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清朝嘉慶年間,,福清縣城有一首戶俞世富,家資萬貫,,田畝半縣,,是世代土財主。財旺丁薄,,他雖然討了幾房妻妾,,膝下只有一女,名叫俞桂香,。自幼與福清縣東張鄉(xiāng)秀才陳明亮訂親,。 陳家本是書香門第,后因瘟疫傳染,,祖父,、祖母、父親接連去世,。前面喪事未辦完,,后頭喪事又接上,花錢好比潑水一樣,,一桶一桶往外倒,。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火災又洗劫去一筆家財,。經(jīng)不起三番五次的折騰,陳明亮的家道從此一蹶不振,。加上他是個文弱書生,,父亡之后,經(jīng)商不能務農(nóng)難,,只能坐吃山空,。沒幾年光景,,陳明亮家貧如洗,只能靠老母做一些針線,,補貼家計,,苦度時光。 為富不仁,。俞世富這個大財主當然亦不例外,,對一時落魄的陳秀才漸漸疏遠,接著對他百般挑剔,,借故把陳明亮的婚約取消了,。陳明亮是個有志氣的讀書人,看透俞世富,,嘆一口氣,,寫了休書。 “大丈夫何患無妻,,天涯何處無芳草……”陳明亮寫完休書,,嘴里默默念著這些成語,但是心里對青梅竹馬的俞桂香總是惦念著,,記掛著,,眷戀著。 俞桂香與她生父正相反,,見父親重富輕窮,,賴婚拋棄陳公子,心中大為不滿,,終日以淚洗臉,。花前月下,,不免見景生情,,過去與陳公子的種種戀情,一幅幅重現(xiàn)眼前,。她是一個多情多義的弱女子,,除了憂傷之外,又能有什么堅強的行動呢,? 俞世富賴婚達到目的,,緊鑼密鼓派各路媒人四處為女兒尋覓富豪的夫婿。沒上半個月,,果然在東張找到了主兒,。此戶也是一個土財主,家產(chǎn)不輸世富,在東張首屈一指,。戶主楊才,,其子楊奕清今年19歲。兩家一拍即合,,當即下聘禮送妝奩,,10天后擇吉起花轎成親。 俞桂香雖然無力反抗這樁包辦婚事,,然而暗中通過貼身丫環(huán)春花,與陳公子書信來往,,互訴衷腸,。臨嫁前,陳明亮寫了一首詩送給她,。俞掛香含淚念著,,愛不釋手,將詩稿納入貼身內(nèi)衣,,隨著花轎出嫁,。 這天,東張楊家村熱鬧非凡,。每個曬谷埕都擺滿了酒席,。楊才今天大講排場,讓全鄉(xiāng)人都參加他娶媳婦的大婚宴,,辦了近2百桌酒,。楊宅十三進,張燈結(jié)彩,,鼓樂喧天,。楊才偕同老伴吳氏,滿面春風地站在大門口的高照下,,殷勤迎賓接客,。 來的客人很多。見到近親好友,,迎入高堂,,傳茶請座。見到一些疏親遠友,,一時道不出輩份稱呼,,只好抱拳拱手,笑臉招呼,。 在人情禮金桌旁邊的帳房先生,,也忙得滿頭大汗,應接不暇。有一個陌生后生仔過來交付紅包,,帳房先生問道:“貴姓,?未曾會過,不知與東家是何親戚,?” 后生仔答道:“小侄葛龍,,本鄉(xiāng)本土人,先父與楊才伯乃是世交,,小侄多在外省經(jīng)商,,昨日返鄉(xiāng),特意趕來作賀,!” 帳房先生道:“?。⌒視?!幸會,!原來是楊員外的世交?!边呎f邊提筆記帳:“葛龍,,花燭白敬10兩?!睂懏?,帳房先生傳呼管家招呼客人。 午后,,在一陣鼓樂鞭炮聲中,,新郎新娘在伴房媽的導引下,登堂舉行婚禮,。燈火輝煌,,酒宴開席。