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與臨潼火車站的故事

文│雨亮

從小一直有去遠方的心結(jié),，一列蜿蜒疾馳的火車載伏著我的夢想去一個個陌生的城市和村鎮(zhèn),。

而臨潼火車站則成為我實現(xiàn)“遠大”夢想的起點。

7歲那樣,，這個夢想就輕易實現(xiàn)了,，雖然是去距西安三十多公里的臨潼，一個偏遠的不出名的小村水劉村,，看望從未謀面的姑媽——我的父親的姐姐,。

我和家人搭乘綠皮火車，姐姐緊緊拉著我的手,。因為太過激動,，小小的心臟起起伏伏，感覺手心已經(jīng)溫潤,，隨時都會滑脫,。在西安火車站擁擠的人潮里,，我被如水的人流推涌著,，象漂浮于大海的小魚,，任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裹挾著,。耳孔里滿是噪雜的嗡嗡聲,，只有大喇叭里傳來頓挫的女聲,，慢條思理地播報車次和站名,，聽著使人甜膩,。

進到車站二樓,，經(jīng)過長長的鐵吊橋,，腳下是一列列冒著煙氣的火車，或開或停,。我根本無暇看清火車雄偉的樣子,，就被急促的腳步催逼著，氣喘吁吁跟隨涌動的人流架上了開往遠方的火車,。

火車始終不緊不慢,，像老態(tài)龍鐘的老者，沒有半點生氣和活力,，鳴笛聲刺耳尖利,，粗放又不柔和?；疖嚿系臒艄饣椟S幽暗,，人群擠擠挨挨，讓你無處下腳,。

好在三十多公里的行程對它來說實在太過短暫,，你根本無法細心聆聽它，靠近它,，撫摸它,，就被帶到了一個陌生而熟悉，幾年后成為我的家鄉(xiāng)的地方,。

第一次踏上家鄉(xiāng)的土地,，第一次邂逅這座小站，我不曾流露出半點激動和興奮,。它就是個普通的小站,，仿古式建筑是候車室，臃腫的行李和旅行者倦怠的神情,，以及混合著汗液的氣息四處彌散,。

它有僅能伸進一只手的拱形的售票窗口，鐵條制成的進出站口,，短短的的月臺,，深深的過街橋洞。站前廣場面積不大,，植著幾棵攀過樓頂?shù)奈嗤?，周圍有忙碌的理發(fā)店，閑適的旅店,，琳瑯滿目的商店,，還有終日等待生意的行李房。

廣場正對的是丁字路口，向東到達我的家鄉(xiāng),，向西則拐彎向上,，通往臨潼縣城。

這座看似陌生而普通的小站,，卻與我有著割舍不斷的情誼,。我注定要與它無數(shù)次接近，與它一起等待短暫停泊的火車,，目送一列列火車絕塵而去,。它在泯泯之中引領(lǐng)者著我，帶給我冬日里的溫暖和尋常人家的煙火氣,，以及一段平淡的生活閱歷,。

14歲那年我的戶口遷至行者，正式成為家鄉(xiāng)的一員,。小站距家鄉(xiāng)西溝村約五里地,。從村口河壩向南，面朝驪山一路南行,，穿過兩條路橋涵洞,。過上朱村、下朱村,，沿廢棄的大修廠外墻急轉(zhuǎn)彎,，緩步陡坡直上到東閘口。下坡,，兩邊是火柴盒擬的低矮的小平房,，一條坑坑洼洼的柏油馬路，路北是臨潼火車站,。

夜色籠罩下的村莊,，酣睡的鄉(xiāng)親，遠處傳來陣陣火車的鳴笛聲,，時近時遠,，劃破了寂寥的夜空。我時常被汽笛的嘶鳴聲驚醒,。凌晨五時多,，那刺耳的聲音甚是喧鬧，一陣陣侵入耳孔,，似乎在催人早起,，迎接新的一天。

