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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瘋娘”,，心中有一輪太陽 娘也是一棵玉米,，生長在一方比較肥沃的土地,。娘是前面北壩村的，姥爺是一名船工,，日子過得殷實,。5個女兒，娘排第三,是一名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shù)人一樣,，大字識不了幾個。娘腦子有點不好使，脾氣也暴躁,，命運的污點化作一汪苦水,，浸泡著娘的命運。經媒人牽線,，爹與娘相識,，娘貪圖的是爹有文化。1965年秋天他們結了婚,。兩間低矮的土東屋,，兩床破被子、一個木箱,、一把方凳子就成了全部家當,。貧窮是盤在頭頂?shù)臑踉疲撬Σ坏舻哪喟?。爹在外工作,，每月才幾塊錢的工資。1967年9月8日,，一縷風裹著前世的緣,，將我吹到爹娘腳下，落地生根發(fā)芽,。爹娘欣喜若狂,，然而，又背上了負荷,，日子更加沉重,。“爹”的稱謂有點“土”，因為它是屬于草民的專用詞語,。我剛會說話的時候,，關于叫“爹”還是叫“爸”的問題上爹娘發(fā)生過爭執(zhí)。那時候,，“爸爸”是有身份人家的“貴重詞語”,，普通人家用了是被恥笑的。爹拗不過土生土長的娘,，我只能叫了“爹”,。娘雖然有病，但活一點也不少干,，甚至干得比別人多得多，受得苦累也多得多,。娘平時喂一頭瘦豬,、攢一圈豬糞換點工分，在生產隊分幾百斤地瓜，一家人艱難度日,。然而,，上有老、下有小,，一家?guī)讖堊鞈{這點口糧哪能夠填飽肚子,？娘像臺連軸轉的機器一天到晚閑不下來。白天到生產隊勞動,正午烈日當頭,，酷暑難耐,，娘叼上一塊地瓜干餅子，咕咚咕咚喝上一瓢涼水,，然后一頭扎進密不透風的玉米地里拔草,、挖菜。夜晚,，窗外,，寒風狂舞，冰凍刺骨,；窗內,，搖曳的煤油燈下，一架古老的紡車吟唱著不眠的歌謠,，娘的影子在墻面上舞蹈,。有時，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娘一邊磕著頭一邊搖著紡車,。有多少個清晨我看到娘睡在紡車旁，像一座雕塑,，屹立在艱苦的歲月......紡成線之后,，娘又借來一臺織布機。一根根細線排成一行行,，像整裝待發(fā)的軍隊,，從織布機頂端拐了幾道彎，如一條河流傾泄下來,。身裹層層線卷的梭子,，身材臃腫，從左邊傳到右邊,，從右邊傳到左邊,，娘的雙手不停下，從未閃失,；機頭一揚一合,，像剛下完蛋的母雞,，咯咯地叫著。腳下踏板一上一下,，三方協(xié)調一致,，一條條緯線和一根根經線緊密交織在一起。娘從棉花,、從田野,、從生活中抽出的絲線，在一臺木制織布機上咔嚓咔嚓,，朗誦著詩篇,，一張美麗的畫卷踏著時間的腳步繪就而成。我想,，娘是不是織女下凡,，織成一道道彩虹，為這個家描繪著明天,？娘用自己織的棉布,，又一針一線，為全家老小做成棉衣,、單衣,。穿著娘親手縫制的衣服，冬天涌動著一陣陣暖流,，夏天抵擋驕陽,、抵擋蚊蟲、抵擋風雨,。我和弟弟學習好,，灶膛上黑乎乎的墻面上貼滿了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獎狀,。一張張獎狀成為爹娘心中走向幸福之路的“門票”,，在爹娘的心胸，點起了一盞盞明燈,。一張張獎狀,，也招來了鄉(xiāng)親們羨慕的眼神和嘖嘖的稱贊。“好好過日子吧,，恁的孩子多爭氣啊,，長大了恁跟著享福吧！”李姥姥笑成一朵花兒,，兩排牙齒像成熟的玉米棒子,。為了家里寬裕些,，娘做起了買賣,。那時候娘算作能人,，會騎自行車,，便借一輛車到百里之外的刁口漁村買點魚蝦,，再到集市上賣。一百多里的路程一天打來回,，走的是崎嶇的羊腸土路,。回到家里,，娘渾身便散了架,，晚上早早睡下。然而,，折騰下來卻掙不了幾個錢,，只是白搭工夫。生性豪爽的娘剛一回家,，街坊鄰居的大人,、小孩就像喂養(yǎng)的雞一樣“嘩”地圍了上來，于是娘就大方地分發(fā)“戰(zhàn)利品”,，你一個蝦他一個螃蟹,。怪不得奶奶奚落娘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人窮志短,，人窮腰軟。貧窮和艱難像兩塊巨石壓著爹和娘,，缺吃少穿,，東借西湊，他們被生活的鎖鏈纏住腳,、拴著腿,，還要前行；他們頂著風,、冒著雨,，還要趟著泥濘一路走下去；他們像兩只破船,，面對波濤洶涌,、風高浪急，還要一路前行,，一刻不停,。他們背著生活的大山，壓彎了背,、壓癟了心,；他們的脾氣都像爆竹,，一點就著,一著就爆炸。圍繞填飽肚子,、打發(fā)日子生出矛盾,、結下疙瘩，郁悶,、壓力像火山隨時爆發(fā),。娘腦子有毛病，有時為了點雞毛蒜皮,，常常和左鄰右舍吵起來,。