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江西省鄱陽縣,,洪水總算安靜了,,但遲遲不肯退出村莊。處在焦灼中的村民有的已無家可歸,;有的被轉(zhuǎn)移到臨時點,,時不時回來看看房屋是否安好;有的依然固守著一片狼藉的家園,,從洪水中打撈零星的“安慰”,。他們期盼著洪水過去,一切如常,。7月8日,,位于江西省上饒市鄱陽縣的鄱陽湖,洪水強勢侵襲,。當(dāng)日13時,,油墩街鎮(zhèn)崇復(fù)圩(千畝圩堤)出現(xiàn)漫決,多處房屋,、橋梁損毀,。19時,問桂道圩出現(xiàn)127米決口,,洪水涌向周圍農(nóng)田村莊,。位于問桂道圩旁邊的桂湖村5000名村民和距離一千米以外的鄧家村7000余名村民,以及油墩街鎮(zhèn)長豐村的2600名村民,,一并被卷入這次特大洪災(zāi),。江西省水文局7月21日11時38分繼續(xù)發(fā)布洪水紅色預(yù)警:當(dāng)前鄱陽湖湖區(qū)高位波動,目前星子站水位仍超警戒2.76米,。住在油墩街鎮(zhèn)長豐村的黃博從未想到自己的房子會塌,。7月8日,暴雨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3天,,早上六點,,他被姐姐的電話叫醒,說是洪水要來了,,要他到家里幫忙搬東西,。黃博去了姐姐住在圩堤另一邊的村子。8點多,從姐姐家回自家牙科診所途中,,看到水面離圩堤只有一米多了,,他這才意識到水勢之迅猛。他和家人把二樓的家具搬到三樓,。下午兩點多,,抬完第二個衣柜后,水浪已經(jīng)朝著十幾米外的圩堤涌來,。60米外的一棟房子,,幾秒鐘就被吞下去了。黃博把停在院子里的車轉(zhuǎn)移到了位置更高的診所門口,。等他折回來,10來米外的一棟房子也沒掉了,。眼看著相鄰的四棟房子相繼沉沒,,黃博心想,“這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秉S博開車帶著妻子和孩子轉(zhuǎn)移。開到離房子不遠的田野上,,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房子的一角已經(jīng)歪斜在水面上。這一路,,黃博倍覺壓抑,,“(整個人)就和那棟房子一樣,一下子就垮掉了”,。 房子是黃博前幾年蓋的,。1998年,身為石匠的父親親手蓋起來的房子因洪水開了裂,,成了危房,。黃博在村里做了十九年牙醫(yī),經(jīng)營著一家小診所,。2014年到2017年,,他花了100萬蓋起了這棟五層的小洋房,其中一半的錢是借來的,。鑒于1998年的那次洪水,,這次,他把房子結(jié)構(gòu)都做了加固,,設(shè)計和家具也都考究了一番,。這十年,診所生意越發(fā)景氣,他還清了債,,日子總算齊齊整整精神了起來,。 “就是這些年,過得太順了,?!秉S博有點兒哽咽,“人到中年,,再花個十年蓋一棟好房子,,是不可能了。就算拆了再蓋,,哪天還遇洪,,怕又要一無所有?!?/span> 鄧家村的留守老人嚴(yán)麥嬌說起當(dāng)天潰堤的情景,,瞪大了眼睛連聲說:“嚇?biāo)廊肆耍娴膰標(biāo)廊肆?,我從來沒看到過這么大的洪水,。”7月8日晚八點左右,,她聽到外面的喊聲,,“救命啊”“圩倒了!趕緊轉(zhuǎn)移”,,剩下的就是倉皇失措,、無處可逃的哭聲,夾雜著從黑暗中涌過來的水聲,。她和老伴不知該往跑向哪里,。 夜色中,他們跟隨村里人一起到了堤壩的制高點避險,。道路已經(jīng)被阻斷,,電線桿也倒了幾根,夫婦倆和鄉(xiāng)親們一起在堤壩上過了兩天兩夜,,沒有食物,,便以生水充饑。再后來,,救援隊進來了,,很多村民被轉(zhuǎn)移到縣城安置點。嚴(yán)麥嬌和老伴決定留守,。圖為嚴(yán)麥嬌家被洪水沖洗過后的狼藉,。 從洪水中打撈起來的孫女寫真集,,顏色已經(jīng)被浸得失真,。 嚴(yán)麥嬌從洪水里撈起一把油紙傘,“這是家里唯一一件沒沖壞的東西了,?!?/span> 鄧家村的留守老人黃海來正在家門口清洗家具。他和兒子一同住在這棟兩層樓的房子里,,因為洪水淹進了一樓,,家具都得重新收拾。洪水已經(jīng)從屋子退到了院子,。 一樓的客廳里,,地板上都是泥濘,墻上的水線清晰可見,。黃海來拾起地上的桌板,,露出下面的紅毯。這塊紅毯是他特意鋪來裝飾屋子的,。洪水漫過這里時,他正在屋子里搶救他的家具,,可家里最值錢的一臺電視機還是被大水淹掉了,。 一位村民站在堤壩邊,給遠在深圳務(wù)工的家人打電話報平安,。他的對面,,原是千畝稻田。 “偷渡”回家的村民,,想給留守的老人送點生活補給,。 鄧家村村民鄧國棟也從縣城安置點騎摩托車回到村里,偷偷劃船回家探探,。他在鄰居的幫助下,,爬上了二樓平臺。雖然家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但他在安置點總覺得放心不下,。 