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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文獻》| 蔣玉斌:談?wù)劶坠俏哪懼兄档米⒁獾囊恍┲匾中涡畔?/span>

 風吟樓 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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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玉斌

復(fù)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

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

摘要

甲骨文摹寫看似操作性工作,實際上需要“認清字形”,,不僅關(guān)涉摹本,、釋文的準確與否,還直接影響到字頭或異體的確立,、文字的考釋,、構(gòu)形規(guī)律及刻寫規(guī)律的總結(jié)等。本文從五個方面討論摹寫時可多加注意或需要提高的地方:(1)注意分析字形結(jié)構(gòu),、揣摩字理,;(2)注意書寫者的刻寫特征;(3)注意聯(lián)系他處異寫或形體相關(guān)的文字,;(4)充分驗證各種“版本”,也尤其注重影像資料及實物,,盡可能反映文字原貌,,免受有問題或不完善的著錄誤導(dǎo);(5)注意甲骨上的刮磨,、改刻等特殊刻寫現(xiàn)象,。討論時結(jié)合二十多個例子,說明準確辨認及摹寫字形帶來的新知,,并對有關(guān)字形作了考釋研究,。

關(guān)鍵詞

甲骨文   摹寫   字形   考釋
甲骨文摹寫以較清晰的點線呈現(xiàn)甲骨字劃,其作品即摹本,。[1]在甲骨著錄中,,摹本與拓片、照片一樣,,是“三位一體”著錄甲骨的形式之一,。在學習研究中,摹寫是表現(xiàn)文字形體的常用手段,,采用摹本的甲骨工具書也很多,。對于文字研究,摹寫主要有著錄和確認兩種功能,。有些甲骨僅以摹本著錄,,或某些文字信息僅反映在摹本上,此時摹本即單獨承擔著錄功能,;而在有拓本,、照片等對照時,摹本更多起到確認的作用,。這是由于拓本,、照片反映的甲骨上各種信息,,既包含文字,也有若干非文字信息甚至干擾信息,;摹本則加以區(qū)分辨別,,文字信息因而得以確認。無論是著錄還是確認,,摹本都是很重要的,。
摹寫看似操作性工作,實質(zhì)上反映了摹寫者對字形信息的認知,;而其中一些信息,,對于甲骨文字釋讀或甲骨刻寫現(xiàn)象的研究,可能是非常關(guān)鍵的,。[2]高水平的摹寫能逼真,、科學、傳神地反映甲骨文字原貌,,為更深入的研究打下堅實基礎(chǔ),。
摹寫甲骨文字的基本要求應(yīng)該是,,以認清字形為前提,,辨別出屬于原字的線條,排除不屬于原字的干擾信息,,完整,、準確地反映甲骨文字本來形態(tài)。如此可算“摹得對”,;而要做到“摹得好”,,還會有更高的要求。筆者無資格亦無能力全面系統(tǒng)地討論摹寫問題,,僅針對“摹得對”這一方面,,談?wù)勀憰r可多加注意或需要提高的地方。主要是舉一些自己較有體會(包含接受教訓)的例子,,以說明準確辨認及摹寫字形帶來的新知,。為不使舉例太散漫,大致分成五類來討論,。

一,、注意分析字形結(jié)構(gòu)、揣摩字理
甲骨文摹寫是一個“認清字形”并將其呈現(xiàn)出來的過程,。唐蘭先生說,,“認清字形的方法,首先,……學者有了文字學的根底和認古文字的經(jīng)驗,,便該對每一個字的寫法先有一個成竹在胸”,。[3]陳劍先生也指出,“'認清字形’尤其要注意排除拓本上有泐痕或盾甲齒縫,,以及筆畫未完全拓出等因素的干擾”,;而寬泛一點說,也包括“字形同異的辨析,,注意細微區(qū)別”,,[4]等等。
了解甲骨文字系統(tǒng)的性質(zhì),、特點,,也是必要的。例如,,甲骨文一方面具有某些原始性,,而作為一種俗體,又有超前發(fā)展的一面,;甲骨文屬于“象形程度較高的早期古文字”,,所使用的意符以形符為主;“以形表意的構(gòu)形方式”比較發(fā)達,,“字符的形體特征和組合關(guān)系在構(gòu)形中具有十分突出的作用”,[5]等等,。這些認識,,對辨識和摹寫甲骨文字具有指導(dǎo)意義。下面試從幾個方面舉例討論,。
甲骨文刻寫時存在倒書現(xiàn)象,。在構(gòu)形中,也常有顛倒形體的參與,。[6]《花東》[7]273新見一形,,出現(xiàn)兩次,其拓本,、照片作,、,舊摹為,,缺釋,。我們曾指出該形從倒“卩”,當摹作,,表示一人沿山體倒墜,,并加注“日”聲;它跟從倒“人”或倒“子”的等一樣,,本來也是“顛隕”之“顛”的異體,。
《合》18446有殘辭“…求(咎),,,□…”,。即倒人形,,是甲骨文僅見的“??”(“顛”初文;或借為“殄”,,《說文》以為“殄”古文)字,。[8]由于不能辨識該字,《綜類》(210頁第四欄)誤摹為,;《釋文》《校釋》從之,,誤釋為“力”;《摹釋》則未摹出,。似乎只有《摹編》(1674頁)照摹作(但未釋),。[9]
甲骨文“”字作(《合》18402)、(《英》771),。者曾被摹作等,,細辨皆不確。字當為二“禾”一正一倒配置于工字形的兩側(cè),。其早期著錄《庫方》1817(《合》40071)摹作,,《文編》(690頁)據(jù)以收錄;《英》摹作(下編下冊16頁),。《庫方》摹本一般都很忠實于原骨,;驗諸照片(《英》下編下冊388頁顯微圖版,又可參英國國家圖書館官網(wǎng)彩照),,右側(cè)亦較清楚,。字從倒“禾”是可以確定的。
甲骨文又有形(《字編》1150頁,、《新編》286頁),,《文編》(690頁)認為與之為一字,可從,。相關(guān)字形中,,其他幾例二“禾”均正向并立,只有作一正一倒,,對于了解該字的構(gòu)形本意,,這是很有用的信息。

