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味道

幾年前的六月初,，我在美麗的園林城市蘇州呆了一周，愛人突然要去寧波出差,，無意中促成了我的寧波行,。寧波,，一個令我向往的地方。

到達(dá)寧波的第二天一早,，我就迫不及待地走進(jìn)寧波的早市,。臨海的城市果然不同凡響，北方的六月正是麥?zhǔn)諘r節(jié),，那份燥熱江南人無法體會,。寧波空氣中都帶有獨特的海的氣息，涼爽宜人,，不覺讓人心生喜歡,。早市以魚蝦居多，有摩托車上新鮮的黃花魚,、活潑亂跳的大海蝦,，居然有我三十年沒再品嘗過的橡皮魚，魚的個子好像比記憶中小了許多,。不知道是我長大了的緣故,，還是魚真的變小了。

早市的蔬菜大都比北方新鮮,，有北方常見的絲瓜,、豆角類，韭菜卻比北方的粗壯,，象筷子般粗細(xì),，我想這也太老了，這樣子在北方是不能吃了,，后來與南方文友交流才知道南方雨水豐沛,，韭菜長得粗壯，但并不老也不難吃,。發(fā)現(xiàn)了一種很肥厚很肥厚的豆角,，表皮綠色多帶黑斑，有很多買菜的老婦人蹲在街邊剝豆子,?？葱螤睿蟾攀囚斞赶壬鷷兴f的羅漢豆了,，肥肥的胖胖的,，還真有幾分羅漢的模樣。很想買點品嘗,，卻苦于沒辦法煮熟,，只能望豆興嘆，在書中體會魯迅先生關(guān)于羅漢豆的快樂。

在鮮菜攤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葫蘆,，有圓的，也有鐵拐李斜跨的那種酒葫蘆摸樣的,，我竟然不知道嫩葫蘆擺在菜攤里做什么,？在我們北方，圓葫蘆在我小時候是做水瓢用的,，酒葫蘆樣的叫藥葫蘆,，大概是受鐵拐李的傳說影響吧，只供哄孩子玩耍用,，很多年后,，父親種藥葫蘆為了讓我們吃葫蘆籽，忒香,。忍不住,，鼓足勇氣問攤主，葫蘆干什么用,？做菜嘛,？回答我的，是很難聽懂的寧波話,。燒菜,、做湯。嗯,，寧波的菜有些特色,，雪里蕻燒蝦仁蠻好吃的，還有蟹泥,、糟豬皮,、冰糖甲魚、鍋燒河鰻,、清蒸黃魚……正是這些滋味孕育了寧波的文化,。靠山吃山,，寧波與海毗鄰,，豐富的水產(chǎn)資源，獨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寧波與眾不同的飲食特色,。

菜攤架子上擺滿咸魚,、臘肉、咸肉,。寧波口味以咸鮮為主,，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至于好一片藍(lán)天大哥所說的寧波特產(chǎn)黃泥螺，我沒有吃到,，聽說因為連年的絕殺性捕撈,，已經(jīng)快絕跡了，不吃也罷,，不覺遺憾,。

寧波的街頭巷尾處，多有老婦人或老農(nóng)模樣的人或提籃或推小木車,，叫賣深紅色的楊梅與淡黃色的枇杷,。楊梅與枇杷，我在北方也品嘗過,，沒覺得好吃,，楊梅酸澀、枇杷淡而甜味不足,，這次大飽了口福,，新鮮的楊梅色澤黑紅，如珍珠般亮澤,。嘗一顆,，酸甜可口，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楊梅,。原來,，枇杷也分很多品種的，有名的寧海枇杷,，乍一看,，毫不起眼，個子小,，顏色黃白,，洗幾個一嘗，甜得喜人,，是那種恰到好處的甜,，沒有膩人的味道。朋友說這叫“一市白”,，枇杷里數(shù)它最好吃,。寧波味道里，除了咸鮮還有甜糯,，那甜糯糯的湯圓,，會讓你的心都像蜜一樣。

幾位結(jié)伴而行的阿姨,，竹籃里放著半只剛剛宰殺的笨雞,，或者三五棵鮮嫩嫩的香菜，幾根帶花的黃瓜，幾只活蹦亂跳的大海蝦,。一臉滿足,。

臨街的小店，多是各地的特色小飯館,，聚集著南來北往的人,。我記得有宜賓燃面、重慶小面,、沙縣小吃之類。這寧波是歷代著名的港口城市,，它的三江口,、它的外灘也曾聞名遐邇。

寧波是我走過的江南之南的地方,。街頭的香樟茁壯茂盛著,，一棵蔥綠色細(xì)棒狀葉子的樹吸引著我的目光，問詢了幾位寧波人都不知為何樹,。還是在幾年之后,，我才知道是木麻黃。寧波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呢,？司馬第天一閣,，還有那個為讀書而嫁的錢秀云……

