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慧琴

　　湖水波涌,，氤氳的水汽無處不在,。

　　陽澄湖那么闊大,，哪一處都可以行船吧？船行大湖之上,，如人走路,，地有地上的路，湖也有湖上的路,，謂水路,。一樣的湖水，怎么能看出水上的路呢,？船行得多了,，自然就有了水路，水路與周邊的水面不同,，常走水路的人自然能看出,。這是一個做過多年水上運(yùn)輸?shù)拈L輩告訴我的。此后,，看河流,，看湖泊，我便會悄悄觀察：哪一片水是水路,？但水路早過時了,，長輩們說，即便能看出來,，也無什么用處了,。陽澄湖上的行船早已無蹤，那些行經(jīng)過無數(shù)船只的漫漫水路也隨之消失,。

　　有大湖的地方就有傳說,，小鎮(zhèn)的鎮(zhèn)志上載有陽澄湖的傳說。傳說與童話類似,，有著人們最初的天真和祈愿,。無非是清貧勤勞的楊家少年郎救了化身為魚的龍宮公主，公主為報恩與之結(jié)為夫妻,。后遇有官兵來家抄斬,，公主便施神力，大風(fēng)大雨齊聚,，少年郎和公主所在的房屋下沉,，地涌黑水，淹沒官兵,。待雨過天晴,，楊家少年郎已在龍宮與公主幸福生活。從此,，楊家所沉的地方便被喚為陽澄（楊沉）湖,。有傳說的大湖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種種神秘,。它在地圖上是一汪藍(lán)色，藍(lán)色之下是無人知曉的水中秘密,。據(jù)說陽澄湖的水底還有深溝,、魚精、斑鱉和三口井,。時間回溯越遠(yuǎn),，那些傳說就越有神力。

　　再有神力的傳說在名聲響亮的大閘蟹前也會黯然失色,，陽澄湖對著大閘蟹,，這和一對一的連線題一樣簡潔明了。湖對蟹的單一,，卻是委屈了大湖的胸襟,。幾十年前的大閘蟹，與地上長的野草一般普通平常,，在它們一刻不停吐泡泡的輕微聲響中,，湖水的味道也隨之發(fā)散。水中的生物自然帶著水中的特性,，蟹吐出的泡泡里，包裹著大湖豐沛淋漓的水汽和一方水土的恩賜,。湖里的魚蝦蜆蚌螺螄和水草,，散著同樣的水土氣息。這很容易讓人想到,，人若到某個遠(yuǎn)離故土的地方,，帶上一點(diǎn)故鄉(xiāng)的泥土，可解水土不服,。有無效果無所謂,，但是故鄉(xiāng)的水土足以撫慰人心，這是一個久遠(yuǎn)時代留下的蠱,。

　　這方水土,，就是悠悠歲月留下的蠱。因為時光的足夠久遠(yuǎn),，所以水土里也埋藏了太多的歲月褶皺,。生活在大湖之畔的先人們，到底行經(jīng)過怎樣的路途,，經(jīng)歷過怎樣的時光,？

　　湖畔不起眼的土墩，狀如農(nóng)人腳穿的草鞋,，樸實的村人就將隆起的土墩呼為草鞋山,，草鞋山前,，豎有省文保單位的石碑，碑前野草蔓地,，與這方水土的氣息相宜,。草鞋山遺址有厚達(dá)11米的文化堆積層，層層的幽渺里深蘊(yùn)著怎樣的世界,？遠(yuǎn)古先人遺落的這只草鞋伏在大湖之畔沉沉睡去,，睡得日久天長，長久到古稻田的種子經(jīng)了六千多年才被考古人員發(fā)掘,。被發(fā)掘的還有良渚時期的玉琮,，天圓地方的玉琮，陳列在蘇州博物館的展廳里,，靜默地迎送來往參觀者的目光,。

　　陽澄湖畔還有一片漁家之地，名為蜆子山,。聽其名,，想象蜆子山一定就是蜆子堆成的山，多像是故事里的仙山,！因為蜆子山所處的陽澄西湖盛產(chǎn)肥美的蜆子,，人們吃剩的蜆殼多了，日積月累就漸漸堆成了一座小山,，自然便有了蜆子山的稱呼,。但實際，蜆子山并無山,，只是一處少有人知的湖畔偏僻之地,。蜆子的小貝殼上長有好看的水波紋，偏在陽澄西湖一隅寂寂無名的蜆子山也養(yǎng)育著好看的姑娘,，兒時鄰居菊子的母親就是蜆子山人,。蜆子山很偏僻很寂寞，留不住好看的姑娘,。當(dāng)初還是花樣姑娘的菊子媽離開蜆子山,，嫁給了比她大近二十歲的菊子爸。菊子爸戴著比老蚌殼還厚的近視眼鏡,，切菜時把抹布一起切進(jìn)了菜里,。菊子媽彎起好看的嘴角，把抹布與菜一起捋進(jìn)鐵鍋,，炒好裝盤端放菊子爸前,，然后不動聲色低眉吃飯。

　　我曾經(jīng)的語文老師,，如今快成了一個脾氣特倔的小老頭,，居住在陽澄湖鎮(zhèn)的他會瞪著眼說,，蜆山怎么就寂寂無名了呢？明代赫赫有名的大畫家沈周不就是喝陽澄湖水長大的么,？沈周過陽澄,，不是要逗留蜆山看湖聽風(fēng)的么？你一個學(xué)畫的人,，早該來看看這湖畔的沈周墓園?。?/p>

　　初冬的午后,，我站在沈周墓園前,，滿眼所見是遍植的茂林修竹和園前的茫茫湖水，四周靜闃,，唯湖風(fēng)對語著水邊蘆葦,。站在風(fēng)中的老師若有所思，在想沈周的畫,、詩還是生活,？老師靜默站立的樣子，像一株陽澄湖邊長出的伶仃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