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注：今天是母親節(jié)，現(xiàn)為讀者呈出2004年母親節(jié)前夕寫的兩篇文章,?！赌赣H的棉花》寫于2003年母親節(jié)，彼時,，大兒子的母親罹患惡性淋巴瘤在北京治療,。《思念母親》寫于2004年的母親節(jié),，斯時,，大兒子的母親剛剛?cè)ナ?個月。讓我們心懷感恩之情,，珍惜正在享受著的母愛,。 思念母親
胡子宏
最近3年,，是我人生中最為沉重的大難之年。 2002年,，母親在母親節(jié)后因心肌梗死而撒手人寰,。 到了年底，妻子又突患惡性淋巴瘤,。
2003年4月末,，非典肆虐時，妻子就診的北京腫瘤醫(yī)院內(nèi)四科病房成了非典疑似患者的病房,。我和妻子只好倉促地出院,，攜帶著治療方案，回到邢臺,。5月上旬,，當(dāng)我奔波著準備在本地醫(yī)院為妻子繼續(xù)治療時，父親打來了電話,，告訴我,，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的忌日,。我一愣,，眨眼間，母親已經(jīng)去世一年了,。
可是,，我告訴父親，我不能回家祭奠母親,，我必須在醫(yī)院陪著妻子,。掛斷電話，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我淚流滿面：娘啊娘,，我現(xiàn)在累得都忘記了悲傷。
我的祖父在解放戰(zhàn)爭中犧牲在大別山,，拋下了祖母和襁褓中的父親,。祖母和父親雖為烈屬家庭，但又是地主成分,，外祖父家是富農(nóng)成分,，母親嫁給父親，可謂門當(dāng)戶對,。父母受家庭成分的拖累,，忍受著屈辱，頑強地維持生計,。
母親的揚眉吐氣始于高考制度的改革,。1978年,，我的二舅考上了大學(xué)后，我的父母就一直期望著我也能跳出農(nóng)門,。1986年的秋天,，我被中國青年政治學(xué)院錄取，父母炫耀遍了全村,。有鄉(xiāng)親問我母親,，兒子要去北京了，你不想念孩子嗎,？母親驕傲地說,，兒子是去上大學(xué)，像天堂一樣,，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什么可想的？
上大學(xué)的那四年,， 我每月的花費都在百元,。放假回家的時候，母親總是問我怎么花了那么多的錢,，而我總是湊不起來具體的數(shù)目,。有時，在學(xué)校我給父親寫信,，說,，不知道怎么就花了200元，母親也許開始嘮叨了,。后來,，母親告訴我，她不嫌棄我花錢多,，錢不讓兒子花，還讓誰花呢,？只是農(nóng)民掙錢太難了,，每一分錢，都是一滴汗水摔八瓣換來的,。
直到1997年,，我在城市買了房，接母親小住幾天,，為她檢查身體,，才發(fā)現(xiàn)患著糖尿病和心臟病。2000年的春節(jié)前夕,，母親患了一次腦血栓,，治療后,，生活能夠自理，但是依然倔強地去田間勞動?，F(xiàn)在想來,，母親就是積勞成疾，加上自己不注意休息,，總以為死亡是很遙遠的事情,，最終驟然間撒手人寰。 金錢一直困惑著我們兩代人,。我在城市建立了小家庭后,，憑著自己的勤奮，收入逐漸增多,，買房子添家具,，沒有向父母索要一分錢。每年,，我都會給父母3000元左右,，比他們?nèi)甑氖杖攵级唷５?，母親就是喜歡存錢,，再多的錢，也不知道怎么消費,。
