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23日晚上,，黃維是在極其矛盾和焦慮的心情中度過的。

起先,，他被劉伯承和學長陳賡布置的假陣地迷惑,，一心一意強渡澮河，激戰(zhàn)兩天,，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對岸解放軍工事空無一人,。

熟讀兵書的黃維恰恰忘記了，兵不厭詐,，不正是兵書上反復強調(diào)的計謀嗎？

黃維不會相信解放軍會主動放棄寸土必爭的陣地,，他只能相信那是他的王牌軍突擊成功的結(jié)果,。

因此，兵團部進駐南坪集后,，他發(fā)出的第一個命令是：

第18軍主力經(jīng)南坪集北渡澮河,，其他部隊陸續(xù)跟進,。

他是固執(zhí)的，他的目標還是宿縣,，蔣介石打通徐蚌間交通的計劃在他心中牢牢扎下了根,。

各路卻有不祥的消息傳來。

第18軍便衣情報人員報告：通往宿縣的公路上有解放軍的大部隊運動,。

第11師的搜索部隊在宿蒙公路兩側(cè)也遭到解放軍阻擊,，他們發(fā)現(xiàn)，解放軍構(gòu)筑了魚鱗式的大縱深陣地,，非常堅固,，兵力雄厚，嚴陣以待,。

第10軍發(fā)現(xiàn),，解放軍的強大部隊由西而東直搗自己的側(cè)背，并與后衛(wèi)部隊發(fā)生了戰(zhàn)斗,。

黃維心中沒有底了,。他連夜找來第18軍軍長楊伯濤和第85軍軍長吳紹周，研究對策,。

吳紹周帶來了更壞的消息：蒙城已經(jīng)被解放軍占領,。黃維吃了一驚，他前腳走,，解放軍后腳就占領了蒙城,，分明是想斷后路嘛。黃維的后腦一陣陣發(fā)麻,。

黃維首先征詢吳紹周和楊伯濤的意見：“兵團的任務是要打到宿縣和 徐州杜聿明會師,。看現(xiàn)在的情況,，我們怎么個打法,，才能完成任務？”

吳紹周初來乍到,，情況不明,，沒有說話，只是認真地看地圖,。

楊伯濤則分析說,，我兵團所處的環(huán)境非常嚴重，解放軍大軍云集,，布置下了天羅地網(wǎng),，有意識地放棄渦河、澮河，引誘我們深入,，我們已經(jīng)進了他們的圈套,。

所幸的是，我們還沒有到被四面包圍的程度,，還有主動權(quán),。如果繼續(xù)執(zhí)行老頭子的計劃，向宿縣進攻,，那只能是越陷越深,，死路一條。

楊伯濤建議：趁東南面還未發(fā)現(xiàn)情況的時候,，兵團星夜向固鎮(zhèn)西南的鐵路靠攏,。

南坪集到固鎮(zhèn)只有40公里，一氣就可以趕到,，一方面取得后方補給,，一方面和李延年兵團合股，再沿津浦線向北打,。這樣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吳紹周同意楊伯濤的意見。

黃維眉頭緊鎖,，在房子里踱來踱去,，焦急地考慮著，拿不定主意,。

兩位軍長只有呆呆地等待司令官的決策,。他們有所不知，事到如今,，黃維對他們的分析還是將信將疑的,。

解放軍明擺著是退了的。黃維不愿意就此罷休,，他還想再搏一下,。但是，楊伯濤的分析不無道理??！

想來想去，黃維心里有主意了,，既然兩條船都是船,，都有能夠過河的可能，何不都試一試呢,？

準備兩手也是好的,，就先按他們提出的辦法作出部署,，渡過澮河的命令嘛,，不變,！

已經(jīng)是半夜了，向固鎮(zhèn)轉(zhuǎn)移的部署終于定了下來.

但是,，黃維沒有馬上執(zhí)行這個部署,，而是繼續(xù)命令部隊渡過澮河。

我們永遠也無法知道,，黃維既然在11月23日作出了24日拂曉開始行動,，向固鎮(zhèn)方向轉(zhuǎn)進的 部署，為什么又要在11月24日命令部隊北渡澮河呢,？

