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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來到汴梁城,，夫妻二個城門進抬起頭來看花燈,。長子來看燈,，他擠得頸一伸,；矮子來看燈，他擠在人網(wǎng)行,；胖子來看燈,，他擠得汗淋淋；瘦子來看燈,，他擠成一把筋,；小孩子來看燈，他站也站不穩(wěn),；老頭兒來看燈,，走起路來戳拐棍。這班燈觀過了身,，那廂又來一班燈,。觀長的，是龍燈,；觀短的,，獅子燈；暇子燈,，犁彎形,；螃蟹燈，橫爬行,；鯉魚燈,，跳龍門，烏龜燈,，頭一縮，頸一伸,，不笑人來也笑人,，笑得我夫妻肚子痛。沖天炮,，放得高,，火老鼠，地下跑,。唷唷,，不好了,，老婆的褲腳燒著了，急忙看,，我急忙瞧,，我的褲腳沒燒著，砍頭的,，你做什么不看燈,，你盡瞎吵，你險些把我的魂嚇掉,。這班燈,，觀過了身，那廂又來一班燈,，手捧蓮花燈一盞,，二家有喜，三盞燈,；三元及第,，燈四盞；四季如意,，五盞燈,；五子登科，燈六盞,；六六大順,，七盞燈；七子團圓,，燈八盞,；八仙過海，九盞燈,；九龍盤柱,，燈十盞；十全十美滿堂紅,。以上是安徽黃梅戲《夫妻觀燈》的戲詞節(jié)選,。那時候的元宵節(jié)，我們都能聽到這么動聽的《黃梅戲》唱段,，可我們都不愛聽?wèi)?，更多的還是喜歡看舞龍燈的。舞龍燈的是一支龐大的隊伍,，隊伍里有兩條長龍,、一個舞球的人，這是隊伍的核心,。一般情況下,，一條龍得分很多段,，每段有1-2人，舞一條龍的估計有十幾個人,，他們得行動一致,、起伏銜接。龍出沒的時候,，周圍一般都有幾只獅子陪伴著,，正常情況下，一條龍得有四只獅子陪伴,。在龍的前后還有各種紙燈領(lǐng)路和照亮,。紙燈做成各種形狀，就像歌詞里說的：蝦子燈,、螃蟹燈,、鯉魚燈、烏龜燈等,，能想到的差不多都有,。隊伍中第一要保護的是頭燈，即隊伍最前面的燈,，掌燈人是個能人,，至少要會點功夫，據(jù)說,，要是頭燈被人搞滅了,，龍燈就得偃旗息鼓了。以前好像還有專業(yè)搗亂的人,。龍燈在沿途只是象征性地舞動著前進,，到隊里的稻床上，他們就擺開陣勢舞動一番,，在舞動的過程中,，鞭炮聲不斷。鞭炮聲停歇后,，他們也就可以停止舞動,，接著去下一個生產(chǎn)隊。民間傳說,，之所以要鬧花燈,，那是要制造人間著火的假象，天仙看見人間著火了,，由是就不再降災(zāi)到人間。這個傳說沒辦法求證,，我更多的以為是,，借鬧花燈的形式,，做新年后的第一次狂歡，后續(xù)就要開始投入到繁重的體力勞動中了,。我老家跟鬧花燈一起做的活動是“送茅狗”,。晚上大家吃完飯之后，由族中的長者高喊一聲送茅狗,，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動了,，男人敲打著鑼鼓，放著鞭炮,，女人提著火把或者汽燈,，從門口往山上跑，家里的狗也非常聽話地跑在主人的前面,，孩子們提著燈籠跟在大人的后面,。大人一路敲打一路呼喊著，感覺真的看見了茅狗（財狼）在前面似的,。他們一直追到山腳下就不再往上跑,，狗好像也知道這個道理，到山腳下就不再往上沖,，伴隨著人聲,，對著山上“汪汪”叫著。那時候,，財狼或者黃鼠狼還是挺多的,，經(jīng)常摸索著進到家里偷吃家禽，尤其是雞鴨幼小的時候,，稍不注意,，茅狗能在一晚上把一家的幼崽全部咬死。我小時候在懷寧老家送過幾次茅狗,，我送茅狗不是為了把茅狗給嚇走,，而是為了能擁有一盞燈籠。老家的孩子,，每人都有一盞紙糊的,，里面插著蠟燭的燈籠，那是他們過年期間夜晚出門的光源,。大人在過年前都會為孩子準(zhǔn)備一個,。我去老家都是臨時起意的，突然到來,，舅舅或叔叔家總是缺我的份,。我到了，他們都會讓別的哥哥姐姐讓一個給我。無論是鬧花燈,，還是送茅狗,，這都是土地承包之前的事，土地承包后,，大家都忙在自家的田地里,，人心散了，再也難以組建起龐大的龍燈隊伍,，農(nóng)民都想著掙錢,，再也沒有心思去做娛樂的龍燈。土地承包后,，田間地頭的無主地都被主人家劃拉到了自己的份額里,，公共的山林、道路越來越小,，東山頭的樹木也被大量地砍伐,，山上存不住野獸了，茅狗在山上無處安家,，以至于都見不到茅狗了,。記得上高中的時候，我的語文老師給我們摘抄了“青玉案·元夕”,，我才知道,，除了舞龍燈和送茅狗，還有“暮然回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一瞬間,，感覺自己的認識和生活層次就被語文老師給拉高了,。到今年七月，我大學(xué)畢業(yè)離開家鄉(xiāng)整整三十年,，現(xiàn)在的孩子估計都不知道“送茅狗”了,，也許他們還能見到舞龍燈的，估計沒有我們當(dāng)年見到的有氣勢,，那時候,，幾個生產(chǎn)隊才能組建一支龍燈隊，現(xiàn)在,，哪還有那么多人力,，再者年輕人也不愿意再去學(xué)這種吃力不掙錢的手藝了，想看龍燈,，直接手機里面觀看視頻,。當(dāng)我只能在辛棄疾的詩詞里尋找元宵夜的感覺時,，我也不知道是進步還是退步了。起碼說明,，過去的時光不再回來,。當(dāng)年離家前，我非常討厭聽到黃梅戲的調(diào)子,，總覺得那個東西帶著土腥氣。沒想到,，土腥氣一旦離我們而去,，就再也找不回來了。當(dāng)年對《夫妻觀燈》沒感覺也屬正常,，因為,，在我的家鄉(xiāng)，過了十五就表示完年了,。過年還需要等350天呢,，想想都是漫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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