母親世前3個月,，一個周末的上午，我正領(lǐng)著兒子在公園里玩耍,，忽然母親給我的手機打電話,。原來，吃午飯的時候,，母親對父親絮叨著說：我每天吃藥要二塊多錢,，都心疼了。父親聽多了母親關(guān)于藥費的絮叨,，顯得有些不耐煩,，說：不止二塊，每天要三五塊呢,，一年下來要2000多,，還不算孩子給你買的藥。父親吃罷飯去了田間,，母親有些想不開,，就給我打電話，哭訴說：我真是不中用了，每天吃藥就好幾塊,，一年就是2000多,。我忙安慰母親：娘啊，我剛才陪你的孫子在公園里玩,，早已花了40多塊了,，你那點錢算什么啊,？兒子給你錢,。母親在電話那端開始破泣為笑，說：還是兒子有出息,，好啊,，我不心疼錢了。 5月13日,，天剛蒙蒙亮,，母親在痛苦的掙扎中碰掉了頸下靜脈穿刺的輸液管，主治醫(yī)生只好再次為母親做靜脈穿刺,。彌留之際的母親極度痛苦地呻吟著,，竭盡全力地掙扎著。我們使勁 按住她的頭和手腳,。靜脈穿刺完畢,，我們剛把母親的手腳放開，母親的心臟便咯噔一下停止跳動,。眼看著母親目瞪口張地離開了人間,，我大叫一聲："娘——"
5月15日，農(nóng)歷4月初4,，是我的生日,。那天中午，在埋葬母親前,，我遵著鄉(xiāng)間的風(fēng)俗,，雙手捧著一團棉花，然后分開來,，分別塞到母親的兩頰,。我噙著熱淚，對母親說："娘,，留子（籽）,。"然后,，再從母親兩頰的棉花中,，掏出幾朵，拋到身后。我的妻子和妹妹便敞開衣襟,，去接那拋到空中的棉花,。 天空中飄著連綿的春雨，淚水和雨水淌滿我的臉龐,。在村外的棉花里地,，當(dāng)母親的棺材慢慢地被黃土掩埋時，我淚眼模糊地看黃土把我和母親隔離到兩個世界,。
埋葬了母親,，回到家里，我的膝蓋因為母親喪禮的下跪磕頭,，磨得紅腫,。妹妹忽然說：咱娘的膝蓋早已磨出繭子來了。我的心猛然一驚,，是啊,，棉苗自冒出嫩芽，肥胖的母親便跪下身,，拔苗,，扶苗。棉苗逐漸長大,，母親還要在棉苗的根部涂抹農(nóng)藥,。可敬的母親啊,，你對每一株棉花一步一跪,，才換來我城市小家庭里那每一床被褥，每一件棉衣啊,。
記憶中的母愛就像沙漠里的水,，每一滴都讓人回味不已。母親健在的時候,，總以為母親還年輕,，我有過幾次向母親問寒問暖呢？有過幾次與母親的親熱聊天呢,？我沒有珍惜那活著的母愛啊,。只有母愛，從一個人的出生到死亡,，始終使人魂思夢縈,，沒有別的愛可以取代。
2003年,，我的腦海里對母親的思念揮之不去,，同時,，更沉重的責(zé)任壓在心頭。我陪伴著妻子,，與疾病進行著頑強的拼爭,。母親去世一周年的日子里,，夏日溫暖的空氣,，一層層地剝蝕了我對非典的恐懼,。我對母親的思念,，像鋸齒一樣,，割裂著我的心靈,。
妻子的病情愈加危重,，我的生活日漸拮據(jù),。我仿佛感到,，磐石般的責(zé)任被我堅強地支撐著,。我思念著6歲的兒子，默默地想：兒啊,，大難來臨了,，我緊緊牽著你媽媽的手，好讓你擁有溫暖的母愛,。我對妻子說,，頑強些，挺住,，度過難關(guān),，我們還有兒子，我們一定要讓他的心靈蒙受一片母愛的天空,。
妻子在2004年1月4日離開人世,。我的兒子也失去了母愛。 那一天,，是臘月十三,。臘月十四，妻子入土為安,。我開始擔(dān)心,，10多天后的春節(jié)，我們?nèi)覍⑹呛蔚鹊谋瘋?。臘月十五那天,，這時候，有鄉(xiāng)親告訴我,，他向我父親介紹了一位老伴,，她的老伴也是患病去世了。她和我父親見過面,，彼此比較滿意,，就等著孩子表態(tài)了,。
于是，我駕駛著摩托車,，穿行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到鄰村見到了那位慈祥的老人,。我誠懇地對她說：我們都是不幸的家庭,，兩家湊成一家吧。你需要一個兒子,，我需要一個媽媽,。 臘月二十五，我把我的后媽和一個小妹妹接到了我們家,。我們兩個不幸的家庭湊在一起,，成了一個新的家庭。
春節(jié)到了,，鄉(xiāng)親們穿行在大街上走家串戶地拜年,。我給兒子穿鞋時，忽然發(fā)現(xiàn)兒子的鞋沒有鞋墊,，頓時,，我脆弱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后媽握住了我的手,，慈祥地凝視著我,，對我說，孩子,，別難過了,。那一刻，我分明感到身邊縈繞著母愛,。 大年初一,，我?guī)е鴥鹤樱瑸槲业哪赣H和妻子上墳,。我跪在他們的墳前,，默默地告訴她們，別牽掛我們了,，我們會好好地生活,，我們的生活還會縈繞著母愛。