這是個謎,，以后，黃維沒有解釋過,，其他人也都語焉不詳,。

畢竟是主力兵團，行動倒也不含糊,。到24日早晨,，第10軍主力、第18軍,，第14軍各一部先后渡過了澮河,，隨即向我第4縱隊，第9縱隊陣地發(fā)起進攻,，

黃維來遲了一步,，我軍在澮河北岸的袋形陣地已經(jīng)布設好了，就等著他來呢,。

本來以為要再打一陣子的,，解放軍卻退了；本來以為乘勢可以順利推進的,，卻又遇到了頑強的阻擊,。

黃維有點迷惑，解放軍打的是哪門子仗啊,，使他的部隊就像過一條摸不著底的河,，以為深的地方，它淺,，以為淺的地方卻深,，深一腳淺一腳的，提心吊膽的,，這滋味真不好受,。

也就是后半夜平靜了那么一陣子?，F(xiàn)在，激戰(zhàn)又開始了,。

從早晨到中午,，黃維指揮部隊分幾路向解放軍陣地進攻，愣是沒有攻下來,。炮兵,，飛機，坦克一齊上,，眼看著坦克突入了解放軍的陣地,，眼看著解放軍的陣地被突破，又被打了回來

直到此時,，黃維還執(zhí)迷不悟,。楊伯濤按照轉(zhuǎn)進計劃部署完畢后，到兵團部報告,。神態(tài)焦急萬分的黃維對他說：“要等我的命令才能開始行動,。”

一股無名大火沖向楊伯濤的腦門,，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質(zhì)問黃維：“為什么改變決心,？”

黃維苦著臉說：“兵團轉(zhuǎn)移的命令叫一個參謀給吳紹周送去，但是這個參謀和他所 乘的吉普車都失蹤了,，正派人尋找,，還是等一等再說吧?！?/p>

黃維有黃維的難處,，兵團大轉(zhuǎn)移，是違背老頭子的命令的,，責任重大啊,。

既不能進，又不叫退,。楊伯濤只有干等,。外面已經(jīng)是火燒眉毛了，這里卻遲遲下不了決斷,，楊伯濤那個急呀,。

他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轉(zhuǎn)圈,。不能再等了,。

“到底走還是不走？”他管不了許多,，三番五次走到黃維面前,，問的就是這么一句話,。黃維一概支吾其詞，不得要領,。

前方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中心是一句話：共軍抵抗頑強，我軍行動受阻,，與共軍處于對峙狀態(tài),。

黃維的夢終于醒了,，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只有到了此時，他才深刻地意識到,，他中了解放軍的計,，進了圈套，他的部隊逐漸突入解放軍之袋形陣地,，形勢嚴重,！

三十六計，以走為上,。這時,，已經(jīng)是下午4點鐘了。耽誤了 11個多小時,。如果按急行軍速度,，差不多快要到固鎮(zhèn)了。

可是,，晚了,，說什么也晚了。

動作最快的第18軍,，早把部隊擺成行軍縱隊,，走到雙堆集時，已經(jīng)是晚上6點鐘了,。

幾十輛坦克,、幾百輛汽車，一到夜晚,，小小河溝也是障礙,，無法動彈。只好宿營,。

是日夜,，第18軍退至雙堆集附近集結(jié)，第10軍撤回澮河南后即向雙堆集以西地區(qū)集結(jié),。第14軍在澮河南岸掩護兵團主力,，第85軍一部位于南坪集以南,，掩護第10軍撤退。

黃維要逃跑,！

小李家村總前委指揮所里,，依然是一副忙碌緊張的氣氛。劉伯承手拿放大鏡,，和陳毅一起在地圖上急速查看,。鄧小平手拿電話機聽筒，詢問著戰(zhàn)斗進展情況,。

“陳賡嗎,？你們那里情況怎么樣？”

“報告鄧政委,，敵人正在回撤,。”

“立即強渡澮河,，向敵人猛烈出擊,！”

“告訴陳賡，他們那里的澮河朱口至三官廟地段,，是敵第75師和第14軍的河防正面,，是敵人撤退時的側(cè)背，要堅決突破,?！眲⒉谢仡^說。

“是四面出擊的時候了,，這可是關鍵的一步棋?。旱蹲酉碌迷娇欤嚼?，包黃維的餃子速度就越快,?！标愐泔L趣地說,。

隨著總前委的一聲令下,，中原野戰(zhàn)軍7個縱隊從四面八方向雙堆集為中心的地區(qū)猛攻過去。

處于撤退途中的敵人,，猝不及防,，方寸大亂，稍微定過神來后,，拼死反抗,。

又是一個激烈廝殺的夜晚，幾十萬人馬的廝殺,，無法一一盡敘,，只能拾撿若干片斷,，以窺全豹。

2縱4旅奉命從西向東插向雙堆集,，10團5連連長楊茂林,，帶領兩個排沖在前頭，窮追猛打：如一柄鋒利的匕首,，直刺敵人的心臟,，一度攻進雙堆集。

25日凌晨,，敵85軍幾名軍官帶領隨從數(shù)名,，奉吳紹周之命,，乘車赴110師傳達命令，被我2縱部隊生俘,，敵人向固鎮(zhèn)方向轉(zhuǎn)移的機密文件被繳獲。

