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

◎傅用奎

          “可憐可憐,！老閻家的閻冬寒死啦！”清溪河北岸,，閻家灣村,，也不知哪一個村人的一聲驚呼，瞬間一傳十,、十傳百,，不啻于陣陣春雷，霎時響徹了大河兩岸,，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不少良善敦厚的百姓，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逢人便互相求證著,。

        人越上年歲，越是相信地理風水,，以及冥冥中天意那一套,。自此，閻家灣的閻老西,，瞬間就被擊垮了,。他滿腦子始終縈繞著，過往美好的畫面,。他總會想起寶貝蛋兒子寒兒,，這十多年蕩氣回腸的發(fā)家史。他也曾不止一次，聽聞村里老人言講：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等等等等那一套,。一直到兒子這次出事之前,，他閻老西一直都不相信：切，切,！風水,？啥狗屁理論！想我閻家?guī)纵吚献鎵災?，始終埋在地勢低洼的河灘涂,，而且還正沖著老柯生前的渡口?？晌议惣也灰舱粘?，出寒兒這樣的貴人嘛？

        跟老伴一樣,，眼淚幾乎哭干了的閻老西,，至今都鬧不明白，一直恩恩愛愛的冬寒柯人兒,，為啥突遭如此變故,？為啥柯人兒要對丈夫下此毒手！直到現在,，閻老西過去這種深信不疑的心理,，終于要發(fā)生動搖了。最讓他覺得殘酷的,，是自己的寒兒跟那柯人兒,，結婚那么多年，竟然未有親生骨肉,？閻家煙火是要徹底煙消云散了嗎,！隨了老伴號啕大哭完了的他，憤然擦去眼淚,，“哭,，哭，哭有啥屁用來,！” “就是我們家?guī)卓诙伎匏?，有用嘛？啊,？?。　?“人家不還得罵我們慫種,！”像一頭暴怒的獅子,，閻老西朝可憐的老伴歇斯底里。他現在算是,，徹底想明白了：冬兒你慢走,，我定要那個蛇蝎心腸的婦人，為你殉葬,！

        老伴,，連同女兒，包括閻家灣所有的村人,，都驚異于一直老實敦厚的閻老西,，這次大爆發(fā)似的出離憤怒了。這不前些日子,，閻家親戚朋友遠赴幾千里外的深海市,，傷慟地接回了閻冬寒的尸骨。緊接著,，清溪河對岸的山南頭村,，來了幾個德高望重的說客，繼而,，柯人兒那一向老實巴交的老娘,，還有可憐兮兮的柯人兒，都被閻家罵得狗血噴頭,，拒之閻家家門之外,。這不今個，出離憤怒了的閻老西,，打算在報官經公之前,，率領著一家?guī)卓冢ツ巧侥项^村討要個說法,。事有湊巧,，離鄉(xiāng)多年剛剛返家的達子柯克，剛好撞見了這一幕……

        面對哭天搶地傷心欲絕的閻家人,，圍觀的村人雖然眾多,，可他們又有什么辦法呢？人們只是面無表情呆呆地發(fā)愣,。好心說和的幾個村干部,，又有啥辦法呢？柯克那廚藝高超良善敦厚的老娘，兀自在一旁,，六神無主無助地擦眼抹淚,。此刻老婆子只怪自己命苦，如果善于摸魚抓蝦的克兒他爹——自己的那個短命鬼丈夫——還健在的話,，還用自己一個孱弱的女子,，來處理這棘手的麻煩事？再者說來,，亂了方寸的她繼續(xù)想著：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越理越亂,，剪不斷理還亂,！畢竟這事關乎人命關天大事啊,！     

        等到達子柯克一聲不響地來到門前,，人們竟是沒有發(fā)現他們，當然他們的容貌已然改變了許多,。為了避免事態(tài)鬧大,，事先一些好心人，專門安排可憐的柯人兒規(guī)避了,。耳邊,，不遠處民兵葛蛋蛋家，哀樂聲聲嗩吶陣陣,，葛家悲痛欲絕的哭腔傳來,，同柯家門前的哭天搶地，攪混在一起,，直塞人的耳膜,。經過好長時間的折騰，哭夠喊累了的閻老西,，在眾人百般勸說安撫之下,，恨恨地離開了。臨走時,，閻老西跟閻家人,，繃繃地撂下了狠話：我們要報警經公！法庭上見,！

       這時候,，靜下心來的村人們，才突然哥倫布發(fā)現新大陸一樣,，大家發(fā)現離家十多年的鮑達柯克回來了,。一邊達子良善的老娘，驚喜得流下眼淚，她跟老伴終于真實地,，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兒子,。另一邊，當柯克可憐的老娘,，突然間看到了兒子,，她極似一只忍受了很多委屈，被徹底激怒了的老虎,，“我白白養(yǎng)了你們姐弟,，這兩只白眼狼啊,！”猛地,，她像突然被打了一劑強心針，這個發(fā)瘋般的可憐女人,，猛地撲向了柯克,。撕扯捶打，捶胸頓足,，傷心欲絕地號啕大哭,，繼而她又心疼地撫弄著兒子，那曬得黑黝黝的大臉蛋,。

        自從柯鎮(zhèn)惡葬身清溪河底,，雖說老柯獨女柯人兒，嫁給了呼風喚雨的閻冬寒,，為老柯家賺足了臉面,。但鄉(xiāng)里鄉(xiāng)鄰都明白，一個沒有多少社會經驗的女子,，唐突地隨了姑爺,，只身遠赴那五六千里外的深海市，兒子又賭氣似的離家出走,，可想而知老柯的婆娘,，要獨個默默承受多大的壓力。唉唉,，不在沉默里爆發(fā),，就在沉默里死亡。就讓這個可憐的女人,，好好宣泄宣泄吧,！

        就這樣又過了好一陣，喜怒無常的柯克老娘,，才終于安靜了下來,?；蛟S因為極度傷慟，也或許是因過度勞累,，不知何時她竟然睡著了,。這時放下心來的人群，才漸漸散去,。感慨唏噓的村人們,，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唉唉，真是天有當時陰晴,，人有旦夕禍福,。人，這種動物,，給多大苦都能受,；有多大福都能享！唉,，唉,，唉唉——

        柯克這時,，自分別以來終于見到了,，恁么多年來自己一直耿耿于懷的姐姐。此時此刻人們才發(fā)覺,，柯人兒變嘮,！原本對姐懷有成見的柯克，沒想到自己今生還會見到她,。只是他發(fā)覺,，姐明顯憔悴蒼老了許多?？俗釉救崛醯哪穷w心,，就一下子變軟了，心里憋了許久的怨氣,，也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深夜，柯家,?？氯藘涸谙蛩腥耍v述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責任編輯：單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