“子組”卜辭中有作月名的一字:《合》21832(《上博》54811),、《合》21661(《前》8.6.3),、《合》21672(《前》8.10.4)、《合》21694(《前》8.5.6)。該字考釋,,過去有兩種重要意見:一是摹為,,聯(lián)系古文(拔)而釋為“祓”;二是認為字中“木”和“蟲”借劃,,從而釋為“”,。[10]

按該字雙手所持實為倒“禾”形。甲骨文有表示薦進的一字,,絕大多數(shù)作雙手奉“隹”或“魚”向神主之形,;如以“示”形方向為正,“隹”或“魚”都是顛倒的,。此處倒“禾”與之相類,。近年周忠兵先生詳加辨析,指出上揭諸形為一字異體,,很便于了解該字考釋情況,,[11]大家可以參看。最近周先生提示我,,最早準確辨析此字者為羅振玉,。按羅氏1915年出版的《殷虛文字考釋》(以下簡稱“《殷釋》”)已指出該形“象兩手倒持禾于神前”,并將其次于雙手奉隹于神主形之后,。[12]可惜其說長期未受學界重視,。[13]

以上參與構(gòu)形的“倒寫”,如不能辨識出來,,就容易造成誤摹誤釋,。
早期古文字中,有些字畫看似簡單,,卻在表意中起著重要作用,,可以說是必不可少,。甲骨文“安”字作,,跪坐之人的股,、脛間(或側(cè))總要加一筆,。西周金文,、戰(zhàn)國秦漢文字中的“安”,,其所從的“女”形旁邊也總是還要多出一兩筆,。這些“多出來的這一兩筆,,恰是正確解釋其字形的關(guān)鍵”,。[14]有些簡單字畫雖已有被省略的現(xiàn)象,但對于探究文字構(gòu)意,、系聯(lián)相關(guān)形體,,仍可能起著重要作用。如鄔可晶先生在討論“(覆)”形時,特別關(guān)注“勹”上有短橫或小點的寫法,,如商周金文,、甲骨文他指出“這一特征十分重要”,,是把有關(guān)形體聯(lián)系起來的關(guān)鍵,。[15]
《合》5373上有“腹”字(圖1a)。此片的最早著錄是《簠雜》92(圖1b),,《簠》書考釋摹該形作,。此后學者的摹寫,絕大多數(shù)與之類同,。

不過該片又著錄在《續(xù)》5.6.1(圖1c),,人形前方有一短畫赫然可見。近來,,天津博物館展出該片(圖1d),,[16]更能辨明短畫為有意刻劃。反觀《簠雜》圖版,,顯經(jīng)人為處理,,短畫與盾紋都被抹掉了。于省吾先生在《釋》一文中,,曾專門揭出此形,,摹為,[17]是正確的,。

于先生認為,,形“乃勹字的異構(gòu)”,“從乃羨劃,,古文字往往隨形附劃”,,并舉“安”字所從加斜畫為例。現(xiàn)已知道“安”字斜畫是有重要構(gòu)形功能的,,也可以反證“腹”字中的不宜簡單看作“羨劃”,。其具體作用,值得進一步研究,。而在具體摹寫時,,這一短畫仍是必不可少的。[18]
早期古文字表意性強,,字畫及部件的相接或分散(亦即連或不連),,有時有較大的差別。古文字中確切的“孫”字,,其早期寫法是以“幺/糸”連“子”,,構(gòu)形方式與早期古文字“縣”“鯀”“聯(lián)”等圖形式會意字相類,。甲骨文中舊所謂“孫”字,作等,,“子”“幺”均不相連,,我認為該字不是“孫”,有可能是“幼”字異體,。[19]既已知該字以不連為特征,,或摹作“子”“幺”相接,就未免不確了,。
早期古文字描摹事物,,有時非常具體形象。有些字的表意側(cè)重點或關(guān)鍵信息很值得關(guān)注,,試舉“豭”字來說明,。
甲骨文有兩形,于豕形旁側(cè)描繪出公豬生殖器,。在甲骨學早期,,兩形曾被混入“豕”字。唐蘭先生始釋為“豭”,,郭沫若先生則釋作“?”,。而后一種形體表生殖器的一畫與腹不連,至聞一多,、陳夢家先生方予分出,,釋為“豖”(《甲詁》1569、1565—1567頁,,《綜覽》272頁),。“豭”“豖”兩字正反映了早期古文字特別注重利用表意特征加以區(qū)分的特點。而在“豭”形中,,除了常見寫法外,,還有將腹下一畫寫作波曲形的:

這種寫法單個散落在各版各辭中,可能不太引人注意,。以全面摹錄甲骨文辭的《摹釋》《摹編》為例,,上揭五形或摹釋為常見寫法的“豭”,或受各種材料干擾誤作“豖”或“豕”,。據(jù)我粗檢,似乎只有極少數(shù)論著,,如《存下》279將第5形摹作,、《新編》將第1形摹作(553頁)、《字編》將第4形摹作(563頁),,是準確呈現(xiàn)了這一細節(jié)的,。全部摹對的幾乎沒有,。

