城就忘記了她,。

六十年代末，席卷全國的浪潮來了,。

爺爺?shù)纳矸?，毫無疑問成了致命傷。他性子剛烈,，經(jīng)不起侮辱誣陷,。

68年，一場重病再也沒起來,。彌留之際,，秦爺爺來看他了。

那時候，風(fēng)聲正緊,，多少爺爺幫過的朋友都不敢露面,。只有秦爺爺有膽有義。

爺爺攥著他的手說,，兄弟,，我要先走了?？蓱z我妻兒無依無靠,，帶我照應(yīng)照應(yīng)吧。

秦爺爺含淚應(yīng)諾,，爺爺就此撒手人寰,。

真是風(fēng)雨輪流，命運無常,。爺爺戎馬一生,，卻落得凄涼收場。

然而,，衰敗之下,，有時活著比死去更難熬。

11

不久,，奶奶的身世也被揭出來了,。

官商世家的千金小姐，國軍軍官的闊太太,。

家里被抄了,，藏了多年的陪嫁，偷的偷,，砸的砸,。

她心愛的旗袍，胡亂的堆在院子里,，一把火燒得精光,。

帶頭的半大孩子，指著奶奶,，讓她自我檢討,。

奶奶理了理鬢角的頭發(fā)，溫柔地說,，都長這么大了,，以前來我們家吃鹵肉的時候，還光屁股呢,。你叔不在了,，怕是以后想吃也吃不上了,。

一句話，終是點醒了人性,，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奶奶站在院子里靜靜地看著一地狼藉，焚花散麝,，無處話凄涼,。

她挺了挺脊背，沒有眼淚,。

前塵往事就此別過,，空余灰燼祭舊情。

12

那時候,，大伯年紀(jì)不小了,，直接送去了東北開荒。

奶奶被迫帶著三個孩子,，去了農(nóng)村,。

奶奶一輩子嬌生慣養(yǎng)，哪里干過農(nóng)活,。一雙手,，白白嫩嫩，伸出來,，大家都圍過來瞧一瞧,。

不過奶奶從不多話。別人怎么教,，她就怎么學(xué),。

地里插秧，圈里喂豬,。多苦，多臭,，皆無怨言,。

那段時間，奶奶每天帶著我姑媽下地掙工分,，供著二伯和我爸去讀書,。

下地回來，奶奶手上都是水泡,。她忍著疼,，一一挑破。

我爸最小,，圍著奶奶問,，媽，你疼不疼？

奶奶說,，疼也沒事,。等長好了，生出繭子來,。以后就再也不會疼了,。

其實人心這也是這樣吧，傷了,，好了,，慢慢也就硬起來，不知疼了,。

13

有一天大雨,，奶奶被派去喂豬。

是想刁難她的吧,?？晌夷棠烫嶂熬妥吡恕＝Y(jié)果回來的路上,，體力不支,，摔倒了。左臂骨折,。

那時候,，農(nóng)村的醫(yī)療條件，基本等于沒有,。

奶奶落了病根,。那么好看的手，從此變了形,。

我想,，奶奶是哭過的吧。但是沒人看見過,。鄰居朋友沒有,。

我爸，二伯,，姑媽也沒有,。她在所有人面前，永遠從容淡定,。

有人贊美,，她安然接納。有人責(zé)備,，她默默聆聽,。

雖然穿著一樣的藍布工裝,，可骨子里，永遠帶著從上而下的優(yōu)雅與淡然,。

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14

那時候，農(nóng)村要記工分,。

可村里人有文化的少,，記來記去，總是一本糊涂賬,。

有一次,，村長發(fā)脾氣，站在院子里罵人,。

奶奶看見了,，就說，讓我試試吧,，這個我會,。

村長從此對她刮目相看。奶奶的日子也好過了一些,。

就這樣,，奶奶在農(nóng)村住了七八年。

不親不疏,，與人為善,，慢慢熬過了又一場磨難。

奶奶回城,，已經(jīng)是77年了,。那時姑姑已經(jīng)嫁給了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

