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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身份不同了,，待遇也就迥異,。這一點在我們的“花姨娘”身上，體現(xiàn)得再明顯不過了,。

《紅樓夢》前八十回里,，作者共寫了兩次襲人回家的情景。兩相對比，卻也頗為有趣,。

第一次是在小說的第十九回,，襲人的母親親自拜見賈母，接了襲人回家去吃年茶,。

彼時襲人的身份,，還只是服侍寶玉的大丫頭。所以書中也并沒有描寫,，襲人此次回家是何陣仗,。

想來也不過是帶了些隨身物品，以及一些或吃的或戴的小禮物,，送給母親及兄弟姐妹吧,。

這一次回家，襲人雖然因為贖身的事,，和母親哥哥吵了一架,，心里不大愉快。

但此時的她,，穿什么,、戴什么，哪里吃,、哪里坐全由自己,，還可以和姐妹們自在地聊天吃茶，在家中是比較自由的,。

只有當寶玉忽然到來的時候,，她才既驚喜，又有些慌亂,。覺得家里茅檐草舍,，又窄又臟，這里不能坐,，那個不能吃,。只好把自己用的東西給寶玉用，用手怕托著幾個松子瓤給寶玉吃,。

應該說,，這時候的襲人還算是花家人。

02

可是,，當她成了王夫人認定的寶玉的“準姨娘”后,，情況就不一樣了。這時她就不再是花家女兒,，而是賈家媳婦,，一舉一動都要體現(xiàn)賈家的體面,。

且看文中是怎么安排襲人這次回家的。

先是襲人的哥哥花自芳,，進賈府來報告母親病重,，希望能夠接襲人回家去住幾天。王夫人聽后便準許了,，并命鳳姐酌量去辦理,。

鳳姐是管家，且又有心討好王夫人,，所以對于這件事,，她格外上心，以極高的規(guī)格來辦理了這件事,。

首先是人員車馬,。鳳姐吩咐周瑞家的：“再將跟出門的媳婦傳一個。你兩個人再帶兩個小丫頭子跟了襲人去,，外頭派四個有年紀跟車的,。要一輛大車，你們帶著坐,；要一輛小車,，給丫頭們坐,?！?/span>

這么算下來，跟著襲人回家的,，總共有八個人,，兩輛車。雖然算不上聲勢浩大,，卻也是很有排場了,。

其次是服裝行李，鳳姐的要求就是一個字——好,。衣服要顏色好的,，包袱要好的，手爐也要拿好的,，總之一切都得是好的,。

襲人遵從指示，頭上戴了幾枝華麗的金釵珠釧,，又穿上色彩鮮麗的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和蔥綠盤金彩繡綿裙,。

鳳姐卻還嫌她的褂子太素了，又把自己的一件石青刻絲八團?天馬皮褂子給了她,。

這還不夠,，鳳姐看到襲人只有一個彈墨花綾水紅綢里的夾包袱，里面只包著兩件半舊綿襖與皮褂。就又拿出一個玉色綢里的哆羅呢包袱,，還送給了襲人一件半舊大紅猩氈的雪褂子,。

襲人原本屬于簡單樸素型的，素來也不怎么愛打扮,。但經(jīng)鳳姐這么一番捯飭,，滿身的奢侈品，想必也是很有些氣派了,。

最后是住宿問題,。鳳姐先是鄭重交代襲人，如果要住下,，她再另打發(fā)人送鋪蓋去,，千萬不要使用家里的鋪蓋和梳頭的家伙。

接著她又提醒周瑞家的,，去了那里要讓花家的人回避,，如果要住下，必是另要一兩間內(nèi)房的,。

03

看到這里的時候,，我其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在想,，此刻襲人的心里活動是怎樣的呢,？

想必襲人也是挺高興的吧。鳳姐這么做,，固然是為了討好王夫人,，可是這樣一番陣仗下來，大概也等于是向眾人宣告,，自己是賈家蓋章認定的準姨娘了吧,。

可我總感覺這樣的安排怪怪的，仿佛襲人此次回家,，不是以女兒的身份去探望病危的母親,，而是作為“準賈家人”，去進行“衣錦還鄉(xiāng)”式的顯擺,。

母親病重,，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這本是一個人最為悲痛的時刻,。

可是作為親閨女,，卻要穿得那么華麗鮮亮，還要時刻小心翼翼維持自己的體面,，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錯,。這對于死者真的有尊重嗎,？

固然襲人當上了姨娘，穿得體面氣派,，可以給家里人長臉,，母親或許也能含笑九泉了。然而如此一來,，母女的真情又何在,？

這讓我不禁想起了秦可卿，大概把喪事當喜事辦,，就是賈家的傳統(tǒng)吧,。

秦可卿的喪禮被賈珍辦得那樣隆重盛大，前來參拜的人皆是王公貴族,，用的棺木是最上等的檣木,，和尚道士請了一大堆，為了看起來體面,，還花了一千二百兩銀子,，給賈蓉捐了個龍禁尉。

可是在這么盛大風光的葬禮里,，又有幾個人真心為逝者感到悲傷,？

所以大概在鳳姐看來，襲人的母子親情是無關緊要的,，而是否體現(xiàn)出賈家的體面,，才是襲人最大的使命吧。

于是,，襲人雖身在家中,，面對亡母,，卻不能自主,，只能像提線木偶，任由別人操控,。

只是我特別想知道,，襲人有沒有因此感到不自在呢？

她有沒有不顧體面地趴在母親的床前,，真心地痛哭一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