隔壁昌江中學(xué)的校門完全被淹沒了。鄧國棟覺得問桂道圩是不可能潰堤的,,“98年那次洪水比這次要大,,堤壩上都可以在岸邊洗腳,這次還差一米,。98年發(fā)水的時候,,村干部朝天放了兩槍,,組織我們?nèi)ザ聸Q口,就沒有潰堤,。這次倒圩前兩天(6號),,我們就在堤壩上看到拳頭大的水柱漏出來?!编噰鴹澱f,,到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人出來為他們說話,問桂道圩附近的幾位居民也表達了同樣說法,。 鄧國棟很絕望,,“對那些大戶來說,再大的損失都是可以承擔(dān)的,,但對于本就一無所有的貧困戶,,就是難上加難?!彼嫌?6歲的母親和98歲的奶奶要養(yǎng),,下有4個孩子,最小的兩個還在讀初高中,。哥哥是個聾啞人,,家里就他一個壯勞力?!霸诖謇镎f話都硬氣不起來,。”鄧國棟嘆了口氣,,“農(nóng)村就得靠(男)人多才能講話,。” 發(fā)現(xiàn)潰堤后,,鄧國棟連忙從堤壩跑回家,,背起98歲下半身癱瘓的奶奶逃難。當(dāng)時,,家里的水已經(jīng)漫過了膝蓋,。他把奶奶轉(zhuǎn)移到圩堤上,那里地勢比較高,,相對安全,。隨后,他又回到家里去找妻孩,,但洪水迅速漲了起來,,他和妻孩在家里困了三天三夜。那幾天,,奶奶就獨自坐在壩上,,全身上下被蚊蠅烏泱泱圍繞著,。鄧國棟“想起來就好難受,好難受”,。 到了安置點后,,奶奶時不時拿出手帕拭淚?!疤焯旄约耗钅钸哆兜?,就是想家了?!编噰鴹澱f,。 鄱陽臨時安置點五一小學(xué)的受困災(zāi)民。五一小學(xué)共安置了700余位村民,,基本都是留守老人,、婦女和孩子?!昂樗煌?,我們就無家可歸,也無親友投靠,?!庇写迕裾f。
?? 大多數(shù)村民逃難時,,隨身帶的只有一件睡衣和一雙拖鞋,。 安置點工作人員提供了音響,,鼓勵村民們在操場上跳起廣場舞。圍觀的老人們表情木然,。 桂湖村村民黃松宗和老伴帶著88歲的母親和小孫子先是轉(zhuǎn)移到山上避難,,兩天后才來了安置點,。“遭了難,,家電都被洪水泡壞了,,十多畝田沒了,雞也都沒了,?!彼胝覀€事干,維持后面的生計,,可上有老下有小,,又回不了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長豐村村民段菊英在家里留守了十幾天,,救援人員幾番勸說,,她都不肯到安置點。最后,,她被鎮(zhèn)干部強行救出,。到了安置點,她找鎮(zhèn)干部理論:“我家里還有三只雞,,沒人照顧啊,,餓死了怎么辦?” 一對老夫婦呆坐在安置點的床鋪上,,他們希望“能早點回家,。這么大年紀(jì)了,洪水讓我們死了就死了,,但也得死在家里,。” 油墩街鎮(zhèn)臨時安置點第一中學(xué)一位86歲的老人,。一個月前,,她突然中風(fēng),已不能說話和走路,。兒子余東?;貞洠龊楹?,他的母親看著滾滾而來的洪水,,嘴唇顫抖了起來,眼里透著驚恐,,搖著頭示意他帶著妻孩先逃生,。他執(zhí)意把母親背上了三樓,沒吃沒喝度過了三天三夜,,直到救援隊趕來,。 桂湖村村民黃勝祥每年承包300畝稻田,眼看過幾天就可以豐收了,,不料一夜之間都被洪水淹沒,。據(jù)他估計,經(jīng)濟損失達30余萬元,。這些天,,他一直留在村里,盼著洪水早點退掉,,這樣或許能趕得及在幾天后插上第二季晚稻,,不然今年就白干了,。 對鄱陽湖附近村莊的居民來說,,洪水并不陌生,。除了捕魚的船外,有些村民會在家里備一塊門板,。暑熱時,,把門板騰放在兩條長板凳上,就支起一張床,,在院里乘涼好眠,。遇洪時,“床”還可以當(dāng)成“船”用來求生,。圖為一塊被洪水沖到岸邊的門板和來不及收起的編織袋,。 長豐村村民黃謝恩獨自留守在村中。村民們被轉(zhuǎn)移到安置點后,,家還在水里泡著,,無人看管。偶爾會有鄰村的人劃船潛進村里偷盜,。附近幾個村莊也不乏此類現(xiàn)象,。黃謝恩被委派作為臨時巡邏員,負責(zé)村里的日常巡邏,。 村民們從洪水中撿拾起來的掛歷,。鄱陽湖以水為居的村民們一向敬水敬龍。每年端午節(jié),,村里都要舉辦賽龍舟,,以求龍王保佑年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糧食堆滿谷倉,。 鄱陽幾個受災(zāi)的村莊里,隨處可見兩三層的新洋房,。當(dāng)?shù)氐那鄩涯瓿D暝谘睾5貐^(qū)務(wù)工,,為了就是回村蓋一棟小洋房。沒有小洋房,,“人前就抬不起來頭,,做兒子的都討不到媳婦”。圖為村民剛建好的一棟新房,,按照習(xí)俗,,新房竣工后,,要在頂梁上掛一塊紅布,以保生活平安順?biāo)臁?/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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