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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文學(xué)杯”第六屆“田青打工文學(xué)獎”應(yīng)征稿

撿  魚

曾青艷\深圳市寶安區(qū)

“媽，在干嘛呢,？”電話通了,。

“哦，細(xì)妹子,，我在準(zhǔn)備做早飯……你上班了么,？”很容易聽出電話那頭的母親，正在廚房里燒飯,。

“準(zhǔn)備上班了,。我爸呢，他在忙什么,？你們早飯準(zhǔn)備做什么菜呀,，過兩天就端午節(jié)了，有準(zhǔn)備些好吃的菜不,？”

“嗯嗯,，準(zhǔn)備端午節(jié)殺只雞吃，你爸出去了,，聽說德金家要清魚塘,，你爸可能去撿魚去了”母親在那電話那頭高興地說著，好像已經(jīng)看到父親真的撿了很多小魚在她身邊一樣,。

“這么大年紀(jì)了還下魚塘撿魚,，不要命了呀,！趕緊叫爸回來”一聽母親說父親撿魚去了,，我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倍，壓著一肚子的火氣：“快點(diǎn)叫爸回來,，不要魚沒撿到,，把命搭上了”“好好好，我這就去看你爸”“你爸還沒去,，在你三伯家門口聊天,，還沒去”“趕緊叫他回來！想吃魚就去買個吧,，別一把年紀(jì)了還下魚塘撿魚了,，我還希望老爸能多活幾年呀”我用幾近哀求的語氣,，讓母親把準(zhǔn)備去撿魚的老父親拉回來。

放下電話,，內(nèi)心很沉重,，想起母親，想起父親,，想起我的童年時期,，父親常常去撿魚......

炎炎夏日，睡眼朦朧中,，聽到母親在拍打著沉睡的父親“快起來,，去看看有沒魚撿”“哦哦哦”父親順?biāo)俚钠鸫玻テ鸺绦渚王咱劦倪呑哌叴?。我知道,，這又是準(zhǔn)備去撿魚了。我瞄了一眼窗戶,，天都還很黑,。“媽,，你這是又讓爸去撿魚嗎,？”我迷迷糊糊地問母親，“嗯,，夏天死的魚多,，讓你爸去看看，我叮囑他了”“哦”我隨口應(yīng)了聲繼續(xù)睡覺,。父親關(guān)上門,，帶著手電筒出去撿魚了。母親在那自言自語“天氣炎熱,，魚在深水里缺癢,，很容易死，尤其是魚多的大池塘”,。所以,，只要夏天來了，半夜去撿魚,，成了父親的一道功課,，母親還說要去的早，不然魚死的太久了走了膽就不能吃了,，再就是也會被別人撿走的,。

也許是擔(dān)心父親的安危，也許是黑夜里等的害怕,，母親時常把我叫醒,，讓我陪著她一起等撿魚的父親歸來,。我躺在母親懷里，聽母親給我講那講了一百次的水鬼故事,。魚塘里有水鬼,，會把人拉下水緾住人的腳，拖到池塘底,，人就活生生的淹死了,，即使是高大的人，也奈何不了水鬼的,。

“你千萬不要下水撿魚哈,，水鬼專吃小孩的”“哦，好,！那如果爸被水鬼拖住了怎么辦,？”我將信將疑地問母親。

“呸呸呸,，你爸有你爺爺保佑,，他會長命百歲的”

“還是別讓爸去撿魚了吧，萬一遇上水鬼了太可怕了”母親摸了摸我的頭,，抬頭看看窗外漆黑的夜,，欲言又止。我知道,，生活的苦澀,，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我又在長身體的年齡,，常年無肉不說,，還聞不到魚腥味。但愿父親平安,，在每一個出門的日子,。我在母親的懷里，聽著母親的喃喃自語,，再次入睡,！而母親，我知道她會一直坐著等到天亮,，等到父親平安回家,。

