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說“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近日播出的《典籍里的中國》第三期，用古今對話的戲劇方式為我們演繹呈現(xiàn)了司馬遷與《史記》的故事,，讓我們過了一把“想見其為人”的癮,。而要更全面真切地了解司馬遷撰寫《史記》的故事，恐怕就不能不讀《太史公自序》及《報任安書》這兩篇文章,。《太史公自序》是《史記》的最后一篇,，是司馬遷對自己家世及生平經(jīng)歷的記述，文中闡述了自己撰寫《史記》的緣由,，逐篇概述了《史記》一百三十篇的內(nèi)容,；《報任安書》則是司馬遷晚年給好友任安的一封信，詳述了自己遭宮刑后忍辱負重以撰成《史記》的心路歷程,，感人至深,。那么司馬遷為什么要撰寫《史記》？司馬遷為撰寫《史記》又做了怎樣的準備工作,？為什么《史記》被譽為“無韻之《離騷》”,？讓我們一起到《太史公自序》和《報任安書》中尋找答案吧！司馬遷為什么要寫《史記》,？首先是受到其父司馬談的影響,。節(jié)目中有一個情節(jié)，就是司馬談讓幼年的司馬遷背誦家族的歷史：“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這句話是《史記·太史公自序》開篇的話，說的是司馬氏遠祖在遠古時期掌管天文地理之事,。據(jù)《太史公自序》記載,，到了周宣王時，司馬家族的得姓始祖程伯休甫擔任了“司馬”一職,，因此他的后代便以司馬為氏,。而司馬氏在周代“世典周史”,，即世代掌管周王朝的史事，因而節(jié)目中司馬遷說修史是他們家族的使命,。不過,，司馬遷的直系祖先，如八世祖司馬錯曾率軍伐蜀,，六世祖司馬靳曾隨武安君白起出征,，似乎都只延續(xù)了司馬氏的家傳兵學，而沒有繼續(xù)做史官,。直到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在漢武帝時期長期擔任史官,，才算接上了司馬家族的修史傳統(tǒng)。生逢漢武帝時那樣的盛世,，司馬談很想接續(xù)家族的修史傳統(tǒng),，編寫一部史書，并做了一定的準備工作,?？上В抉R談并未能完成這個心愿,。臨終之前,，司馬談對兒子司馬遷說：“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倍谒抉R遷不要忘記自己著史的遺愿,。從此，司馬遷便以發(fā)揚家族的史官傳統(tǒng),、完成父親的修史遺愿為使命,。當然，司馬遷之所以寫《史記》,，又不僅僅是因為“世典周史”的家族傳統(tǒng),，還因為他有繼孔子作《春秋》的雄心壯志。司馬遷認為,，周公死后五百年而有孔子,，孔子寫下了《春秋》，寄寓了他的王道理想,；而孔子死后,，到漢武帝太初年間，也差不多五百年了,，自己身為史官,，躬逢盛世,，應當接續(xù)孔子作《春秋》的傳統(tǒng),，記載圣君賢臣的功德,，使之傳揚于后世,，因此他說：“小子何敢讓焉？”“世典周史”的家族傳統(tǒng),、父親修史的遺愿,、接續(xù)孔子作《春秋》的雄心壯志，激勵著司馬遷去撰寫一部偉大的歷史著作,。司馬遷為了撰寫《史記》,，做了大量搜集史料的準備工作，可以說是“行萬里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說司馬遷為了搜集史料，做了大量的實地考察工作,。司馬遷二十歲時開始了一次遠程旅行，游歷大江南北,，到過祖國南部和東部的許多地方,，考察了很多歷史遺跡。節(jié)目中呈現(xiàn)了他到瀟湘大地憑吊屈原,，到會稽山尋訪大禹和越王勾踐的遺跡,，到孔子講學的杏壇懷想孔子……司馬遷的這種實地考察，也體現(xiàn)在《史記》的其他篇目中,。比如《史記·淮陰侯列傳》記載,，司馬遷曾經(jīng)到韓信的老家淮陰探訪，當?shù)厝藢λf,，韓信從小就志向遠大,，他母親死后，特地找了一塊特別寬敞開闊的墳地,，“令其旁可置萬家”,。這種實地考察得來的史料非常鮮活生動。這次游歷祖國南部和東部的旅行結束后,，司馬遷就回到朝廷,，擔任了郎官。擔任郎官之后,，司馬遷經(jīng)常隨漢武帝巡行四方,。他在《五帝本紀》中說“余嘗西至空桐”，也就是今天甘肅平?jīng)龅尼轻忌揭粠?，應該就是隨漢武帝西巡時的事,，因而對于祖國的西部邊疆有所了解,。司馬遷還曾奉命出使西南地區(qū)，對西南地區(qū)的地理形勢,、物產(chǎn)狀況和民情風俗有了比較真切的了解,，為他撰寫《西南夷列傳》《貨殖列傳》提供了堅實依據(jù)?！妒酚洝っ商窳袀鳌芬仓v到他到北部邊疆,，考察蒙恬筑長城、開直道的情況,，可見他也到過祖國的北部邊疆,。可以說，司馬遷之所以能寫出《史記》這樣一部偉大的著作,，與那個大一統(tǒng)的時代給他提供的行萬里路,、游歷四方的大舞臺密切相關。當然,，要寫歷史,，僅僅行萬里路顯然是不夠的，還需要讀萬卷書,，因為很多歷史都記載在書籍文獻之中,。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是一個非常博學的人，《太史公自序》中記載他曾“學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楊何,，習道論于黃子”，廣泛學習了天文,、《周易》,、道家思想等方面的知識。他還曾寫了一篇《論六家要旨》,，對當時儒,、墨、道,、法,、名、陰陽等六家學說的利弊做了精當?shù)脑u論,，可見其思想的深度,。這樣的家學淵源，對于司馬遷的成長顯然是很有幫助的,。