猜拳聲酒令聲此起彼伏,,歡笑聲敬酒聲響成一片…… 二更后,,酒宴漸次結(jié)束。鬧房的人散了,。伴房媽也走了,。房內(nèi)只剩下新娘和新郎兩個人。俞桂香獨坐床沿,,心頭仍然記掛著青梅竹馬的陳明亮,。但是,嚴酷的現(xiàn)實,,使她不得不留意著身邊的人,。俞桂香聽見新郎正朝她走來的腳步聲,,更是胸口撞鹿,不知如何是好,。楊奕清卻輕輕地掀開了她的大紅頭蓋,,桂香趁機瞟他一眼,見郎君儀表堂堂,,溫文爾雅,,心頭一塊大石頭落r地,又羞得垂下頭去,。楊奕清見俞桂香長得花容月貌,,羞時又帶幾分嬌態(tài),不禁暗自慶幸討了漂亮的妻子,。喜得牽著桂香的手雙雙坐在龍鳳燭前飲合歡酒,。 譙樓響過三更鼓。新郎新娘即將安寢,。俞桂香記起一事,,突然問道:“郎君,,后房閣樓平日有無住人,?” 楊奕清答道:“不住人,只堆放一些雜物,?!?/p> 楊奕清覺得桂香問得蹊蹺,追問道:“有什么事嗎,?” 俞桂香應道:“方才妾身在鬧房時從蓋頭羅空隙中見有一人竄上后房閣樓,,我心里有點害怕。如果這人深夜又來鬧房,,會驚壞人的,。” 楊奕清笑笑說:“不要怕,。待我上樓勸他走開,,你先上床睡吧?!睏钷惹逭f罷秉燭上了后樓,。 俞桂香剛上床不久,便聽見閣樓上“唉”地一聲,,又像有什么東西翻倒,,燭火也滅了。 一會兒,,新郎下樓回房間了,。他倒退著身子進房,走近燭臺,便吹滅了另一支燭火,,迅速摸黑上床,。當新郎為新娘寬衣時,桂香不安地問道:“郎君,,閣樓上有人嗎,?” 新郎貼著桂香的耳朵,微聲答道:“沒有人,?!?/p> 俞桂香說: “剛才妾身聽到'唉’的一聲,是誰的聲音,?” 新郎又湊近新娘的耳旁輕聲而又含糊地說: “那是我的頭碰到門楣后發(fā)出的聲音,。” 俞桂香狐疑并未全解,,又問:“好像還有什么東西翻倒,,砰的一聲?!?/p> 新郎更是貼近桂香的耳朵,。 “睡吧,是我不慎一腳踢翻了蟛蜞甕,?!毙吕蛇吔忉屵厡葙N在新娘身邊…… 出乎新娘意外,新郎竟在新婚之夜情緒反常,,長吁短嘆不已,。 俞桂香倦睡,被這嘆息聲驚醒,,摟著新郎動問:“郎君,,今宵良辰難再,何以嘆息連連,?” 新郎又是含糊其辭地說:“不瞞娘子,,我母親是一個守財婆,你帶許多珠寶首飾過來,,待天亮之后,,她一定會來取走,你我夫妻手上不就空空如也了,?” 俞桂香連忙說:“郎君你出主意,,妾身依從辦理?!?/p> 新郎說: “好,,我想將你帶來的貴重首飾,,暫時寄在隔壁姨媽那里,你看如何,?” 俞桂香道:“聽憑郎君做主,。”說著,,將開箱的鑰匙交給新郎,,并吩咐道:“郎君,箱底有一合龍鳳金耳扒,,上面鑲著珍珠瑪瑙鉆石,,價值萬金,請郎君珍重寄存,?!?/p> 新郎道:“放心吧,賢妻,!”說著,,新郎起床點上燭火,搭拉著頭巾半掩著臉,,打開箱籠,,取出一批金銀首飾及龍鳳金耳扒,裹一個包袱,,吹滅了燭火,,趁著天色未明,,悄悄地打開房門出去了,。 新娘又倦睡了。 金雞三唱,,天色黎明,,新娘美夢漸酣。丫環(huán)翠蓮一大早便來叩響房門,,俞桂香在美夢中被敲醒,,懶懶起床。原來翠蓮是來催少爺,、少奶奶洗臉刷牙,,梳妝整衣,以便拜見老爺?shù)?。此時,,俞桂香見丈夫還未回來,心里很是不安,,在房門口張望幾眼,。然后,,悶悶不樂地洗刷梳妝。翠蓮順手帶上房門走了,。 有頃,,翠蓮帶引突清父母來到新房,楊才和吳氏一跨進門檻,,見媳婦坐在床沿,,兩老便笑嘻嘻地道:“賢釵起來啦!” 