秦爺爺明里暗里用了各種辦法,，把我大伯從東北接回來,。

那時他已經(jīng)30多歲了。

在秦爺爺?shù)膸鸵r下,，我大伯進了鄰市的煤礦單位下井挖礦,。我二伯和姑媽也全部進了工廠，做了城鎮(zhèn)職工,。

我爸正讀初中，死活不肯讀下去了,，也要去上班,。

奶奶也就同意了。

就這么著,，風(fēng)雨飄搖的一個家,，總算安定下來,。

15

奶奶去祭拜爺爺?shù)臅r候，在他墳前卷了三只煙,。

她說,，放心吧，孩子們都有著落了,。我這輩子也差不多了,。等他們生兒育女，我就找你去,。

可人的一生是連貫的,。

常說放下過去，從頭開始,，其實很難很難,。

過往是夕陽下的影子，長長地覆蓋著探往未來的前路,。

不久,，轟轟烈烈的八十年代，帶著五色斑斕的光彩來了,。

兄妹幾個里,，大伯見過當(dāng)年爺爺?shù)娘L(fēng)光，奶奶的華貴,。

畢竟剛搬來漳州的時候,，還有奶奶的老媽子，追著他喊小少爺,。

奶奶能平順的接受人生大起大落,，不代表她的孩子也可以。

大伯已經(jīng)奔四了,，年輕的時候,，在大興安嶺里吃盡苦頭，如今又混在暗無天日的礦井里討生活,。

心里藏著榮耀的舊夢,，可現(xiàn)實卻是無力跳脫。

16

1982年冬天,，大伯放假回家,。

返工的路上，把自己吊死在了夜晚的河堤旁,。

他以一種決絕的姿態(tài),，結(jié)束了自己迷茫的人生。

奶奶想不到終于熬到了光明的新時代,，卻仍要面對無比殘酷的白發(fā)送黑發(fā),。

葬禮上,，她哭得肝腸寸斷?？陕裣麻L子,，她仍要生活。

她經(jīng)歷過太多的風(fēng)霜,，唯一地抵御方式就吞下悲傷,，活下去。

我二伯性格里,，多少繼承了些爺爺?shù)臑⒚撆c不羈,。

為人仗義，可做事莽撞,。爺爺是槍林彈雨闖過來的人,，不只膽大，還心細(xì),。

但二伯大大咧咧的,，只像了爺爺?shù)钠っ?/p>

1987年，我爸都結(jié)婚了,，我二伯仍然是孤家寡人,。積蓄沒有，能力有限,。

幾經(jīng)相親,，都不成功。

家里人猜測,，是感情上的不順讓他的心理多少有些扭曲了,。

17

1988年，我二伯還住在廠里的單身宿舍,。

廠里發(fā)生了盜竊案,。

警察搜到他家的時候，竟然找到了一堆偷來的女人內(nèi)衣,。他就以這么不光彩的名義被抓了,。

當(dāng)時判了一年，可二伯沒能等到出獄,。

在出獄前的一個月,，不幸被毆致死。

奶奶第二次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心痛到難以想象,。

然而真正受到刺激的，不是奶奶,，而是她最小的兒子,，我爸。

18

1989年,，我出生了,。

我爸在產(chǎn)房門口聽聞是個女孩，直接暈了過去,。

沒有夸張,。可以想象的,，他心里懷揣著怎樣的心思,。

他是家里最小的兒子，品著生活里的低微艱苦,，聽在耳朵里的,，卻是大伯對往昔的懷想。

他從小渴望恢復(fù)家族的榮耀,，滿心成就一番宏偉事業(yè),。

記憶里，他時常會和我說爺爺夜晚打烏鴉的故事,。

自豪,，得意，仿佛自己親歷一般,。

他不允許家里人去求秦爺爺幫忙,。低三下四，辱沒了自尊,。

秦爺爺要認(rèn)他做干兒子,，他也不肯答應(yīng)，覺得那是沒骨氣,，攀高枝,，推我姑媽去做了干女兒。

不能說,，他不聰明,。早早就嗅到了改革開放的氣息，辭職下海,。

可是,，他畢竟連初中都沒有讀完，能力追不上心氣,。

生意場上起起伏伏,，遠不及爺爺在戰(zhàn)場上大殺八方。

19

一個心里極度渴望名利與兒子的男人,，沒有多少女人可以受得了,。

我6歲那年,，我媽和我爸離了婚，遠走他鄉(xiāng),。

那已經(jīng)是1995年了,。

我爸照顧不了我，把我送到了奶奶家,。

我奶奶一直住在老房子里,。