甲骨契刻很不容易,波曲線條刻寫更難,。但殷人仍要這樣刻,,顯然另有深意。翻查有關(guān)資料即可知道,,公豬生殖器的前段就呈螺旋狀,,波曲形一畫正是對公豬這一生理特征的描摹。這體現(xiàn)了古人觀察的細致和所達到的水平,,而早期古文字仍有一些凸顯實物細部特征的形體,,于此可見一斑。古人細致觀察留下這些形體,,今人切不可粗心錯過此等重要字形信息,。
有些古文字形體,在甲骨文中本來是有區(qū)別的,,后經(jīng)演變,,發(fā)生了混同或合流。今天去看這些形體,,如不究其本源,,可能會不自覺地混淆,或者不能清晰地分辨,,從而造成似是而非的認識,。
“尞/燎”初文在甲骨文中作以下諸形(《字編》489—492頁、《新編》586—588頁):

自羅,、王以降,,學者多分析其形曰“從木”,木旁諸點象火星,,姚孝遂先生則指明是“象積木燃之之形”(《甲詁》1466—1470頁),。需要特別注意的是,“燎”初文雖象積木燃之,,但字形本身并不從“木”,。此點李孝定先生說得最為清楚:“非象枝根株之'木’字,實象木柴之交加積累之形”,。[20]
甲骨文“木”主要作諸形(《字編》489頁,、505頁“春”字所從)。前三種寫法都跟“燎”初文有明顯區(qū)別,?!澳尽毕髽淠局Α⒏?、根形,;后者則象木柴交疊,,[21]每條木柴均作直線。上揭“木”之末形寫法最簡(三刀刻成),,容易與“燎”c類不加點的寫法混同,。兩者混同已見于甲骨文,但數(shù)量較少,。在辨識,、摹寫甲骨文字(包含構(gòu)件)時,應(yīng)注意觀察是“木”形還是積柴形,。在文字釋讀中,,這一區(qū)別亦有重要價值,這里就不贅言了,。

二,、注意書寫者的刻寫特征

我們今天根據(jù)字體劃分出的某一卜辭類組,實即當時某位刻寫者或風格相近的刻寫群體的作品集合,??虒懻哂凶约旱某上到y(tǒng)的特征,不同刻寫者在書寫同一字形時常常形成各種對立,。根據(jù)類型特征并反復(fù)核對原拓,,就容易確定有些字的寫法,摹寫時不致走形,。
學者很早就注意到,,“子組”卜辭喜歡將紀日天干的“丁”字以及象人頭的虛廓等刻為扁圓形,如等,。我曾論證,,“子組”卜辭應(yīng)細分為字體特征明顯有別的A、B兩類,;前述規(guī)律的適用范圍應(yīng)限定在A類中,。《合》21830上一辭就是屬于“子組”A類的,,其卜日為“卯”,,或?qū)⑷崭赡♂尀榉叫沃岸 保@然不合上述規(guī)律,。此字雖不清晰,,但方折輪廓可見,當為“己”字,。該版后為《中歷博》《國博》等書收錄,,從較清楚的拓本、照片(如《國博》086)看,,確為“己”字無疑,。
在較早的一些摹本中,由于認識不到上述規(guī)律,,加上摹寫不很精確,,常有將本為扁圓的形體摹寫為方形的現(xiàn)象,如《虛》171對《合》21646“丁”字的摹寫,、《臺中圖》046,、521(《合》41800、40872)對“子”字的摹寫,、《書博》141(《合》40875)對《通》163“子”字的摹寫等,。而在注意到“子組”這一刻寫特征后,又因尚未明確其適用范圍僅限于A類,,也出現(xiàn)過摹寫失當?shù)那闆r,。例如《合》21813字體為“子組”B類,該類“丁”字本就寫作常見的方形,,拓片作亦略可辨,,但《摹釋》仍按A類的刻寫特征摹作扁圓的(478頁上欄),就又不準確了,。[22]
摹寫建立在對甲骨文字的觀察分析基礎(chǔ)之上,,理應(yīng)留意甲骨文辭分類成果,更應(yīng)充分貫徹字體分類和字跡分析的觀念,。
《說文》立從三人的“?/乑”為部首,,轄領(lǐng)“眾、聚,、臮”三字,,又有以此為聲符的“??”字?!皝Z”的來源,,很多論著上溯到《合》21473(《甲》2858),圖2)的形,,認為甲骨文有此“乑”字,。但復(fù)核原片,其辭例為“舞,,今日~”,,同版另有“今日從”,可知此處當是“從”字,,與所謂“乑”字無涉,。
有鑒于此,有些工具書在將該形列入“乑”下的同時,,又說明其“用為縱雨之縱”(《文編》352頁),、“實為從字之異體”(《字典》926頁),。或徑將此形列入“從”字下(《字編》4頁),;或解釋說,,“兩人相隨是從,三人相隨也是從”,。[23]

諦審該版諸辭,,所謂三人形是不存在的,或者說不是在一個層面上存在的,。實際是一人刻了“舞,,今日從”等好幾條辭,在一個“從”字旁邊又有一人也刻這個字,,但只刻了一半,,還刻了個“舞”字。兩者字跡特征明顯不同,,用刀的力度,、“人”形的顛位筆段(尤其是表示頭部的部分)、“舞”字的頭部都有較大差異,。陳逸文先生曾就此指出,,“此片文體分為兩種,……其中一'從’字,,刻成三人相從,,屈萬里以為是誤刻,但細觀此字,,前面兩'人’與后一'人’的刻法不同,,深淺也有異,明顯是之后才契刻,,模仿前面的'人’字”,,[24]其說甚是?!缎戮帯烦醢妫?74頁)立“乑”字頭,,收此三人形,至增訂本(493頁)刪除該字,,這一改動是很對的,。
總之,甲骨文中雖有三人形構(gòu)件,,但不存在獨立的“乑”或“衆(zhòng)”字初文,。[25]對于該例,摹寫時如能表現(xiàn)出兩位刻手的差別,就把握了這件共同作品上重要的原初特征,。