3縱高喊“千方百計抓住敵人,，拼死拼活不讓敵人跑掉“的戰(zhàn)斗口號,，沿澮河南岸多路向東南方向進擊。

7旅19團在小鄒莊打退敵人第10軍兩個營和6輛坦克的3次反擊,，斃傷敵人300多人,。

8旅分路向南坪集以西猛插，敵18師52團在坦克掩護下,，頑強堵?lián)?，敵我展開拉鋸戰(zhàn)。在我強大的進攻面前,，敵人只好退卻,。

9旅26團在張圍子遭敵反撲,，戰(zhàn)士們寸步不讓，將敵擊退,。

6縱由蒙城西北向向雙堆集攻擊前進,。其時，敵人正已經(jīng)開始向東南突進。部隊立即咬住了敵人,，展開激戰(zhàn)。

12旅35團占領了雙堆集東南,，17旅50團占領了雙堆集以南和西南,，截住了企圖向東南逃竄的敵人。

11縱由向澮河南岸的敵人攻擊前進,，左與6縱,、右與9縱相銜接,，封閉了雙堆集東南角的一個缺口,。

戰(zhàn)斗至11月25日早晨,，黃維兵團被合圍在宿縣西南東西不到10公里，南北5公里左右的雙堆集地區(qū)內(nèi),。

雙堆集位于宿縣西南,，蒙城東北、固鎮(zhèn)西北,，正處于宿縣，蒙城,、固鎮(zhèn)這個三角地帶的中心。

這里無山可守,，無險可據(jù)，只是在廣闊的平原上，突兀地冒出兩個海拔不過30來米的土包，尖頂?shù)慕屑夤榷眩巾數(shù)慕衅焦榷?，雙堆集這個不過百來戶人家的集鎮(zhèn),，就處于兩個土包之間,。

此時,，黃維兵團10萬兵馬就擁塞在雙堆集周圍二十幾個小村莊里,，一站起來能相互看到,，說話時能相互聽到,，進攻沒有依托，固守,，也沒有依托,。

11月27日，85軍110師師部和兩個團,，在師長廖運周的率領下,，以突圍為名，借機起義,。

圍殲黃維兵團的各部隊,，繼續(xù)收緊包圍圈,，將黃維兵團4個軍壓縮在一個更狹小的地區(qū)內(nèi),。

黃維難吶,！算算自己手中的兵力：第18軍第49師，在被我包圍時企圖向蚌埠方向逃竄，被我第6縱隊第18旅和豫皖蘇軍區(qū)獨立旅在固鎮(zhèn)以西大營集附近殲滅；

第10軍傷亡很大,，部隊已經(jīng)相當殘破,；第14軍因傷亡,、被俘和潰散過多已不成軍,；第85軍除廖運周師起義外,，其余部隊傷亡不大,，建制尚完整。

黃維將第18軍部署在雙堆集附近地區(qū),，將第10軍部署在雙堆集西北大小王莊附近地區(qū)，將第14軍,，第85軍部署在南及東南地區(qū)，兵團部設在雙堆集北面的馬莊,。

黃維的困境,，不僅在于被解放軍圍困,，還在于，自被共軍包圍后,，兵團部的無線電通訊始終沒有和劉峙,，杜聿明取得聯(lián)絡。

他成了真正的聾啞人——自己遭遇的敵情無法發(fā)出去,，上面的指示下不來,。他只能根據(jù)多年軍事經(jīng)驗，推測徐州及附近正在大戰(zhàn),。

愁眉不展的黃維走出指揮所,，放眼望去，是秋收后毫無隱蔽物的廣闊平原,，村里村外,，樹木很少。

大軍猬集狹窄地帶,，縱有粗胳膊硬腿,，也施展不開啊，這可是兵家的大忌,。

黃維不僅熟讀兵書,，而且是在陸軍學校講過兵法的，對目前的處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突圍的電報發(fā)出去很久了,，南京就是遲遲沒有回音,。

雙堆集的上空響起了飛機的轟鳴聲，不一會兒,，一架飛機已經(jīng)臨空,。

黃維的愁眉隨之一展。就像一個即將溺水而亡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報告司令官，顧總長要和您通話,?！?/p>

“總長，總長,，我是黃維,！”