和風(fēng)細(xì)雨天一閣

寧波最著名的景點，應(yīng)該是市內(nèi)的天一閣和溪口的蔣氏故居,。到達(dá)寧波的第二天,，我就急不可耐地去了天一閣。很巧,，天上也飄著雨絲,，當(dāng)然與余秋雨先生去天一閣的暴雨不同，暴雨后,，先生大手筆寫下《風(fēng)雨天一閣》,，我冒著細(xì)雨，也算老天讓我附庸風(fēng)雅吧,。

細(xì)雨中的天一閣也不乏游人,，當(dāng)我站在數(shù)百年前的天一閣門口時，不由心生感慨,，一年一度的梅雨,，歲歲的風(fēng)蝕，天一閣有些老邁了,，范欽老先生的銅像有了些銹跡,，神態(tài)依舊安詳，陪伴銅像的幾棵古樹，愈顯高大古樸,，樹干上生滿了綠苔,，茂密的樹枝掩映了鳥兒的蹤跡，卻遮不住鳥兒悅耳的鳴叫聲,，或許,，數(shù)百年前，翻動故紙藏書的聲音里,，鳥鳴依舊,。

天一閣的西北門有兩幅對聯(lián)，是鐘鼎文“天一遺形源長垂遠(yuǎn),，南雷深意藏久尤難”,，說明了天一閣藏書樓的悠久歷史，和清初思想家黃宗羲登上天一閣的感嘆心情,。門楣上書“南國書城”,。可惜我不會用毛筆,，不然一定要揮毫——“華夏書城”,。

天一閣在人們眼中，是世界第三大私人藏書館,，中國現(xiàn)存年代最早的私家藏書樓,，承德的避暑山莊里面就有它的翻版，里面珍藏的是歷代藏書珍品和《四庫全書》,，我曾兩次到避暑山莊,，在諾大的園子里，我特意留出時間去看珍藏《四庫全書》的文津閣,，這也是我與喜歡天一閣的淵源,。我來天一閣，心里著實有點小感動,，據(jù)載,，我的家鄉(xiāng)蠡縣歷史上遺存下來的唯一的一本縣志，就珍藏在天一閣,。數(shù)百年時光,，兵荒馬亂，防備水火盜竊蟲蛀……對于范欽老先生我更覺多了些敬意,。紛紛的游人或流連于它古色古香的園林式建筑,，或矚目于栩栩如生的“溪山驛馬圖”。黃宗羲老先生曾感嘆：“讀書難,，藏書尤難,，藏之久而不散,，則難之難矣”。余秋雨先生也寫盡了天一閣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我且不說它的藏書與保管,，一個弱女子的命運卻打動了我。她的名字叫錢秀云,，據(jù)說,，她是當(dāng)時寧波知府的內(nèi)侄女，才貌雙全,，酷愛讀書,，為了進(jìn)入天一閣讀書，托太守為媒嫁給了范家的后人,?；楹螅X秀云天真的以為可以如愿以償?shù)目刺煲婚w的藏書了,，孰料天一閣有規(guī)定“煙酒切忌登樓，女不上樓,，書不出閣,，外姓人不準(zhǔn)上樓看書”等等。我不能想象,，錢秀云知道后是怎樣的失望,。聽說她日日以繡蕓草為念，蕓草在古代是防書遭蟲蛀的一種香草,，并把自己的名字改為“繡蕓”,，最后抑郁而死。我想,，或許錢秀云覺得做蕓草也是幸福的事情,，能日日夜夜與書為伴，死也無悔吧,?；蛟S，天一閣相對于其他藏書樓的完好,，有錢秀云的一份功勞吧,，冥冥中的她應(yīng)該如愿以償了。

我抬頭仰望天一閣,，我想也許錢秀云就站在這水榭邊注視天一閣,，濛濛細(xì)雨浸濕了我的衣衫也渾然不覺。一群來天一閣拍節(jié)目的人驚醒了我,。天一閣的工作人員與導(dǎo)演似的人交談著,，“錢秀云”幾個字不斷地投過雨絲敲打著我的耳膜,。錢秀云一個為讀書而走進(jìn)范府的女人。我是個視愛情高于一切的人,，錢秀云真的單純?yōu)樽x書而嫁,？我不知道。

濛濛細(xì)雨中,，芭蕉風(fēng)竹皆可入畫,。朦朧中，錢秀云手提裙擺,，蓮步輕移,，繞過芭蕉叢，穿過竹林,，一步一步靠近了天一閣,。寂靜的天一閣樓下，閣前上書“閑雜人等不得入閣,！女子更不得入內(nèi),！”層層重門，把把重鎖,，猶如一聲聲斷喝,。錢秀云一個趔趄，不由面對天一閣一聲長嘆……我徘徊在天一閣下濕漉漉的方磚小路上,，樹枝上滴下的雨滴混在我臉上,，打濕了我的臉龐。微風(fēng)吹動著翠綠的芭蕉葉,，訴說著錢秀云的故事,。我貪戀玩樂，讀書不多,，站在天一閣下,，總覺得冥冥之中有雙憂郁的眼睛在注視著我……