俞桂香慌忙站起來,,到二老面前下跪:“媳婦拜見公公,、婆婆?!?/p> 楊才道:“賢釵免禮,。”吳氏隨即將桂香扶起,,一道到床沿坐下,,問道:“奕清呢?” 俞桂香隨口答道:“他上廁所去,?!?/p> 楊才笑微微地說:“我們二老特意來看嫁妝的?!?/p> 吳氏道:“賢釵,,你可開嫁妝箱一看?!?/p> 俞桂香心慌道: “鑰匙被郎君帶去了,。” 楊才是貪財奴,,見桂香遲遲不肯交出箱匙,,陡地起疑心,當即叫奴仆楊顯去喚少爺回來,。楊顯還沒跨出房門,,忽然從閣樓傳來“哎呀”一聲驚叫,翠梅丫環(huán)連滾連跌地從閣樓上滾了下來,,臉色鐵青,,上氣不接下氣說:“奴婢看見一個人。奴婢上樓取蟛蜞醬當早菜,,見,、見、見蟛蜞甕邊躺著一人,,甕翻醬倒,,是血是醬分不清,,滿地板紅丹丹,哎呀,,怕死我啦,!” 楊才此驚非同小可,喊一聲:“楊顯,,快隨我上樓一看,!”楊顯跟著楊才上了閣樓,吳氏,、翠蓮,、翠梅等人也隨著跟了上去。 楊顯搶先上到閣樓,,果然看見翻倒的蟛蜞甕旁邊撲著一具尸首,,慌忙上前翻轉(zhuǎn)一看,不禁叫起來:“哎呀,,是少爺,!” 楊才、吳氏見兒子尸橫甕邊,,驚得魂飛魄散,,撲在尸上慟哭不已:“仔呀!你死得好慘羅,!是哪個冤家把你害死,?” 楊家上下好像燒沸的開水一樣翻騰起來。不用多說,,俞桂香早被幾個丫環(huán)捆綁了起來,。正要押送官府究辦時,楊才念念不忘箱子鑰匙,,喝令“搜身”,。翠蓮在桂香身上搜索半天,,就是搜不出鑰匙,,卻從桂香里衣搜出了陳明亮的情詩。 俞桂香見丈夫被殺早已魂飛魄散,,又對她進行捆綁,,搜身根本無所謂。她知道此番蒙冤,,不死也得去一層皮,。 福清縣知縣饒巴尚接受這樁命案。立即派員到現(xiàn)場驗尸,,在閣樓上蟛蜞甕里找到了一把屠刀,。兇器,、物證俱全,立即開審俞桂香,。 饒巴尚問楊才:“你告媳婦殺死親夫有何依據(jù),?” 楊才叩頭道:“啟稟太爺,小民夫婦一早到新房要媳婦開箱看嫁妝,,她卻推三推四不肯開箱,。問她奕清何在?她又瞞騙本人說奕清上廁所,,問她要開箱子的鑰匙,,她又說被奕清帶走了。后來,,案發(fā),,又從她內(nèi)衣搜出一紙情詩,現(xiàn)特呈上望太爺明鏡高懸,,為本人之子報仇,!” 楊才呈上詞稿,饒知縣施展堂威,,喝問俞桂香:“你都聽到了吧,,是實情嗎?” 俞桂香臉色蒼白,,兩眼垂淚:“冤枉呀大人,,我夫天沒亮起床,要去嫁妝箱籠的鑰匙,,說是取貴重首飾,,存寄隔壁姨媽家中,以免婆婆取去,?!?/p> 吳氏接口罵到:“你竟敢胡說,我家隔壁哪有什么姨媽,!求太爺給她一點顏色看,,她才會老實?!?/p> 饒巴尚道:“不用慌忙,。本縣自有理案之法?!彪S即揮手叫差役去楊家把嫁妝箱籠取來公堂察看,。饒巴尚見送來的妝奩空空如也,首飾不存一件,。問俞桂香:“你父母送你有何種陪嫁首飾,?!?/p> 桂香道:“金銀環(huán)釵共計百件。內(nèi)有一對龍鳳金耳扒,,鑲有珍珠和瑪瑙鉆石,,價值萬金。都被我夫一早就取走,?!?/p> “大膽婦人!”饒知縣敲響驚堂木,,喝道:“公堂之上,,竟敢欺瞞!明明是你串通奸夫,,將龍鳳金耳扒等物私贈于他,,并共同謀殺了親夫。