“培我同志，總裁對你和第12兵團慰勉有加啊,，特地讓我來轉(zhuǎn)達,。剛才我看了一下你的陣地,，不錯，不錯,。總裁說了,，你們勞師遠來,，給徐蚌戰(zhàn)場增添了生力軍，我堂堂國軍精銳之師,，還怕劉伯承嗎,？只要你們發(fā)揚愈戰(zhàn)愈勇的精神，就一定能夠打敗共軍,?！?/p>

完全是在灌黃米湯。

黃維著急了,，大聲問：“總長,，您也許看到了，我們已經(jīng)被共軍包圍了,，請示突圍的計劃批準了沒有,？”

顧祝同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你們要就地固守待援,，并把所占領的地區(qū)加以擴大,。”

黃維說：“固守可以,，但是此地幾乎毫無可以利用的物資,，不僅無法征集到糧食，就連燃料,、飲水和騾馬飼料,，都極為困難?！?/p>

顧祝同說：“這個你放心,，總裁已經(jīng)下令，將空投糧食彈藥給你們,?！?/p>

飛機在黃維失望的心情下飛走了，看著飛機漸漸成了一個黑點,，黃維才回過神來,。

他心里在念叨：固守待援，固守待援,，黃百韜不也是固守待援嗎,？ 一想到這,，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黃維有所不知,，顧祝同也有顧祝同的難處,，他這個參謀總長說話的分量是有限的。

原來的方案是,，黃維兵團向東突圍,，到固鎮(zhèn)與李延年兵團會師，再行北上,。顧祝同認為,，這個方案可取。

但是,，徐州“剿總”的阻力卻很大,，劉峙不愿意讓黃維退走。他認為,，黃維只有北上,，才能和徐州、蚌埠方向的各兵團配合,，形成會攻夾擊之勢,。退走了，勢就不在了,，是明顯的釜底抽薪,。

杜聿明更堅決，他認為：讓黃維走固鎮(zhèn),，與李延年,、劉汝明兵團會師北上的計劃根本不可行。

杜聿明說：“黃維一走,，宿縣的共軍或阻南或打北都方便了,，我們的會戰(zhàn)計劃就成了一紙空文?！?/p>

“萬一黃維突不破共軍的包圍呢,？”

“那也不應退走。即便寸步難行,，只要能固守在那里,，就對宿縣的共軍形成威脅，對我徐蚌地區(qū)各兵團就是有力的策應,?！?/p>

蔣介石拿出一副和稀泥的架勢，出來說：“既然已經(jīng)牽住了劉伯承，就不要退縮了,。打仗嘛,，不可能什么都保得住,?！?/p>

蔣介石的弦外之音，讓顧祝同不寒而栗：黃維是不是第二個黃百韜,？

杜聿明在文史資料選集中這樣寫道：

我沉思了好久,，對顧祝同說，既然這樣的困難,，從徐州撤出問題不大?？墒羌纫艞壭熘菥筒荒軕賾?zhàn),；既要戀戰(zhàn)就不能放棄徐州。

要放棄徐州,，出來再打,，這就等于把徐州三個兵團馬上送掉。只有讓黃維守著,，牽制敵人,，將徐州的部隊撤出，經(jīng)永城到達蒙城,、渦陽,、阜陽間地區(qū)，以淮河作依托,，再向敵人攻擊,，以解黃兵團之圍。

實際上,，是萬一到淮河附近打不動時,，只有犧牲黃兵團，救出徐州各部隊,。

顧同意這一案,。接著，何應欽慌慌張張地來說,，怎么樣,？就不能打了么？我將以上意見同何講了之后,，何說：也只好這樣了,。

于是我對顧說，請總長對這一案不在會上討論。顧了解我的意思,，就說：會后我同老頭子說,，你同他單獨談。

黃維晚年看文史資料選輯時,，閱讀了這篇文章,，非常生氣，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不停地說：“光亭誤我,，光亭誤我啊,！”

黃維有什么辦法呢,？黃維的辦法就是忠實地執(zhí)行他過去的校長、現(xiàn)在的委座的命令,，依樣畫葫蘆地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各軍軍長齊聚兵團指揮部后，不等黃維開口,，第18軍軍長楊伯濤就急急地問：“委座什么意思,？”

