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到今天還沒習慣，已經(jīng)到2021年了,。在剛剛過去的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里,，中國電影的格局發(fā)生了什么改變？
陳凱歌在《白晝流星》之后,，沒有大銀幕作品與我們見面。曾經(jīng)是小鋼炮的他,，去年只發(fā)了一條微博——在2020的尾巴，宣布自己的第一部網(wǎng)劇殺青,。但這部電影其實本該在2019就上映，因為“技術原因”才等到了第二年,。而與此同時,，《沐浴之王》4.04億,，《如果聲音不記得》3.34億，《我在時間盡頭等你》5.05億,，《溫暖的抱抱》6.94億,。
“第五代”過時了，后浪已經(jīng)把他們拍在沙灘上,。
無疑,。 他們掌握絕對話語權，在票房上呼風喚雨的時代已經(jīng)結束,。但比起以數(shù)據(jù)宣判他們“輸了”,。贏了“第五代”沒有多光彩,，放過“第五代”,，才是中國電影的體面。
“第五代”,，是指80年代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yè)的導演,。
1988年，電影局臨時選送張藝謀的《紅高粱》到柏林電影節(jié)參賽,。電影放映結束后,，來自全世界的觀眾和評委都在這一抹野性的高粱紅前驚呆了——
張藝謀在臺上領獎時,，也留下了一抹年輕氣盛張揚明亮的笑容。
《紅高粱》獲得柏林電影節(jié)11名評委的全票支持,，拿下金熊獎,。也是中國首次在三大國際電影節(jié)上斬獲最高獎。
《紅高粱》賣出了兩百多個拷貝，而其他熱門電影不過六七個,。
總票房4000萬，相當于現(xiàn)在的4億觀影人次,。目前票房第一的《戰(zhàn)狼2》1.6億人觀影，只有《紅高粱》觀影人數(shù)的三分之一,。1988年,，即便被時代蹉跎10年的張藝謀,，也不過才38歲。正是那一年,，陳凱歌拍完《孩子王》,，參賽戛納電影節(jié)。遺憾的是,，陳凱歌沒有在戛納上獲得任何提名,，還被電影記者評為“金鬧鐘獎”，諷刺該片令人昏昏欲睡,。然而幸運的是,，徐楓看到了這部電影，并一眼識中陳凱歌的才華,。當時身為制片人的徐楓,，希望他執(zhí)導一部小說，也就是《霸王別姬》,。這部電影的投資在當時屬于頂級的大手筆,，從全球范圍內選角。這一切,，都為了給她認為的,，中國最優(yōu)秀的導演。我看了陳凱歌導演以前的作品,，如《黃土地》《孩子王》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但都是國內的電影廠花很少的錢拍攝的，也沒有明星,。 那我就在想,，如果我可以給他一個很好的故事、提供很多的錢,，然后給他一流的演員,，我相信他能拍出非常非常好的電影。
1993年，全世界的人見證了中國電影史上爆發(fā)的一聲平地驚雷,，《霸王別姬》在戛納電影節(jié)上斬獲戛納金棕櫚,。世界發(fā)行版權賣出了80%,，曾在美國79家藝術影院同時放映,，在1994年初創(chuàng)下522萬美元的高票房,。戛納獲獎后,，《霸王別姬》被特批可以在內陸上映，讓那個年代的觀眾有幸在電影院里觀賞,。在中國電影院低迷年間,，仍然收獲4800萬的票房。
創(chuàng)造中國影史巔峰的陳凱歌,，那一年,，41歲。
那幾年,，張藝謀以《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不斷刷新中國電影在國際電影上的成績,。在那個剛剛開放的年代,，世界需要電影來認識中國,，中國觀眾也全神注視著外界的目光。
在那個時候,，他們不需要考慮市場,，考慮觀眾口味。
然而這個好奇的窗口期很快過去，就像80年代的詩歌,，一度成為風尚,，人人都學著寫幾首詩，大家是真的愛上了詩歌嗎,？
那是在精神匱乏,，以及無所適從時，大眾誤把目之所及的東西,，當做了自己的愛好,。第五代最豐盈飽滿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也將過去。
他是靠把準了大眾的脈,，從“第五代”那里搶下一塊地盤的,。90年代初到千禧年初，中國老百姓越來越不愛進電影院花錢看電影,。當時的電影院賣的票又貴椅子又硬,，老百姓到歌舞廳跳跳舞，錄像廳看看香港電影,、美國大片不香嗎,？
張藝謀,，從一個扎根現(xiàn)實的文藝片導演，開啟制作中國電影市場前無古人的華語商業(yè)大片時代,。大投資,，大明星，大場面,，最接近于好萊塢電影工業(yè)的模式,。《英雄》制作成本3.6億，最終收獲國內票房2.5億,，全球票房14億人民幣,。直接劃走當時的國產(chǎn)片票房的1/4（總票房9.5億）。2017年的《戰(zhàn)狼2》票房56.92億,，占全年總票房的1/10，遠遠達不到《英雄》的份額,。
2000年的某一天,，當時還不是老炮兒的小市民馮小剛，也會在鏡頭前感懷自己和其他世家子弟的不一樣：
△ 紀錄片《馮小剛2000年的某一天》 此前接連幾部片子都被封印的馮小剛,，破釜沉舟般走上了一條“絕路”——