三,、注意聯(lián)系他處異寫或形體相關(guān)的文字
在成熟的文字體系中,文字一般會重復(fù)使用,,會復(fù)現(xiàn),。我們常會在彼處寫法的啟發(fā)下,辨認此處寫法,。這就給摹寫帶來了便利。
《合》7049(《甲》3104)上的一個奇字,,其原拓為,,舊摹作(《文編》1627號“斝”下)《類纂》及《甲詁》3447號)、(《釋文》7049號),、(《字表》3222號),、(《總表》2395號、《字形表》2380號)等,,張亞初先生摹作,,筆者曾討論該形,指出《洹寶齋所藏甲骨》264號有殘字作,,“頗疑與此為同字,;字下部刻至龜甲盾紋中,所以從拓本上根本看不出底部的兩短橫,。2010年10月6日,,承蔡哲茂先生惠助,我在史語所庫房看到甲3104的原甲,,細辨該字可以看到,,在盾紋上沿的中部,果然是有兩個短橫的,。因此該字應(yīng)摹作,。[26]
我作上述討論時,也引用到屈萬里先生《甲釋》的摹寫,。當時依據(jù)電子書,,很不清晰,以為屈摹與其他舊摹相似,。后來發(fā)現(xiàn),,屈書實際作(401頁),已將底端兩橫畫摹出,,想必屈先生核驗了實物,[27]而前揭若干摹寫,,均未反映這一正確認識。有機會目驗實物,當然很有作用,;如無此機會,,則只能參照《洹寶齋》264的寫法了。
《字編》(1142頁),、《新編》(934,、1017頁)均列以下兩個字頭:兩形分別見于《存補》5.402.2(圖3),、[28]《合補》6735(圖4):

后者較早著錄于《明義士收藏甲骨》,,許進雄先生的釋文將寫為“”“?”二字(75頁);之后《合補》《校釋》《摹編》釋文或釋作二字,,或釋作三字(1731頁,;5339頁;4159頁),。從文字間距來看,,《字編》《新編》將看作一個字,當是,。[29]而將上揭二甲對照,,更可知當為一字,前者左下略殘,。兩形應(yīng)合并為一號,,摹寫均宜更正。

四,、充分驗證各種“版本”,,也尤其注重影像資料及實物,盡可能反映文字原貌,,免受有問題或不完善的著錄誤導(dǎo)
為把握文字原貌,,學者常做拓本比對的工作,其例不勝枚舉,。
有的拓片上的字形信息似是而非,,尤需通過比對辨明。我曾指出《合》19803是舊已著錄的花東H3類型卜辭,。該版地名“”字,,《合集》拓本作,“大”之上似有一小圓圈,,《摹釋》《字編》均摹作,。照此看,圓圈似表示人首,。但該版的另一著錄《山珍》1352作,,可知其所從就是一個簡單的“大”,而左手加刻一筆表示執(zhí)持,與花東H3中多見的(《花東》239,、294)完全一致,。[30]《合集》拓本上的圓圈并非原有的刻劃。
有的字在拓本上模糊不清,,如有佳拓,,辨認、摹寫時自然多了些憑借,?!逗稀?7387上有如下一辭:
丁酉卜,貞:翌日壬寅王其壅兕,,其唯馬夾馬,,,王弗悔,。

該辭是問王將駕車圍獵兕,用馬夾輔馬好不好,。字很不清晰,。《釋文》摹作,,我曾據(jù)此隸定為“”并試讀為“馴”,。[31]后蒙孫亞冰女士向我展示一份原拓照片,其中該字作,,顯然不從“歺”,。《釋文》摹寫不確,,此前我對該字的釋讀均應(yīng)作廢,。[32]

《乙編》舊版的印刷效果不好,新版印制精良,,很受學者歡迎,。兩版均據(jù)史語所舊藏原拓,系不同的兩套拓本,,鐘柏生先生因此指出,,“舊《乙編》仍極具參考的價值”。[33]據(jù)我使用時的體驗,,新《乙》固然優(yōu)點很多,,但相比舊版也有一些不足,例如拓丟字形的現(xiàn)象并非偶見,。兩版配合使用,,有助于解決一些重要問題。
《乙》766(《合》22072)上有一字,舊,、新兩版分別作:,。《綜類》(348頁第2欄),、《文編》(101頁)摹作,,并釋為“戒”字?!赌♂尅纺∽?img doc360img-src='http://image109.360doc.com/DownloadImg/2021/04/3002/221123776_81_20210430020349613' data-ratio='1.1' data-s='300,640' data-type='png' data-w='30' _width='-30px' src='http://pubimage.360doc.com/wz/default.gif'>(486頁上欄),,《釋文》摹作而不釋,《校釋》釋“戒”(2521頁),,《摹編》摹作釋“戒”( 1972頁),。《新編》摹作,,入附錄(940頁),。
比較兩版《乙編》,可知其字作雙手持戈形,,彩照作,,亦較清晰。字當摹作釋“戒”,。舊《乙》戈柲頂端不清晰,新《乙》戈援中部有褶皺,,為學者辨識此字造成了一些障礙,?;蚰∽?/span>等,雖無大誤,但戈之內(nèi),、援比例則不對。
甲骨拓片有時不能解決問題,,還要利用實物或高清影像解決問題,。前面舉到的字,,最終落實底端的兩橫,就要靠目驗實物。我討論過的“”字,,作者舊多誤摹誤釋,,根據(jù)照片才確知作[34]《花東》288“婦好六”,,“六”下一字究竟就是“人”字,,還是“人”后有散點,學者有不同意見,,提出好幾種考釋方案,。孫亞冰女士根據(jù)新公布的彩照,指出這條卜辭包括序數(shù)全部涂朱,,“人”形涂朱,,而散點“刻道淺,顏色發(fā)白,,未涂朱”,,因此“六”下一字實即“人”字。[35]
甲骨拓本制作或拓影印刷時,,有時被不恰當?shù)靥幚?,從而?dǎo)致字形失真。我在《甲骨文字證真例說》中曾討論一些拓影印刷時處理失當?shù)那樾?,[36]可以參看,。下面再舉一個拓本錯誤疊合的例子。
《花東》490右前甲局部拓影如下圖:

這條辭作:“庚辰子祼妣庚,有言妣庚,,若,。  一”,?!俺健薄坝帧眱勺侄际悄苷J出來的,,《花東》摹本也作正常的字形(亦可參彩照)。大概是拓本制作或印刷時處理未妥,,兩字字形中出現(xiàn)重復(fù),。《新編》(828頁)“辰”下收錄,,即是依據(jù)拓本,。這種形體實際上是不存在的。

甲骨碎裂后再拼接,,有時不容易接好,、擺正,,會出現(xiàn)錯位現(xiàn)象,。需重新拼合后才能真實反映文字原貌,?!痘|》381有:
戊戌夕卜:翌己子其[逐],從,,北鄉(xiāng)(向),,遘。

字在該版右前甲近甲橋處,,局部拓影如圖6a。整理者摹作,學者描述,、釋讀該字多據(jù)此摹。其實從拓面,、照片來看,,該字上下開裂、錯位,。依據(jù)右側(cè)“占”字,,可將上下兩部分較好地彌合,如圖6b,。根據(jù)重新拼合的拓影,,知該形當作;照片作,,兩碎片亦錯位,,但虎頭下軀干左側(cè)分別刻有兩劃,尚可清楚辨認,。

舊摹雖不準確,,但自整理者以來,均將其與《花東》14中,、兩形(“乙酉卜:既往~,,冓(遘)豕。〇 弜~,?!保┱J同,則是合理的,。過去都把這個字看作從攵向虎,,實際上只有誤摹的形所從有點兒像“虎”。根據(jù)新摹的,,以及舊已準確摹出的,,所“攵”之形實與金文一類寫法的“豦”形相類。準此,,該字似可隸定作“”,。
甲骨本來質(zhì)脆易碎,,在遞傳收藏過程中,又難免有破損現(xiàn)象,。有時雖是輕微的損傷(比如“掉渣”),,如果正在文字刻劃上,,就會影響字形的辨認,、摹寫。
甲骨文沖車之“?”字[37]作(《合補》6285),、(《合》11451)等形,。另有學者最常舉到的、見于《合》6834正(亦即《丙》1)的形體,,一般均據(jù)《丙編》以來的拓本摹作,。相較前揭二形,中豎多出向左的尖刺,。此一細節(jié),,雖不影響對三形的認同,但畢竟有些特別,,需加解釋,。按該大版由《乙編》10塊碎片綴成,“?”字原作(《乙》7795較清晰但縮?。?;又董作賓《發(fā)掘殷墟工作存真》照片作,[38]《存上》附圖七拓影作,,皆可證早期拓本,、照片尚無中豎旁的尖刺。該版為甲骨名片,,彩照較易獲得,,可見“?”字現(xiàn)作,尖刺處茬口較字口新,,亦不像周圍文字一樣涂朱,。其系龜甲表面輕微剝落、“掉渣”造成的(該版他處亦見),,本來不是字畫,。這樣看,此例“?”字的中豎與開始舉到的另外兩例并沒有什么差別,。
《續(xù)文編》,、1965年版《文編》均據(jù)早期拓本《乙》7795收錄該形,摹作(最右短豎為誤?。┦杖搿败嚒毕?。《丙》1雖已見尖刺,但張秉權(quán)先生考釋摹作,似乎并未受到干擾,。后來的論著多據(jù)《丙》《合》拓影摹錄,,幾乎全部依樣摹出了中豎旁的尖刺。就我所見,,似乎只有張惟捷,、蔡哲茂先生《丙摹》摹本[39]準確反映了本真字形。
甲骨文摹寫還要注意排除卜兆等的干擾,。例如舊謂甲骨文有“?”字,、“卌”字,實系誤將卜兆的縱兆,、橫兆看作字畫的結(jié)果,;《合》8250正拓本的字,中間看似一豎者亦為縱兆,。這些情況,,細辨拓本、摹本或照片可明,,學者亦多指出,,這里就不再重復(fù)了。

五,、注意甲骨上的刮磨,、改刻等特殊刻寫現(xiàn)象
甲骨刻寫情況復(fù)雜,時有刮磨刪削,、修改疊刻,,以及一些異于常規(guī)的現(xiàn)象。如注意不夠,,而仍按常規(guī)情況去認識,,就可能導(dǎo)致失誤,或遺漏重要刻寫信息,。
屯西類子卜辭“有的刻辭卜骨將豕,、豚、牛,、羊,、犬等字的頭部削去一、二筆,,呈現(xiàn)明顯的斑痕”,,[40]如。對祭牲字的頭部加以處理“當含有某種意義”,,[41]似即表示如何處置祭牲的頭部,。[42]該類有辭曰“御?日丙”(《屯南》附2),,末字或摹釋為“豕”,或摹作,,未能注意祭牲字頭部的刮削情況,,皆嫌不夠準確。
《合》3808反面為甲橋記事刻辭:“……,。亙,。”首字或摹為奇字,,或摹釋為“宋”,,或釋為“以”,。按該片即“北圖3403”,,國圖發(fā)布的照片作,[43]有明顯的刮削改刻現(xiàn)象,。賈晨女士已指出“此字為'以’字,,只是此字刻在曾被刮削的骨面,且刮削面留有前一字的殘劃”,。[44]今按,,此處原刻當是“來”字,刮削后改刻為“以”字,;或者說用更清晰的“以”字覆蓋了“來”字,。如在摹寫時正確摹出“以”,又以較淡的線條摹出“來”的殘劃,,則較好地反映了當時刻寫的動態(tài)過程,,亦能避免疊置兩次刻痕而衍出新的字頭或造成誤釋。
《合》32927作:

對殘辭首字的處理,,主要有兩種意見:一種是摹作(《摹釋》736頁上欄),、(《字編》106頁);《校釋》釋“羌”( 3662頁),,也可歸入此類,。另一種是看作“”字(《釋文》、《摹編》2924頁),。結(jié)合辭例來看,,該字當為而下方未刻全,確應(yīng)釋為“”(其上最有可能是否定詞),。但第一種摹寫也有其來由,,拓本上跪坐形雖然較淡,卻是實際存在的,。而且,,細看這些較淡的刻劃,,尚不止于此,在“”字之下,,似有一“令”字(卩形向右),。推測該版原刻“令”字,刮削后改刻“”,,再接刻新的“令”字,。由于刮削未盡,遂造成“令”的殘劃與“”疊合的情形,。[45]
《花東》361左前甲有如下一辭:
丙卜:子既,,有若,弗左妣庚,。

“既”下一字一般徑釋“?!保T家摹作(整理者),、(《新編》12頁),、(《字編》103頁)形。比勘照片,,可知舊摹都不很準確,。袁倫強先生曾指出舊摹“字形有誤”,并據(jù)彩照處理為,。[46]其處理是對的,。該字曾經(jīng)改刻,袁先生應(yīng)已注意到這一現(xiàn)象,,其所摹寫的是改刻后的字形,。今將現(xiàn)存疊刻字形(廢形用淺色)、刻手定型字形反映出來,,可分別摹作,。

我以為,觀察到這一改刻非常重要,??淌衷瓉砜痰模萍闯R姷母彩钟谙サ摹白,!弊?;改刻后,雙手向神主揚起,,并趁勢在手肘下加指事符號,,以形成兩個“肘”聲。這一改動顯然是有意的,。揣測其意圖,,似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改造“?!毙问怪蜗螅⒓孀ⅰ爸狻甭?;一種是改“?!弊譃橄嘟钟袇^(qū)別的字,并以“肘”聲注記該字(詞)的音,??紤]到改刻的事實以及“肘”聲與“壽”聲的密切關(guān)系(最明顯的內(nèi)證就是《花東》336的“”字被改造為從“”省、“肘”聲的有聲字),,我認為刻手最終想表示的很可能是“禱”字,。關(guān)于該字及有關(guān)諸字,擬另作探討,。不管怎樣,,注意到改刻現(xiàn)象、體察改刻意圖,,才能把握該字豐富的字形信息,,并加以準確摹寫,。[47]
再看一個特殊刻寫方向的例子,。
《合》12711、12712(圖8,、9)背甲刻辭中,,在常見的“貞:今夕其雨”“貞:今夕不其雨”中夾雜一字,過去有釋“川”“小”“彡”等說,,均不能很好地通讀卜辭,。孫亞冰女士指出其字就是普通的兆序“三”。[48]這是因為其背面長鑿為橫向修治——相當于將常見鉆鑿方向逆轉(zhuǎn)90°,,正面坼出的卜兆從而成為┴形,;再按一般規(guī)律契刻兆序時,兆序字就表現(xiàn)為豎刻或側(cè)書,??掏暾仔蜃郑职凑7较蚩滩忿o,,豎刻的“三”就夾雜其中,,難以辨識了。                                                           

此例還可補充《京人》1706(圖10),。左上方的兆序“二”也呈現(xiàn)為側(cè)書,。《京人》本文篇(440頁)已指出,,背面為橫向鉆鑿,,非常珍異,。
學者早已注意到,殷墟甲骨上有兆序側(cè)書的現(xiàn)象,。不過那些側(cè)書所對應(yīng)的鉆鑿/卜兆均為正向,。以上三例則是鉆鑿/卜兆及兆序字一并轉(zhuǎn)向,前兩例的兆序“三”還被卜辭包夾,,顯得更為隱秘,。如不解此例,就不能辨認出這些兆序字,,摹寫,、釋讀時就難免不準確了。
以上通過二十多個例子,,討論了甲骨文摹寫時可能會遇到的一些問題,,實際上屬于“認清字形”的問題?!罢J清字形”不僅關(guān)涉摹寫,、釋文的準確與否,還直接影響到字頭或異體的確立,、文字的考釋,、構(gòu)形規(guī)律及刻寫規(guī)律的總結(jié)等,是研讀甲骨文的第一要務(wù),,值得充分重視,。
摹寫字形當然要精益求精。其理甚明,,而實際做好很難,;舉幾個例子容易,全面貫徹很難,。前輩學者和學界同行曾作了大量的摹寫工作,,以多種形式為“認清字形”提供了很多便利。我們應(yīng)該在此基礎(chǔ)上,,對摹寫時可能遇到的問題多加注意,,多方舉證,細心考辨,,將甲骨文字摹對摹好,、認清認準。
附記:初稿曾于清華大學人文學院,、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舉辦的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120周年古典學論壇暨《甲骨文摹本大系》編纂座談會(2019年11月23—24日,,北京)上宣讀,得到與會專家的指教,,后又承周忠兵先生提出寶貴意見,,于此一并致謝,。