“還不是死守待援四個字?！秉S維悻悻地說,。

黃維的話音剛落，第10軍軍長覃道善,、第14軍軍長熊綬春,、第85軍軍長吳紹周和楊伯濤莫不大驚失色，相顧無言,。

不知是誰冒了一句：“黃百韜兵團完了,，難道也要我們完嗎？,，死守,，還不是守死?！?/p>

黃維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狠狠瞪了說話的人一眼，甩門走了,。

兵團副參謀長韋鎮(zhèn)福嘴里嘟囔了一句：“司令官心情不好,，各位還是回去準備吧?！?/p>

楊伯濤狠狠地說：“請你轉(zhuǎn)告司令官,，當斷不斷,，必有后患。你就說是我楊伯濤說的,，現(xiàn)在只能靠我們自己救12兵團了,，不能做斷送12兵團的千古罪人啊,！”

黃維心里其實很明白,，即便老頭子下了突圍的命令，自己的部隊能突圍出去嗎,？

一連幾天了,，對解放軍的陣地的攻擊不能算弱，但是,，在解放軍的堅強阻擊下,，每突一次，都要損兵折將,，還是沒有辦法突破包圍圈,。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樣才能守得住,。

11月29日，黃維再次調(diào)整了部署：第14軍余部向東防御,；第10軍余部向南防御,；第18軍主力縱深防御，兵團部位于雙堆集北端的小馬莊,。

為空投糧食,、彈藥的方便，還在雙堆集與金莊之間構(gòu)筑了臨時飛機場,。

雙堆集地區(qū)太小了,，縱橫也不過5~7公里，黃維已經(jīng)不想在地圖上算計援軍到來時間了,，他走出指揮所,，向尖谷堆走去。

從那里望去,，戰(zhàn)場幾乎一覽無余,。這里地形開闊，多溝渠,，村莊多為互不連接的獨立房屋,。

必須利用這樣的特點，組成環(huán)形防御陣勢,，才能抵御對手的進攻,。

于是，他命令并督促部隊大量構(gòu)筑地堡群,、掩蔽部,，交通壕，互相貫通聯(lián)系,。由三道鹿角和三道地堡群構(gòu)成外圍陣地,。

以村莊房屋為支撐點，用裝滿泥土的汽車和打壞的坦克當工事,，構(gòu)成縱深核心陣地,。

同時，每天抽調(diào)3—4個團,，或1—2個團,，或2—3個營的兵力，在坦克,、炮兵火力掩護下,，向解放軍陣地實施連續(xù)攻擊，企圖擴大所占地區(qū)和搶掠一些可以吃的東西,。

在黃維兵團被包圍的同一天,，毛主席就電示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

黃維被圍，有殲滅希望,，極好極慰,。但請你們用極大的注意力，來對付黃維的最后掙扎,。

毛主席和中央軍委的判斷是十分準確的,。黃維兵團畢竟是國民黨軍的主力部隊之一，確實不是那么好打的,。盡管我軍打得非常英勇,，黃維兵團的反擊力度也相當大。

他們的各種火炮,、輕重機槍,，火焰噴射器，控制了幾乎每一寸土地,。

黃維把這叫“硬核桃戰(zhàn)術(shù)”,。聲言“要讓共軍啃掉牙撐破肚子”，“敗北于陣地”,。

從上海緊急空投過來的兵團副司令胡璉,，竟在報話機里向南京吹噓：“劉鄧一下吞不了我們！”

鄧小平后來在總結(jié)圍殲黃維兵團作戰(zhàn)時寫道：“對付敵人每一次的出擊,，我們都要付出相當?shù)拇鷥r,；對付敵人步,、炮、空,、坦克的聯(lián)合進攻,，實屬艱苦?！?/p>

在電影《大決戰(zhàn)》中,，虛構(gòu)了這樣的情節(jié)：在某一個村莊，人民群眾正為壯烈犧牲的烈士們包裹尸體,，一個一個裹著白布的尸體排列著,，望不到頭。

一位婦女一邊撕裹尸布一面飲泣,，那撕裂裹尸布的聲音尖銳剌耳,，令人心在顫抖；

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太,，用她那蒼老的手洗著烈士們的血衣,，任淚水順著她如同溝壑的皺紋流了下來；

劉伯承,、陳毅,、鄧小平默默地走來，一個一個地查看著烈士們的遺容,，表情凝重,。

他們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面對過無數(shù)流血犧牲的人,。但是，他們還是被震撼了,。

據(jù)戰(zhàn)后統(tǒng)計,，在圍殲黃維兵團的戰(zhàn)斗中，僅中野就傷亡3萬多人,。我們知道,，中野當時的兵力是12萬人左右，如果不把隨時補充的新兵算進來的話,，就是說,，每4個人就有一個人傷亡。