如果拍的片子不賺錢，他顆粒無收,；春節(jié)期間大家都回家了,，誰會大過年的出來看電影呢？1997年,，賀歲片《甲方乙方》上映,，以340萬的成本斬獲3600萬的票房，票房排行第九,。
△ 《甲方乙方》
1998年，《不見不散》4300萬票房,，斬獲年度冠軍；
1999年,，《沒完沒了》3500萬票房,，斬獲年度票房亞軍。
此后,，《大腕》《手機》《天下無賊》《非誠勿擾》《非誠勿擾2》的票房基本都在年度票房前三,。
△ 《不見不散》《沒完沒了》 非科班出身的馮小剛仍屬于“異類”,，與科班出身的張藝謀平分秋色。
兩人幾乎是輪流坐鎮(zhèn)華語電影票房冠軍,。
《戰(zhàn)狼2》《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紅海行動》《唐人街探案2》。一個由專業(yè)、藝術,、獎項決定的電影市場,，徹底改變了，導演江湖也被打亂了座次,，每個人都重新回到起跑線上,。從不知道直播帶貨是什么的馮小剛,，到了薇婭直播室吆喝賣票。15萬張兌換券在直播間一搶而空,，但最后的總票房僅是1.58億,。在中國電影市場中，決定話語權的,，不是電影的藝術質量,。
張藝謀時，觀眾的期待叫做“揚眉吐氣,，走向世界”,。
馮小剛時，觀眾的期待叫做“說學逗唱,，走向群眾”,。2017年，《我不是潘金蓮》盡管有“不要整容臉”“范冰冰的大膽表演”“和王思聰撕排片”這樣的熱搜話題,。但幾乎是創(chuàng)下馮小剛導演生涯以來的最差成績,，票房4.8億，當年票房排名第30名,。2017年,，《妖貓傳》總票房5.2億,，聽著還行？但這部片本身投資巨大,，網(wǎng)傳斥資9.7億,，包括重新建造一座新的影視基地“唐城”。虧不虧本不清楚,，投資人曾接受采訪時說：“票房尚未達到預期,。”總票房來說,，不及2017年票房冠軍《戰(zhàn)狼2》56.83億的一個零頭,，票房總排行位列33位。不僅今年的《一秒鐘》不叫座，2018年的《影》票房6.2億,，總票房排行在27位,。2019年,，票房冠亞軍《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票房均超40億。它們分別代表的是，中國動畫和中國科幻的最高工業(yè)水準,。這樣的水準,，或許好萊塢早已經(jīng)達到過。中國觀眾,，也早就在DVD,，在網(wǎng)上，在引進片里看到過,。不如說是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階段性的歷史使命,。當你在嫌棄第五代“不懂年輕人”“被時代拋棄”的時候,。
是否知道,，今年張藝謀70歲，陳凱歌68,，馮小剛62,，和我們隔著一輩或者兩輩。但學會一套新的體系,，掀起新的浪潮，已經(jīng)不太可能,。
你能想象張藝謀這個年紀轉行拍動畫,，馮小剛鼓搗起科幻，然后迅速成為行業(yè)標桿嗎,？這是曾經(jīng)說過“我什么都能拍,，拍什么都有票房,，這一點上誰能比過我？我特別獨孤求敗”的馮小剛,。一邊是面臨商業(yè)電影市場主要消費群體，年輕人口味的主宰,。“有人說疫情讓中國電影業(yè)倒退三十年,?！?/span>三十多年前,，三十多歲的他們，從未被任何人超越,。《芳華》以14億的票房成為唯一一部跨入票房前十的文藝片,。
2020年,，張藝謀70歲，依然創(chuàng)作力爆棚——《一秒鐘》之后,，還有《懸崖之上》《堅如磐石》《最冷的槍》四部題材完全不同的電影,；《一九四二》上映前,，馮小剛發(fā)了一條微博：我為此賭上之前12部影片積累的人氣，我相信我對觀眾的判斷,。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輸?shù)镁庖矡o憾。 △ 《一九四二》
2017年,，馮小剛拍了獻給自己青春歲月的《芳華》,。《我不是潘金蓮》后,，馮小剛曾經(jīng)表達過這樣的話：“我在思考當我能夠掌握一些資源,，一些話語權之后，是不是還應該拍一些在我心里可能認為更有價值的東西,?！?/strong>故事固然一言難盡,，但論審美、畫面和震撼效果，至今又有哪部國產(chǎn)奇幻電影能超越,？
“在當今的商業(yè)化大潮下，這樣電影的存在感已經(jīng)很低了,。我這樣的導演還能拍幾部,，一般導演都沒人投資了。這部電影算是了了自己一個心愿,?！?/span>“一般導演都沒人投資”，也恰恰說明張藝謀這些大導的地位,。張藝謀曾經(jīng)回憶起第五代的開山之作《一個和八個》,，他還是只是在里面擔任攝影師。
但《一個和八個》放映那一晚,，是他內心最激動最興奮的時刻。當我們在想要“中國電影倒退30年”時,，懷念的不正是那個——所有的創(chuàng)造都能自由迸發(fā)的時代,，在商業(yè)和藝術之間擰巴的年代。所有的電影都必須符合年輕人所沾沾自喜的“品味”呢？在徹底丟掉“第N代”導演的標簽后，去創(chuàng)造屬于新的中國電影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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