只有在失去了母愛之后,，你才會懂得母愛是何等地珍貴,。我希望所有讀到我這篇文字的朋友，倘若你擁有溫暖的父愛母愛,，請你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像那首《?；丶铱纯础匪模柡蛞幌赂改?，去為老人帶去感情的安慰,，去享受人生最寶貴的情感。你的忙碌不是借口,，你的事業(yè)不是借口,，事業(yè)可以失敗了再來，但是父愛母愛去了,，就像時光的流逝一樣,，不再回頭啊。
在流逝的歲月里,，父愛和母愛都直接體現(xiàn)為老人對晚輩的牽掛,，這是一種最為直接的，讓人看得見摸得到的感情,。我羨慕著那些擁有父母親情的朋友,，祈愿你們珍惜這世界上的一切親情，愿美好的情感真實而鮮活地,，縈繞于你們的生命中,。
母親的棉花 胡子宏 冬日的寒氣降臨，即使在暖烘烘的房間里,，我也喜歡穿著母親的棉襖,，嗅著棉花的氣息。棉襖在身,，母愛在心,。如今，年僅56歲的母親已長眠于村邊那片棉花地里,。 十多年來,，我棲身于城市，父母便守著鄉(xiāng)間的幾畝薄田度日,。母親患過腦梗塞,，有糖尿病，心臟也不好,。平日里父母一起去田里,，父親便讓母親做些輕松的活計。去年5月8日下午,，堂弟家建房,，父親去幫忙，母親便獨自去了棉花地,。母親扯開覆蓋著棉田的地膜,，拖著肥胖的軀體,，一步一跪，把一株株的棉苗扶正,。夜幕降臨了,，鄰居收工，招呼母親回家,。母親響亮地回答：“老頭子干活不細,，我得把這塊棉花伺候好?！?/strong> 母親從棉花地里回到家，驕傲地向父親炫耀著勞動成績,。晚上10點,，母親心臟開始難受起來。鄉(xiāng)親們趕緊把母親抬上了機動三輪車,，送到縣城的醫(yī)院,。次日清晨，我趕到縣城的醫(yī)院時,，母親的病情已經(jīng)得到控制,。母親扯著我的手嘟囔著：“住這一次醫(yī)院，怕是一年的棉花又白種了,?！币驗榛歼^腦血栓，母親說話時變得嘮叨,，即使身在病榻,，母親也不停地埋怨父親侍弄不好那幾畝棉花。近些年,，冀南農(nóng)民種棉花收入較高,。母親咬牙切齒地恨自己不中用了，否則種起棉花來,，決不會輸給年輕人,。 母親是因心臟病突然加重去世的。在埋葬母親前,，我按著鄉(xiāng)間的風(fēng)俗,，雙手捧著一團棉花，然后分開來,，分別塞到母親的兩頰,。我噙著熱淚，對母親說：“娘,，留子（籽）,?！比缓螅購哪赣H兩頰的棉花中,，掏出幾朵,，拋到身后。我的妻子和妹妹便敞開衣襟,，去接那拋到空中的棉花,。當(dāng)母親的棺材慢慢地被黃土掩埋時，我淚眼模糊地看黃土把我和母親隔離到兩個世界,。膝下就是綠油油的棉花苗,。 埋葬了母親，回到家里,，我的膝蓋因為下跪磕頭,，磨得紅腫。妹妹忽然說：“咱娘的膝蓋早已磨出繭子來了,?！蔽业男拿腿灰惑@，是啊,，棉苗自冒出嫩芽,，肥胖的母親便跪下身，拔苗,，扶苗,。棉苗逐漸長大，母親還要在棉苗的根部涂抹農(nóng)藥,?？删吹哪赣H啊，你對每一株棉花一步一跪,，才換來我城市小家庭里的那每一床被褥,，每一件棉衣啊。 母親安眠于空曠的棉花地里,，墳塋的四周是干枯的棉柴,。母親身穿著厚厚的棉衣，此時不會懼怕冬日的寒冷罷,。如今,，我身披母親為我縫制的棉襖，思念著母親,。娘啊娘,，假如兒子的孝心再細致些，你怎么會因為棉田的勞累而失去生命。娘啊娘,，你一生沒有留給我豐厚的遺產(chǎn),，但這一件棉衣，已經(jīng)值得我彌足珍惜,。 母親的棉花,，是賜予我溫暖的母愛啊。母愛是如此的潔白無瑕,，樸實無華,。這樣想著，我的淚水默默地流淌出來,，滴落于母親縫制的這件棉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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