我們無法將當時每個部隊的傷亡情況一一列舉出來,，那將是一部又一部沉甸甸的書,。

27日黃昏，中野4縱指揮所里,，不時傳來部隊沖鋒受挫的消息,，司令員陳賡的心抽緊了,。

近日以來，他一直在擔憂,，部隊遠距離出擊,，不僅攻擊力度大打折扣，而且必然會增大傷亡,。

如今,，他的擔憂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實。必須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他暗暗下了決心,。

他給第10旅旅長周希漢掛通了電話：“沖鋒前火力準備怎么樣？為什么受挫,？”

“火力準備沒有問題啊,，地形開闊，我們的沖鋒出發(fā)地離敵人前沿陣地太遠,，還沒有接近,，就遭到敵人火力猛烈的殺傷?！?/p>

“停止攻擊,！不能再盲干了。打仗不僅要勇敢,，還要講求戰(zhàn)術(shù),。集合部隊，向敵人陣地挖交通壕,，抵近敵人,！”

攻擊受挫。陳賡當即命令部隊停止攻擊,，將情況向野司做了報告：“敵人的工事非常堅固,，不是沖一下子就能解決問題的，我覺得迫近作業(yè)還沒有后完成,，因此,，我建議，延長攻擊時間,?！?/p>

夜已經(jīng)很深了，一直等候在電話機多的陳賡接到了電話,，是陳毅打來的,。

“陳賡同志嗎？栗裕同志殲滅黃百韜兵團,，用的也是你們那種辦法,。說得不雅點,，就是老鼠打洞。野司要推廣你們的經(jīng)驗,，你們準備準備,。總攻時間是12月5日,，準備的時間夠不夠,？”

“有5天時間就足夠了?！标愘s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和陳賡一樣。9縱司令員秦基偉也為進攻受挫發(fā)愁,，不過他卻從受挫中發(fā)現(xiàn)了制勝法寶,。

27旅80團于27日下午突破小張莊外圍陣地，但因敵人火力太密集,，難以發(fā)起進攻,，攻擊受挫，主攻的2營6連一頭撞上敵人機槍陣地,，大部非死即傷,，只有3名戰(zhàn)士毫發(fā)無損。

這3名戰(zhàn)士被敵人火網(wǎng)壓制后,，為了隱蔽自己,，被迫進行土工作業(yè)，先將臥射掩體改造成跪射掩體,，再挖成立射掩體,，爾后把掩體連成一片，在敵人火力下堅持了1天,。

秦基偉眼前一亮,，感覺這３名戰(zhàn)士的做法很有啟發(fā)意義。他決定找個地方試驗一下,，把目光投向了之前提到的小張莊。

小張莊位于敵第12兵團防御圍東北角,，是個僅有８戶人家的小村子,。守敵為第10軍14師34團團部和兩個營。

敵人在這里構(gòu)筑了3層工事：外層是鹿角,、鐵絲網(wǎng)和前伸地堡,，縱深150米；中層位于環(huán)村150米內(nèi),，地堡密集,，塹壕交錯,；最里層由住房和大地堡構(gòu)成集團工事。

敵人的地堡非常密集,，相互之間間隔只有30米,，每隔10米還有一個機槍陣地。

之前,，27旅80團連攻4次,，每次還沒接近敵人就倒下一大片，主攻的4個連傷亡慘重,，急得旅長崔建功發(fā)火了,，甚至想親自端機槍上。

秦基偉責成27旅,，由3名戰(zhàn)士當“老師”,，輪換損失較重的80團，換上79 團,、81團,，繼續(xù)攻打小張莊。

當夜,，大規(guī)模的近迫作業(yè)悄悄展開了,。

只見各連連長身背裝滿石灰的米袋，向敵人陣地匍匐前進,，戰(zhàn)士們順著若隱若現(xiàn)的白線跟在后面前進,。

在距離敵人陣地數(shù)十米處，連長發(fā)出暗號,，戰(zhàn)士們就地開始揮鍬作業(yè),。

敵人也許太疲憊了，只是偶爾零星打幾下冷槍,。小鍬鏟土的聲音和戰(zhàn)士們沉重的喘息聲,，匯入了夜的合唱。

不到天亮,，一條初具規(guī)模的交通壕,，就出現(xiàn)在了敵人的眼皮子底下。

成功的喜悅壓倒了艱苦挖掘的疲憊,，他們一鼓作氣,，用了2天時間，就挖成了3條交通壕,，每條長250米,，距離敵人陣地前沿70至100米，壕溝寬能走擔架，深可沒頭頂,。