爹怕丟人，這時就訓斥娘,，正在火頭上的娘于是調轉“槍口”對準爹,。爹再也憋不住，與娘對罵,，隨即扭打在一起,，吃虧的肯定是娘。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娘哭過,、罵過之后就昏厥過去,，渾身上下滾滿了泥土，像只待宰割的羔羊,，縮曲在地上,。然后，被鄰居們一陣折騰,，蜷腿,、拍胸，緩過來的娘,，突然一骨碌爬起來一溜煙像只兔子,，向莊稼地里跑去。后面的人追不上,，也沒人真心去追,，而是看熱鬧，戲演得越精彩越好,。于是,，大伙都叫娘“瘋子”。娘確實與正常人不太一樣,，喜怒無常,。接下來，就是一場拉鋸戰(zhàn),。娘鬧著離婚,，一趟趟往公社跑,。爹雖然心里懊悔，但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會低頭,，也不知低頭。用姥姥的話說,，倔驢,！一根筋，醉死也不認那壺酒錢,。他們打完了就鬧，鬧完又回到家里,，分不出輸贏,。每次爹娘扭打在一起，我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喊叫著,、淚水狂奔著。然而,，我的喊叫是那么蒼白無力,，拉不住爹娘;我的眼淚無論多么奔放，也撲不滅爹娘胸中熊熊的烈焰,。娘一回到家里,，我的心涌動著一陣陣暖流。燒火,、做飯,、挖菜、喂豬......炊煙飄起,，停下來的家又在生活的路上邁開了步子,。我想盡辦法，努力讓娘高興,、討娘歡心,。如果爹娘不吵不打，我寧愿把天上的星星摘給他們,。“恁看,，恁的小子多么懂事啊,！有這樣的孩子是恁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別鬧了啊，為了孩子,！”街坊鄰居這樣勸娘,。也許我的舉動感染了娘,，也許好心人的勸說融化了娘心中的冰，娘擦了把眼淚,，唉,！----深深嘆了口氣，下了炕,，掃地,、洗碗又忙活起來。然而,，安省了幾天,，戰(zhàn)爭又起。我不怕貧窮如洗的日子,，提心吊膽的卻是家庭戰(zhàn)爭激起的洶涌波浪,。我偷偷地跑到田野中，學著娘祭拜神靈的樣子,，面朝西方磕幾個響頭,，祈求上天保佑，爹娘不再打仗,，平平靜靜地過日子,。有的街坊鄰居懷著不同的用意,，反反復復問同一個問題,。我一會這，一會那,，變化著答案,，奇怪！為什么讓我的爹娘分開,？再后來,，小姑告訴我，以后誰問你,，就說兩個人都跟,。對方感到索然無趣，搖了搖頭，離開了,。慢慢的,，再沒人問這個問題。清晨,，天還沒放亮,。我睡在天井，朦朦朧朧被人抱起,，臉上濕乎乎的,，睜眼一看，是娘,！娘一縷縷亂發(fā)遮住了滿臉滄桑,。她緊緊把我擁在懷里，悲痛欲絕,。娘說：“不是為恁這些小祖宗,，俺早不想活了！”聽到動靜,，奶奶披衣出來，娘像見到貓的老鼠,，一溜煙不見了,。多少年之后，我?guī)锶メt(yī)院,，醫(yī)生說得的是躁狂癥,。這是后話。家不和外人欺,。一些遠房的小姑子,、小叔子和街坊鄰居也跟著欺負娘。打仗成為家常便飯,，一周不發(fā)生戰(zhàn)爭就不正常,。我在打打鬧鬧中漸漸長大。盡管娘隔三差五就會受到一次打罵,，她就像一匹執(zhí)著的馬,，在黑暗中拉著家的破車，朝太陽升起的地方進發(fā)......（攝影 王高山） 作者簡介：樊俊利,，筆名一帆,，男，漢族,，1967年9月出生,，山東利津人,。中共黨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石化作家協(xié)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理事,、勝利油田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東營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團成員，《中國作家》簽約作家,。1989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98年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先后有詩歌,、報告文學,、散文等發(fā)表在省部級、國家級報刊雜志,，多篇作品在全國獲獎,，出版詩歌散文集《回家的河流》，紀實文學集《荒原,，今夜星光燦爛》《荒原作證》,，詩集《守望》，散文集《雪花那個飄》等?，F(xiàn)供職于勝利油田電力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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