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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就讀于成都某成人高校,，雖是在職脫產(chǎn)學(xué)習(xí),，但也算圓了一個大學(xué)夢。那時考大學(xué),，被譽為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過去的人少，擠下去的人多,，成人高校作為全日制高校的補充在全國各地應(yīng)運而生,。風(fēng)生水起，也就在所難免了,。
當(dāng)時的xx學(xué)院,，建有二十四層高的教學(xué)大樓，坊間就有說法,，這哪兒是在培養(yǎng)干部,，完全是在養(yǎng)一群公子哥們兒。話又說回來,，能考上這樣的成人高校,，喜悅之情也是溢于言表的。報到那天,，下了一場小雨,，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整齊延伸至校大門，一路走去能感受到雨過天晴后的濃蔭蔽日,。寢室在717,，這讓我度過了兩年時光的狹小天地，若干年后還讓我念念不忘寢室那雪白的燈光,，溫馨而柔和,。還有那一群朝夕相處的同窗契友，每每念及,，心中自然涌動一股熱流,，濕潤了遙遠(yuǎn)的相思。印象最深的是“大師”,，又名“草原雄鷹”,。“草原雄鷹”,，是因他來自阿壩,，臉蛋黑紅，又長得粗獷,，豪放,，剛毅,。至于“大師”之名，就有些諱莫如深了,。另一位是小眼睛“陳金花”,，顧名思義他是押“金花”高手，押“金花”又稱“悶雞”,，在他的召喚下,，717最終成了地地道道的“雞窩”。來自巴中的胡兄就顯得老成持重,，平時言語不多,，說話慢條斯理，最讓滿寢室人羨慕的就是他老婆的“送貨制”,，幾乎每月都要來探望一次,。對于我們幾個月，甚至半年才回家的,，也只好說說風(fēng)涼話,，打打話平伙?！安▋骸笨瓷先ナ亲钏刮牡?，長得白胖，又下得一手好棋,，有事無事就穿得周武正王外出大街小巷閑逛,。至于其他室友,，就如我等鼠輩,，不足掛齒了。
開校不久,，我就發(fā)現(xiàn)了“大師”的懶惰,，要么打牌，要么通宵達(dá)旦喝酒吃夜宵,。一到早晨就蒙頭大睡,，很少上課，偶爾到教室也是萎靡不振,，夾一本書在腋窩下,，走路慢吞吞的，跟吃了鴉片差不多,?？梢坏酵砩希窒窆范紨f不倒的樣子,，說話大聲武氣,，精氣神十足,。押“金花”數(shù)他運氣最差，生活費有時兩三天就輸光了,，就站在旁邊呆呆看,，用他的話說就是瓜兮兮的。當(dāng)然,，他也想了許多竅門,，比如向老婆謊稱去澡堂洗澡遭扒竊，或打球不慎丟失,，頭幾次老婆自然相信,，到后來連他自己也很難自圓其說了。那段時間天天吃方便面,，我看不下去了便邀他一起到校門口小餐館打牙祭,。我記得他有句經(jīng)典的話，“沒錢的時候餓也餓得快,，這錢總是欺負(fù)窮人”,。其實他每月生活費2000元，在九十年代不算小數(shù),，不知節(jié)儉當(dāng)然就不明不白打了水漂羅,。
讀書兩年，他老婆來過兩次,，可能是公安警務(wù)纏身無暇顧及,。一次是新生入學(xué)，夫妻雙雙,，夫唱婦隨,，看上去很是和諧美滿。另一次是他老婆可能聽到風(fēng)聲,，故而來校,，以探個究竟。因那時“大師”早已出軌,，對老婆駕到,，再難打起精神，只是三下五除二打發(fā)走了事,。之后,，他常做惡夢，夢見老婆拿槍斃他,。與“大師”相比“陳金花”就精明多了,，717的金花堂子就是他扯起來的，先是邀兩三個打“三攻”,，覺得不過癮,，便把“大師”,、胡兄、“波兒”鼓動起來押“金花”,。不到一學(xué)期,，各年級乃至不同專業(yè)的“金花”高手匯聚于此，真可謂群英薈萃,。最多的時候桌面上有十多人,，還不算站二排買碼的，整個寢室煙霧繚繞,，晾的衣服和人像熏的臘肉一樣,，只要走出去，憑那一身的濃烈煙熏味就知道是717出來的人,。
大凡賭博都是輸多贏少,，贏了就下館子請客，輸了就像“瓜娃子”站在旁邊看,。嬴了的,，就會在拿到“船票”或“飛機票”時順手向旁邊站的人遞十元或二十元，稱之其為“抹油嘴”,。不知是“陳金花”運氣好還是技術(shù)精,，兩年下來荷包鼓脹，沒花一分錢就讀完了大學(xué),，并且還時不時買新衣服寄給老婆,。老婆疑惑，問及錢的來由,，他說“勤工儉學(xué)”,，老婆一聽歡喜的不得了，心想我老公太爭氣了,，太有出息了,。