12月1日下午5時,，27旅79團和81團，在11縱和豫皖蘇獨立旅的配合下,，向小張莊守敵發(fā)起了進攻,。

5門山炮、3門重迫擊炮,、18門迫擊炮,、14門六零炮、12挺重機槍組成的火力隊,，加上用廢汽油桶制成的炸藥拋射裝置,，—齊向敵人陣地開火。

由黨員和班長以上干部組成的突擊隊,，迅速穿過壕溝,，躍出前沿，撲向敵陣,。

敵人拼命反抗,，我軍頑強突擊。79團的14名突擊隊員,，沖擊中傷亡12人,，最后只剩下班長曹年春和戰(zhàn)士陳忠文，他們兩個毫不猶豫地跳入敵人的外壕,，完成突破,。

81團2連突破后全連僅存12人，后又收容其他連兩名戰(zhàn)士,，在敵人火力下編成3個戰(zhàn)斗小組,，一氣打下5個地堡，終于與友鄰貫通,。

經(jīng)過2個小時的激戰(zhàn),，全殲守敵1200余人，其中斃敵團長以下700人,，繳獲迫擊炮5門,、戰(zhàn)防炮1門，輕重機槍30余挺,。

幾天來的僵持局面終于打開了,。

鄧小平聞訊后，親自打電話給秦基偉：“你們率先拿出辦法的創(chuàng)造精神,，應該表揚啊,，你們要再接再厲,，進一步活躍戰(zhàn)局,，堅決殲滅黃維兵團,。”

能聽到鄧小平親口的表揚,，對秦基偉來說,，可是破天荒的事了。

跟隨鄧小平轉(zhuǎn)戰(zhàn)多年的秦基偉,，對鄧小平治軍的嚴厲,，對他獎罰分明、一絲不茍的作風,，比旁人有更切身的體會,。

他清楚地記著自己因為看戲闖禍的事。

那是在打下鄭州后的事情,，當時,，秦基偉擔任鄭州守備司令。秦基偉是個戲迷,，尤其喜歡豫劇,，他總覺得豫劇的唱腔，七拐八拐,，很有韻味,。

一年四季都在作戰(zhàn)，難得有個進城消閑的時候,。鄭州解放了,，心情也就放松了。一天晚上,，秦基偉安排好值班,，換上便衣，掖好手槍,，悄悄地尋到一家劇院門口,，自己掏錢買了一張票就進去了。

令秦基偉沒有想到的是,，正在他悠哉悠哉地欣賞豫劇時,，偏巧鄧小平打電話找他，一聽說秦基偉不在,，鄧小平馬上火了,，問：“你們秦司令跑哪兒去了？”

值班員只好照實說：“秦司令看戲去了,?！?/p>

這還了得嗎？鄭州剛剛解放，工作千頭萬緒,，敵情仍很嚴重,，作為警備司令，竟然隨意離開工作崗位去看戲,。鄧小平二話不說,，通報全中原野戰(zhàn)軍批評。

這次,，鄧政委表揚是表揚了,，可還有一句話，要再接再厲啊,。是鼓勵也是鞭策,。

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1個小時，秦基偉就召集參戰(zhàn)部隊的主要干部,、突擊隊長和兄弟部隊來參觀見習的人員總結(jié)經(jīng)驗,。一時間，“邊打邊學,，邊打邊練”在9縱蔚然成風,。

“用工事和敵人作戰(zhàn)”，“多流汗,，少流血,，工事做得好，殲滅敵人傷亡少”,，“挖工事好比挖敵人的命根子,，挖得越快，敵人垮得越快”,，“誰在前面挖,，誰的功勞大”等口號深入人心。

從“敢拼”,，到“會拼”,，認識有飛躍，付出的代價是值得的,。秦基偉的眉頭也舒展了許多,。

3縱司令員陳錫聯(lián)也被同一問題困擾著。

3縱攻擊的主要目標是馬圍子,。據(jù)守馬圍子的52團是第18軍的老團之一,，后撥歸第10軍。

該團連排軍官大多是老兵,，素質(zhì)較高,，自解放戰(zhàn)爭以來沒有吃過大虧,，因此傲氣十足。

據(jù)守這里的除了該團3個營外,，還有53團1個營,、3師9團兩個營，共 6個營的兵力,。

11月27日，3縱曾以21,、22,， 25等3個團從東、西,、北三面攻擊馬圍子,，各突擊隊一齊突入敵人的鹿角，占領房屋數(shù)座,，給敵人以大量殺傷,。

但因敵人頑強固守，并以密集的火力和火焰噴射器壓制,，我攻擊部隊傷亡較大,。

必須改變戰(zhàn)術(shù)。陳錫聯(lián)決定：暫時停止攻擊,。

陳錫聯(lián)和陳賡,、秦基偉他們不約而同地認識到，為了緊縮包圍,，同時有效地對付敵人的突圍,，必須進行大規(guī)模的近迫作業(yè)，一直挖到敵人的鼻子底下,，抵近敵人,，占領沖擊出發(fā)陣地。

