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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一個電視劇《三生有幸遇上你》,。對于它的劇情了結(jié)構(gòu)了表演了，這里就不做評論了,，那應(yīng)該是評論家的事,。但是電視劇中的一個情節(jié)倒是勾起了我的興趣：就是“星八客”（一個小酒店，只能供八個人住宿,，故名之）的女服務(wù)員娃娃,，為了表達對老板海星的情義，特意將一雙自己親手做的布鞋送給了海星,。送鞋的情節(jié)在傳統(tǒng)的戲曲和小說里真的是俯拾皆是,。別看只是一雙普通的鞋，它確能反映各種各樣的感情呢,！慈愛之情（《紅樓夢》）,；孝敬之情（《五女拜壽》）：愛戀之情（《柳堡的故事》）；敬仰之情（《神醫(yī)喜來樂》）……不一而足,。更不用說,，出自《韓非子》的寓言故事《鄭人買履》了，寓言故事將那些墨守成規(guī)的人描述得入木三分,。為什么一雙鞋能反映出如此多的情感呢,？比如一個女人送一雙親手做的鞋子給某人，其中的愛戀成分是顯而易見的,。我個人覺得這是因為做一雙鞋子雖然花費不多,，卻是極費工夫的,，更不要說那也是很考驗女紅的一種方式。做一雙布鞋究竟會復(fù)雜到何種程度呢,，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的很少知道,。因為只要要求不是很高,，買一雙鞋子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所以，他們對一雙鞋子能表達的各種情感充滿了疑惑,。我也是個門外漢,，從來沒有親手做過一雙鞋，但做鞋的所有程序我卻都能說出個一二來,。做鞋的第一步是打袼褙,。袼褙(gebei)新華詞典里的注解是：“用碎布或舊布加襯紙裱成的厚片，多用來制布鞋,?！闭f老實話，在我寫這篇文章之前,，確實沒有看過這個詞條,。原以為這只是我們開封的方言呢，沒想到詞典里還真有它的一席之地,。 打袼褙的第一步自然是備料：也就是大大小小的碎布頭,，開封人將這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叫做“鋪襯”。我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不是這樣寫的,，只是根據(jù)碎布的用途覺得應(yīng)該沒有大的出入,。然后找個晴朗的天氣，就可以動工了,。如果不注意遇到連陰天,，袼褙晾不干是要發(fā)霉的。因為將碎布粘合在一起的是漿糊,。所以第二步便是打漿糊,。漿糊是白面加水在火上加熱而成的，像是河南人喝的面湯（也叫甜湯）,，只不過更稠些而已,。家里真的沒有白面，也有用高粱面的,，但效果會差一些,。所以，常有外地人說我們喝的面湯是漿糊,。雖然如此,，河南人照樣樂此不疲,。幾天不喝還不舒服。第三步則是要找一塊大小合適的木板作為打袼褙的底板,。我們家那時候是將面板反過來作為底板的,。一切準備就緒，打袼褙正式開始,。我那時常常在姥姥身邊幫忙,，也就是整理碎布頭。當時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小孩子的衣服也是按順序往下傳的：老二拾老大的,，老三拾老二的……所以大布片比較少，哪里像現(xiàn)在,，成堆的衣物都沒人要,。記得上次我們家處理舊衣服，收廢品的原來說兩毛錢一斤,，等到了屋里,，可能看著衣服多吧，又改口說兩毛錢一公斤,，真是沒辦法,。可偏偏現(xiàn)在反而沒有人打袼褙了,。姥姥先將整個板子都抹上漿糊,，然后將碎布片均勻地鋪上一層，再在第一層上抹上漿糊,，鋪上第二層,，以此類推，一般最少要鋪四五層,，多的可能七八層,，不可能再多了，一是不容易晾干,，二是對于下一步的刻鞋底也不好掌握,。如果一次要打幾張袼褙，就將打好的袼褙揭下來貼在墻上晾,，如果只打一張,，干脆就在板子上直接晾了，因為可以隨時搬動,。記得當時收廢品的還收鋪襯呢,，自家的鋪襯不夠，還可以買一些。袼褙晾干以后,，就像紙板一樣硬了,，但因為是用布做成的，要比紙板結(jié)實,，耐磨耐用,，比紙板強許多。說到這里,，就想起黃宏和蔡明的那個小品來,，一雙鞋走百十步底就掉了，因為里邊全是紙板,；還有八十年代溫州制的所謂的牛皮皮帶,，打個噴嚏就斷了，也是因為里邊全是紙,。但自己打的袼褙雖然是碎鋪襯，卻也算是真材實料,。然后,，或橫或豎，就可以按照鞋樣在袼褙上謀劃了,。謀劃兩個字用到這里似乎有點兒大詞小用,，但是，打袼褙不容易,，謀劃得當,，是能省出一兩個鞋片來呢！一般一只鞋底要用四五層袼褙,，也有用七八層的（俗稱千層底）,，就看穿鞋人費不費鞋了。我聽說,，鄉(xiāng)下人費鞋幫,，城里人費鞋底，觀察了一下,，還真是如此,。所以，鄉(xiāng)下人的鞋底就不用做那么厚了,，要不,，鞋幫穿飛了，鞋底再結(jié)實也沒用了,。袼褙摞成了鞋底,，還要進行修整，這個過程又叫刻鞋底,。因為鞋底有一兩公分厚,，所以要用到刀子,，故曰“刻”。那時候,，家里有幾個人,，就會有幾個人的鞋樣。如果看到誰家的鞋做的好看,，還會到誰家去“替”個鞋樣回來,。