注釋

*本文為教育部、國家語委甲骨文等古文字研究與應(yīng)用專項重點項目“甲骨文字詞合編(未識字部分)”(YWZ-J017)的階段性成果,。

[1] 本文所說的“摹本”比較寬泛,,包含狹義的摹本、通過計算機處理拓本或照片作出的電子摹本以及臨寫本,。

[2] 本文所說的“字形信息”亦較寬泛,,有的關(guān)乎構(gòu)形,也有的是具體書寫時表現(xiàn)在文字形體上的一些現(xiàn)象,。既有本為特殊文字信息而被誤作一般寫法的情況,,也有本為常見寫法而被誤作特殊字形的情況。兩者對單字/異體的有無及準確辨識均有直接影響,,因此一并冠以“重要”二字,。

[3] 唐蘭:《古文字學導(dǎo)論(增訂本)》,濟南:齊魯書社,,1981年,,第161—162頁。

[4]陳劍:《〈釋殷墟甲骨文里的“遠”“(邇 )”及有關(guān)諸字〉導(dǎo)讀》,,《中西學術(shù)名篇精讀·裘錫圭卷》,,上海,中西書局,,2015年,,第232、234頁,。

[5] 參看裘錫圭:《文字學概要》(修訂本),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3年,;《殷墟甲骨文在文字學上的重要性》《從文字學角度看殷墟甲骨文的復(fù)雜性》,《裘錫圭學術(shù)文集·甲骨文卷》,,上海:復(fù)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黃德寬:《漢字構(gòu)形方式的動態(tài)分析》,,《開啟中華文明的管鑰:漢字的釋讀與探索》,,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4—25頁,。

[6] 裘錫圭:《甲骨文字特殊書寫習慣對甲骨文考釋的影響舉例》,《裘錫圭學術(shù)文集·甲骨文卷》,,第230—231頁,;劉釗:《古文字構(gòu)形學(修訂本)》,,第二章“甲骨文中的'倒書’”,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李守奎:《漢字倒寫構(gòu)形與古文字的釋讀》,《古文字與古史考:清華簡整理研究》,,上海:中西書局,,2015年,第251—271頁,。

[7] 為使行文簡練,,本文稱述甲骨文著錄書皆用學界通行的簡稱;稱引甲骨文釋文,、工具書亦用簡稱,, 參文末“引書簡稱表”。

[8] 唐蘭先生曾以《文編》摹錄的為“??(殄)”字(《唐蘭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8冊,,第136,、155頁)。按前形見《合》22453(《山珍》812),,實作,;后形見《合》19882(《北大》2144稍清),作,,似是“匕(妣)”字(參《北大》摹本),。

[9] 以上參看蔣玉斌:《釋殷墟花東卜辭的“顛”》,《考古與文物》2015年第3期,。此處又補充了一些相關(guān)信息,。

[10] 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第26頁。林沄:《讀包山楚簡札記七則》,,《江漢考古》1992年第4期,;收入《林沄學術(shù)文集》,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8年,,第21頁。

[11] 周忠兵:《讀契札記三則》之“一”,張光明,、徐義華主編《甲骨學暨高青陳莊西周城址重大發(fā)現(xiàn)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濟南:齊魯書社,2014年,,第326—327頁,。

[12] 羅振玉:《殷虛書契考釋》,永慕園石印本,,1915年(農(nóng)歷甲寅十二月),,“文字弟五”,第六十八頁,;又“禮制弟七”亦出該形,,注云“說見文字篇”,第一百三頁,;參《殷虛書契考釋三種》,,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235,、306頁。唐蘭先生在1976年的手稿中,,曾據(jù)《文編》的摹形,,將該字隸定為“”,并也指出兩手奉禾祭神與奉隹略同(《甲骨文自然分類簡編稿本》,,《唐蘭全集》,,第8冊,第45頁,;唐蘭著,、唐復(fù)年整理:《甲骨文自然分類簡編》,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9頁)。另需指出,,前揭《合》21672之“禾”形中豎不作貫通的寫法,契刻策略與另三例不同,。

[13] 前揭周文提到,,裘錫圭先生在1980年發(fā)表的文章中即將該字隸定為“”(《甲骨文字考釋(八篇)》,《裘錫圭學術(shù)文集·甲骨文卷》,,第87頁),。周忠兵先生后又告訴我,羅振玉先生《殷虛書契待問編》(以下簡稱“《待問編》”)早已正確辨析該形(石印本,1916年,,第15頁),。我依此提示翻查羅書,看到此前的《殷釋》已明確提出此說(見前引),。羅氏在早期甲骨學史上地位顯赫,,學者無論贊同還是反對,常常稱引其說,,為何該說會被學界忽略呢,?其中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學者舉列羅說多據(jù)羅氏后出的《增訂殷虛書契考釋》(東方學會印本,,1927年,。以下簡稱“《增訂殷釋》”)。例如《甲骨文字集釋》《綜覽》《甲詁》引錄羅說時,,基本上都是用《增訂殷釋》的版本,。增訂本“禮制弟七”沿襲《殷釋》,亦收形,,注云“說見文字篇”(卷下,,五十六頁;《殷虛書契考釋三種》,,第653頁),,而實際上該書“文字弟五”并未出該形。這是因為,,同樣是“文字弟五”一節(jié),,《殷釋》既收“形聲誼俱可知者”,也收等“形誼可知而聲不可知者”,;而到《增訂殷釋》則只收前者,,因而并不包括《殷釋》及《待問編》關(guān)于該形的詳細說解。如對此不加詳究,,對《待問編》也不夠重視,,就容易漏掉羅氏較早的正確看法。

[14] 陳劍:《說“安”字》,,《甲骨金文考釋論集》,,北京:線裝書局,2007年,,第107—123頁,。

[15] 鄔可晶:《說古文字里舊釋“陶”之字》,《文史》2018年第3期,,第5—20頁,,引文見第15頁,。

[16] 天津博物館編:《殷契重光: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120周年特展》,北京:文物出版社,,2020年,,第127頁,甲骨115號,。