陳錫聯(lián)非常欣賞19團政委的一席話：打黃維好比殺豬,，首先要用繩子把它捆好,，然后直插喉管。交通壕就是我們捆豬的繩子,，愈挖得多,，捆得愈緊，愈挖得深,，捆得愈牢,。

讓許多人預料不到的是，起初,，近迫作業(yè)的進展卻很緩慢,。

讓習慣于怒吼著沖鋒陷陣的指戰(zhàn)員來說,，讓他們在夜色掩護下，進行土工作業(yè),，還真是新課題,。

為了防止敵人火力的襲擊，必須先挖成臥姿單人掩體,，然后是跪姿掩體,，壕內(nèi)兩側(cè)再挖貓耳洞。

那個憋屈啊,，既窩囊,，又憋氣，當然沒有沖殺來得痛快淋漓,。這還不說,，天寒地凍，累了一身臭汗,，進展卻不快,。

陳賡坐不住了，他拖著傷腿,，一個一個掩體,、交通壕看，看著看著,，眉頭就擰成了疙瘩,。

看來，既有思想問題,，也有技術(shù)問題,。陳賡召集大家坐下來，耐心地說：

“大家都知道磨刀不誤砍柴功的道理,，當兵前,，很多人都種過地，收割莊稼的時候,，農(nóng)民們都要先把鐮刀磨快,，勞作起來，既省力,，又加快了速度,。”

“我們同黃維打仗也一樣,，交通壕就是手中的鐮刀?，F(xiàn)在多流汗，發(fā)起攻擊后就能收既少流血,，又能及早打敗敵人的功效,?！?/p>

“至于技術(shù)問題，不會可以學啊,。大家想想,，當兵前我們誰會打仗，還不是在戰(zhàn)爭中學會的嘛,?！?/p>

“我講個辦法，大家看看成不成,。我們不妨來個單兵同時躍進,，同時分段作業(yè)的辦法，拉成一條散兵線,。”

“每人先挖個人掩體,，然后向兩頭發(fā)展,，最后連成交通壕，再將幾條交通壕連通,，在前沿突出地段做好各種火力陣地,。貓耳洞不要太密集，防止敵人炮火殺傷,?！?/p>

“我們縱隊是以善于啃骨頭著稱的，多少硬骨頭都被我們啃碎了,，我們還啃不動這根骨頭嗎,？同志們，有信心嗎,？”“有,！“大家齊聲回答?！斑€有什么問題嗎,？”

“司令員，我們的交通壕逼近到什么位置,，才能發(fā)揮最大作用呢,？”一個聲音有點怯怯地問。

“問得好,！我們要挖到距離敵人前沿陣地40米處,。我們沖鋒時，從那里躍起,，還沒有等敵人反應過來,，我們已經(jīng)抵近他們的面前,。”

然而,，敵人不會看著你把交通壕挖到他們的鼻子底下的,。他們預感到末日將至，千方百計地破壞和攻擊,。

白天,，敵人以飛機、大炮向我軍陣地實施轟擊,，并以小部隊在炮火和坦克掩護下,，襲擊我軍前沿，破壞我軍工事,，企圖擴大其防御陣地,。

晚上，敵人不斷打照明彈,、燃燒柴草照明,，以火力或派出部隊襲擊我軍作業(yè)隊。

必須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各部隊派出警戒分隊，密切監(jiān)視敵人的動向,，以機槍封鎖敵人的火力點,，掩護部隊作業(yè)。

交通壕在一步步地迅速延伸,，地平線下的戰(zhàn)斗在繼續(xù)進行,。

縱橫貫通、四通八達,，里三層外三層的交通壕,，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像觸須般伸向敵人陣地,。

沿交通壕,，還筑有隱蔽部、火力點,、廁所,、伙房，甚至救護所,、文藝演出場地,。

戰(zhàn)地小報沿交通壕迅速傳到戰(zhàn)士們手中，諸葛亮會在掩蔽部熱烈地進行著,，從交通壕內(nèi),，不時傳出宣傳隊員瞭亮的歌聲和抑揚頓挫的快板聲,。

1948年12月6日，中野對黃維兵團進行全線總攻,，12月15日午夜,，黃維兵團被全殲，生俘兵團司令黃維,、副司令吳紹周等,。雙堆集之戰(zhàn)以我軍全勝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