事已至此,,勸你從速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俞桂香哭道:“冤枉呀,,太爺,,小婦沒殺人,招從何來,?!?/p> 饒知縣又重敲驚堂木:“不動刑法,諒你難招,??磰A指大刑!” “喳——”差役一聲吶喊,,夾指刑具摔在地上,,俞桂香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想受此皮肉之苦,,仍然無補于事,,不如暫時胡招,待爹爹到來之后從長計議,。她橫下心來咬一咬牙,,哭道:“小婦無奈,愿招……” “好金難過三爐火,,好漢不吃眼前虧,早就該招了,!”饒知縣得意地手捻鼠須,,又轉(zhuǎn)而敲響驚堂木:“奸夫是誰,?” “這……奸夫……沒有奸夫!”俞桂香痛苦之極,。 饒知縣取出陳明亮情詩,,說:“昨夜是誰來探看你,幫你謀殺親夫,?快說,!他是誰?” 俞桂香原是大門閨秀,,一身清白,,一向并無與外界男子接觸。唯有青梅竹馬的陳明亮,,是她唯一接觸的男人,,二人心心相印,信誓旦旦,,不愿同時生,,只愿同穴亡。她今天遭這大難,,也只有拖他陪伴了,。在饒知縣一連串驚堂木聲中,俞桂香只好吞吞吐吐道:“他……就是陳明……亮,!” 饒知縣見她招認了奸夫姓名,、住址,立即逼她畫押,。隨后,,差人前往東張鄉(xiāng)陳家捉人。 陳明亮此時正在書房讀書,,突然天降橫禍,,不容分說,就被突如其來的差役綁送福清縣衙,,投入死牢,。 第二天饒知縣升堂審案。這奸官一心想把龍鳳金耳扒撈為已有,,審案時,,三番五次地嚴刑逼陳明亮交出此物。陳明亮蒙此不白之冤,,根本沒有見龍鳳金耳扒,,叫他從何招認。但是,他摸著被打爛的雙腿,,只好也胡亂招供,,說什么龍鳳金耳扒半路上丟了。 在酷刑逼供下,,俞桂香與陳明亮都畫了押,,成了“奸夫”“淫婦”。饒知縣暗中接受了楊才2百兩白銀的賄賂,,沒收了俞桂香的皮箱,,便匆匆結(jié)案,將俞,、陳二人解送福州府處置去了,。 俞桂香時時念著陳明亮的名字。 陳明亮蒙冤,,知道是俞桂香出于無奈,。 俞桂香的父親俞世富知道自己女兒蒙冤,當然不肯與楊才罷休,??墒牵堉h已接受了楊才的賄賂,,不好出爾反爾,,因此,他用推卸責任的辦法,,將案子解送福州府,,落了個光刀割豆腐兩邊光。 陳明亮的母親陳氏也趕到福州,,身背黃狀,,攔轎遞呈,為兒子喊冤叫屈,。不料,,福州知府謝一清也早已接受了楊才重賄。對二人呈交的狀紙一概不予理睬,,仍維持福清知縣原判,。 俞世富與陳氏無法告進福州府,只好向按司衙投告,。當時福建按司是王紹蘭當任,。 王紹蘭為官清正廉明,對陳氏和俞世富的呈詞,,他無不仔細過目,,越看越覺得這個案子有問題,,許多漏洞,許多疑點,,都說明俞桂香與陳明亮必然有冤,。但是,,他不能輕信片面訴訟,,必須進一步探明原委,才能決疑辨冤,,秉公斷案,。 王紹蘭作風一貫認真細致,為摸清案情,,他分別調(diào)審了俞桂香和陳明亮,。這二人同時翻供,要求洗冤,。王紹蘭見陳明亮是個文弱書生,,心想:他手無縛雞之力,何能單獨殺死楊奕清,?陳明亮既是俞桂香的情夫,,殺了新郎,為什么不帶走新娘,?縱使陳明亮見財變心丟棄情人,,俞桂香怎肯罷休,讓他悄悄逃走,,自己坐而待斃,?再說,陳明亮若是殺人犯,,為何不遠走高飛,,還回到書房讀書,坐而待擒,? 王紹蘭這時對案情已明八九分:陳明亮既不是奸夫,,俞桂香更非淫婦。