[17] 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第378—380頁。

[18] 當然并不能排除一種可能,,即這一斜畫是誤刻而未鏟除,。過去在于省吾先生以外,幾乎無人摹出斜畫,,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有的學者注意到了斜畫,,但不把它看作“腹”字的一部分(大概認為在“腹”之表意初文上加注“復(fù)”聲,構(gòu)形要素已很充分),;而其他常見“腹”字所從的人形前未見到這種斜畫(關(guān)于“腹”字的研究,,可參看謝明文先生《說“腹”、“飽”》一文,,《商周文字論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47—56頁),。總結(jié)來說,,可以肯定是有意刻劃,,至于其參與構(gòu)形并起某種作用,還是根本無關(guān)構(gòu)形,,都還需要較多的證據(jù)來說明,。

[19] 蔣玉斌:《說甲骨文所謂“孫”字》,張光明,、徐義華主編《甲骨學暨高青陳莊西周城址重大發(fā)現(xiàn)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第243—245頁。

[20] 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釋》,,臺北:“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5年,第10卷,,第3144頁,。

[21] 積柴形很可能就是“柴”的象形初文。

[22] 蔣玉斌:《殷墟子卜辭的整理與研究》,,博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2006年,,第104—105頁,。

[23] 張桂光:《古文字論集》,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40頁。

[24] 陳逸文:《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殷墟第一到九次發(fā)掘所得甲骨之整理與研究》,,博士學位論文,,臺灣中山大學,2013年,,第78頁,。

[25] 過去還有誤將其他甲骨文字釋為“乑”的,因少有人信從,,此不贅,。有關(guān)溯源經(jīng)常舉到蘇埠屯金文的

(《集成》1981),比較同出諸器銘文,,可知其為“(從)”的形訛,,亦非“乑/眾”字。據(jù)我所見,,商周文字中的“乑”字似乎只有天津博物館收藏的集乑父癸簋之(天津博物館編:《天津博物館藏青銅器》,,050號,北京:文物出版社,,2018年),。

[26] 蔣玉斌:《甲骨文字釋讀札記兩篇》,《中國文字研究》第16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27] 史語所“考古資料數(shù)位典藏資料庫”(http://ndweb.iis./archaeo2_public/)近來提供了較清晰,、可放大的甲骨照片,,該字作,底端兩短橫隱約可見,,但仍不很清晰,。

[28] 彩照見《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及《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二版,“甲骨文”條彩圖插頁,。

[29] 周忠兵先生認為仍應(yīng)看作兩字,。這一問題可在材料更多時進一步討論。

[30] 蔣玉斌:《甲骨文獻整理(兩種)》,,《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3年第3期,。

[31] 蔣玉斌:《釋甲骨文中有關(guān)車馬的幾個字詞》,,《中國書法·翰墨天下》2015年第10期。

[32] 另,,原拓雖較清晰,,但仍不能確定其為何字。不知其與陳劍先生曾討論的,、見于《合》37468,、36661(今按兩者為一版之折,可以遙綴)的“”字是否有關(guān),,參看陳劍:《楚簡“”字試解》,,《簡帛》第4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35-160頁。

[33] 鐘柏生:《殷虛文字乙編》,,臺北:“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93年,“再版說明”,。

[34] 蔣玉斌:《釋甲骨文“烈風”——兼說“”形來源》,,《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6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85-89頁。

[35] 孫亞冰:《讀〈商王朝文物存萃:甲骨·青銅·玉器〉札記二則》,,先秦史研究室網(wǎng)站,,2014年1月23日。

[36] 蔣玉斌:《甲骨文字證真例說》,,《出土文獻綜合研究集刊》第9輯,,成都:巴蜀書社,2019年,。

[37] 金赫:《釋甲骨文中的“”(沖)》,,《漢字研究》第7輯,釜山:韓國慶星大學校韓國漢字研究所,,2012年,;又收入《探尋中華文化的基因》(一),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8年,。

[38] 董作賓:《發(fā)掘殷墟工作存真》,《董作賓先生全集乙編》,,臺北:藝文印書館,,1977年,。

[39] 張惟捷、蔡哲茂:《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臺北:“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17年,第8頁,。

[40]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殷墟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北京:科學出版社,,1994年,,第154頁。

[41] 《屯南》下冊第一分冊,,第1161頁,。

[42] 參看蔣玉斌:《殷墟子卜辭的整理與研究》,第138—139頁,。

[43] 中國國家圖書館網(wǎng)站·甲骨實物,,http://read./OutOpenBook/OpenObjectPic?aid=413&bid=2408.0&lid=389869&did=甲骨3403。

[44] 賈晨:《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甲骨文字(2201-4300,、6801-7300)校訂》,,碩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2016年,,第68頁。

[45] 新刻“令”字中的豎畫,,似也是刮削未盡造成的,。

[46] 袁倫強:《〈新甲骨文編〉(增訂本)校補》,碩士學位論文,,西南大學,,2018年,第12頁,。

[47] 上述意見在會議發(fā)表后,,筆者參加韓國慶星大學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120周年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2020年1月5—8日,韓國釜山)時,,注意到胡云鳳女士的會議論文《殷墟花園莊東地甲骨釋讀再探》也指出,,該字手肘下方二曲筆“推測或許是用來表示手肘部位的指示符號,與手形組合成'肘’字,?!?肘’形應(yīng)具有表音功能,提示'?!值囊糇x”,。但胡文似未注意改刻現(xiàn)象,,其摹寫將原刻形體和改刻形體迭置一起,仍嫌不夠準確,。

[48] 孫亞冰:《〈合集〉12711,、12712釋文勘誤》,《中國史研究》2017年第4期,。圖8a-c皆據(jù)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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