錢秀云帶著夢而來，她的夢卻無處安放,。只能遙對著天一閣沒日沒夜的繡蕓草,，一棵一棵又一棵，直到指尖滴血,，夢斷魂消,。錢秀云的故事讓人感到窒息，我為舊時的女子們感到不公,，卻不得不佩服天一閣創(chuàng)建人范老先生的遠(yuǎn)見卓識,。范老先生也是常人，舔犢之情人皆有之,。他集萬貫家財,，筑樓,、藏書，取名“天一閣”,，借“天一生水”的意思以防火災(zāi),，可謂用心良苦。而散盡家財藏書,，卻狠下心腸不許后人登閣閱書,，是老先生不體恤后人嗎？非也! 老先生博大的文人情懷,，讓華夏文脈得以綿延,。一念及此，不由對天一閣更多了些敬仰和欽佩,。

天一閣因為范老先生的執(zhí)著,，成為泱泱大國藏書界的孤品珍品，范家后代都不能入閣讀書,，但大學(xué)者可以,，這充分證明了范家人的文化良知。天一閣因為錢秀云平添了很多傳奇的色彩,，錢秀云因為天一閣成了永恒的話題,，我有點糾結(jié)，我說不清,，她是幸運還是不幸。天一閣也不語,。

月湖書聲

天一閣不遠(yuǎn),，是廣筑亭臺樓閣、遍植四時花樹的月湖公園,。

從湖邊林蔭路下走過,，清風(fēng)拂面，花香襲人,。透過飄動的柳絲,，微風(fēng)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原來,，一所學(xué)校坐落在月湖中央,。

公園一角，有一片茁壯的銀杏林,，一角有一通石碑,，石碑記錄是院士林。這些銀杏樹是寧波籍的院士們回鄉(xiāng)栽種的,，還有比這更讓人震撼的嗎,？院士如林了,。聽說，中科院院士一千多名,，寧波籍的達(dá)八十多名,，這是個令人敬仰的數(shù)字。自宋元以來,，月湖就是浙東學(xué)術(shù)中心,，是文人墨客憩息薈萃之地。他們或在月湖隱居,、著書,，或講學(xué)、或為官,，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學(xué)派,。月湖邊上，矗立著著名的史學(xué)大師全祖望銅像,，還有徐時棟的故居,，煙雨樓已作他用，但寧波確實是個書香遍野的地方,。我想,，有中國最大的藏書樓，有最好地理位置的學(xué)校,，有如此優(yōu)越的讀書環(huán)境和氛圍,，能不出人才嗎？此生有遺憾,，恨不生做寧波人,。

因為時間關(guān)系，沒有去看寧波鄞州區(qū)的梁山伯廟,。在石家莊的封龍山附近也曾有梁山伯墓,，且有古籍為證。在封龍書院跟隨李治和元好問學(xué)習(xí)的白樸寫過元雜劇《祝英臺死嫁梁山伯》,，雖然不及越劇版的《梁山伯與祝英臺》影響大,，但對于這個凄美故事的流傳功不可沒。如今,，在封龍山還流傳著十八相送和化蝶的優(yōu)美傳說,。河北與寧波古來就有著不解之緣。封龍書院始于北宋,，興于元 ,。培育出了著名的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樸，李治對數(shù)學(xué)的研究在當(dāng)時也是遙遙領(lǐng)先于世界數(shù)學(xué)界,?？上?，北方多戰(zhàn)火，文脈南延,。封龍書院也曾藏書,、著書、刻書,，都流于戰(zhàn)亂,、朝代更迭。好在還保存有幾通碑刻,，見證著書院曾經(jīng)的輝煌,。

寧波有個刊物《文學(xué)港》，我這艘在文字里漂泊的小船,，終于將寫家鄉(xiāng)的《潴龍河風(fēng)物二題》泊在寧波這方文脈發(fā)達(dá)的地方,。心里既忐忑又欣慰，我與寧波又有了一個緣,。      

一座橋,，把月湖分為兩半。橋的北側(cè)是一座寺院,，名居士林,，我特意進(jìn)去轉(zhuǎn)了一圈。寺里,，沒有北方寺院的四大天王殿,。少不了的是燁燁的燭光和裊裊的香燭味。供奉的好象是關(guān)公,。寺院很窄小,，佛殿卻高大，兩廂都是香燭供品類,。有居士模樣的人,，轉(zhuǎn)動佛珠,，口中念念有詞,，對往來的游客視而不見，令人徒生一股敬意,，在這繁華之所修煉,，應(yīng)該是很有定力的。處在鬧市中的寺院,，總?cè)狈ι钌焦潘碌亩U意,。也許，我是個俗人的緣故,。

霞光中,，處于鬧市的寺廟,，煙火人間的藏書樓，著黃袈裟的僧人,，隨處可見的讀書人,，或坐于廊下椅上，或依石而坐,。此時,，微風(fēng)輕撫，細(xì)雨朦朧,，唯書聲入耳,！多想，久居寧波,，就在這月湖,，就在這湖邊的石頭上，讀書,。

天上的圓月倒映在月湖里,，街燈亮了。月湖邊,，燈影倒映,，橋與月顧盼生輝。有人在拉二胡,?！抖吃隆芬乐诙叄鈽溆坝侄嗔诵┝钊税V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