司馬談對司馬遷的學習很重視,，十歲就讓他學習古文字，后來又讓他跟隨當時的大學者孔安國、董仲舒等學習《尚書》《公羊春秋》等典籍,。后來,，司馬遷擔任了太史令，可以讀到皇家圖書檔案處收藏的大量文獻檔案,，掌握了更多的史料,。《史記》的很多篇章都曾提到他讀書的情況,，如《五帝本紀》中提到讀《春秋》《國語》,，《管晏列傳》提到讀《管子》，《孟子荀卿列傳》提到讀《孟子》……當然,，僅僅掌握大量史料還是不夠的,，還必須有對史料的辨別能力。司馬遷對于史料的去取非常審慎,，如《五帝本紀》的“太史公曰”部分,，提到當時關于黃帝的傳說非常多，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者難于判斷選擇,，可見其取材之嚴謹?！洞笸鹆袀鳌分芯透鶕?jù)張騫通西域的實踐,，判定《禹本紀》《山海經(jīng)》中的怪誕記載不可信。總而言之,，通過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搜集史料,，辨析史料，司馬遷為撰寫《史記》做了充分的準備,。節(jié)目中反復提到,，司馬遷寫《史記》是為了“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這幾句話就出自司馬遷的《報任安書》（見于《漢書·司馬遷傳》《文選》《古文觀止》等）。任安是司馬遷的好友,，當時因罪被關在大牢里,，因為司馬遷是事奉皇帝的近臣，便寫信給他求救,?！秷笕伟矔肪褪撬抉R遷給任安的回信。在《報任安書》中，司馬遷回顧了自己遭遇李陵之禍的經(jīng)過,。李陵是漢代名將李廣的孫子,，率領五千步兵出征匈奴。結果遭遇匈奴主力部隊的圍攻,，李陵率部拼死血戰(zhàn),，殺敵無數(shù)，終因寡不敵眾而投降匈奴,。消息傳到長安,，漢武帝非常震怒，別的人都落井下石,，只有司馬遷仗義執(zhí)言,，認為李陵素有“國士之風”，“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這次戰(zhàn)斗,，以寡敵眾，仍殺敵無數(shù),，最終投降只是為了保命以求今后能報效國家,。漢武帝認為司馬遷為李陵表功說情，意在譏諷貳師將軍李廣利,。因為當時率領漢軍主力的是貳師將軍李廣利,，沒有多少軍功，卻也損兵折將,，損失慘重,。漢武帝因此惱怒，反而將司馬遷關進了大牢,。后來,，漢武帝派一位將軍率兵深入匈奴去迎接李陵?？蛇@位將軍無功而返,，只抓了一個俘虜回來。俘虜說李陵在幫助匈奴練兵,，對抗?jié)h軍,。漢武帝一怒之下，便將李陵一家全殺掉了,。司馬遷也因而受了宮刑,。可后來發(fā)現(xiàn),，那個俘虜說的話純屬訛傳,，幫匈奴練兵的是李緒，而非李陵。李陵和司馬遷可以說都蒙受了不白之冤,。對司馬遷來說,，宮刑是奇恥大辱。而他之所以愿意接受宮刑而不去死,，是因為他認識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如果自己就這么伏罪去死,，那么就像“九牛亡一毛”，跟螻蟻沒有什么差別,；而自己“所以隱忍茍活,，幽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司馬遷還歷數(shù)圣賢發(fā)憤著書的事例說：“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厎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而自己也正是因為《史記》一書“草創(chuàng)未就”,，“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但宮刑的恥辱對司馬遷的心理沖擊是極大的,，他在《報任安書》中說自己因此“腸一日而九回”,，“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fā)背沾衣也”！而這次經(jīng)歷,，也使司馬遷對當時的社會有了更深刻自覺的批判意識,，并將其滿腔的激憤灌注于《史記》之中，書中許多人物因而都具有濃烈的悲劇色彩,，故魯迅譽之為“無韻之《離騷》”,。節(jié)目中，司馬遷認可魯迅為知音,，確有道理,。當然，要了解司馬遷的思想和人格精神,，僅僅讀《太史公自序》《報任安書》仍然是不夠的,，必須要進一步去《史記》本身，更加真切全面地去感受那顆偉大的心靈,！《史記》（傳世經(jīng)典 文白對照）（全五冊）[漢]司馬遷 撰，[宋]裴骃 集解,，[唐]司馬貞 索隱,，[唐]張守節(jié) 正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