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午過了六點才從張家界到達吉首,。我一眼就看出這個城市的就業(yè)做得不錯,，因為每個紅綠燈下都有協(xié)警站崗。我想起當年一個笑話：古巴人很自豪地宣稱自己的國家沒有資本主義國家的失業(yè)現(xiàn)象,，他們在酒店電梯的每個樓層都安排了一名服務(wù)員,，專門幫忙客人撳電梯。不少大巴車在火車站站前廣場攬客,，我們打消了在吉首吃了飯再去鳳凰的念頭,，急急忙忙上了車。放行李的時候我忽然想拉一泡尿,，問司機行不行,，得到司機明確同意后，我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往不遠處的廁所,。在旅途中拉屎拉尿的風險很高,，經(jīng)常有司機不等你回來就開車跑了。

廁所門口也有兩個男人值守,。其中一個對我喊：“解手兩元錢,。”我沒理睬他,?！叭擞腥薄保F(xiàn)在開公司都是“先照后證”,，上個廁所還得先交錢,？真是豈有此理,！其實更“豈有此理”的是車站、機場,、碼頭這些地方的公廁收費,。政府最根本的職能是提供公共服務(wù)，連公廁這種最最最最最基本的公共服務(wù)都要收費,，“吃相”實在不太好看,。假如你上餐館吃飯，要是醬油也另外收錢,，你會覺得這家餐館“童叟無欺”嗎,？

（街頭亂拍一：”商業(yè)味“）

不過我如釋重負地從廁所出來時，還是掏了兩元錢給守廁所的,。規(guī)矩盡管不合理,，但與守廁所的人無關(guān)。謝天謝地,，錢包里正好有兩元零錢,！上車后，我坐在一個學(xué)動漫設(shè)計的苗族女孩旁邊,，她長得一點也不“苗族”,，當然我也說不清苗族女孩應(yīng)該長什么模樣，反正覺得她不像,，就像《少帥》里的文章怎么看也不像張學(xué)良,。女孩家是鳳凰的，嫁了個在吉首工作的老公,，探親從城里回鳳凰——這是她在路上告訴我的,。我問她是不是有很多外地人在鳳凰經(jīng)商，她說“差不多啦,！”我問與你小時候相比如何,，她說：“還好啦?！蔽矣謫桒P凰現(xiàn)在是不是商業(yè)氣氛很濃,，她說：“這個不好說,?！?/span>

去鳳凰前好幾個人告誡我：鳳凰的商業(yè)味太濃，沒有多大意思,。但現(xiàn)在哪個地方?jīng)]有商業(yè)味呢,？除非你不出門。我發(fā)現(xiàn)鳳凰果然很“商業(yè)味”,。從進城起就一路堵車,，很多車是外地車牌,。我看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大酒店，亮著“天下鳳凰”的招牌,，路燈也是一只只拖著長尾巴,、亮晃晃的“鳳凰”。上午還在張家界時,，導(dǎo)游說你們最好早一點到鳳凰,，還能看到燈光夜景。到了鳳凰才知道,，你哪怕夜里十二點來,，沱江兩岸還是燈火通明——起碼我在鳳凰住的兩晚都是這樣。

（街頭亂拍二：”商業(yè)味“）

我第一眼看到的沱江是一條銀河,，河兩邊的燈光照得亮如白晝,。樓房卻不是傳說中的吊腳樓，而是普通的三四層樓房,，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對著沱江的大陽臺,，陽臺上掛著蛋殼形狀的吊籃。老實說這創(chuàng)意挺好,，我估計有關(guān)部門的想法是讓到了鳳凰的游客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只“鳥”——鳥的象征可不就是“自由”嗎,？你像一只出殼的鳥坐在陽臺的吊籃里，面朝沱江,，悠哉游哉,，跟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差不多,?？上У氖侨藢嵲谔嗔耍瑯蛏虾秃觾蛇吶找苟紨D滿了人,，跟步行街沒有什么區(qū)別,，卡拉OK直到晚上11點30分還“裂石穿云”。