福清縣昏斷冤案昭然若揭,。冤案要平息,,可是真兇手是誰?茫茫人海,,這個作惡多端的兇手究竟又逃往何方,?抓不到元兇,追不回贓物,,冤案依然難平,! 第二天大清早,,王紹蘭獨坐后衙廂房內(nèi)品茶思索,這個無頭公案,,究竟從何下手,?心中塊壘難消,不免邊喝茶邊長吁短嘆起來,。不想他的這些舉動,,卻驚動了在旁暗暗觀察著的白夫人。 白夫人不僅是王紹蘭的好內(nèi)助,,又是王紹蘭斷案的好軍師,,自從王紹蘭受理了這樁洞房慘案后,白夫人就發(fā)現(xiàn)丈夫常常愁眉不展,。此時見丈夫又長吁短嘆,,便走近王紹蘭背后,輕輕地拍一拍他的肩膀,,悄聲道:“老爺,,你嘆什么氣?” “哦,!”王紹蘭一驚,,轉(zhuǎn)臉見是自己足智多謀的夫人,連忙讓坐:“夫人請坐,,愚夫近來接有一案,,弄得寢食不安?!苯又踅B蘭將這案件的前因后果向白夫人和盤托出,。 白夫人說:“要抓真兇,也不是毫無辦法,!” 當晚,,白夫人進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夜審。公差將俞桂香帶進內(nèi)花廳后,,對她說:“俞桂香,,今夜我家自夫人提審你,有什么冤情,,你只管訴給夫人聽,。”俞桂香謝過公差,,見白夫人儀容可親,,便上前垂首跪拜。 白夫人仔細端詳俞桂香,,見她舉止溫文爾雅,,是個良家閨秀的模樣,,便喚她起來就坐,讓丫環(huán)送茶招待,,叫她細訴案情,。 自夫人問:“俞桂香,本夫人問你,,當夜假新郎上床之后,,你覺得有什么可疑之處?” 桂香回憶片刻后,,說:“回稟夫人,,有一件事犯婦一直懷疑在心,。飲合歡酒時,,犯婦曾面對面跟新郎談過話,他講話聲音洪亮,,斯文達禮,。可是上后閣樓后回來,,卻背向著我走近桌前便吹滅了龍燭……” 白夫人道:“他回來后你不曾見過面嗎,?” 俞桂香道:“黑暗中相會,不曾見面,。犯婦查問新郎許多話,,他始終都是輕聲輕語含混其辭,根本分辨不出在飲合歡酒時的語調(diào),。此外,,有一件事,很使犯婦懷疑,。按常理,,當新郎里外衣服應穿全新的才是,但不知何故,,他身上衣服汗臭難聞,,犯婦平常有些潔癖,被弄得怪難受的,?!?/p> “啊,!”白夫人一時驚愕,,不禁自言自語:“新婚之夜,一身汗臭,!”白夫人問桂香:“當時,,你沒有問這件事嗎,?” 俞桂香道:“新婚之夜,民女羞怯,,怎敢動問,?” 白夫人又追問: “這男人身上有何特別的記號?” 俞桂香道:“只覺此人兩腿粗毛甚多,。新郎是福清人,,但他說話卻滿口連江腔?!?/p> 白夫人又抓住一個關(guān)鍵,,攔住問道: “你認出連江腔,是睡前還是睡后,?” 俞桂香答道:“睡前我們二人之間說話不多,,一時辨不出哪個地方的腔調(diào)。睡后,,在犯婦一直追問下,,他不得不答話,新郎露出了連江腔的語調(diào),?!?/p> 聽到此處,白夫人雖感驚訝,,但她卻不動聲色,,又問了一些經(jīng)過的情節(jié),見俞桂香言詞懇切,,也合情理,,沒再下問,便叫公差送她休息去,。 白夫人通過夜審,,掌握了破案線索。為了掌握更多材料,,白夫人與丈夫王紹蘭仔細計議了一番,。第三天,王紹蘭便帶著兩個辦案人員同到福清縣東張鄉(xiāng)楊家勘看現(xiàn)場,。