“細(xì)妹子,，快起來快起來,，看你爸又撿了條好大的魚回來了，起碼有五六斤”母親用興奮的口氣,，推醒還在沉睡的我,，“快起來看看,，很大一條魚，你去看看”我揉揉眼起床,，天都才蒙蒙亮,，踉踉蹌蹌的走到堂屋里，只見赤裸著上半身的父親,，褲筒卷到了大腿上,，一只手還在不停的擦拭臉上的不知是汗還是水，另一只手提著一條很長很大的魚,，站在家門口,，還特意把魚提得高高的，還打著手語（父親是嚨啞人）讓我過去和魚比比高低,。

真的是條很大的魚,，幾乎有我半個大小了。父親一臉的笑容,，用手勢讓母親把魚收拾收拾,。在那個沒錢買肉的年代，能吃上一條不用花錢的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我守著母親把魚切開，清理魚肚子,。母親邊殺魚邊說道“你爸就是嘴巴不會說話,，不然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

是呀,！父親的勤勞,，父親的不怕吃苦，在村里是屈指可數(shù)的,。在父親的同輩里,，很多大老爺們都比不上他。然而父親時常不顧自已的辛苦與安危,，僅是想讓自已的妻兒能生活的好一點(diǎn),！

“唔唔唔……”放學(xué)回家，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房間里母親在哭,，哭的很壓抑，很低沉,。

“媽,，怎么了？爸出事了,？”“不是,，是你大姨的女婿,，撿魚淹死了，”“啊”……雖然我對大姨的女兒不是很熟悉,，因?yàn)槟挲g的差異,，記憶里也來往甚少。但聽到這個“死”字時,，我背在肩上的書包,，一下掉在了地上?！皨?，那個姐夫是被水鬼吃了嗎？”母親不語,，只是緊緊把我摟在了懷里,。

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前幾年大姨的女兒找了個上門女婿，生有三個女兒,，表姐夫微胖憨厚,，人雖勤勞但依舊擺脫不了家境清貧。昨天早上,，表姐夫像往常一樣出門做工,，經(jīng)過一個魚塘?xí)r，見一條魚浮在水面,。想都沒想脫下褲子就下水撿魚了,，誰知這一撿，就把生命永遠(yuǎn)定格在了那里,，聽說還只三十出頭的年紀(jì),。表姐和她的三個女兒，一下子失去了家里的頂梁柱,，天都踏下來了,。”今上午大姨家派人來給母親報喪,，母親傷心而泣,，惋惜一條生命，更擔(dān)心大姨一家以后的生活,。母親說“明天我去看看你大姨,，看看你表姐?！?/span>

從大姨家回來后,，母親變了，變的不再提撿魚的事情了。半夜時分,，父親仍舊想去撿魚而被母親一把拉住,，與父親手勢溝通著危險,。而我,，自從知道表姐夫被水鬼吃了后，雖是大熱天,，我害怕的夜夜捂著頭睡覺,。母親講的那些水鬼故事，以為都只是嚇唬小孩子的,，誰知,，在我身邊卻真有被水鬼吃掉的人。如果父親,，萬一有一天,，父親“撲通”跳下水后，再也沒上來,！這樣的瞎想,，自從那姐夫出事后，在我幼小的內(nèi)心里,，時常崩出腦海,！而失去頂梁柱的那個表姐家，也不知怎樣了,？

太陽像往常一樣?xùn)|升西落,，孩子們上學(xué)，大人們勞作,。20世紀(jì)90年代的農(nóng)村,，一切仍舊是那樣的清貧和忙碌。

“是不是我們都不長大,，你們就不會變老,；是不是我們再撒撒嬌，你們還能把我舉高高……”手機(jī)鈴聲響起,，拉回了我的思緒,。母親的來電“細(xì)妹子，你好好上班,，你爸沒去撿魚了哈,！”

本期攝影：李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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