到湘西自然要去古城,。古城現(xiàn)在不賣統(tǒng)票,，除非你要進古城里的景點，比如熊希齡故居,、陳氏博物館,、沈從文故居等等，但不去這些地方誰好意思說自己來過湘西,，所以你還得買票,，就像原來一桌菜多少錢，現(xiàn)在是每樣菜肴加起來多少錢,。想到這里我有點郁悶,，覺得自己成了莊子寓言里被狙公“朝三暮四”忽悠的猴子,。不過我得說，這些地方還是很值得一看的,，只要你不跟著那個叫“翠翠”的導(dǎo)游就行,，她走得太快。古城的所有導(dǎo)游都叫“翠翠”,，不管高矮胖瘦,，雖然一千個人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一萬個游客恐怕也不會有誰覺得見到的“翠翠”與沈從文《邊城》里那個癡情的村姑對得上號,。

（街頭亂拍四：城管與“土匪”）

到鳳凰當天晚上我有一點手足無措,。我知道正值暑假，人會很多,，但沒有想到沱江兩岸是這個樣子,。說好的吊腳樓呢？說好的那些文氣氤氳的對聯(lián)呢,？說好的湘西風情呢,？我見到三五成群的“湘西土匪”，他們挎著長槍,，戴著禮帽,，帽子上奇怪地插著一根羽毛，不停地招呼游客拍“土匪照”,?！巴练恕笔窍嫖鞯拿瑔幔课疫€見到路邊小攤販給女游客扎五顏六色的彩辮,，但這似乎更像新疆的風情,。最“湘西”的大概是那些叫賣熏肉、山蜂蜜,、河蝦銀魚干的挑夫了,，但他們卻一點也不像土著山民。在一些商店門口,，店主用大木棰砸著芝麻,、花生和蜜糖和成的糖坯。這倒是有一點風情,。

當然這只是我的第一印象,。我一覺醒來時，發(fā)現(xiàn)早上的鳳凰與夜晚完全像“新舊社會兩重天”,。我在陽臺上看到有人在江邊洗衣服,，木板敲打的聲音像漣漪一樣回蕩江上,。清晨的沱江里還有人游泳,。后來進到古城,，見到民國總理熊希齡家的水井和碓房，見到一間老房門口的新婚對聯(lián)：“幸有筐篚供晨夕,，愧無黃白貽子孫”,；見到那些青磚高墻夾著的逼仄巷子、巷子上空高挑的檐角,、巷子里鋪的青石板,，我終于看到了鳳凰一張洗去濃艷脂粉的臉。

（街頭亂拍三：美女風景)

我還見到了吊腳樓,，在虹橋鳳雨橋下面,，有一片百年吊腳樓。我們乘船而下,，撐船的艄公稱自己是“騷公”,，扯開嗓子唱著顏色很深的山歌——我都不好意思寫出歌詞。在沱江上看兩岸,，比在兩岸看沱江美得多,。那些鱗次櫛比飛檐券角的瓦屋，那些琳瑯滿目的招牌,，讓人想入非非,，恍若置身“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分影照嬋娟”的秦淮河,。如果你喜歡“小資”,，鳳凰絕對是一片樂土：酒吧、燈籠,、酒吧,、酒吧里的流浪歌手、高顏值的女孩,、墻上分分鐘戳中你的“雞湯語錄”,、蠟染、小吃,、銀器,、角梳，還有其他各種創(chuàng)意的工藝品,，客棧門檻邊像哲人一樣趴著無動于衷的狗,，窗臺上懶洋洋的貓……還有湘西民謠音樂人向世榮的歌聲：“我們不要繼續(xù)再流浪，做點事情有關(guān)夢想,?！?/span>

我在鳳凰很少見到老外。據(jù)說以前不是這樣的,，許多老外被鳳凰的古樸,、寧靜和“文化名片”沈從文,、黃永玉吸引而來。但這些“老資”逐漸讓渡給了“小資”,。與渴望擺脫喧囂與騷動的外國“老資”相比,，充滿情欲和物欲的“小資”也是一種“文化”。人人心中有“詩意”,，其實詩意皆不同,。到鳳凰的人，有的為懷舊而來,，有的為遺忘而來,；有的為戀愛而來，有的為失戀而來,；有的為艷遇而來,，有的為逃避而來；有的為排遣孤獨而來,，有的為享受寂寞而來……要滿足旅游者來鳳凰希望找到的夢想,，即使是最高明的廚師，也眾口難調(diào),。因此,，鳳凰只好做成一個“拼盤”，各取所需,。

不過,，我還是想給鳳凰做一個廣告：如果你沒有去過，好歹還是去一趟吧,。

(街頭亂拍五：“小資”是幾乎所有旅游地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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