“陳金花”熬夜最厲害,，可以三天三夜不下桌,，餓了泡方便面，上廁所也是放趟子跑,。在這個堂子里,，“波兒”就有些耍心眼，贏了屁股一抬走人,，輸了也不會死挨,。空閑時除了玩牌,，還要下圍棋,，當(dāng)然是一個人默步子,，他是川南地區(qū)圍棋冠軍，沒有誰是他對手,。我們寢室的人曾和他打賭,，復(fù)原一盤棋，一百多步棋不能有絲毫差錯,，包括先后秩序,。不言而喻，輸?shù)淖匀皇俏覀?，輸家每人掏五元飯票給他,。717由于被“雞窩”霸占，幾乎沒有女生涉足,，故又稱“和尚寢室”,，惟有胡兄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居然有女生主動找上門來為他洗衣服補襪子,，我們圓睜的眼睛里只有羨慕的份兒,，嫉妒得咬牙齒，龜兒的歪,。那女生每次進(jìn)來,，我們都裝得很文雅，從不招呼,，也不顧視,，表面捧著一本書看，耳朵卻尖起聽,，直到高跟鞋的踢噠聲出了寢室消失在過道,，我們才發(fā)出“哇”得一聲尖叫。后來我們分析,，717讓女生望而卻步的原因,，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第一學(xué)期元旦假期后返校,，“大師”帶回了10根牛鞭,，他特別強調(diào)是牦牛的，大補,，且做到寢室里人手一份,。因怕捂壞，我們都掛在了那根晾衣服的鐵絲上,，密密麻麻的一綹,，遠(yuǎn)看像簾子，近看像條條尾巴,。那時走進(jìn)我們寢室的女生,，沒有一個會朝牛鞭上想,。她們會很驚訝地問，哪兒來那么多尾巴喲,？有一個近視女生,，進(jìn)來后看了半天，鼻子嗅了又嗅,，突然驚慌地溜出了寢室,。我們猜想，這個女生不僅嗅出了牛騷味,，可能還嗅出了滿寢室的公牛氣氣,。
沒有女生光顧，我們是孤獨寂寞的,，同時也是快樂的,。晚上熄燈后，“雞窩”散了,，我們躺在床上,，要么聽“大師”吹殼子，要么扯開嗓子齊聲大吼,。吼的都是當(dāng)時流行的歌曲,，如“一無所有”、電影紅高粱主題曲“酒神歌”,，直至聲嘶力竭,，睡意綿綿，才肯罷休,。按現(xiàn)在的話說,，717的人是想刷一個存在感。
到了最后一學(xué)期,，沒有課程,，只寫論文，騰出了更多空余時間,，“大師”心血來潮當(dāng)真搞起了勤工儉學(xué),。先是聯(lián)系他在成都的朋友，看能不能牽線搭橋幫兩三戶企業(yè)代做賬,。那天,，我和他一人騎輛破自行車到了一家公司，因是熟人引薦,，對方倒是很客氣，端茶倒水,，我們卻像兩個“瓜娃子”望著對方傻笑,。之后叫回去聽候通知,，再無下文，這次求職失敗,，我們總結(jié)了一下還是缺乏經(jīng)驗,。不久，“大師”扛了一大麻袋山羊皮衣在校門口推銷,，衣服是擺在了地上,，卻沒有膽量喊出口。后來不得不叫同寢室的人幫忙,，效果果然明顯,，第二天就賣出六七件。那天晚上,，為了慶賀首戰(zhàn)告捷,，滿寢室的人在校門口蒼蠅館子喝酒劃拳，吆三喊六,，一直鬧到半夜才翻院墻回校,。接下來的幾天銷售疲軟，有時賣一兩件,，甚至還有不開張的時候,。更沒想到，有人要求退貨,，說質(zhì)量有問題,。“大師”見狀,，臉色鐵青,，生怕來人糾纏，好在都是知書達(dá)禮的,，降點價就擱平了,。我們再也不敢賣了，怕夜長夢多,，更多人找上門,。“大師”把剩下的一股腦兒塞到自家床底下,，直到畢業(yè)也沒拿走,。這場轟轟烈烈的勤工儉學(xué)就這樣草草收場。往事如煙,，哐啷哐啷的時間依然一往無前,，許多的人和事已隨風(fēng)飄散。也許若干年后不會有人再提起這段往事，不會有人再想起717,，想起校園外那一片寬闊的原野開滿油菜花的春天,，嗡嗡的蜜蜂，翩翩的蝴蝶,，想起我們業(yè)已消逝的青春時光,。但，那年那月,，我們就像一場雨,，下在成都，下在我們朝夕相處兩年的校園,。而雨聲似鼓點,，在我們深沉寂寞的心里咚咚咚地敲響。那鼓點遙遠(yuǎn)而清脆,，隨著歲月的風(fēng)雨飄呀,，飄……作者簡介： 王郁林，男,，現(xiàn)供職于國家稅務(wù)總局榮縣稅務(wù)局,。四川省詩歌學(xué)會會員，自貢市作家協(xié)會詩歌委員會委員,，作品散見各地報刊及各網(wǎng)絡(luò)平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