那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得到了奶奶無盡的疼愛,。

也正是我爸送我回來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事,。

有關(guān)我奶奶算命的傳聞,。

后來，我爸偷偷拿了奶奶的八字去問神婆,。人家和他說,，奶奶不是命薄，是命硬,，克家里的男人,。

我爸想起了爺爺，大伯,，二伯,，再聯(lián)想到自己，他就怕了,。

從此,，再沒來見過我奶奶。

有時想想可笑,，一家子的興衰生死,，竟全都怨怪在一個女人出生的日子上。

倒是那些不撐事的兒子們,，顯得無辜了,。

20

有關(guān)這件事，家里人提的很少,。

我猜,，奶奶大概是知曉了，也信了,。她再沒有主動找過我爸,。

她只是對我格外的好，她把心里對小兒子的所有的想念與深愛，都轉(zhuǎn)移給了我,。

奶奶寫得一手好字,，教我背讀，輔導(dǎo)我功課,。

閑暇的時候,，她還會卷煙絲，一根一根碼在小盒子里,。

我不喜歡別人吸煙的，除了我奶奶,。

她總是在院子里吸,。陽光金紅的傍晚，倦鳥飛過屋頂,，流霞綴滿金邊,。

奶奶的目光，透著淡白的煙霧,，放得好遠,。

她是孤獨的吧。

時光匆匆卷走了年華,，卻無人停下與她溫柔歲月,。

她是舊時代里的幸存者，卻不是人生中的幸福者,。

漫長人生對于她來說,，只剩下活著。

21

1996年,，我爸閃電再娶,，我的弟弟出生。

那是我爸夢寐以求,，傳承香火的男丁,。

從此，他更不會來見奶奶了,。

而我媽回來了,。她已經(jīng)有了自己新的家庭，愿意帶我走,。

奶奶舍不得我,，但她知道什么對我最好。

臨走那天,，她一直在輕輕撫摸我的臉,，眼睛里像盛著一碗透明純凈的水。

她說，倩倩走了,，要聽媽媽的話,。

我說，那我走了,，誰陪著奶奶呀,。

奶奶抽了抽嘴角，把我緊緊地抱在懷里,，無聲地哭了,。

她這一生呀，好像都在送行了,。

后來的幾年,，都是姑媽在陪著她。那時候,，姑媽下崗了,，在市里做了家政。

奶奶心里是不愿意見到的,，雖說職業(yè)無貴賤,。

可某些遙遠的記憶還在啊。

曾幾何時,，她也是被人伺候的小小千金,，如今女兒卻要落得要替人服務(wù)了。

只能嘆一聲,，人生起伏,，命運無常吧。

22

2006年,，奶奶83歲,。

不小心摔了一跤，身體就不行了,。

接到姑媽的電話,，我飛快地趕回去。奶奶躺在床上,，像一葉年久失修的小舟,，快要沉沒了。

她見到我的時候,，眼睛里瞬間有了光,，卻又悄然黯淡了。

我知道,，她看錯了,。

她等她最愛的小兒子,，已經(jīng)等了十幾年。

而我爸,，直到最后的一刻,，才決定趕過來。

可惜,，他來晚了,。也許奶奶累了吧，不想再等了,。

她這一生,，富貴過，貧窮過,，快樂過,，悲傷過。

她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的顛沛流離,，甜少苦多。

留下些遺憾,，也就無所謂了,。

23

奶奶叫章月英。

是的,。她是有名字的,，奶奶并不是她的名字。

這些年,，我讀了大學(xué),，結(jié)婚生子，做了媽媽,，越發(fā)體會到奶奶的凄苦,。

她從小被教育做一個溫柔賢德的女人，她少女時期應(yīng)該也有過很多美好的期許,。

可她改變不了什么,，多舛的人生，注定是首時代的悲歌,。

有時覺得,，奶奶一生都是坐在床上的那個新嫁娘，永遠等待著命運去揭開那塊蒙在頭上的紅蓋頭,。

她是孤獨的,，是一個被大時代所吞沒的女人。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生的優(yōu)雅,，從容地審視著人間潮起潮落的歡喜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