小站離家鄉(xiāng)太近了,，我向往充滿煙火氣息的小站,，那里有國營理發(fā)店,，有賣早點的包子鋪。父親帶我理完發(fā),，直接走進油煙嗆鼻的包子鋪,，似乎是渭南時辰包子，皮薄餡多油厚,，再盛一碗甜香糯稠的八寶稀飯。對一個農(nóng)村孩子來說,，進館子吃飯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成為年少時對小站最清晰的記憶。

16歲去省城,。清晨,，踩著溫煦的陽光和薄霧來到小站，緊張地盯著西邊墻上懸掛的列車時刻表,，比對著時間是否充裕,。再鉆進氤氳的候車室的售票窗口，這里已經(jīng)排起長長的隊伍,。

購?fù)贶嚻?，來到站前廣場，等待火車檢票入站,。由此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沒有家人陪伴,，獨自一人乘火車去省城的經(jīng)歷。

工作以后,，我時常要乘坐火車去省城,，為了趕上開往西安的這趟列車，凌晨四點多父親叫醒睡眼惺忪的我,。稍作休整,，我的身影便淹沒在黑漆漆的夜色里。

偶爾幾聲犬吠和雞鳴,，路過一片墳場,，我并不害怕。小站象樸實淳厚的農(nóng)家大叔,，張開寬闊的臂膀迎候著我,。那長夜不息的燈光，是我心中不滅的希望,，給予我無限的勇氣和信念,。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酷夏寒冬,，小站一如既往,，始終在我的前方揮手致意。山野的風(fēng)吹皺了我的臉頰,，熱氣在我每一寸肌膚里升騰,，我步履輕快，希翼多留些時間與小站親近匯合,。

這樣的我與小站的親密接觸,，一直持續(xù)到它謝幕的2007年那一刻。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要撤消臨潼火車站,。

臨潼火車站始建于民國時期的1934年，至今已有84年歷史,。站房采用仿古加西式的建筑風(fēng)格,，仿舊西安火車站縮小版。古瓦下的匾額,，紅底金字寫著“臨潼站”,，為于右任手書。

作為隴海鐵路上的三等小站,，有著極其重要的路內(nèi)陸位,，南來北往，每天有20多對（46趟）列車停經(jīng)臨潼站,。

一座普通的小站,，將千年小城臨潼與祖國各地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小小的臨潼站,，曾經(jīng)是如此的忙碌,，它把游人帶到聞名遐爾的臨潼，復(fù)又送走一批批旅客,。

隨著鐵路大提速,，臨潼火車站從時刻表中隱沒了。一個曾經(jīng)輝煌,、曾經(jīng)繁忙的小站,，從那一刻開始，不再接受客運業(yè)務(wù),。臨潼站悄無聲息,，默默地向我們依依惜別。

2018年冬日,，與家人再次走進小站,，撿拾曾經(jīng)的記憶。站前廣場被新建的花園占去大半,，磚混結(jié)構(gòu)的古建筑依然堅實厚重,，翹檐伸向天際,，枝條稀疏的法桐，落滿灰塵的候車室,，銹跡斑斑的進出站口,，寂寞的月臺。

沿街的商店,、食堂,、行李房，還有曾經(jīng)紅火的國營理發(fā)店早已人去樓空,，斷瓦殘垣,，破敗不堪。

一切皆物是人非,，那些維持秩序的鐵路職工沒有了，那些攜帶大小行李匆匆往來的旅客身影沒有了,，只有懸于屋頂一角的燈盞依舊明亮,，那燈光似乎映照在我的心中。

行走在冽冽寒風(fēng)里,，我的耳畔依稀響起月臺上催發(fā)客列的電鈴聲,，還有大喇叭傳出的暖暖的播報車次站點的提醒聲。

令人欣慰的是,，區(qū)里擬大面積規(guī)劃,、拆除火車站周邊老舊棚戶區(qū)，臨潼站則予以重點保護做為懷舊景點開發(fā),。這個消息令我滿懷期待,，但愿不久的將來，我們會看到煥然一新,、復(fù)舊如新的臨潼火車站,。

我的小站，我的夢想,，由此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