刻好的鞋底兩面都要蒙上一層新布，一是美觀二是耐磨,。下邊就進入到關(guān)鍵的一步了,，也就是納鞋底。我覺得納鞋底是個力氣活,。以五層袼褙算,，就有二十層布的厚度。所以那時候有專門的納底針和納底繩,。針嘛,，比普通的針長一些粗一些，而納底繩則是由八九根棉紗合成的比較粗的線繩,，很是結(jié)實,，也有用麻線的，自然更結(jié)實了,。納鞋底有點兒像有些人吃螃蟹,，要準備許多小工具。針拔不出來了,，要用到鉗子,；針扎不進去，要用到錐子：先用錐子扎個洞,，再將針穿過去,；當然鞋底納好了，還要用到錘子……是不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啊,。至于鞋底子針腳的疏密,，行距針距的美觀，那就要看各人的技術(shù)水平了,。不過我想,，如《柳堡的故事》中的二妹子送給李進的鞋子，鞋底一定是非常精致的,。一家子五六口人,，以一人一年穿兩雙鞋算，就要納二十幾只鞋底。所以當時居委會開會,，就有不少人會拿著個鞋底子,，一邊聽講話，一邊納鞋底,。這種情況在一些影視劇里也能看到,。對了，還有一樣工具,，名曰夾板,，是個三角形的木制品，可以將鞋底夾在夾板上,，這樣,，兩只手都可以使上勁了。我記得當時在父親的宿舍里也看到過,，原來父親的業(yè)余時間也要納鞋底?。≌l讓他有四個孩子呢,？哥哥上小學(xué)的時候,，一天在學(xué)校學(xué)跳一種蘇聯(lián)舞，他覺得好玩,，一路跳著回來，就跳飛了一雙鞋,。至于鞋幫就簡單了,，用一層袼褙，剪個鞋樣,，方口圓口的都行,，買一二尺結(jié)實的嗶嘰尼，想要什么顏色就買什么顏色,，不過一般都是藍的黑的,。有的姑娘愛美，有時會在鞋面上繡幾朵花兒,，也是可以的,。當然，鞋幫的周邊都要沿一層邊然后就是绱鞋了,，就是將鞋幫和鞋底縫合在一起,。這是個技術(shù)性比較高的活。因為歪一點斜一點鞋子都沒法穿,。所以,，自知手上沒有功力的人，往往會請人幫忙。绱好的鞋不是馬上就可以穿,，還要用鞋楦子將鞋幫撐起來一兩天,。至此，一雙鞋才算走完了它所有的程序,。我現(xiàn)在只是將這個過程寫下來就覺得太繁瑣了,，何況是幾乎每天都在為鞋忙的人呢？我都替她們累,！當時并非沒有鞋店,，皮鞋、運動鞋,、布鞋都有賣的,，北京大柵欄不是就有一個百年老店內(nèi)聯(lián)升嗎？可是普通人家真的買不起,。當時工資低家里人口多,，總是要先顧著嘴不是？記得當時一發(fā)工資,，家家戶戶都是先把當月的口糧買齊了,，然后才能顧到其他。這是其一,；其二呢,，是當時的人們普遍認為買的鞋未必有自己做的鞋結(jié)實舒服耐穿；其三呢,，也是廢物利用,，那些布頭鋪襯總得有個出路是吧？盡管做一雙鞋所費人工確實很多,，當時的人們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的,所謂“習(xí)慣成自然”嘛,！人們沒有辦法站在過去而和未來相比。當年的皇帝坐過飛機嗎,？用過電腦嗎,？他只能站在他那個時代的制高點上。現(xiàn)在即使是普通人家的普通人（豪富之家沒得比）,，誰沒有七八雙甚至十來雙鞋子呢,？多少家為鞋子的擺放而費盡心機？文章寫完后,，我在思考：寫這么一篇小文有意義嗎,？只是滿足于對于過去的一種回憶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已經(jīng)不知道袼褙為何物,，或許,，這是一個小小的知識點,。而對于經(jīng)歷過的我們這代人，回頭看看會不會驚嘆我們曾經(jīng)是這樣走過來的,。是的,，現(xiàn)在各種鞋子穿在腳上，可以助力我們走得更遠,，走得更自由,，比如1969年7月22日，美國宇航員阿姆斯特朗穿著太空鞋在月球上邁出的第一步,。我們現(xiàn)在不用費時費工地去做鞋子了,，我們省下了許多的時間和精力，我們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學(xué)習(xí)去思考,，去放飛思想,。思想是不能也不會穿在固定的鞋子里的啊,！我們決不會穿新鞋走老路,，因為現(xiàn)在的世界是那么的廣闊。
胡振華,，1949年出生于河南省開封市,。河南大學(xué)外語系專科畢業(yè),。1968年參加工作,，先在鄭州國棉四廠細紗車間做擋車工，此階段寫了不少有關(guān)紡織工人的詩,。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起,，先后任中學(xué)語文教師、《河南文藝》詩歌編輯《鄭州工人報》編輯部主任等職,。有詩歌、散文,、隨筆,、雜文、小說,、通訊等數(shù)十萬字作品問世,。2014年出版長篇小說《福奶奶和她的啾啾鳥》，獲當年鄭州市“五個一工程”獎,，2016年出版詩集《四季人生》,，2017年散文集《記憶，走過歲月》即將出版,。作者系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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