在楊才的陪同下,,二人登上后房閣樓,除見到楊奕清被害處還留有暗淡血跡外,,在一個角落里又發(fā)現(xiàn)一包血衣,。細辨之下,原來這是兇手穿的舊外衣,。 下了閣樓,,王紹蘭一邊喝茶,,一邊對楊才說:“將賀禮簿取來一看?!?/p> 楊才呈上賀禮簿: “請按司大人審察,。"王紹蘭接過賀禮簿,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并且查問是否連江人,。當看到“葛龍花燭白銀10兩”時,問道: “他是連江人嗎,?此人禮儀甚厚,,他是你楊家何人?” 楊才道:“小民不認得這個葛龍,,司帳曉得,。” 王紹蘭: “傳司帳,。" 帳房先生轉(zhuǎn)幾轉(zhuǎn)眼睛,,回憶一番后說:“啊,記起來了,,當時小人見他禮金特厚,因而動問他與東家何親何戚,?他說他的先父與老爺是世交,,因他早年出外經(jīng)商,昨日才回來,,所以你們認不得,。” 楊才想一想:“本鄉(xiāng)有姓葛的,,是小姓,,只有13戶,小民都熟悉,,但從來沒聽過葛龍這么一個人,。” 王紹蘭聽后點點頭,,把葛龍當作為重點嫌疑對象,。王紹蘭把禮儀簿交給隨員,不發(fā)一言,,便打轎到福清縣衙,,向饒知縣取來兇器——一把殺豬的尖刀,連同在場查獲的血衣,,一并帶回福州按司細驗,。 這晚,,王紹蘭與白夫人在府衙花廳又分析研究了案情,反復端詳兇刀與血衣,,從中又發(fā)現(xiàn)了新的線索,,刀上刻有“萬金利”牌號,血衣襟邊內(nèi)面寫有史文龍名姓,。這些新的線索,,對破案非常有價值。自夫人與王紹蘭對這兩個線索大感興趣,,一同認為:要全力以赴追查,。 第二天,王紹蘭立即下文各縣衙門:凡所轄境內(nèi)有“萬金利”牌號均要一一抄錄店址上報,。不久,,各縣送來了呈報,只有連江縣才有“萬金利”牌號,,地址在城關(guān)東橋18號,。王紹蘭想到白夫人的夜審,從俞桂香所談那男人“滿口連江腔”的情況來看,,兇手八九成在連江,。王紹蘭決定順藤摸瓜。 王紹蘭帶領幾個差役,,親自到連江微服查訪,。聽差以老百姓身份拿了兇刀到“萬金利”刀鋪查對,老板說:“這把刀是本店鋪制造的,,但是賣給誰,,已無法記起?!边@一來,,抓到的線索又斷了。王紹蘭又陷入苦思,。片刻間,,他又想到那件血衣上的名字,立即叫聽差去查尋連江城關(guān)內(nèi)有沒有洋洗館,。聽差出去半天,,回報說江東橋街72號有一家洋洗館,專替人家漿洗衣服,。王紹蘭大喜過望,,隨帶血衣到那家洋洗館查對筆跡,問店家此名字是店里寫的,還是顧客自己手跡,?老板陳依金說:“顧客衣服多,,為防錯亂,'史文龍’三字是我店里人請寫的,?!?/p> “史文龍是哪里人?為人如何,?”王紹蘭笑容可掬地問道,。 陳依金見王紹蘭讀書人打扮,待人彬彬有禮,,說話又很客氣,,思想也就沒有顧慮,便將自己所知的情況告訴王紹蘭:史文龍是本縣人,,一貫好吃懶做,,喜嫖嗜賭,浪蕩各地,。他30歲沒娶親,,衣服都是拿到洋洗館來漿洗。不知何故,,去年2月,,他突然發(fā)了大財,娶一個年輕貌美的老婆,,還在江東橋大街開一問叫“龍興”牌號的雜貨店,,生意興旺,一月富過一月,。 王紹蘭問:“怎見得他一月富過一月!” 陳老板道:“他老婆很闊氣,,三天兩頭就換個新式的打扮,,全身珠光寶氣,你說,,不富能這樣嗎,?” 王紹蘭又問:“她都穿戴一些什么樣的貴重服飾?有沒有見她戴過一副龍鳳金耳扒,?” 陳老板思忖片刻后說:“有,,見過。那副龍鳳金耳扒價值連城,,戴在頭上但見珠光瑞氣,,十分好看,逢到喜慶節(jié)日她都戴的,?!?/p> 至此,,案情已經(jīng)大白,按理王紹蘭可以抓捕史文龍到案了,。但是,,王紹蘭辦案細心,沒有足夠的汪據(jù),,他是不輕易抓人的,,以免因一些偶臺的原因造成冤案。他一面派聽差通知俞世富帶打造龍風金耳扒的師傅火速趕來連江,,一面命連江縣派人盯梢史文龍,,以防他聞風潛逃。 正月十五,,俞世富領著李師傅來到連江,。 史文龍的老婆陶氏,平日就喜歡熱鬧,,愛出風頭,,打扮得花枝招展,儼然像個家資萬貫的闊奶奶,。她一路賣弄風騷,,招搖過市,史文龍跟隨在后,,見街上人都在注目他的老婆,,也十分得意起來。 王紹蘭讓李師傅跟蹤史文龍夫婦,,仔細辨認了她頭上戴的龍風金耳扒,,見其工藝式樣完全出自己手,連忙向緊隨左右的4個便衣捕快點頭暗示,。4捕快“嘩”地一聲抽出鐵鏈,,將史文龍夫婦雙雙拘捕,連夜押在連江縣牢獄里,。 次日,,解送上福州,關(guān)在福州按司衙天牢內(nèi),。第3天,,王紹蘭傳福清縣知縣饒巴尚,福州府知府謝一清到按司衙陪審,。 王紹蘭升堂,,兩旁差役三呼三曝,各種刑具雜陳堂上,一派森嚴,,望之生畏,。片刻,史文龍與陶氏被押上公堂,。 王紹蘭喝道:“膽大史文龍,!去年3月初三,你在福清東張鄉(xiāng)干了什么事,?” 史文龍聽按司點到要害處,,心猛地朝下一沉,有點驚慌,,但他是個慣盜,,很快艇鎮(zhèn)靜下來,狡辯道,; “小人當時不在東張,,在連江?!?/p> “你在連江江東橋街18號'萬金利’店鋪買來一把殺豬尖刀,,在東張殺了何人?”王紹蘭兩眼虎視史文龍,,史文龍毛孔倒豎,,心慌意亂,聽王紹蘭道出兇器來龍去脈,,知道此番難逃法網(wǎng)了,。但狡猾的史文龍不見棺材不下淚,口頭不辯,,卻以不言不語對抗,。王紹蘭丟 下4條簽,差役將史文龍打了40大板,,痛得呼天喊地,,死去活來。 “招不招,?”王紹蘭喝道,兩旁堂威大展,。史文龍痛不可忍,,見罪證已被查獲,堂上多種刑具擺著,,知道今天不招是混不過去的,,便伏在地上,邊哭邊將作案經(jīng)過一五一十全招出來,并畫了押,。 隨即,,王紹蘭傳俞桂香、陳明亮,、楊才,、俞世富和明亮之母陳氏等人上堂。俞桂香見史文龍兩腿長毛,,又羞又氣,,咬牙切齒喊一聲“賊!”撲上去咬史文龍耳朵,。差役連忙上前勸解,,桂王紹蘭喝命差役,押史文龍下死牢,。陶氏與案件關(guān)系不大,,發(fā)落保外。 至于饒巴尚,、謝一清貪贓枉法被當場揭發(fā),,拘押衙內(nèi),呈報上憲,。而楊才行賄官府,,造成冤案,仗責五十,,追回的賄銀一律沒官,,追回的龍鳳金耳扒及金銀首飾箱籠等等一概歸俞桂香所有! 王紹蘭賜轎讓俞桂香,、陳明亮披彩騎馬返鄉(xiāng),。二人恢復聲譽,鞭炮陣陣,,隨觀人們?nèi)松饺撕?。王紹蘭與白夫人智判血濺洞房奇案,一時盛傳八閩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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